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个城市,遇到陆谨言,他现在是范嘉桦的“第一”,也是“唯一”,一种莫名地占有欲在范嘉桦的内心滋长起来。如果说最初相遇时陆谨言是有伴侣的人,范嘉桦不会有这种占有的心态存在。现在陆谨言明明是一个人,却在心底留有一个影子。无法独占陆谨言,这一点让范嘉桦的心头仿佛梗了一根刺,微微有点痛。
这些天以来,陆谨言的温柔、善良、体贴,时时感动着范嘉桦,越是看得多,就越是觉得陆谨言是个好男人。这个男人不仅收留了孤单的范嘉桦,也温暖了范嘉桦的心。相处时间的长短不是衡量感情滋长速度的标杆。了解那个单纯的男人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他的世界简单又澄明。范嘉桦不愿意否认心情,小土狼的爱情来得直接并且纯净,带着一种类似忠犬般的心态,喜欢,就是喜欢!
正式收留了范嘉桦,陆谨言着手准备替他办理居留权的事宜。为着谨慎起见,陆谨言先到管辖他所住的这一区的警署去咨询。他托词说是代友人询问,谁知道一说明是土狼,坐在他对面的警员就马上跳了起来,把陆谨言吓了一跳。
“什么?是狼?”
“啊,不,不是,”陆谨言急忙摆着手解释,“是土狼,是土狼,就是那种好像小狗一样的,长得丑丑怪怪的,黑色,头顶还有一撮毛的动物。”
警员瞪着眼睛道:“土狼也是狼!这么危险的动物为什么没有及时来上报!”
“他,他很温和,一点也不危险,我说了是,是像狗一样的啊。”陆谨言被警员的态度弄得紧张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再土也是狼!那是具备攻击性的妖兽,有危险性,就算现在很安静,很平顺,那并不说明他没有攻击性。一旦由于某些原因而狂性大发进而伤人就更不好了。这种危险的妖兽在进入本市时一定要登记注册。”
“那么是不会发给他正式的居留证明了?”陆谨言在担心的同时,心里怪不是滋味。范嘉桦从森林来到城市,相信也是经过一番努力才最终成行。古话说“长安居,大不易”,没有一技之长的年青土狼在这个大城市里打拼一定吃过苦头,现在这个城市却不能承认他,不能接纳他。如果范嘉桦知道,会伤心吧。
“这倒也不是说完全不可能。”警员话锋一转。
一听有希望,陆谨言的眼睛亮了起来。
警员去取来了一本手册一样的文件翻看着,“首先是必须要居住满三年,不够三年肯定不行;其次是没有任何犯罪或是不记行为记录,还有,个人信用也要好,要按时缴纳社会保险,如果信用卡帐有欠费或是逾期归还的记录,又或者有其他经济信用方面的问题也是不行的。”
“还有呢?”
“如果居留满三年的话,可以由有公民权的人替他申请,审查过无问题就可以发出正式居留证明,不过这也有前提,必须妖兽本身有正当职业。”
陆谨言在心里盘算着曲奇饼店的职员算不算是正当的职业,又问道:“那请问,如果是初来乍到的妖兽,还没有居留满三年,这个过渡期要怎么办?”
“过渡期呀……”警员翻看着手中的手册,查找了一会之后说道:“过渡期可以申请临时居留证明,由三位拥有公民权的市民签字申请,同时在警局留下备案记录。哦对了,要有正式居留地,并且每半年有一次上门受访。”
在心里沉吟着,陆谨言觉得倒不是那么难办。三个人,他只要再找两个朋友一起出面即可;警局的备案也无妨;正式居留地址填陆谨言家的就行,上门受访更是没问题。这样说范嘉桦并不是不能留下来。想到此陆谨言开心起来。
“谢谢你,麻烦你了。”
警员站起来将陆谨言送到门口,不忘叮嘱他道:“记得让你的朋友尽快带那个妖兽来警局。其实这个备案也是为了他们好,只要一定时期之间没有犯罪记录就可以申请居民权。退一步说,万一妖兽伤人,破起案来我们也有线索可查,否则大海捞针一样,苦主才更加让人同情。”
“是,我明白。”陆谨言连连点头,道过谢,离开了警局
赶回曲奇屋,陆谨言换过衣服做好消毒就开始制作饼干,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和范嘉桦提起他去警局的事,他想等稍晚一点再告诉他,再说,能共同签字申请的朋友也还没有约到。
一个人守了大半天的店,范嘉桦看到陆谨言回来很是高兴。可是在当他替陆谨言拿制服时,敏感的土狼从陆谨言身上嗅到了一丝陌生的味道。范嘉桦皱了皱鼻子,脸色变了变。
晚上从曲奇屋回到家,吃过晚餐之后,范嘉桦帮手整理过厨房,然后拉着陆谨言坐到客厅的沙发里,问道:“你今天去哪里了?”
陆谨言被范嘉桦这种郑重之中又带着怀疑态度的语气搞得有点糊涂,他反问:“什么哪里?”
“你之前告诉我说要办事,今天让我一个人看店。我想知道你是去了哪里,办什么事?”
陆谨言一怔,随即转开眼波掩饰着笑笑,“也没什么,不要重要的事。”
“到底是哪里?”范嘉桦不甘地继续追问道。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陆谨言不解,他暗忖去警局咨询也算不得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怎么范嘉桦一脸不爽,就好像陆谨言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一样。
“我想知道。”范嘉桦郑重地说道,表情在凝重中又流露出一丝不悦,“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
“呃,我,这个……”在还没有能正式替范嘉桦申请居留权之前,陆谨言不想告诉他,他担心会有什么意外事件出来,让小土狼空欢喜,也不愿意在告诉了范嘉桦之后又由于手续问题让他等待太久。最好还是等到前期的问题都处理好了再告诉他。
“是什么?”范嘉桦又问了一句,这时,他的脸色已经不再阴沉,反而是看起来有些委屈。
“大叔你有事瞒着我……”
“这个……”
“是什么,是什么,说嘛,说啊,大叔……”范嘉桦低下头,额发擦过陆谨言的肩头,他伸手抓住陆谨言的手臂摇晃着。
“真的没什么,只是普通的事情。”咨询,的确算是普通的事情吧,陆谨言这样想。
“可是你身上有不一样的味道。”见陆谨言仍然不松口,范嘉桦突然说道。
“我?”陆谨言下意识地歪过头,闻了闻他的肩膀处,又抬起手臂闻着,“哪有,没有啊。”
“有,就是有。我的鼻子很灵的。”
“那你倒说说看,是什么味道。”陆谨言猜想也许范嘉桦是在哄他。
“很杂乱,是一个有很多人的地方,汗味,还有烟味,是一个有很多男人的地方对不对?并且有人抽烟。”
陆谨言闻言一愣,的确,警局的受理大厅人很多,除了警员,还有不少被抓回来的犯人、往来的律师等人,气味的确很杂乱,而且是有烟味。他没想到范嘉桦这么敏感。
“我……到警局去了。”
“去那里干什么?出了什么事?”范嘉桦一把拉住陆谨言,然后又抓手臂又捏腰,把他翻来覆去地检查着,“你受伤了?遇袭了?有人敲诈你?有人欺负你?丢东西了?被抢了?”
“喂,喂,什么啊,都没有,都没有。”陆谨言拉开范嘉桦伸过来的手,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去警局?”范嘉桦追问道。
“我想替你办正式的居留申请,先去打听一下要怎么做,有哪些公文上的手续。”
原来是这样,小土狼的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陆谨言垂下头,看到他显得沮丧的样子,范嘉桦伸手碰碰他的肩膀,“大叔,怎么了?”
“现在还没有办好。”陆谨言本以为申请起来会比较容易。
听到简单的一声应答,陆谨言抬起头来,轻声道:“抱歉。”
“干嘛要抱歉,大叔,你肯替我申请,我感谢你还来不及,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本来想着能很快办妥……”
“没关系,慢慢来。”范嘉桦说的很轻松。他只要知道陆谨言没有出什么事就好,他才不介意居留权申请慢的事情。
“我希望能尽快替你申请好,这样你……”
范嘉桦打断了陆谨言的话,“这种政府公务式的申请哪有那么快,一定都是很麻烦的。不用着急。大叔是担心我在这段时间里没有身份吧。只要大叔你肯收留我就好,这样我有地方住,也有事情做。”
“嗯,”陆谨言点头,冲范嘉桦笑了笑,他的笑容让范嘉桦忍不住伸手,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颊。
“大叔,就算我有了身份居留证明,你也会让我继续住在这里,对吧。”范嘉桦笑咪咪地问道。
“对啊,只要你愿意,可以一直住下去。”
得到肯定的答复,范嘉桦开心地舒出一口气,双后枕在脑后靠进沙发里,“所以啊,大叔,我并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狼。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一副难受的样子,不就是申请需要时间这样的小事情么。”
“啊,说的也是。”
“来,开心点,哈呜。”范嘉桦挺起身子,突然伸手袭向陆谨言,两只手一左一右捏住陆谨言的脸颊,向两边拉,使得他的脸上露出搞怪的笑容。
“呜,痛……”陆谨言没想到范嘉桦会对他出手,又惊又羞,一把打开范嘉桦的手,然后捧脸抚着被捏痛的两颊,不满地说道:“你干什么!你现在越来越没大没小的了。”
“因为你年纪也不大嘛。”范嘉桦露出做了坏事之后有点害怕又有点得意的笑容,然后站起来,“好啦,大叔,很晚了,去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本以为在知道了无法马上申请居留,小土狼会失望,却没想到他这样元气满满,陆谨言纠结的心放了下来,表情轻松地回了卧室。
第六章
见陆谨言的情绪好转,范嘉桦也安心了,现在居留问题已经不再让小土狼在意,只要能守在这个男人身边就好。看到陆谨言这么紧张他的事情、替他着想,为着他的将来细心安排,范嘉桦心里暖暖的。被关心的感觉真好。
“怎么办,我好像更喜欢大叔了。”范嘉桦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几天之后适逢月底,陆谨言的小店一直是委托一间会计师事务所来处理帐目。陆谨言嘱范嘉桦看店,他带着文件和单据、发票等物去找他的会计师。
留下陆谨言带来的文件和票据之后,会计师和陆谨言闲聊起来。聊着聊着,陆谨言心中一动,“我有一件事请要拜托你,不知可不可以?”
会计师大方地点头,“你说,什么事。”
“我有一个妖兽朋友,从森林来,想要留在香岛生活,需要申请居留证明。我问过了,临时证明要三个有公民权的人签字申请,你可不可以帮我签字作证?”陆谨言请求道。
会计师露出意外的神色,“啊?是这个……”
“他人很好。”陆谨言忙道,原本还想说“他现在就借住在我家”,突然心念一转,话未曾出口。
“我还以为你是要我帮忙财务上的事情……”对方沉吟起来。
“拜托你。我咨询过了,申请正式居留权需要在香岛住满三年,他现在还不够时间,只能申请临时居留权。等到他居住的时间满三年了我就会替他做正式居留的申请。现在是过渡期……他没有身份证,很多事情都不能做,也不能正常打工,他……”陆谨言殷切地望着对方,又补充道:“他真的很好,很乖,又懂事,是好的妖兽。”
“那……他是,是猫?”会计师问道。
“不是。”
“是狗?”
陆谨言摇头,“也不是。”
“那是什么?兔子?”
“他,他是土狼。”
会计师听了顿时瞪大眼睛,惊呼道:“狼!狼!”
陆谨言一见会计师的反应和当初警署的警察的反应一样激烈,他心里失落感顿生。恐怕是要被拒绝了。
“这怎么行,”对方脱口而出,然后大概自己也觉得不妥,忙改口道:“啊,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情么……比较不好办……”
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处,胸口也闷得很,陆谨言低下头。
“你听我说,谨言,我觉得你还是少管比较好。”会计师思索了一阵,慢慢说道:“你一个人不要去惹这种麻烦事。说起来签字申请不过就是写下名字,可是你要知道之后连带的责任。我不是不愿意帮你,不过,不过……”
陆谨言沉默不语。对方的顾虑他能明白,范嘉桦不是猫或狗,他是一头狼,对陌生人来说要立刻投给他信任票,那是强人所难。
“谨言,我不是不帮你,我只是,只是……咳……”会计师的脸微红,“谨言,我们这么多年朋友,你还不了解我?如果是别的什么事我一定帮你,这件事……对不起……”
“我明白……”
为着不让对方尴尬,陆谨言转换了话题。
稍后从会计师事务所里出来,陆谨言没有急着回店里去,他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看到一家咖啡店就走进去,点了一杯咖啡,坐在靠窗的桌边想着心事。怎么办?被拒绝了,再去向谁请求呢?在心中盘点着能开口相求的朋友,越想陆谨言越失望。
别的人一定也和会计师想的一样。为一只狼做担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某一天狼真的犯了罪,原本不相干的人就要承担责任,或许还会有牢狱之灾,谁都不会愿意。大家并不是冷漠冷血,而是本能地自保。朋友们都是有家有口,要承担家庭责任的人,让他们去冒风险,陆谨言也开不了这个口。
“唉,我把事情想简单了……”陆谨言自责道,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回到COOKIE‘S小店,陆谨言站在店口门,深吸一口气,平静一下心情,做出一副“事情处理完毕”的轻松表情,然后推门而入。
“大叔,”范嘉桦站在收银台后面,见陆谨言回来,他开心地叫道,“你回来了。”
“啊,我回来了。今天店里忙吗?”
“手工制的松露巧克力全部都售光光,而且还有新订单。”范嘉桦开心地摇着手中的一叠订单,“大叔呢?事情办好了?”
“啊,都交给会计师了。”
范嘉桦充满阳光感的笑容驱走了陆谨言心中的阴霾,他突然觉得不应该在被拒绝了一次之后就这么消沉和沮丧。换工作服的时候他想着: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傍晚时分,结束了一天的营业,陆谨言在店后面的操作间里制作巧克力。范嘉桦站在店堂里,透过隔开的落地式透明玻璃注视着在里间操作的陆谨言。
陆谨言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圆润,指甲被他自己修剪的短而整齐,手的皮肤也很好,单看他的手就会给人一种他这个人“很温润,脾气很好”的印象。望着那双手熟练地溶化奶油、切杏仁……当美味的手工巧克力最后被陆谨言制作出来,范嘉桦心里有种满足并且骄傲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