一期一会——随风飞

“你……我……？”
“不错，我为了打破那个怪物的诅咒，擅自跟你交换了身体。”
“不可能！”大喊一声，身体微微发抖。
　
　我一直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应该是一只猫，此刻却有些动摇了。仔细回想起来，仿佛从我有记忆开始，自己就已经和陈风他们住在一起了。可是，在那之前的事情
呢？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兄弟姐妹又长成什么样子？我竟然完全没有印象了。此外，猫和人类的审美观相差很大，一只正常的、普通的黑猫，真的有可能爱上一个
人吗？
无论怎么想，这整件事情都太过匪夷所思了。虽然疑点重重，我却怎么也不敢轻易相信小恶魔说的话。
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骗的我，对不对？”
小恶魔不答话，只垂了眸，漫不经心的说一句：“天快亮了。殿下，你差不多也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了。”
“可是，我明明就是一只猫……”
“这一千年来，我第一次打败那个怪物，破除了诅咒。”他笑了笑，抬眼望住我，悠悠的说，“所以，王子和公主终于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我见了小恶魔这一副表情，才终于确定他不是在说谎，不由得胸口抽痛，喃喃的问：“那个侍卫怎么办？”
“去他该去的地方，继续等待下一个轮回。”转了转眼睛，柔情似水。
我顿时愣在了那里，呆呆盯住他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来，正照在小恶魔的身上。他一双眼睛明明亮亮的，笑容甜美，轻轻的说：“天亮了，殿下，我送你回去。”
语毕，慢慢伸出前脚来，抵在了我的额头上。
“美人鱼用自己的声音换来了成为人类的机会，那么，一只猫想要变成人……又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会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而已。”
“包括你？”咬了咬牙，狠狠瞪他。
“是啊，”顿了顿，眼里逐渐蒙上一层雾气，声音哑哑的说，“不过，殿下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对不对？”
我不答话，只睁大了眼睛，静静的与他对视。
小恶魔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前脚扬了扬，口里念出一串古怪的咒语来。
霎时间，天旋地转。似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把自己从身体里拉了出去，并缓缓飘向床上躺着的那个少年。
我曾经无比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人类，如今，当这个心愿真正实现的时候，却只觉得心如刀割。若小恶魔不在身边的话，我就算变成了人，又有什么意义？
无论猫也好，人也罢，我只想跟他厮守一生。
于是拼命挣扎了几下，死死望住小恶魔，用尽力气大喊：“我爱你——”
模模糊糊间，只见他微微怔了怔，一只眼睛在笑，另一只眼睛却缓缓流下泪来，轻轻吐字：“再见。”
再不相见。

第 25 章

骗人！
我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望住医院雪白的天花板时，脑中首先闪现的就是这两个字。小恶魔明明说我会忘了一切的，可为什么我却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记得过去的那些爱恨纠葛，记得我以一只猫的身份爱上了人类，记得小恶魔温柔无比的说出喜欢时的样子，记得自己为他伤过的心、流过的泪，可是现在……那个人又去了哪里？
有些吃力的转了转头，只看见陈雨一个人坐在床头，满脸惊喜的问：“小风，你终于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张嘴，哑哑的吐出一个字来：“哥。”
不是以前那“喵喵”的叫唤声，而是真真正正的人类语言。然而，我却只觉得胸口一窒，鼻子莫名发酸。
小恶魔不在这里。
我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可他却再也听不见。
若早知道变成人类后会是这样一种结局，我倒宁愿永远当一只普普通通的黑猫，乖乖伴在他的身边，再不分离。
“小风，”陈雨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很温柔的笑，“今天是你二十岁的生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二十岁？
我微微一怔，猛然想起那个所谓的诅咒。
小恶魔故意跟我交换身体，为的就是帮我拖过二十岁吗？如今我顺利活了下来，而他则消失在茫茫人海中，默默等待下一个轮回。
我是猫的时候，他是人；当我好不容易成为人类，他却又变回了猫。为什么……每一次都错肩而过？
“小风，你怎么不说话？”
“茶茶。”
“啊？”
闭了闭眼睛，喃喃道：“除了他，我什么也不要。”
“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好，连我都忍不住要嫉妒了。”陈雨替我盖了盖被子，笑，“放心，茶茶应该只是跑出去玩了，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身体还没好，先睡一会儿吧。”
“嗯。”
我点头轻应一声，听话的阖上眸子，手指却在发抖。眼前不断重复小恶魔边笑边流泪的模样，心里清楚知道，那个人……再不会回来了。
从今往后，相思与君绝。
我在医院病床上躺了好几天，才渐渐熟悉了这个人类的身体，说话时仍有些结结巴巴，但基本已能把心里想的表达出来了。
出院那一天，许久不见的小雪同学终于再次现身。
他站在门口跟陈雨说说笑笑，表情一如既往的温软可爱，可一旦对上我的视线，便立刻咬牙切齿起来，眼神甚是怨毒。
我只当什么也没瞧见，随手拿起床边的行李，面无表情的走过去。
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突然转了头，在我耳边轻轻说一句：“我不会认输的。”
我全身一震，很用力的握了握拳，哑着声应道：“我也一样。”
这几天躺在医院的床上，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既然小恶魔可以破解诅咒，让我活过二十岁生日，我自然也可以打败小雪同学，助他变回人类。哪怕这过程阻碍重重，要再花上一千年的时间，亦是无妨。
从这一刻起，正式开战！
我自知现在并非小雪同学的对手，因而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甩了甩手，大步往前，跟着陈雨离开医院，坐车回到那个无比熟悉的家。
放眼望去，屋里的摆设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但是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然不在，真正的物是人非。
我叹了口气，缓缓走进小恶魔的卧房，绕着正中央的那张大床走了一圈，依稀觉得每个角落里都留有回忆。快乐的，悲伤的，幸福的，痛苦的……那么多那么的思念，那么多那么多的喜欢，不知他是否明了？
抬眼，随随便便的一瞥，却恰好望见倒映在镜中的自己。细碎的黑色短发，苍白得近乎病态的面孔，盈盈含笑的双眸，这是我深爱之人曾经的容貌。
思及此，不由得心中一动，伸手，慢慢抚上镜子里那个人的脸颊，自言自语道：“亲爱的，你狠得下心来说出那句再见，难道我就能够轻易放下一切，假装从来不曾爱过吗？”
不可能！
就算小恶魔打定主意选择离开，我也绝对不会就这么放开他的手。
“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总是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顿了顿，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镜面上，低笑，“王子和侍卫……当然也可以。”
因为下定了这样的决心，所以接下来几天里，我开始拼命学习各种人类的知识。读书、写字、吃饭时的礼节、与人交往的技巧……这身体本来就是我自己的，因而很快便操纵自如了。
我一面防备小雪同学的暗算，一面跑去图书馆查阅资料，翻看了许多关于魔法与诅咒的书籍，试图从中寻出一些线索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的努力并没有任何进展，对小恶魔的思念倒是越来越深了。漫画和海报买了一堆又一堆，全部放在卧室最醒目的地方，只等着他哪天回来的时候，一眼便能看见。
某日好端端的在路上走着，耳旁突然传来一声猫叫，我几乎是反射性的转了身，四处张望，远远瞧见旁边的草丛里窜过一道黑色身影。
小恶魔？！
心头一跳，双脚立刻动了起来，大步追过去。
我跟着他跑了整整两条街，最后却走进一条死胡同里，除了几堵高高的水泥墙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我于是在原地转了一圈，抬手按了按额角，万分失望。
是幻觉？还是……他故意避而不见？
正想着，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轻轻的唤：“这位同学，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吃了一惊，转头，只见身后站了一个穿黑色风衣、戴黑色墨镜的怪人。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眼皮跳了跳，心底发毛，因而也懒得理他，自顾自的往回走。
那人却微微笑一笑，张口吐出几个字来：“我猜，你要找的是一只黑猫。”
“你见过他？”我猛然瞪大了眼睛，一把扯过那个人的衣领，急急问道，“他在哪里？”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手一扬，掌心里忽然多出了几张扑克牌，低低的笑，“我可以帮你占卜看看。”
“啊？”
“一只金猫，一只银猫和一只黑猫。同学，你选哪张牌？”
“……当然是黑猫。”我望了望他藏在黑色墨镜下的脸，身上莫名发冷，只觉得诡异万分。
“很好。”那个黑衣怪人慢吞吞的抽出一张牌来，拿在手里把玩一番，然后缓缓移至唇边，轻声道，“有结果了。”
“怎样？”
“你要找的那样东西，远在天边，”他扯了扯嘴角，笑容扭曲，手指在半空中划个圈，然后指向我的胸口，一字一顿的说，“近在眼前。”

第 26 章

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微微呆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惊呼出声。
“也就是说，那家伙如今在我的身体里面？”伸手按了按胸口，结结巴巴的问，“他他他……变成我的心脏了吗？”
人猫之恋还不够，现在又要升级为人心了？天啊，这哪里是什么童话故事，分明就是恶搞！
正想着，却见面前那黑衣人撇了撇嘴，极无奈的叹道：“笨蛋。”
“啊？”
“占卜的结果是，那个人虽然离你很远很远，但他的心却一直留在你身边。所以，只要你闭上眼睛，全神贯注的想着他，他自然就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真的？”这么奇怪的方法，怎么看都有点玄。
“不信的话，现在就可以试上一试。”
“喔。”
我虽然觉得这黑衣人神神秘秘的，并不可靠，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眸，心底默默勾画小恶魔的轮廓。
等、等一下！
片刻之后，我突然想起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小恶魔他……究竟是长什么样子的？
陈风还是茶茶？
我确定自己相当的思念他，但脑海里浮现的形象却乱得很，一会儿是人，一会儿又是猫的，怎么也定不下来。
正混乱间，忽然感觉某样温热柔软的东西覆在了唇上。
我吃了一惊，睁眼，只见那个黑衣人已经把墨镜摘了下来，正似笑非笑的望着我。一双莹绿色的眸子转了转，明明亮亮的，极为漂亮。
我愣了愣，只觉他这模样实在眼熟得很，隔了好一会儿才张大嘴巴，伸手往前一指，恍然大悟的喊：“是你！”
闻言，面前那黑衣怪人笑嘻嘻的点点头，慢慢张开双臂，柔声道：“亲爱的，我在这里。”
我呼吸一窒，脸上立刻烫了起来，却仍是猛扑过去，双手抱紧了他的腰。只怕稍不留神，小恶魔便会再次消失不见；只怕顷刻别离，连一句喜欢都来不及说出口。
“亲爱的，”某人的一双手在我身上来来回回摸了几遍，温温柔柔的呢喃道，“几天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当然没有！”瞪了瞪眼睛，用力踩他一脚，恶狠狠的答，“你既然狠得下心离我而去，我又凭什么记挂着你？”
“是吗？”小恶魔后退一步，抬手抚上我的脸颊，依旧微微笑着，碧色的眸子似水一般，“可是，我却一直都在思念你。”
我顿觉心头乱跳，脸红得更加厉害，急忙转了头，闷闷的问：“你不是已经说了再见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神色黯了黯，右手一路下滑，慢慢搭在我的肩上，目光却是望向远处的，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低笑道：“我这一生，可能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与你相恋，怎么舍得轻易放手？明明知道相思无用，却还是被那玩意折磨了千年之久，直到现在也依然……”
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只将视线转了回来，静静盯住我看，眼眸里全是深情。
我感觉胸口闷闷的，不自觉的伸出了手去，与他十指交扣。谁料他竟突然挑了挑眉毛，轻轻笑起来，说：“骗你的。”
“啊？”
“诅咒虽然已经解除，但是那个怪物到现在也都没有死心，我怎么可以让殿下你孤军奋战？所以，就算历尽千难万险，我也必须回到你身边来。”说着，慢慢弯下腰去，低头吻了吻我的手背，一字一顿的道，“殿下，我的誓言从来不曾变过。生生世世，我永远只效忠于你一个人。”
一瞬间，脑海里又闪过许多记忆的片段，零零碎碎，始终拼凑不出任何完整的故事。只依稀记得，许久许久以前，某个人曾用同样一种悲伤的表情，无比温柔的呢喃出同样一句话。
心底某处疼得厉害。
我呆呆立在原地，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把甩开小恶魔的手，抬脚，狠狠踢了过去。
“殿下？”他并未开口喊痛，表情却多少有些惊愕。
“真是狡猾。”我觉得这一脚仍旧不够解气，便干脆扯过他的胳膊，照着以前的习惯，张口就咬，“你究竟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这句话的？侍卫吗？还是……情人？”
“……”他呆了呆，默然无语。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么就根本没有必要了，因为我一点都不稀罕！”
“殿下，”小恶魔蹙一蹙眉，隔了许久，面上才重新露出笑容，眼里却蒙了层层雾气，哑着声问，“你……是认真的吗？”
我不答话，只是上前一步，伸手环住他的腰，仰头吻了过去。
唇齿交缠，温柔缱绻。
“我不管什么前世今生，只知道此时此刻，我喜欢的人是你。”许久之后才停了下来，微微喘着气，模模糊糊的说：“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小恶魔愣愣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勾唇笑了笑，终于柔柔软软的开口说一句：“亲爱的，我也一样。”
接着倾身向前，继续刚才的那个吻。
他笑容甜美，动作轻柔，只可惜一双手实在太不安分，几乎将我全身摸了个遍。我暗暗咬了咬牙，忍无可忍，习惯性的挥出前脚……不，右手。因为没有了锋利爪子的关系，根本伤不到人，仅仅是打掉了他的帽子而已。
一眼望去，只见小恶魔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直垂腰际，而他头顶的地方竟然长了两团毛茸茸的东西，异常刺目。
我被吓得不轻，手往上指了指，结结巴巴的问：“这、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