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友————牧羊少年

“嗨阿综，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忘了带钥匙出门，现在有家归不得了。”越过吴敏，他直接跟郑文综说，所用的正是郑文综那次喝醉硬要在他家借宿的伎俩。
“啊……哦……这样啊，”郑文综马上反应过来，“那你今晚就睡我这里吧。”
“嗯，我想先去洗个澡，你借套睡衣给我吧。”贺一恒拉着郑文综走进他房间，进去后随手就关上门，把吴敏留在客厅。
“喂喂，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如果她硬说要睡我的房间……我……”门一关上，郑文综就立刻紧张地扯着贺一恒问。
“我就先发制人，说要跟你睡咯。她一个女人，总不好意思在我面前说要跟你睡吧？”
“谁、谁跟你睡啊？”反驳着贺一恒指向不明的话，郑文综微微红了耳根，“那如果小成说要跟你一起睡呢？你知道他那么粘你，每次都要跟你一起睡……”
“嗯……”贺一恒微皱着眉头，他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我洗澡的时候再想一下好了，你借我睡衣和内裤，我现在去洗了。”
“睡衣内裤这种东西你干嘛不自己带来啊。”郑文综有些微的洁癖，想不到贺一恒连这种贴身的东西都要向他借。
“你是真笨还是假笨啊？我现在是‘忘了带钥匙’！有人会把睡衣内裤随身带的吗？”贺一恒用手指戳着郑文综的额头，他真的很受不了郑文综在某些地方上的笨。
“啊～～好啦好啦，我就是笨啦。”郑文综左右闪躲着不让贺一恒戳到，“内裤我是有新的可以借你，你穿过后不用还我了。不过睡衣我没有新的，你不介意吧？”
“只穿一晚，没所谓啦。”
“你要帮我洗干净哦。”郑文综在衣柜里翻了几下，递给贺一恒一套衣服。
摊开那套衣服，贺一恒一张脸痛苦地皱了起来。
呜，他宁愿穿多拉A梦也不要穿宠物小精灵！
“哇，一恒叔叔今晚要住在这里吗？舅舅，我要跟一恒叔叔一起睡！我今晚也要穿皮卡丘！”一看到贺一恒洗完澡穿着那件印满可爱的宠物小精灵的睡衣走出浴室，小成就跑过去，扑住贺一恒暖暖的身躯。

果真被郑文综猜中了，不愧是小成的舅舅。
他咳嗽两声，摸摸小成的头，说：“小成对不起，我刚才淋了雨，有点感冒。所以今晚不能陪你睡了。如果你被我传染的话，就要去医院看病，还要吃药打针哦。”
“啊～～那等你好了就要来陪我哦。”
“嗯，好啊。那今晚你就跟敏姐姐一起睡咯。”贺一恒开心地笑了，果然是外甥似舅，小成连扁着嘴说“啊～～”来表达不满的地方都跟郑文综一模一样，他爱怜地捏一下小成滑滑的脸颊，然后转头跟吴敏说：

“小敏，今晚要麻烦你陪小成了。”
“呵呵，没关系，反正我都陪他好几天了，他也很粘我的。你感冒了要早点休息啊，病情加重就麻烦了。”吴敏笑笑，善解人意地说道。
“我有点头痛，先去睡了。”贺一恒突然觉得没心情再跟吴敏说话，径自进了房。
没多久，郑文综也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无声地带上了门，“一恒……感冒的话，喝杯姜茶吧，这里还有药，我倒了热水给你。”他捧着个盘子，脸上带着担心的神情，“半夜可能会冷，你看还要不要我去搬床毛毯出来。”

“阿综……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演戏啊？”贺一恒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什么？你感冒是装的哦！”郑文综瞪大眼。
“废话！这么一丁点雨，连让我打个喷嚏都不够！这是我用了十五分钟想出来的妙计，能骗吴敏就够了，想不到连你也被我骗了，死蠢蛋！”他边笑骂着边用手去掐郑文综的脸，手感果然不错，比小成的更好捏。

郑文综红着脸，甩头躲避着贺一恒的手，“屁、屁啦！我是担心你才会被你骗到的，平常我才没那么笨咧！哼！浪费了我的姜茶！”
听着郑文综不经意流露出的关心，贺一恒心头一暖，这个家伙虽是笨笨的，但却充满了真诚。“不是感冒也可以喝姜茶啊。”说着，贺一恒拿起那杯冒着热气的姜茶，甘甜的液体，带着微微的辣，浓郁的香，暖暖地融入了身体。

这就是关怀的味道吗？贺一恒细细地喝完了那杯姜茶，虽然没有感冒，但淋了雨的身体还是带着寒气的，这杯姜茶还真是恰到好处，他觉得连胸口都暖和了起来。
“很好喝哦，谢谢你了。”把空杯子放回去，贺一恒神秘地笑笑，说，“药是不需要了，但还是希望你把毛毯拿出来。”
眨眨眼，郑文综也会意地笑了。
就像在贺一恒家里一样，两人在冷气中裹着毛毯，靠近着，汲取对方的温暖，安稳舒服地入睡。
早上，外面隐约的一阵喧闹把贺一恒吵醒了，他不情愿地揉了一下眼睛，翻个身子打算继续睡。“嗯……”伸出手去想把“抱枕”搂过来，才发现“抱枕”已经不见踪影，温暖散去，徒留一片清凉。

在刚睡醒的恍惚中，贺一恒无来由地感到一阵空虚。他孩子气地在床上滚来滚去，还把毛毯卷起来充当抱枕，裸露在冷气中的身体却又冷得发抖。正当贺一恒在床上左扭右扭时，房门开了，郑文综走了进来。

“阿综，你的脸……”郑文综的脸上是一个大大红红的巴掌印。
他尴尬地笑笑，爬上床，在贺一恒身旁躺下，然后一把抢过那卷毛毯，抱在自己怀中，“我跟吴敏说要分手，她很生气，就打了我。”
贺一恒沉默了一下，把郑文综连人带毛毯拥进怀中，“一个巴掌换一个清楚明白，值了。”
“可是……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她。她对我是真心的，而且对小成又很好，小成又那么喜欢她……”郑文综闷闷地说着。
“要跟她结婚的是你，不是小成。如果你真的跟她结婚，就更对不起她。”
“一恒……”安静了好一会儿，贺一恒都舒服得快睡着了，郑文综才继续说，“我真的……可以走出来吗？我能放弃萧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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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我真的……可以走出来吗？我能放弃萧然吗？”郑文综低声，迷惘地说着。
“阿综，你……终于下决心了吗？”看了太多郑文综的执迷不悟，现在他突然说要放弃，贺一恒有点怀疑自己有否听错。
“我今天早上五点就醒了，”郑文综没有直接回答贺一恒的问题，“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和吴敏结婚，然后生了个小孩，那个小孩跟小成非常合得来，两个小家伙就像亲兄弟一样，萧然常常带着孩子老婆来我家，他们跟吴敏有说有笑，还讨论着周末要带小孩去哪里玩。那时候的我，只能瑟缩在角落，在两家人的天伦之乐中，我只是个局外人。我大叫着，叫他们回头看看我，但没人回应我。我醒了，躺在床上，觉得脑袋乱哄哄一团。”

郑文综用平静的语气叙述着自己的梦，淡淡的，却透着凄凉。压抑不住突如其来的一阵心痛，贺一恒紧紧地抱着郑文综，手掌轻柔地摸挲着他的后颈，表达出无声的安慰，和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怜惜。

“然后我哭了，我不要这样的生活。我宁愿一辈子单身，也不要这样的生活。所以我去跟吴敏说分手了，她问我为什么答应跟她结婚，我说我没有答应也不打算跟她结婚。她问我有没有爱过她，我说没有。我真的很佩服自己为什么可以说得这么干脆，说得这么狠。可能是刚做完那种梦吧，如果要我再说一次，我可能就没勇气说出口了。她打了我，但我知道，她比我更痛。”说到这里，
郑文综扔开那团毛毯，转身反抱住贺一恒，他的身体不冷，却微微地抖着，“这是我第一次违背萧然的意思，他一定会很生气吧。他会不会恨我？会不会连他的婚礼都不请我去参加？”

“哼，如果他敢不请你，我就去砸了他的场！”贺一恒不喜欢郑文综老是想着萧然，他还是不明白这个老婆奴有什么好，他甚至连郑文综的喜好都不清楚，连做好朋友都不够格！

“哈哈，不行啦，你去砸他的场，我会生气的。”郑文综被逗笑了，“这毕竟是我初恋情人一生一次的重要日子啊。”
“你生气又怎样，不砸的话生气的是我！”贺一恒装出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初恋情人，这种说法，表示郑文综已经决定把萧然当作过去了吗？
“你这忘恩负义的坏蛋，我帮你你还敢气我？”为了庆祝郑文综鼓起勇气踏出结束无望苦恋的第一步，贺一恒大力地用手臂勒住郑文综的脖子，然后一拳捶上他胸口，作为另类的鼓励。

“你有病！我喘不过气啦，你这虐待狂！”郑文综用力挣开禁锢，转身钻到贺一恒怀里，死命地搔他痒。
“哈哈哈哈哈～～够、够了，混蛋！”贺一恒怕痒地缩起身体，一手把骑在他身上玩得不亦乐乎的家伙紧紧地压在床上，不让他再肆虐。
“走开啦！”被压制得动弹不得，郑文综只得张开嘴大吼，“喂，你那时候不是还嫌我恶心不准我碰你？你现在这样吃我豆腐算什么！”
“喂喂，我有说过你恶心吗？”听了郑文综的话，贺一恒故意地更靠近了一点，整个人暧昧地罩在郑文综上方。
“有！你警告过我叫我不许碰你，还说要把我踢下床！”
呵呵，记得还真清楚。“就算我曾经那样说，但现在，我不会觉得……”
声音逐渐的温和下来，近距离地注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倔强又充满着挑战意味的眼神，微微耸起的鼻头，用牙齿咬住下唇抿成一直线的嘴，组成了一个古怪又灵动表情。距离近得可以感到对方吹拂在自己脸上的吐息，可以嗅到他独有的气味，甚至，还可以看到他额角那颗粉红的小痘痘……这不是恶不恶心的问题啊……

“舅舅！快起来做早饭啊！我好饿！”像担心房里的人听不到似的，小成在门外放开嗓子喊着。
“好，来了！”郑文综迅速推开全身无力的贺一恒，出去前还转头问趴在床上的人要吃什么。
“汤面就好……加个鸡蛋……”床上的人有气无力地回答。
不是恶心，而是……
“呜……”贺一恒苦恼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全然不担心自己会窒息而亡。
他刚才……想亲下去啊……
如果不是小成（碍事地）叫了一句，他可能已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他真的被传染了？贺一恒在脑中想象着裸体的美女，发现自己喜欢的还是女人没错啊。但他为什么会想亲郑文综？
有人会想亲吻自己的同性好友吗？他不会是对这个人产生了不必要的感情吧？可是、可是，自己明明是异性恋啊！
可是……贺一恒又不能很肯定自己真的是个异性恋，毕竟他没有真正地喜欢过一个女人，当然……也没有男人。他只知道自己对女人有生理反应而已。
难道……他就是那种所谓的潜在的同性恋？难道……他这个潜在的同性恋……喜欢上郑文综？
“我不要……”贺一恒越想越绝望。他见识过郑文综为情而苦的模样，他才不要跟那个笨蛋一样咧！
“一恒，你的汤面好了，快去刷牙洗脸吧。”推开门，郑文综看到贺一恒仍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不禁讶异。
“给我新的牙刷。”
“你……麻烦！用手指搓吧！”郑文综皱起了脸，却还是认命地去帮贺一恒找新的牙刷。
“呵，没有也不要紧，我用你的就好。”话音没落，就换来郑文综饱含恶心的一瞪。
记得自己不是爱开玩笑，爱捉弄别人的性格，但对着郑文综，他情不自禁地就想用话来激出他好玩的表情。就像刚才……他从来没试过用那么多的时间去思考自己的感情问题……

看来是近墨者黑，跟郑文综混多了，果然没好处。
他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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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一恒叔叔，你知道吗？”吃早饭时，趁着郑文综去阳台晾衣服，小成凑过头来，跟贺一恒说起悄悄话，“舅舅跟敏姐姐分手了。”
“呃……”贺一恒想不到小成居然会跟他说这个，一时也不知道该跟个小孩怎么说。
“刚才舅舅跟我说的。他还说，以后敏姐姐不会再来我们家了。”
“是吗？那……你会不会觉得很失望，少了个舅妈……”看着小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贺一恒斟酌不出他的心情。外甥似舅，说不定这个小鬼跟他舅舅一个样，都是爱装模作样把心事藏起来的。吴敏那么疼他，可能小成会很不舍得吧。

“不会啊，我无所谓。反正是舅舅结婚又不是我结婚。”小成翘起腿喝着牛奶，人小鬼大的样子。
“可是，你不是很喜欢吴敏姐姐吗？”
“嗯……还好啦，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如果我显得对她很冷淡，舅舅会很难做吧，所以我才去亲近她。”小成托着腮，随意地说着，没想到自己的话已经吓到他亲爱的一恒叔叔，“其实她也不见得对我有多好，都是看在舅舅份上啦，要说好，我觉得一恒叔叔你比她好多了。我有个舅舅就够了，要不要舅妈都无所谓。”

这小鬼……心机居然这么深？他好像才七岁吧？这两只果然是有血缘的，不过小成看来比阿综聪明得多，长大了可不得了，一定把那个笨舅舅吃得死死的！
“不过，敏姐姐以后不来的话，一恒叔叔你就要多来陪我和舅舅哦。”小成露出洁白的牙齿，用可爱无敌的笑容说出挑起话题的目的。
“呵呵，要我陪你，先叫声哥哥来听听吧。”贺一恒还是很介意被叫叔叔的。
“一恒哥哥～～”看到郑文综还在阳台，小成就干干脆脆地叫了。看眼前这个人因为一声“哥哥”而笑眯了眼还是挺好玩的。平常都没人叫他“哥哥”吗？唉，真可怜！想他在学校都是被叫“老大”呢。

如果知道自己正被小成同情着，贺一恒肯定要捶胸顿足仰天长啸。

多来陪他和舅舅？可是贺一恒刚刚才打算以后要少来郑文综家，少接触这个人。万一以后又想亲他，那不是很……危险？贺一恒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曾几何时，郑文综也变成危险人物了？

一串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一恒，帮我接一下电话！”夏令营归来的小成积累了一大堆衣服，再加上郑文综自己的，数量颇为可观，是以郑文综现在还在阳台奋战。
“OK。你好。”贺一恒接起电话，随即皱起了眉头。
“喂，阿综，你怎么搞的？好端端的你分什么手啊？”
“萧然，是我，贺一恒。阿综他在忙。”压下心头的不悦，贺一恒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有礼。居然还没搞清对象就乱骂人，还好接电话的不是那小子，不然又得低落一整天，最后还要辛苦自己去安慰他。贺一恒微怒着，没注意到自己的思绪又往郑文综身上飘了。

“一恒麻烦你帮我叫阿综，我有事要跟他谈。”知道电话那头的不是郑文综，萧然的语气也放软了些，但仍是非常严肃。
“我说了，他在忙，晚一点我叫他打回给你吧。”贺一恒下意识地就是不想让郑文综来听这通电话。事实上他也没说谎，郑文综真的是在忙，忙晾衣服……
“忙忙忙！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搞什么鬼啊？我真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小敏都被他弄哭了！他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萧然气冲冲地，劈里啪啦就是一堆对郑文综的不满。

“他也被你们弄哭了啊。”贺一恒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吴敏去找梁淑鸣了吧？所以萧然才……“我想，他做这个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我们就尊重他的想法，不要干涉太多了。”

“可是……”
“总之，阿综他现在没空来听电话。”
“你……好！我亲自去找他，看他到底有多忙！”
“这……糟了……”看着传出“嘟嘟”声的话筒，贺一恒不知所措地呆站着。本想避免让郑文综不开心，才不叫他来听电话的，可是现在，他居然说要上门来了！唉，越帮越忙啊！

怎么办呢？
“一恒，谁打电话来啊？”终于晾好衣服的郑文综提着洗衣桶走回客厅。
“没事，打错电话而已。”如果听着萧然当面说出那些话，他一定会很伤心吧。看着眼前这张微笑的脸，贺一恒不想让它再染上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