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繁盛后宫的建立 第四卷 雾迷 上——燕回

作者:燕回  录入:03-04

我没再解释,如风看了看我,也没再说话,低下头静静为我敷药。一时屋内寂静无声,只余灯芯偶尔的噼啪之声。

一直上完了药,如风收拾好东西起身要走,却又突然止步,看看我,终于忍不住道,“真不知道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无奈,我只得干笑了两下,结果牵动面部肌肉,痛得一个哆嗦。

他看了看我,皱了皱眉,转身而去。

上了药,脸上好了些,可是依然痛,折磨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今天晚上终于不用再担心被他轻薄了……能对这样一张脸产生胃口,轻薄下去,那我才真服了他,呵呵……

果然,一夜无事,心情终于好了些。谁知出门却迎面撞上锦帆,他见到我,立刻惊呼一声,“哇,好大一颗猪头!”噎得我半天没说出话来,瞪着他运了半天气,到底没发作出来……早知今日,当初好歹让玄瑾教我两招,也不至于是个人就能欺负我啊。好在晴霞正走在他身后,听到这话狠骂了他一顿,看着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我总算出了口气。

本来还担心遇到龙翔天不知如何相处,谁知他却不在,而且整整一天没回来。晚上熄灯的时候,想到又逃过了一天,挺开心,不过再一转念,心情又低落下去,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不知这样心惊胆战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呢?玄瑾他们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动静,不知是没有找到我们,还是找到了,但顾及我,一时无法动手。又或是朝中有了什么变化?我消息闭塞,只听说皇帝的御驾仍在一路向南,并未听到什么特别的消息,不过……算了,想也无用,还是养足了精神,明天还要对付那个人呢,唉……于是,闭眼,睡觉。

心中有事,脸上有伤,睡得很不踏实,半夜朦朦胧胧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呆坐半晌,忽听窗外隐隐似乎有箫声传来,不由暗自好奇,大半夜的,哪个不睡觉跑去吹箫?于是起身披衣,推开门循声而去。

穿庭过户,来至后院,箫声愈加清晰,婉转悠扬,在静夜之中,格外动人。拐过一个弯已到了后门,猛一抬头,就见修竹掩映之下,高高院墙之上,一人背向而坐,轻衫散发,被微风吹拂着,轻轻飘荡,他头上就是澄澈的夜空,一轮弯月洒下淡淡清辉,撒在他发间衣上,如轻雾笼罩在他身畔。此情此景,几可入画,一时之间,我不由看得呆了。

这时,箫声忽止,随即,就听一个清润的声音道,“既然来了,要不要上来一起坐坐?”伴着声音,墙上那人悠然回首,修眉朗目,清雅俊逸,正是谢晴。

我一怔,却不由好笑。听他这话,好像主人邀请客人上楼坐坐,谁能想到,其实不是上楼是上墙呢?于是我立刻接道,“好啊,不过贵府的椅子好像高了点,我的腿好像短了点……”

闻言,他不禁一笑道,“如此说来,却是在下失礼了,还望贵客见谅。”说着,抬手折下一节竹子,向我递了过来。

我伸手抓住末端,然后只觉身体一轻,下一刻,已经坐在墙上,他的身边了。

我向他一笑,还未说话,偶一垂眼,却吓了一跳,只见墙下就是水面,一弯月影正随波轻荡。我这才想起来,这座小院似乎正是临水而建,只没想到临近到这种程度。抬眼望去,水面很窄,不过数丈,顶多算是条小溪,水流柔缓,水声潺潺。对岸是片竹林,风过,竹叶沙沙而响,却显得这夜格外静谧安详。吸一口气,空气润泽,还带点竹叶的清香,顿时让人心中一畅,心情似乎也好多了。

我舒服地轻叹一声,拿起竹枝随意地一下一下轻点着水面,打碎月影无数,一面侧头笑道,“谢大哥,想不到你箫也吹得这样好。”

他微微一笑,低头把玩着手中箫道,“从前学着玩的,许久没吹过了。”

我不由笑道,“咦,我以为你会说,谈不上好,略知一二而已。”

他闻言淡淡一笑,却没说话。

我无意瞟过他手上的萧,不由一愣,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竹子,两个颜色好像啊……终于笑道,“你那只箫不会是刚做的吧?”

他又是一笑,点了点头。

我不禁摇头叹道,“夜半爬墙,摧花折草……”低头看看,水畔几根竹枝载沉载浮,大概是他做那只箫时剩下的,于是又加了一句,“还污染环境……谢大侠,你今晚的行为,好像实在有损你大侠的身份啊。”

他闻言一怔,随即眸中精光一闪,紧紧盯着我道,“没想被你发现了,为了维护我的声誉,看来,只好杀人灭口了。”说着,腕一抖手中箫已点上了我的喉头。

我连忙惊恐地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一定守口如瓶,半个字也不会说的!”

只听他阴森森地道,“太迟了……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守口如瓶,所以,受死吧!”说着,手上箫微微一使力。

我低低一声惨叫,“啊……你,你,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一边说,一边伸手向他扑了过去。

他抬手扶住我的肩时,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到他的笑声,我也绷不住笑了起来。结果动作大了一些,一下扯到脸上的伤处,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隐约只闻一声轻叹,然后,一只微凉的手扶住我的下颏,轻轻托起了我的脸颊,一个柔和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响起,“痛得厉害?”

我一抬眼正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清润明眸,一时间竟莫名地有些慌乱,猛地转过视线,胡乱嗯了一声。下一刻突然想到,我的脸不知有多丑,这下还不得让他看了个清清楚楚?不由抬手就去捂脸,谁知却被他挡了开来。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就见他仔仔细细瞧了我的脸半天,然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长长短短一排银针。他拈起一根,一边在我脸上比划,一边随口道,“你脸上敷的药不错,我再帮你去去淤血,应该很快就好了。”

我一看到那根比一般银针粗一倍的家伙,后背就开始发麻,可是还没等我拒绝的话说出口,下颌已被他钳住,同时,颊边一阵剧痛,那根超级银针已刺了进来。我不由一声低呼,想挣,却哪里挣得开?没等我反应过来,又是一痛,针已拔了出来,我一口气还没松完,另一边又挨了一下。

等他终于收针入囊的时候,我才终于回过神来,只觉两边脸颊的针口处一阵阵抽痛,张嘴都困难。我不禁一面倒抽着凉气,一面抱怨道,“喂喂喂,你好歹也问问我再动手啊!”

他正把针囊收入怀中,闻言抬头笑道,“我问了,你会让我动手?”

这个……想想那根超大号的银针……应该不会……我呆了一下,撇了撇嘴,低声嘟囔道,“你倒是了解我。”

他轻笑一声,接道,“我平日看人还是挺准的……”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才又道,“不过,你,和我原来想像的不太一样……”

我怔了一下,有些紧张地问道,“那,是好些,还是差些?”

他微微一笑,瞟了瞟我的脸道,“本来觉得你挺机灵,谁知……明明怕痛,还把自己搞成这样。”话虽这么说,他的眼中却微露赞许之意。

我微一思忖便即明白,看来我和龙翔天昨天的事情他都知道了,也是,我们吵得那么大声,只要稍微留心的人,都会知道吧。难道,他是在夸我?夸我有骨气?……想到这里,我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时竟纳纳地说不出话了……没办法,平日自吹自擂多了,被人真心赞扬的时候却不多,而且赞扬我的又是这么一个大美人呢……不过,虽然不好意思,嘴却已经不自觉地裂了开来,然后又是痛得一哆嗦。

他轻轻一笑,却没说话,半晌才又开了口,不过语气中却带上了歉然,“对不起,我若知道他会这么对你,昨天就不会逼你回去……看来人还是不能太自负,我自以为看得很明白,你们是……只是……没想到……”话到这里,他却没再说下去,最后,只是轻叹了一声。

听他这一串半截子话,我自是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然后哭笑不得地道,“你当我们是情人吵架,我躲到你那里,只是和他使性子,闹脾气?”

他苦笑了一下,竟是默认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道,“谁说我们是什么,什么情人?你不知道,怎么也不问问我?”话一出口,就知道有些无理取闹了。两个男人,又是什么体面事?而且我们也不太熟,他又怎好意思问?

他被说得一愣,看着我眨了眨眼,却没反驳。然后侧头微微思忖了一会儿,才道,“不过,我的确觉得,他是真的在乎你,没想到,他竟会下如此狠手。”

听到这里,我不由摇摇头道,“他不过当我是个小玩意儿,又有什么在意可言?”何况,这还算狠?想当年他……我心中一阵难受,不敢再想。

谢晴又是一愣,皱眉道,“可是以我平日所见……”说到这里,他略略顿了一下,随即笑着摇头道,“算了,这种事情我甚至连略知一二都谈不上,又有什么……”说到这里,他突然住了口。

我怔了一下,随即立时来了兴致,心中一点伤感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贼溜溜凑过去道,“喂,你不会还没谈过吧?”

他被我骤然露出的八卦嘴脸吓了一跳,不由向后微微退了一下,目光一闪,也没回答。

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马上笑嘻嘻又凑过去一点道,“喂,你这么大年纪竟然还没谈过?是不是真的啊?”

他抬头看看我,张了张口,似乎要反驳,却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无奈地摇头一笑道,“好像,一直在忙……”

果然是真的?我这个乐啊,想要再嘲笑他两句,却见他转过了头,只给我留了个侧脸,还被飘舞的长发遮去了一半,狭长的眸子垂着,也不看我……这个,好像,美人害羞了……我心中已经乐翻了,不过嘴上却再不好说什么。美人是用来疼的,可不是用来欺负的……于是我忍着笑,转开了话题,“那个,你一直在忙啥啊?”

他望着缓缓流淌的溪水,出了一会儿神,才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送到山上学艺,十几岁……家中出了事,我下山接了父亲的位子,此后更是诸务缠身,不曾得闲。”

我心中一跳,家中出了事?不会是……不会吧?就算是……那也是父王时候的事了,与我无关,对,与我无关!……我咽了口吐沫,若无其事地笑问道,“你这么忙还有工夫学那些杂艺?”

说到这个,他微微一笑道,“其实也不是有意学的,不过有时候用得着,需要了解一些。若觉得有趣的,就稍微多学一点。事情多,什么也学不细,真的都是略知一二而已。”

听他这么说,我骤然想到一事,立刻道,“这么说,你学机关术,是因为那个屏风吧?”

他点了点头。

我转了转眼珠道,“那烹饪呢?再怎么样你身边还有锦帆晴霞,怎么轮着你做饭了?”

他不由笑道,“那是在山上练出来的……那时就我和师父两个,师父武功极高,做菜极烂,还说什么,粗茶淡饭才能锻炼人的意志。我小时候被娘养刁了嘴,没几天就受不了了,只好自己捉摸着动手做,久而久之,摸出一点门道,当然,比我娘还差得远了。”

我听了不由笑问道,“那你做的饭,你师父吃吗?”

他有些不解地答道,“当然吃了,自我接手之后,他就再没进过厨房。”

我立刻道,“那你应该问他,怎么不吃粗茶淡饭锻炼意志了?”

他听了一怔,然后,看着我微微一笑。

我迟疑片刻,试探地问道,“你问了?”

他的笑容大了些,点了点头。

没想到他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小时候也这么刁啊!我立时笑问,“那他怎么说?”

他好笑地道,“他说,你师父我的意志已经坚如铁石,哪里还需要再锻炼?”

我差点喷笑出来,叹道,“强!你师父真是强!”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一事,接着道,“不过,还是没我娘彪悍……她明明做饭很好,却懒得要死,总是要我做,我向她抗议,她就说,你老娘我学做饭是为了钓帅哥的,想吃我做的饭,等你长大变帅了再说吧!”想起那时老妈说这话时,只顾对镜自我陶醉,连头都没回的样子,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然后,又是,心酸。猛然抬起头,呆呆望着深邃的夜空中,那一弯冷清清孤零零的月牙,我轻声低喃道,“可是,我现在长大了,变帅了,却,再也吃不到她做的饭了……”

风中,似乎飘过了他一声轻叹,好一会儿,谁都没再说话。四周一片寂静,只闻远处竹声低喑,脚下溪水幽咽。

不过知过了多久,我恍然回魂,转头却见他正望着对岸黑漆漆的竹林出神。我心中有些后悔,好端端正聊得高兴,我提那些做什么?平白招得别人也不快活,何必……于是我勉强一笑道,“对了,那你现在学成下山,你师父岂不是又吃回他的粗茶淡饭了?”

他似乎被我骤然惊醒,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慢转过脸,望着虚空中的某处,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他已经不在了……”

我一惊,脱口问道,“怎么回事?他武功那么高,身体应该很好的吧?”

他微微垂下眼,望着手中的竹箫,半晌答道,“为了救我……”

当他沉默的时候,我就开始后悔,看来问了不该问的话了。等他这句一出口,我心里格楞一下,口中发干,再不敢接腔。

而他只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箫,完全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平平淡淡地道,“当初官府抓了我父母,我父亲的部属在那一役也是死伤颇重,一时竟无人主持大局。我闻讯下山,暂时接过了一切,先用了十天时间,收拾残局,稳定人心……”说到这里,他轻笑一声接道,“那时,人人夸我沉稳镇定,胸有大局,哪知我心中早有了计较……那夜,我见诸事停当,便留书一封,没有惊动任何人,只身一人去了府衙。”

我心中一紧,立刻道,“官府抓了你父母却迟迟不杀,恐怕……”

他微微笑道,“恐怕是陷阱,对不对?……我知道……”说着,他停了一下,轻声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做不到……我知道不应该任性,可是,我还是去了……那时候只想,大不了一死罢了,大不了一死……结果……我没有死,死的,是师父……”说到这里,他骤然抬起了头,许久才又开了口,声音却低得几不可闻,“那天,师父带我冲出重围,自己却身受重伤……那个老头子,到了那时候,竟还能笑得出来。我记得,他笑着对我说,蠢徒弟,这样的蠢事以后别做第二次了,你师父我可没第二条老命陪你玩了。真是,真是的,谁要他陪我玩了?谁要他,谁要他……”他猛地住了口,终于,再也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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