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一个厢房前停下脚步,男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他进入,就转身往走廊另一端离去,此时跪坐于走廊上的两位女侍,动作整齐
划一地拉开纸门。
当里面与外面的人看清彼此时,皆是一愣。
房间里的人正是月见家老太爷,也就是月见臣的祖父,以及月见舞和她的母亲月见里枝。
然后背对他的是诚叔─月见诚次郎,与青姨─西门青灵。
他先是讶于青姨的出现,一边也对于青姨早就避开刚刚那场混乱而松口气。
「诚次郎……现在是怎么回事?」老太爷拧眉看着青姨,不满儿子说今晚有事要商谈,却连他的情妇都带来这里。
月见诚次郎看了一眼落坐在西门青灵身侧的时君桀,冷淡地丢出一份资料在他父亲面前。
「看你乖巧的宝贝孙女做了什么事情吧!」月见诚次郎也不直呼女儿的名字,彷佛连叫唤那名字都嫌烦。
老太爷翻开那资料,年届七十多却不大显老态的脸,微微变色。
「这是真的吗?」老太爷不敢相信资料上所写的,会是自己这温柔乖巧又聪慧的孙女所做的事情。
「你何不问问她?」
老太爷面色凝重,虽说他本身出于黑道,这纸上写的这些事情他也不是没干过,但是,自己一直认为温柔乖巧如一般大家闺秀的孙女,竟
然买通杀手,要杀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这个名叫海辰的又是什么人物?为何孙女想杀他?
「妳买通杀手,要去杀这个叫海辰的男人?」老太爷递出资料到月见舞面前,看见孙女微微刷白的脸就知道,这绝对不是误传。
「为什么要这么做?」对方和她有何深仇大恨,让温柔乖巧的孙女想要杀了对方?老太爷想破头也想不出个理由。
月见舞紧咬着唇,身体微微地颤抖,看来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到极致,非常的不甘心。
「那男人……」
「嗯?」
「那男人勾引桀……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输给他!我到底是哪里比不上那男人呢……我……」月见舞露出了脆弱忧伤的表情,眼眶里泛满
了眼泪,哽咽地向她爷爷哭诉。
老太爷和月见舞的母亲,都错愕看向面不改色的时君桀,有点难以消化月见舞所说的话。
若月见舞所说的是事实,那他……
「你是同性恋?」
老太爷面色凝重地瞪着时君桀,但他并未有任何畏惧恐慌的神色出现,只是泰然自若地拿起茶杯轻啜一口苦涩的茶,然后缓慢放下。
「关于这一点,我从未隐瞒过,我高中时代就有一个众所皆知的恋人,这一点我想月见舞比谁都清楚,不信你可以问她。」
时君桀冷淡地回答,语气里还带着轻嘲。
「什么?」老太爷难以置信地看着月见舞,再看向时君桀。「那你为何答应要娶她?」
既然他是个同志,还想娶他的宝贝孙女,这……是想蹧蹋她吗?
「这……当然是我的报复,她敢唆使人撞死我恋人,为的就是想要嫁给我,既然她那么想要我妻子的头衔,那么让她嫁给我,跟她母亲一
样守活寡又未尝不可?」
时君桀冷笑且带着淡淡鄙夷的眼神看着月见舞,说出让老太爷与月见里枝倍受打击的话。
「你……不可能!舞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你想抹黑她,趁机抛弃她吗?」老太爷无法接受时君桀的话。
「有没有抹黑她,她自己最清楚,而且……老太爷,你知道被她害死的……我的恋人是谁吗?」时君桀倏地露出微笑。
但不知怎地,老太爷却有种想要逃避现实的冲动,不想知道时君桀已逝的恋人是谁。
时君桀当然明白老人家的逃避心理,嘴角的笑意只是变得有些冷。
「我那个被杀害的恋人,就叫做月见臣,您的……长孙。」
时君桀的话有如一道闷雷,打得让老太爷晕头转向,不敢相信地看看他,再看看猛低头啜泣的孙女。
「你说……舞杀了臣?这不可能的!那孩子只是死于车祸罢了!」虽然对于孙子并不怎么关心,但那毕竟还是月见家血脉,老太爷怎么样
也无法接受这种讯息,更何况,时君桀说是月见舞杀了她自己的亲兄长!
「根据现场目击者所说,那辆撞死臣的车并未挂上车牌,从冲出来到撞死臣逃逸之后,也没有半分减速,这种情况之下,您说会只是普通
车祸吗?怎么想都是预谋好的吧?
「更何况,臣并未有和什么人结仇,唯一会恨他恨到杀了他的人,只有……她。」冷酷的视线射向月见舞,他的语气中,还带有着清晰的
恨意。
「而且这次您也看到了,她甚至买通杀手要杀了我的助理,您敢保证,八年前绝对不是她所做所为?」
时君桀这一席话,堵得老太爷说不出反驳来,只能转头看着月见舞。
「舞……」老太爷此时真的不知道该问孙女什么话。
她真的……唆使人杀了那孩子?
月见舞微微颤抖的身躯加剧,就在老太爷与她母亲愕然的目光中开始放出狂笑,然后用那双犹带泪痕与强烈恨意的眼眸看着时君桀。
「那个杂种死了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都死了八年了不是?」
像换了一个人般,冷冷吐出恶毒语言的月见舞,让老太爷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孙女似的,错愕地看她。
「妳终于承认了。」时君桀一点都不意外月见舞的这一面,只是眼里更多了几缕严寒之气。
「话可别乱说,你并没有任何证据说那是我做的吧?至于你那个助理,是他的错,勾引你还敢跟我炫耀,你可是我的未婚夫吶……
「对了……你还敢放他一个人出现在这,就不怕等你回去的时候,只剩下冰冷的尸体?」
月见舞露出一抹恶毒的甜笑,手里转着杯子,愉悦地对时君桀道。
既然时君桀怎么也不可能爱上她,那么,她就要杀尽所有出现在他身边、有可能夺走他心的人,让他痛苦一辈子!
宁为玉碎,不愿瓦全。
「他们已经来过,连我也不免遭受波及,差点连这条小命都丢掉。不过很可惜,他们失败了,那群人除了首领与那一名杀手,在场全数歼
灭。」时君桀沉默地撩起耳边的发丝,露出自己的伤口,在看见月见舞一愣时才放下。
什……什么?失败?还弄伤了他?
那群人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她花钱请他们好玩的吗?
月见舞心中颇为生气,没想到花了一千万竟然还是这种结果。
「妳花钱雇用他们,但是却没想过,海辰也请到了比他们更强悍的杀手来当保镳吧?」时君桀带着淡淡讽笑地看着月见舞,想起那浴血持
刀傲立的海辰……
他不禁想到,要不是自己,海辰一个人大概也可以干掉那群杀手吧?
「什……」
月见舞瞠大眼不敢相信,然后用力抿紧唇瓣,恨恨地看着时君桀,好半晌才又开口。「你明明说过不会再爱上月见臣以外的任何人,你明
明说过!但你还是变心了不是?」
月见舞好不甘心,如果说这辈子时君桀不再对任何人动心,没有对谁特别好,她或许不会这么恨,就算要她一辈子没有回报的单恋也无所
谓。但他对海辰的态度,让她倍受打击,觉得那种微酸的心情变得无比苦涩疼痛。
「我……」
时君桀想反驳他并未爱上海辰,但话到了嘴边却无法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无法肯定地说他绝对不爱海辰。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月见诚次郎突然丢下一枚炸弹。
「阿桀从来就没有爱上臣,何来变心之说?」
所有人一愣,尤其是时君桀更是错愕,他明明深爱着月见臣,但月见诚次郎却说自己并未爱过月见臣,这话是什么意思?
「诚叔,您在开什么玩笑?」时君桀拧眉看着说出这话的月见诚次郎,不懂他说这话的用意。
月见诚次郎看了眼身侧的西门青灵,她略带忧伤的神情点头,他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轻轻将照片放在榻榻米上,推到时
君桀面前。
时君桀有些困惑地看了月见诚次郎一眼,才低头拿起照片,仔细一瞧,登时傻眼,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震惊的瞪着照片,手在微微地颤抖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可能……」时君桀不敢相信地直道,俊美的脸上充满惊愕讶异,他抬起头看向仍是一脸平静的
月见诚次郎。
「这是什么?」他低喊着,语气里尽是震惊。
「人。」月见诚次郎平静地说着。
「我当然知道这是人,但问题是……臣……有两个?!」他低吼着最重要的问题所在。
「我没听说过……臣有双胞胎兄弟啊!」
他一吼完,在场的人全都愣住,月见舞更是在震惊之后克制不了自己冲动,冲上前抢过照片仔细一瞧,倒抽一口气。
照片上,是两个看来青涩的美丽少年,笑意盎然地坐在一起。
一个身材略显娇小,穿着凤悠学园的国中部制服,笑得腼腆温雅,一双雪白细腻的小手紧抓着另一个男孩,漂亮的小脸上还浮着淡淡的红
晕,看起来,就给人一种娇娇弱弱想要保护他的欲望。
另一个,身穿他们学校隔壁那间学园的黑制服,眉宇之间给人一种坚定的感觉,同样美丽的脸蛋就是给人不一样的感受,温暖而明亮,灿
烂的笑容也带给他人快乐的气息。
略高的身形有些保护意味的,圈住了那另一个娇柔的男孩,这似乎也是让那一个脸红的原因。
而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
「他们不是双胞胎。」月见诚次郎静静地说着。
「不是?但……」不是双胞胎会那么的相似?他们……几乎是一模一样。
「先不管这个吧,我问你,你觉得哪一个是臣?」月见诚次郎沉稳地看着时君桀,这样问着。
哪一个是臣?
时君桀再次低头仔细看着照片上的两个人,先是停留在那红衣的「月见臣」身上,但很快地就移开了视线,转而停留在黑衣的「月见臣」
身上就移不开了。
「这一个。」他指着黑衣的回答,他很肯定是这个,可是心里也有丝疑惑,为什么见臣是穿着日月学园的制服,而另一个却穿着凤悠的呢
?
看着他指的人,月见诚次郎微笑着摇头。
「不,他不是臣,另外这一个穿着凤悠制服的才是臣。你忘了,臣是凤悠的学生。」月见诚次郎的手指,却是指向了另一个较为娇弱的「
月见臣」。
「是吗?不过我确定这个才是臣,是诚叔你在开玩笑的吧?我不会认不出臣。」他会对那个阳光般的臣感到心动,但对另一个无法有相同
的感觉。
月见诚次郎露出了然的表情,明白他的意思。
「我没有开你玩笑,这个才是臣没错,我不会分辨不出自己的儿子。」
「但是……」
「的确,你爱的是这一个,但他……并不是臣,打从你认识的、爱上的,从来就不是臣。」
月见诚次郎语出惊人地道出隐瞒多年的秘密,登时炸得在场所有不知情的人是头昏眼花,一时间难以消化这项消息。
「什……什么?」就连月见舞都惊愕地大喊。
他爱的人……并非月见臣?
「但……他确实叫做月见臣,不是吗?」时君桀脑袋有些混乱,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这要从更早以前开始解释起……你再看看这张照片吧!」月见诚次郎又递出另一张照片给他。
时君桀思绪纷乱地接过来一看,又是一阵呆愕。
由颜色看来,可看出这张照片已有一些岁月,照片上是两对年轻男女,幸福地各自依偎在情人怀中。
可是,这不是时君桀震惊的原因,让他震惊的,是两对俪人的长相。
一对双生姐妹和一对双生兄弟。
那个看来沉稳斯文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那女人笑得明艳动人,活力十足,和另一对里面那穿着青色衣服的温雅女人明
显不同。
「这……是……」
这次换老太爷抢走时君桀手里的照片,凝神一看,登时瞠目结舌。
月见诚次郎思索了半晌,似乎在想用什么方式来说会比较清楚明了。
「我有一个双生兄长,但是在四十多年前,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便突然失踪,下落不明,无论众人再怎么找都找不到人。
「父亲、母亲到后来已经放弃了希望,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押在我身上,以前的我,几乎就像是个傀儡一样地活着,没有自我,家人安排什
么我就做什么,就连娶妻也是一样。
「直到我二十四岁那一年,我遇见了你青姨,一见钟情地相爱,可是,那时候我却已经娶妻,这让我一直在挣扎着,犹豫该不该继续下去
。虽然我不爱里枝,但多少也该有点责任心。
「但在里枝知道青灵,也就是你青姨的存在后,三不五时的就来骚扰青灵,还派出组织里的一些属下想对青灵施暴,甚至想杀她。
「青灵不堪其扰,干脆带着两个月的身孕自己跑回台湾,那时候,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对里枝与父亲发了一顿大火。」月见诚次郎顿了顿,
冷眼望向看来畏惧而颤抖的月见里枝。
「接着我追到台湾去,这才发现青灵是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论家产、论权势,盛月集团都远不及她家,更遑论他们家族和世界上众多
黑道的良好关系。但这都不重要,更令我诧异的就是她的家人。
「她有一个大姐和一个双胞胎姐姐,但是这一代就是没有男丁,为了传宗接代,她父母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就收养了一个男孩为养子。
「这个男孩成为了她们的大哥,后来更和青灵的双胞胎姐姐红烟相恋结婚,生下了三个孩子,当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怀有第四胎,和
青灵一样是两个月的身孕。
「青灵当初带球跑回去的时候,引起她家一阵喧哗,而她死也不说孩子的父亲是谁,直到我出现在她家,她家上至宗族族长、下至门口守
卫全都呆傻地看着我。
「我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而她那个双胞胎姐姐则用奇怪的眼神拼命打量我,一时之间,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直到青灵那个无血缘关系的大哥兼二姐夫出现,我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用那种眼神和表情看着我和青灵。
「因为那个男人……真的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月见诚次郎呼了口气,好不容易把前因给说完了。
而老太爷则是激动地捉住月见诚次郎的衣襟。
「你是说……这个人是贯一?」老太爷从未想过,在他有生之年还能听见失踪多年的长子─月见贯一的消息。
「他是西门白宁,青灵的兄长,这一点绝对不会改变。」月见诚次郎淡淡地说着,一边拉开了父亲的手。
「你说什么?」
月见诚次郎喝口茶润润喉,说了一长串,都讲到口干舌燥。
「后来,红烟兴致勃勃地拖着我们去做DNA鉴定比对,确定他就是失踪多年的贯一大哥没错,但是无论我怎么要求,他都不愿意认祖归
宗,他认为他长于那个家,便是那个家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改变,这的确是让我丧气了很久。」
月见诚次郎顿了顿,看见父亲眼中的震撼与失望。
「过没多久,青灵和红烟都生了,两个小家伙选在同年同月同日生,或许是因为父母彼此是双胞胎,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两个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