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珂,云池里,他看见清珂了,看见清珂对他笑,看见清珂握着他的手,听见清珂说,“和你一起痛,和你一起走下去。”即使是幻象,也来欺骗他!
他在云池哭了。从来都这样说,最后还不是离开!
泪眼迷蒙间,一切都不见,只天空,只风。
回来,我不怨你,只要你回来,哪怕只是,只是幻象……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身子几乎和池水一样冷,天色亮起又黑了,黑了又亮起,终于他的眼前全黑了,全黑了很好啊,他可以去找他,可以去找他了!辈子最重要的人!”云钥说的有点冷。子?”子。”
祈然不语了。
空气沉滞,压抑着心。去找他?”祈然起身。了。”很平静的声音。
祈然转过了身。
卷四 章六 洞箫声歇莫言悲
眼前少年低着眉,祈然心里涌起不舍,从没有过的感觉,很怪异的感觉。“对不起。”他只能说这一句,即使他有很多话想问他。
少年突然轻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离开时都没想过要跟我说这一句!”笑声渐冷,渐生硬。
祈然沉默,重新坐了下来,坐到了床边。
双手神使鬼差地搭上少年肩,把少年挡住脸的白发别到耳后,露出精致的面孔。少年黑眸里闪着点点讶异。吧,我不扰你了。”祈然几乎逃也似地离开。
当他看到少年惊异的目光,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脸,史无前例地发热。他,怎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举止。他,真的有点不正常了。走进练功室,静心打坐,脑海里却浮现着双手搭上少年肩头那一幕,很瘦削的身体啊。心,再也静不下来。
山里下了几阵雨,云霄山的桃花零落成泥,点点绿色开始替了粉红。非鸣消息了。”徐起快步走进大堂。
面墙的祈然看着墙上云山论剑图,似乎没反应。徐起不得不走进两步,略提高了声音,“有非鸣宝剑下落了。”然转过身,微蓝的眸中茫然之色还未褪尽,“什么事?”
这几天祈然明显魂不守舍,徐起作为下属也不好直言,暗里撇撇嘴,“门下有非鸣宝剑消息了。据说非鸣在阳山出现过。”徐起等着祈然的决定。阳山是武林繁嚣之地,每三年的武林大会都会在那举行,江湖门派若有解决不了的事。就会在阳山发求助函,届时江湖几个主要门派觉的有必要接函。就会各自派门人到阳山,商讨解决事宜人。云霄宫作为江湖三宫之首,自然也是代表之一。
非鸣在阳山出现不是好事,那人想干什么,想在阳山宣扬云霄宫宝剑被盗地事.以此降低云霄宫在江湖的地位吗?还是另有什么目的?过了老爷子生辰,我就下山。”祈然语气已冷。地确很多年没人挑云霄宫的场子,这平静要结束了吗?声又起。
祈然在屋檐阴影处,看这竹林中吹箫少年,一头白发在月色下晃眼。风来,银丝舞空。
他又在想那人吧,这些竹子也是为那人种地吧?
箫声倏然止了。
那月白人影凝结在神色竹林中,许久不动。只风中衣袂飞扬。
月下竹影渐渐拉长,祈然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
地上竹叶声。丰?”
少年没有回头。声,似乎是液体落到地上。
细细瞧去。地上还未枯萎的竹叶,滚动着几颗晶莹的液体。月色下折射着晶亮的光。然沉吟后终于再次轻唤。了。怎么还来这?”少年依旧背着身。听到箫声来看看你。身子还未恢复怎么不多休息。”了。”他习惯半夜在林中吹箫,习惯半夜等着。等着这个世界不再存在地人。了?”祈然深深呼吸后,轻轻问出。
又?云钥嘴角一抹自嘲,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念”,无论是思念,恨念。清珂的身影从没有在他脑子里消失过,只不过有时浓些有时淡些,执念啊。了,想开些,别这样折磨自己,让关心你的人心疼。”
云钥突然转过身,紧紧盯着祈然,目光又飘远:“这个世界,我只有他!”声音悠远。不要让他想起那个国家,那个皇宫,那里的人,“没了他,我什么都没了。”
眼角泪痕犹在,长长睫毛上挂着很小的水珠。伤色点点升起黑眸,又似随着一阵风,全隐于眸底,恢复平静,背后有重重哀伤的平静。“祈然控制不住自己,拥住了少年,“别这样,求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云钥一僵,不动声色滑出怀抱。面无表情看着祈然,很淡漠的声音:“这是同情吗?”起。”祈然垂了目光,第二次没了底气。同情,从来都不需要!”少年冷了声音,径自回屋。
你那么高傲的人,怎会需要同情。这不是同情,是心疼!祈然看着枯黄竹叶上的液体。
丫鬟终于发现云钥咯血地事,尚夜第一时间来到云霄宫那座偏僻的院落。
云钥正在泼墨,纸笔乱了一地。可要我帮忙?”尚夜站在门口。尚夜四十多年纪,没有江湖神医那种怪脾气,很好相处,非常好脾气。有求医者几乎从不拒绝,这也使得尚夜的美名在江湖人人皆知。
云钥看清了来人,也不在乎别人看见自己恼恨模样,收拾了地上纸笔,淡淡道:“原来是尚神医,请进。”有什么不适?”
任由尚夜搭上自己地脉,云钥嘴角噙着一抹讥嘲。
尚夜眉越皱越紧,终于放开云钥手:“还望丰公子以后好好珍惜身子。”医挂心,我以前也学过一点医术,自己的身子我清楚。”
尚夜看着少年一头白发,“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云钥顾自收拾着屋子。部以前受过重伤,遇不得冷,这次在云池落寒,病情又加重。”尚夜很温和地声音,“丰公子可发现最近记不太住东西?”。
往笔筒插笔地手停在半空。云钥转过身,目光炯炯。现丰公子时,丰公子已经停止呼吸一段时间,伤了脑子。落寒之后,或多或少会留下点后遗症状,刚给公子搭了脉,公子以后记忆力可能会减弱,还请公子有心里准备。”吗?”云钥终于开
尚夜摇了摇头。
手中笔无声掉落,落地声拉回失神的人。云钥弯腰捡起,“我知道了,谢谢相告。”个人有办法。”尚夜似乎想起什么。
蓦地抬头,“谁?”
尚夜已恢复温和神情,回头安慰少年:“不要太担心,我会想办法。好好养身子。”尚夜没有说谁,“我配了副调理肺的药,过会叫丫鬟端过来,以后不要见冷了。”
云钥没有做声,他没有听见尚夜后面的话,他的脑海里只有那一句“公子以后记忆可能会减弱”,他的脑海里只有这句话了。
这几天,他已注意到自己的状况。清珂的面目,清珂的身影竟然开始模糊。他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今早起来,他发现清珂的身影又模糊了几分。他慌了,他找来了纸和笔,想把他画下来,想把心中他的一颦一笑画下来,狠狠记住,永远记住,却是一笔也画不出。他生气了,他第一次生自己的气了,第一次恨自己了。这么一个爱自己的人竟恨自己了,恨自己怎么不会画画,恨自己竟然记不清清珂面目。
原来是这样,原来不是他的问题,原来是他得病了。得病还是他的问题啊!
云钥突然怕了,从来没有害怕过的人突然怕了,以后哪一天醒来,忘记了那人,忘记了他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忘记了……云钥身子突然发抖。
卷四 章七 寿宴谁重提旧事
尚夜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忽觉口中温热涌出,现在不咳嗽也吐红了吗?云钥看着书桌上那副被糟蹋的乱七八糟的宣纸,掏出帕巾拭去。
云钥这几天很无状,已不知几天没出户,要不看着桌上笔墨纸张发呆,要不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竹林里的夜没了吹箫人,云霄宫又恢复以前静静的夜。
日子过的很快,云钥宫老宫主寿辰临近,宫里热闹起来,人们似乎忘了僻静院落里的那位安静的少年。
老宫主生辰这天清晨,僻静的院落来了一列丫鬟,正碰上染着朝露回来的少年。你又夜里出去了。”服侍云钥的丫鬟微恼嗔道,“尚神医吩咐过你不能遇冷,怎么又夜里出去了?”
云钥静静看着一众丫鬟。宫主五十大寿,宫里热闹,丰公子的日子也太清净,莫把自己闷坏了。宫主叫我们来请丰公子,还请丰公子更衣。”吧。”云钥率进了屋。
丫鬟忙碌,有条不紊,云钥看着镜中人换上锦衣华服,丫鬟并没给那一头白发束冠,只用一根银带轻轻挽住,出尘气息顿时从少年身上透出。
很久没人这样服侍他了。看着那双素手梳理着头发,很久以前也有一位人,在他十六成年那天,帮他穿衣,帮他束冠,在背后看着他笑。云钥垂了眼色。了。天色不早,到云霄大殿还要走一段路呢,我们这就出发吧。”丫鬟打断年轻人的沉思。今天是别人生辰。他不该这么沉默,不能浪费了这一身喜气的锦衣。想到这,云钥微微一笑。
这一笑,若云中出彩,霞光满身,丫鬟们不由一呆。却见云钥拿出一盒粉状事物。对镜随意涂抹一番,神采翩然的镜中人立马变了一普普通通少年.更新最快.丫鬟又是一呆。吧。”云钥起身,他是个小心的人,总得防着什么。
未及大殿,丝竹声已喧嚣。
满座锦衣胜霞,前来贺寿地各门派不少。正座上一位衣衫光亮的中年人神采奕奕,正是今天的寿星。祈然在下首相陪,和前来贺寿地各派门人谈笑风生。
云钥来的还是晚了,捡了靠门口地僻静位置落座。
一头白发还是引来不少侧目。少年白头,总有故事。
祈然目光微微一窒,他看到云钥进来。他请人叫他。没想到他真的来了。依着云钥沉默性子,祈然对云钥是否会来也不报希望。如今云钥来了。心下一喜。不免有点忘形。持莫吟剑的人?”寿星祈轩顺着祈然目光,问道失态,祈然忙收回目光,自家老爷子正盯着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啊,”祈轩正了正声,“据说然儿对他很关心?”宫的人我都会照顾。”宫是施善的地方。”祈轩微笑,“然儿地确变了很多。”祈然讷讷。主不会简单,过会等这筵席散了,请那位少年去我那一趟。”祈轩收了笑容,若有所思。了他不查他的事。”发,你不查,今个这些到场的武林人士也会好奇。我倒奇怪了,然儿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善心,以前冷漠的然儿哪去了!”祈然不语。
祈轩又笑了,“倒想不到然儿会变的这么善心,可以随意收留一个有背景的人,到时出了什么事可别后悔!”会。”儿了解他了?”
祈然低了目光。他来,老夫不会为难他的。”祈轩举起酒杯,站起身,高声道:“今个是老夫生辰,各位能来云霄宫贺寿,老夫实是感激。老夫敬各位一杯!云霄宫穷乡僻壤,酒菜不丰,各位随意!”声音洪钟。里,能给祁老爷子贺寿是我们地荣幸才是。”众人一片恭维,一片祝词。
云钥坐在角落,遇见了祈轩打量的目光,也不在意,顾自喝酒。几次上云霄宫了?”随着搭讪的声音,一条人影坐在对面,“祁老爷子每年可都会做寿,我是第三次来了。”
云钥微微一笑,“第一次。”台送了什么寿礼?”
这人八卦了,云钥摇摇头。道中人!”对面人兴奋了,一拍大腿,随即又轻声道:“我也是。不知道兄弟入这行多久了?钥疑惑。样地人大有人在,也算是一行了,我们称自己为追饭帮。”看云钥疑惑神色渐浓,耐心解释道:“兄台入这行不久吧?江湖名人爱面子,做寿办红白事,饭菜必定丰盛,又要显示自己豪爽性格,定位邀请各门各派的人。我们追饭帮就是蹭这样地饭。来,兄弟,为我们地同道,干!”兄台升级到兄弟。
云钥笑容大了,他第一次遇到蹭这样白食的人。
对面人一杯下肚,夹了几大筷菜入口,边嚼边嚷:“这样地机会一年可不少,可惜的是来来回回跑,太累人,为了今天这一顿,我可是赶了三天三夜的路,足足两天没进米粒。这江湖的名人要都住在一起那该多好,我就在那旁边搭一草庐,不用这么辛苦奔波。兄弟,干!”又一壶酒入肚。
追饭帮,原来是这样来的。赶了三天三夜就为了这一顿,“追”的的确辛苦。云钥抿了小口酒,“阁下可别要好好享受,可别负了三天赶路,两天饿肚。”然。”一口酒,一大筷菜,“看兄第年纪也不大,怎会一头白发?”
笑意敛了,云钥已经好久没碰到如此八卦之人,看着微漾的酒水,轻轻一笑,“我做了个梦,醒来就变这样了。”世界,无奇不有,做梦也会白发。半年前倒也看到过一个和兄台一样少年白头的。”
云钥示意对方继续。冬天吧,庆国七皇子生辰,据说玄王要给七皇子好好庆生。我们追饭帮追怪了江湖的饭,也想尝新鲜,想追皇室的饭。到京华没几天,却发生大事。死了太子和一位将军,据说那七皇子一夜白头,在生辰前天失踪了。怪可惜的。”云钥抬了抬酒杯。是说七皇子,你不知道七皇子的事?”
云钥摇摇头,“江湖人都知道?”有,江湖人很少关注皇家事,他们关注的自是武林中的排名,功力的高深,哪像我们这么闲,乱打听这些。兄弟不是江湖中人?”过江湖。七皇子的那些事说不定是人散布的。”亲眼见到过七皇子。”云钥一惊:“哪里?”祀那天,我远远见到过。果真是一头白发,看那身形,和兄弟你差不多。”夹了一大口菜,“可惜了,可惜了。据说七皇子有庆国第一美人之称,可惜成了白发美人。”搭讪者摇头晃脑,“现在庆国皇室乱着呢。”
云钥再次抬头。,七皇子失踪,八皇子年幼,只剩玄王和炀王。夺位之争激烈着呢。”看了看云钥,“我说兄弟啊,你再去睡一觉,再做个梦,把这一头白发变回来。这么个看上去,让人伤感,不自在呢。”个梦了。”云钥淡淡看着披落肩头的白发。这位朋友认识?”祈然插了进来。识。”云钥微笑。主。”搭讪者慌忙见礼。礼,这位朋友请随意。”祈然淡淡一笑,转头看向云钥,“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也不管云钥答应与否,拉了人就走。
看着离去的两人,搭讪者喃喃:“叫丰吗?……”眸中精光蓦的一闪。
卷四 章八 见老宫主互试探
不动声色挣脱祈然,云钥停住脚步,“去哪?”要见你。”
云钥惊讶过后,淡淡问道:“这样子去?”他是易了容出来参加这寿宴的。
手再次被祈然拉起,转过几个弯,一片桃树林,一片清澈的湖,有水淙淙。你。”祈然放开了云钥。
今天是随手易的容,洗洗就退了。看着湖水里的容颜,云钥摸不准祁老爷子为什么找他。
云钥回来了,祈然看的发呆,突然伸出手,擦去云钥脸上未干的水珠。吧。”云钥轻轻别过脸,率先迈开脚步。
一愣之余,祈然追上。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很整齐。
祈轩象征性在筵席出现后,回了自己地方。
穿过几个回廊,眼前豁然开阔,参天大树遍植的一个庭院,绿意浓浓,很是清幽。
门口的侍童请礼:“老宫主已经等着了。”
点了点头,回头看云钥,“老爷子可能会问些问题,你若不想回答尽可不理他。”意,”云钥微笑,“没人可以强迫我。”话一出口,忽的想起什么,脸色泛白。是身子不舒服?”细微的变化没逃脱祈然眼。有。”云钥肃了容,催道,“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