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夜话阴阳 卷四 影魅卷 BY： 闲居散人

博雅已经有些迷惑，望着身影。

“如果是一心一意的为只那个人着想，为了取悦于他不惜改变自己。可是……那个人心中所牵挂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你是说……”

“其实……这样做一点用也没有。”

“什么？那个人？到底谁是那个人？”

博雅有些糊涂，却忍不住追问。

身影慢慢地转过身来，笑望着博雅，缓缓而道。

“那个人，就是您啊！我的博雅大人！”

身影美丽的双眸已浸满了泪水。

“什么？你说的那个人，竟然是我？”

博雅眼神又变得迷茫起来。

“博雅大人，你是这样一个好人，可是他却总是那样捉弄你，而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所以，我这几日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能让你开心。”

身影的声音已渐渐含混，泪水却已潸然而下。

博雅此时却终于明白，身影所说的“他”是指晴明。

“竟然是这样……”

博雅低下头道，低声道。

“其实……晴明对我很好，他曾多次救过我的性命。我们一起同甘共苦，我……”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愿意为博雅你牺牲自己的生命。我不是平安京利害的阴阳师，我不像他那样会很多的法术，所以我根本无法多次去救你的性命。但是，我愿意用我唯一的一次生命去换回博雅你的生命。”

身影柔声道，声音却显得十分坚定。

“你？”

博雅的心此时又已熔化，情不自禁的拉着身影的手。

“我是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的。但是，请你快走吧！要是晴明看见了你，他一定会让你永远消失的。”

“唉！我已经知足了。真的……真的已经知足了。我情愿从此消失，请您让我消失吧！求您了，博雅大人。”

“不！绝不！”

博雅随手将晴明的符咒撕得粉碎，丢在了地上。

身影面上带着轻笑，但却有说着无尽的苦涩之意。

“博雅大人不肯让我从此消失，那是因为我终究是他的样子！就算明明知道对方是个鬼怪，但是考虑到是他的样子，博雅也不会动手的吧！是吧？”

“我……”

“我终于明白了……博雅喜欢的永远只是他。”

身影悠悠地道，却低下了头。

“其实……”

博雅不知如何言讲，那身影却渐已然消失……

“喂！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博雅大声呼喊着，却没有人应答，空气中只剩下那一阵清所残留的余香。

博雅的心中却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感伤。

＊＊＊＊＊＊

春日的暖阳斜射入院内，葳蕤的草木吮吸着阳光。

土御门外，安倍晴明的宅中。

晴明正侧卧在廊下，微闭双目，面上带着悠闲的笑意。

“是博雅来了啊！”

晴明未睁开双眼，更未起身。

“嗯。”

博雅应了一声，倒身坐在廊下。

“那个，还给我吧！”

晴明伸出手来，向博雅索要。

“哪个？”

博雅满脸不解。

晴明睁开双眼，笑望着博雅，

“我的纸人式神啊！博雅不会是舍不得还我吧！”

“晴明……”

博雅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把你的符咒弄丢了，所以……”

“弄丢了？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晴明坐起身来，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讥讽之意。

博雅用力点了点头，面上却已然泛红。

晴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真拿博雅没办法啊！好吧！看来我只有亲自动手了。”

“晴明……”

博雅突然叫道。

“啊？博雅还有什么事吗？”

晴明笑望着博雅。

“请你放过他吧！那个符咒其实根本就没有丢失，符咒是被我撕毁的。他也是我放走的，我不想让任何人伤害他。”

博雅望着晴明一字一字地道。

任何人当然也包括晴明。

晴明没有回答，纤细的手指却轻轻地一颤。

“我明白了。”

晴明抬起头来，眺望着远方的天空悠悠道。

“那么，晴明是答应我了？咱们就一言为定吧。”

博雅的表情异常坚定。

“好吧，那么我们就一言为定吧。”

晴明望着博雅，点了点头。

博雅突然站起身来，向晴明示意。

“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晴明，打扰了。”

博雅不再言语，转身大步走出了院门。

晴明没有应声，更没有回头，却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主人，博雅大人他走了吗？”

蜜虫手捧酒俱菜肴站在一旁，有些吃惊。

“嗯。”

晴明应了一声，随手接过蜜虫手中的酒俱放在廊下，自斟自饮起来。

“主人……您刚才和博雅大人生气了？”

蜜虫拿起酒俱为晴明添酒，轻轻问道。

“哪有这种事？不过是最近有很多事情发生而已。博雅他有事就先回去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去忙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晴明笑了笑，示意蜜虫退下。

。

“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主人不是为了等着和博雅大人一起饮酒才推辞了主持祈丰祭这样光荣的事情吗？祈丰祭要在内里祭祀三天，可是主人只主持了一天，就将这样光荣的职责交给了别人。博雅大人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好了，蜜虫，不用你管。是我自己不喜欢主持这种祭祀的，这和博雅大人毫无关系！”

“可是，主人不是因为不放心博雅大人才推掉主祭一职的吗？博雅大人也太过份了……”

“蜜虫，有些事情你不明白，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不明白吗？”

“是，主人。”

蜜虫点了点头，转身退下。

院内没有一丝风，晴明却感到一阵寒意……

＊＊＊＊＊＊

博雅已经三日没有来了。

一条戾桥上的式神一直没有见到博雅。

晴明一人独坐在廊下，心中却仿佛若有所思。

蜜虫没有再追问有关博雅的事，只是一人在庭院中采花。

“我明白了。”

晴明忽然合起手中的蝙蝠扇，自言自语。

“主人，您明白什么事了？”

蜜虫手捧着鲜花，跑了过来。

“蜜虫！我要出去一下，如果天黑之前我还没有回来，你就一人守好庭院。也许我这次要出去好几天呢。”

晴明站起身来，准备出门。

蜜虫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晴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自言道。

“一定是他，看来，也只好去找他了。”

晴明大步向院外走去，只留在蜜虫在暗自发呆……

第五话：爱找麻烦的芦屋道满

郊外一座破落的小庙，象是已经荒废许久了。

晴明雪白的狩衣随风飘扬，站在门口略一迟疑，却微笑着，向内走去。

破庙里的空气有些污浊，四处弥漫着奇异的味道。

一人衣衫蓝缕却的中年男子正躺在破庙中央的地板上，似已睡熟。

“哈哈……这不是晴明大人吗？”

地板上的人突然坐起身来，满脸堆笑。

“啊呀？是什么风把我们平安京的第一阴阳师安倍晴明大人给吹来了？哦呦？难道是晴明大人想我了？所以才不辞辛苦的专程前来。”

这人头发花白而蓬乱，赤着双脚，衣服肮脏而破旧，露出一口黄牙。

“如果不嫌这里肮脏的话，晴明大人就请坐吧。”

那人的脸上却露出戏谑的表情，笑望着晴明。

晴明笑了笑，坐在那人身边。

“道满大人好久不见啊！”

原来这肮脏丑陋的男子竟是与晴明齐名的播摩国的大阴阳师芦屋道满。

“晴明大人不在平安京内侍奉那些公卿大人们，却到这种地方来找我，真是很奇怪啊！难道晴明大人此来是来好心施舍我一件有趣的事情，让我开开心吗？”

芦屋道满笑了笑，用脏手抹着脸。

“那件事情……是道满大人您做的吧？”

晴明手中轻轻扇着蝙蝠扇，笑望着芦屋道满。

“那件事情？那是什么事情？我可是只喜欢做些有趣的事情。”

道满故做姿态，望着晴明。

“平安京真是个奇妙的地方！不过，在这里能驱使式神的阴阳师到真是不多，而能驱使别人的式神的阴阳师就更少了。不过……能够驱使我安倍晴明式神的，据我所知就只有道满大人你了。”

晴明微微一笑，目光如闪电般望着道满。

道满一脸惊讶，用手搔着头。

“哎呀！晴明大人的式神不见了啊！你那只可爱的小蝴蝶可能是飞到哪去采花蜜了吧！”

道满哈哈大笑起来，仍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道满大人，我指的不是蜜虫。”

晴明的表情却很严肃。

“不是蜜虫？那是什么样的式神？”

道满的态度也认真起来。

“纸人。”

晴明望着芦屋道满，一字一字地道。

“哎呀！晴明大人啊！一张纸人也用你如此兴师动众吗？瞧！那里有纸，你再去剪它几个不就行了吗。”

道满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那并不是普通的纸人，那是施过咒的我的分身纸人，上面还写了我的名字。但是它好像又被道满大人下了新的咒吧？”

晴明轻摇着手中的蝙蝠扇，缓缓而道。

“哈哈！安倍晴明果然不愧就是安倍晴明！这样也会被发现呢？其实，我只不过是想帮它完成小小的心愿，像那样迷人的式神我可不想毁掉啊！”

道满凑过脸来，伸出小指，向晴明比划着。

“我的式神已经被道满大人下过咒了吗？那么道满大人到底是对它下了什么样的咒呢？”

晴明转过脸去，仍在追问。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咒法，我只是用晴明的心下的个小小的咒，所以才感觉到特别的有趣啊！”

道满又躺在地板上，欲睡的样子。

“我明白了，道满大人，请休息吧，我先告辞了。”

晴明站起身来，向破庙外走去。

“哎！晴明大人多次拒绝我的盛情邀请，总是不想离开平安京，原来是为了他啊！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晴明你了，还是考虑和我一起游戏人间更加有趣吧。”

道满躺在地板上，仍在哈哈大笑。

晴明没有应答，转身出了破庙。

道满的话却一直在耳边回响。

“原来是为了他啊……”

“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

晴明心却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安，象是心里有什么东西被人摘走了一般。

“芦屋道满就是这样的人！那么到底他用什么上了什么咒呢？真是对我的式神下了什么咒，还是对我本身下了什么咒？”

晴明在郊外前行，一路却仍在思考。

破庙内，芦屋道满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手。

一只黑色的蝙蝠从窗外飞了进来。

“蝙蝠男，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黑色的蝙蝠打了个滚，化为人形。

“主人的咒果然利害，那个傻瓜完全没有发现。对了，他来了，就在外面，想见主人，主人到底要不要见他。”

“哈哈……当然要见，给安倍晴明制造麻烦是我芦屋道满惟一的乐趣了，这种有趣的事情我一定不能放弃。”

“是，明白了。主人，我去叫他进来。”

“去吧！今夜的游戏会更加有趣啊！”

芦屋道满伸了伸懒腰，却显得神采飞扬……

＊＊＊＊＊＊

一弯新月当空，却没有一丝凉风。

晴明独坐在廊下，将手放在支起的右膝上，手中拿着盛满酒的浅盏，却迟迟未饮。

蜜虫端坐在一旁，心中有些奇怪。

“主人，您是不是有心事？”

晴明笑了笑，摇了摇头。

“真是傻孩子，我哪有什么心事？只不过是最近有些累了，所以，偶尔神游而已。”

晴明一口将浅盏中的美酒饮尽，示意蜜虫添酒。

蜜虫为晴明添满了酒，却低下头，不再言语。

“蜜虫，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吗？这几日怎么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

晴明笑了笑，望着蜜虫。

蜜虫有些着急，嘟着小嘴，低声道。

“我哪里有什么心事？只是……这几日博雅大人都没有来过，好像整个院子里都没有了生气呢！主人，你和博雅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

“傻孩子！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我和博雅大人不是还象过去一样吗？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这几日博雅大人家中可能有些事情，也或许是为那男人的事情在忙碌着。所以……他就没来啊。他不来，我们偶尔清静一下不也是件很好的事情吗？干嘛每天都要忍受他的啰嗦和唠叨呢？”

晴明淡淡地一笑，却又将浅盏中的美酒饮尽。

“主人，博雅大人他没有来，您就不会去看看他吗？也许博雅大人他正需要您的帮助呢！”

“哼！这是什么话？博雅他如果真需要我的帮助他自然会来找我的。他既然没有来，就是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我一个小小的阴阳师，怎么能帮助那些公卿殿上人呢？”

晴明的脸色微变，蜜虫不再言语。

“好了，蜜虫，天色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去大纳言家里去驱鬼，听说他家中的宝贝公子，被什么艳丽的鬼怪给迷住了。”

晴明放下手中的浅盏，突然站起身来。

蜜虫点了点头，却仍在小声嘀咕。

“主人也真是的，心里明明牵挂着博雅大人，却就是不肯承认。”

“蜜虫，你又在嘀咕些什么？”

晴明突然转过头问道。

“没什么，我是说天色真的不早了，主人请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大纳言大人家的牛车会来接主人去去的。主人一定要保持体力，和鬼怪斗法什么的，还真是很辛苦。”

“唉！没什么，和鬼怪打交道远比和人交往要容易得多。”

“主人，要是博雅大人也一起去的话，就能帮很多忙了。”

蜜虫小心地试探着。

“是啊！如果博雅大人去的话，一定可以帮很多倒忙了。”

晴明摇了摇头，转身穿过外堂，进入内室。

蜜虫吐了吐舌头，仍旧坐在外廊上发呆……

＊＊＊＊＊＊

新月弯弯，繁星依旧。

博雅从右将监宿所中回来，便整日一人闷在克明亲王府内。直至入夜，便进入寝室中一头倒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