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夜话阴阳 卷六 神咒卷——闲居散人

蜜虫突然冲了过来，跪在晴明的身前乞求着。

“蜜虫，我怎么能用你的生命来换回博雅的生命，你的生命也是同等重要的……”

晴明转过身去，紧紧握着手中的叶二，不再理会蜜虫。

“晴明大人，请用俊宏的生命来换回我家大人的生命吧！求求您了！”

俊宏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晴明的双脚，已是泪如雨下。

“博雅的心地那样善良，他一直把俊宏你当做自己的弟弟，如果我这样做一定会被他厌弃的……我想博雅见到泰山府君也一定会很开心吧，泰山府君很不错是个又风趣的美男子呢……”

“晴明大人！您竟然对我家大人的死如此无动于衷！我家大人就在是临死之前口中还一直念叨着您的名字，可是您不但不去见大人他最后一面，而且还不肯挽救大人的生命，您还在这里说着风凉的话！”

“俊宏，亡者已矣……你就忘记博雅的事情吧……我会去为博雅超度亡魂的……”

“博雅大人啊……您真的和晴明大人是生死之交吗？晴明大人，我偏不忘记大人，我还要告诉你大人临终前所说的话，不管您爱听不爱听！”

俊宏双眼通红，望着晴明，晴明却始终没有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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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明亲王府，博雅静静的躺在病榻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管家俊宏已经回来，悄无声息的跪在博雅的榻前。

“俊宏……晴明他……没一起来吗……”

“大人，王妃特意让我去请晴明大人，可是晴明大人却不肯前来。”

“是吗……晴明不肯来啊……”

“大人，我这就带着您去见晴明大人，您一定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吧！”

俊宏扶起博雅，博雅却摇了摇头。

“见不到了……就算是去也见不到了……俊宏……我走后……你把叶二交给晴明吧……”

“大人，等您好点，还要给晴明大人吹笛呢！”

“俊宏……我果然是很自私啊……就这样离去……虽然心不甘……但是晴明以后会更加寂寞吧……”

“大人，您会好起来的！晴明大人他一定是在想办法救您！”

“俊宏……不能老是麻烦晴明啊……和他在一起时……我一直帮倒忙……”

“大人，您别这样想！您帮的可不是倒忙！”

“如果当初……让晴明和妙姬公主一起走就好了……没有我的笛声……还有妙姬公主的箫声……”

“大人，您别再伤心了！”

“俊宏……和他此生相识……我已经感到很幸福……只是遗憾不能再见他一面……”

博雅面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缓缓闭上了双眼，眼中却流淌着两行轻泪……

俊宏只觉得怀中的博雅大人越来越沉，渐渐不再有气息……

“大人！您不能就这样抛下我们大家啊！”

听到俊宏的哭声，纶子王妃带着信明和信义也冲了过来，伏在博雅的身旁痛哭不止。

俊宏拿着叶二，离开了克明亲王府，向土御门外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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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宏用衣袖拭尽面上的泪水，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土御门晴明的府第。

“博雅大人看错您了！晴明大人根本就没有人类的感情！白狐之子果然是冷血无情的人！”

俊宏的怨恨之语仍然回荡在耳边，蜜虫已是泣不成声。晴明却依然没有回头……

蜜虫擦拭着面上的泪水，却突然发现，外廊的木板上，不停滴落着的，却是晴明的泪水……

蜜虫隐隐感觉到，在晴明不屑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却是一颗破碎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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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三年九月二十八日，克明亲王源博雅故殁于王府，享年六十三岁。

平安京天文博士安倍晴明亲自为博雅做了超度的仪式。

望着如此平静的晴明，克明亲王府的人都不理解。自此以后，晴明与克明亲王府便不再往来……

源博雅故后，平安京自此永失一位著名的乐师。后被世人尊称为“雅乐之神。”

平安京内，夜空中那两颗平安京的守护之星，其中的一颗已失去了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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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平安京阴阳道土御门流已超越了贺茂流，成为阴阳道第一大流派。

平安京充满着传奇色彩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两个儿子吉平和吉昌都成了阴阳寮的风云人物。

晴明的长子吉平已和当年的晴明一样做了五品下的阴阳博士。而晴明的次子吉昌却当上了阴阳头，掌管着整个阴阳寮。

贺茂保宪的儿子贺茂光荣也和当年的父亲一样，当上了四品下的天文博士，阴阳寮已完全被年轻一代的阴阳师所支撑。

安倍晴明依然只喜欢独自留在土御门的老宅内，似乎那里的一切都让他回味无穷……

是年，晴明的次子吉昌生下一子，并袭用自己的名字，起名昌浩。晴明对这个孙子似乎非常感兴趣……

原因非常简单，这个叫昌浩的孩子和晴明已故的儿子安倍德郁一样继承了晴明体内的天狐之血。不同的是，安倍德郁只拥有妖力，而这个叫昌浩的孩子却拥有着灵力……

数年后，年过古稀的安倍晴明却多了一个爱好，就是捉弄自己的孙子——安倍昌浩。

年少的昌浩对这个古怪的爷爷非常头痛，然而这孩子总有一天会明白，晴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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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泓二年，安倍晴明年八十五岁。

土御门外的晴明的老宅内，又是樱花盛开的季节。

晴明静静的坐在落樱之下，静静聆听着风中落樱的声音。

“主人，昌浩都进入了阴阳寮了，看来土御门流真是后继有人了！”

“这孩子应该能代替我保护平安京吧……”

“主人，昌浩已经是男子汉了，您当然可以放心了！”

“蜜虫，就连天帝十二式神都愿意留在这孩子身边，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晴明左手紧握着妙姬公主的握玉，右手却在抚摸着博雅留下的叶二。

“主人，博雅大人走后，叶二也变得孤单了呢……”

“是啊！望着满树的樱花，真想听博雅的笛声……”

“主人，起风了，您最近的身体好像也不太好，要不您进去休息一下吧！”

“嗯……蜜虫……我是想好好休息一下……”

晴明缓缓站起身来，向寝室走去。蜜虫却独自坐在外廊下，望着满天飞舞的樱花，心中有无限感伤……

晴明的寝室中，依然是一尘不染的样子。

晴明回头望着妆台上蒙着轻纱的妆镜，却忍不住掀开了轻纱。

妆镜内，晴明望着镜中的身影，镜中的身影亦正笑望着自己。

妆镜内的晴明一身雪白的狩衣，一头乌丝随风飞扬……

妆镜外的晴明亦是一身雪白的狩衣，随风飞扬的却是一头银丝……

“你终于来看我了！”

镜中的晴明淡淡一笑，望着镜外已经满头白发的晴明。

“幽夜，博雅走后……我……”

“你终究是没有勇气去见博雅最后一面吗？当初封印住自己的永恒青春，还说要陪着博雅一起变老，却连最后一面都不敢面对吗？”

“幽夜，我并不是不敢面对，而是不想面对。我不想让博雅因为见到我而产生对生的依恋而产生怨念，他的灵魂应该是绝对纯净的才行……”

“你还是这样无情……既然现在见了我，是想要回你永恒的青春吧……”

“幽夜，我并不在意什么永恒的青春，我只是想释放你，给你自由，你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晴明，对于总是喜欢将真爱深埋于心中的你，我早就厌弃了！当初妙姬给了我自由，而我却没有离开你，是因为博雅！现在我决定使用妙姬给我的自由，而要离开你，也是为了博雅！”

一道白光闪过，妆镜中已是空无一人。

晴明望着空荡荡的镜子，却无心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晴明的心情异常烦乱。晴明拉开了寝室的樟子门，来到了院中。

院中的樱花仍在飘落，晴明独坐在外廊下，望着满飞的落樱，手中的叶二却不再响起……

“主人，您请用茶。”

自从博雅走后，晴明很少饮酒。蜜虫端着清茶，放在晴明的面前。

“嗯……”

晴明挥了挥手，蜜虫抬起头来，却突然大吃一惊。

“主人，您现在的样子……”

“蜜虫，我现在的样子怎么了？”

“您现在的样子竟然和当年一样！主人已经恢复了年轻时的样子了！”

晴明轻轻取下头上的乌帽，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了下来。晴明不禁摇了摇头，就在幽夜离开自己的那一刹那，自己被封印的青春被释放。而没有影子的自己根本看不到镜中的自己。

晴明轻轻闭上了双眼，耳边却隐隐响起了美妙的乐曲声……

那乐曲是风？还是梦……

第二十七话：泰山府君的酒宴

微风轻拂着落樱，晴明静静的靠在外廊上，闭上了双眼。

风中传来的乐曲声如此美妙，这是叶二发生的声音吗？

晴明睁开了双眼，却发觉四周的一切都是一片白雾迷茫，晴明一路向前行走，这条路却是似曾相识……

白雾散尽，晴明远远望见一座雄伟的宫殿，晴明的心不由沉了下来，这里自己不止一次来过，这座宫殿的主人也算是旧相识了。

这座宫殿就是泰山府君的神府。

晴明摇了摇头，信步向宫殿内而去。泰山府君是主管人生死的神明，既然自己来到了这里，那么就证明自己在凡尘俗世中的一切都已经结束……

晴明整理好自己头上的乌帽，轻轻摇了摇手中的蝙蝠扇，缓步进入了泰山府君的神府。

远远听见有人与泰山府君的说笑声，晴明不由暗自思索。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到底是谁在和泰山府君谈笑……

泰山府君的神府内，摆满了佳肴美味。泰山府君亦是一身雪白的狩衣，正与一名穿着华美的女子谈笑，晴明收住脚步，望着来人，不禁皱了皱眉头。

“晴明，你终于来了！其实，本府君早就想请你来这里一聚，但是好像红尘俗世对晴明来说有很多诱惑呢！”

“哪有的事？如果府君有兴趣，晴明当然奉陪！反正我来府君这里不将府君的美酒全部喝尽，是不会走的！”

“晴明，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大唐的玄玉散人。今天的美酒可是散人从大唐带来的，所以就算是被晴明喝光，心疼的也不是本府君啊！”

华服女子转过头来，面上带着雍容的笑容。一身雪白的罗裙，身上披着飞舞的轻纱。头上的乌丝上插著名贵的钗钿，浑身上下散发着焰焰的光芒……

“玄玉散人？原来你已经修成神仙，得到了敕封了！”

晴明瞪了玄玉散人一眼，倒身坐在泰山府君的身旁，端起了面前盛满美酒的浅盏，一饮而尽。

泰山府君暗自对晴明的态度有些奇怪，却并未理会。

“晴明，这可是来自大唐的仙酒，是不是非常美妙？真是让人怀念的大唐的美酒啊！”

泰山府君也端起了浅盏，一饮而尽，玄玉散人却只微微一笑。

“府君，这是来自东岳大帝泰山的仙酒，我只是替东岳大帝捎给泰山府君您而已。说起来，虽然还是家乡的美酒，却已不再是大唐的美酒了！”

“哦？散人此言难道别有原因？”

“府君有所不知，大唐已经灭亡了！现在中原大地正处于五代十国的战乱之中呢……”

“天下事果然是兴衰成败难以预料啊！盛极一时的大唐竟然这么快就灭亡了！”

“对于府君来说，大唐的确没有多少年，但是对于凡人来说，已经二百多个春秋了！”

晴明望着泰山府君与玄玉散人有说有笑，却忍不住冷哼一声。

“请问散人，你突然出现在平安京到底有何贵干！”

晴明突然打断了泰山府君与玄玉散人的谈话，玄玉散人淡淡一笑，从衣襟中取了一个玉瓶，扬了扬。

“我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来向府君讨要源博雅的生魂的。现在源博雅的三魂七魄全都在这个玉瓶之中，我要将它带回中原！”

“哼！我不相信你有本事能从府君这里取走博雅的魂魄！”

“晴明，我可没说我是强取，而是府君已经将博雅的生魂送给我做为美酒的谢礼了！”

玄玉散人故意冲着晴明眨着眼睛，晴明的脸已涨得通红。

“是啊！不过是一个生魂，既然散人有妙用，我就送给她了！再说，上次散人来找我时，我没有帮上什么忙。而散人还不远千里为我带来了家乡的美酒！既然散人想要，一个生魂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泰山府君笑了笑，又为自己斟了一杯美酒。

“府君！身为神明的您怎么能如此儿戏？博雅的生魂，你怎么能随便给人！博雅是平安京的守护者，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晴明伸手夺过妙姬手中的玉瓶，却狠狠瞪了泰山府君一眼。

晴明打开了玉瓶，瓶内只有淡淡的花香，却根本就没有博雅的魂魄。

晴明回过身来，却看见泰山府君与玄玉散人却在一旁偷笑……

“散人，我果然是输了！那么就照散人的意思去办吧！”

“府君，这下您总算是知道晴明也是有弱点的吧！”

“哈哈哈哈……”

两人仍在大笑不止，晴明却忍不住一把拉住玄玉散人的衣袖。

“妙姬！你又在搞什么鬼？你到底把博雅弄到哪里去了！”

“那只笨狗当然要送给妙影做祭品！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猫神族的仇人！”

“我不信！博雅到底在哪里？”

望着争吵中的晴明和玄玉散人，泰山府君仿佛觉得很有趣。

“妙姬？晴明原来早就认识散人，妙姬就是散人的俗名吗？”

“府君，妙姬是我母亲为她起的名字！您可千万不要相信她说的话！府君，我想见博雅，麻烦您请他出来与我一见吧！”

晴明松开了玄玉散人的衣袖，望着泰山府君。泰山府君却摇了摇头。

“晴明，这件事情还真是不行呢，源博雅的魂魄的确不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