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友————牧羊少年

“你别……这样说。你也是一片好意，是我自己……不能接受。”
“不。是我逾矩了，就算你从此不再理我，我也无话可说……阿综，我还能做你的朋友吗？”萧然抬起头，真诚地看着郑文综。
郑文综一阵心虚，没资格当朋友的是他啊，他暗恋着自己的同性好友啊。“你一直是我最重要的……好朋友。”
萧然笑着松了一口气，“我记得你上次说，如果还当你是朋友，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寄喜帖给你。我怕你生我的气，觉得还是亲自拿来给你比较好。”
微抖着手接过萧然递给他的粉红色信封，上面是一对佳人的合影。心沉了下去。这是他到访的另一个目的吧，他的大喜日子，应该替他高兴的。
“终于决定结婚了啊？恭喜恭喜。”贺一恒不着痕迹地把手搭上郑文综的肩膀，送出无言的安慰，然后又开口说。
“谢谢。一恒你在这里我就可以省下一个请帖了。婚宴在半个月后，你们一定要来。”萧然开心地说着，突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对了，阿综你要不要来当我的伴郎？”

“伴郎？”郑文综愣愣地只会重复萧然的话。
“还是不要了吧？”贺一恒悄悄地翻个白眼，替没思考能力的郑文综回答，“吴敏肯定会当淑鸣的伴娘吧，到时候闹得心情不愉快就不好了。”
“说的也是。”萧然点头应和着，“还是一恒你想得最深。”
郑文综递给贺一恒一个感激的眼神，他真的不知如何去忍受当伴郎的苦涩心情。
不知谁说起第一个话题的，三个人开始了聊天，聊到彼此的近况，聊到大学的事情。最近跟萧然的几次见面气氛都紧张得很，很久没这么轻松地聊天了。郑文综感慨地想着。

以后大家就变回好朋友了。真的只能是好朋友了。

“我该回去了。”看看手表，萧然说。
“呵呵，是时候回去陪你的老婆了。”
“我们送你。”郑文综起身，和贺一恒一起送萧然到门口。
“到时候记得准时到！”
“OK啦。”
快要走出门的时候，萧然又突然转身，来回打量着贺一恒和郑文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留下一句使两人愕然的话：
“唉，我终究还是没资格当人家的好朋友啊。”
“啊？”
顿一下，萧然正色道：“无论选择怎样的道路，你们一辈子都是我的好兄弟。”
萧然已经走远，但那两个人还是呆在门口，思索着他的话。
“一恒，萧然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明明应该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除了他常常跟贺一恒一起出现，除了贺一恒只穿着一条四角裤，不过，都很正常啊……

贺一恒也仔细地想着，想起萧然刚才打量的奇怪目光，他也看看自己和阿综身上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阿综……对不起……”看了几眼后，贺一恒突然道歉，“他可能真的知道了。”
伸手摸摸郑文综的颈侧，那里有一个红嫩嫩、新鲜十足的吻痕。
“啊～～贺一恒，我被你害死啦！”郑文综马上跑去照镜子，然后大叫了起来，“这下怎么办啊？他肯定是知道了啦！他肯定以为我跟你有不纯关系！”
我们的确有不纯关系啊。想是这样想，他却不敢说出口。“放心吧，他就算知道……也绝对猜不出你喜欢过他的。”贺一恒安慰着。这下惨了，阿综一定会非常警惕，他没机会偷袭了。

“哼！我恨死你了！亏我苦心隐藏了这么多年！”郑文综怨恨地睨了贺一恒一眼，发出“别跟来”的信息，怒气冲冲地进了房。
唉，他哪敢跟啊？
“一恒哥哥，你跟舅舅吵架啦？”被吵到的小成从房间里走出来，问道。
“是你舅舅在生我的气。很晚了，你还不睡？”
“我在打PS，明天星期六，晚一点睡也没关系啦。”
明天是星期六哦，难怪萧然那么晚还跑来，那他得想个办法才行。
躺在床上，贺一恒认真地想着。
他知道郑文综的生气只是装装样子的，他只不过用发脾气来掩饰自己的难过。暗恋多年的人终于要结婚了，他知道那个笨蛋会有多伤心。
其实他自己也松了一口气，他真的很怕萧然突然来个告白什么的，他小说看多了，老是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是真的，他知道自己肯定、绝对，会输个彻底。看到萧然的喜帖，他很开心，因为他终于可以放心地等郑文综，等他接受自己，等他把自己放在萧然之上。

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推门进来的正是刚刚说“恨死你”的人。
“怎么？不是恨死我了吗？”贺一恒坏心地嘲笑着。
“恨完了。”
“呵呵，你的恨还真是神速啊。”贺一恒笑了起来。
“喂～～你不要太过分……我……”刚才骂得那么大声，郑文综现在纵是生气也无从反驳，“我心很乱，乱得睡不找才过来找你的，这么记仇，你是不是男人啊？”
“好好好，又是我不对了，”贺一恒无奈又好笑，但他还是得安慰这个无赖。往旁边挪一挪，掀开被子，“上来吧。”
郑文综钻上床，让贺一恒轻轻地搂住他。
“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睡一觉。”
“嗯。”贺一恒呼出的气息使他脖子有点痒，忍不住蹭了一下。
“胡子长出来了。”摸着郑文综的脸，长出了一点胡子渣，扎扎的。
“我的胡子长得很慢，所以没有常常刮。早知道今天就刮一下，萧然肯定觉得我难看死了。”郑文综后悔地说着。
“不难看啊，这样子会更有男人味。”
“哼，你笑我娘娘腔就是了！”
“以后我帮你刮胡子好不好？”
“好。不过我不会帮你刮。”
“行啦，就知道你懒得要死。”
客房的床很小，郑文综只能贴在贺一恒身上，脸、手臂、胸膛、大腿，全身都可以感受到贺一恒身上传来的温热，纷乱的心绪，也慢慢地平复下来。他就知道，贺一恒可以使他平静，被贺一恒抱着，他很容易就会舒服得睡着。

脸好像被亲了一口，但郑文综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只本能反应地把脸颊往旁边的物体上蹭，然后仿佛隐约地听到一阵快乐的低笑。
看来贺一恒除了抱枕功能外，还可以充当安眠药，其余功能郑文综正陆续发掘中。
20.
虽然有点挤，但郑文综还是睡得很香，睡醒后，却发现半边身子麻了，左手和左腿完全没知觉。
“贺一恒！快起来！”
贺一恒早就醒了，他只是抱着郑文综玩而已。他边帮郑文综按摩着手脚边说：“阿综，我们今天去逛街吧。”
“无缘无故逛什么街？”
“买萧然的结婚礼物啊，我想过了，我们两个合送一份好了。反正礼物这种东西，贵精不贵多，你这么了解他，我们一定能挑一份最合他意的礼物。”
“你不是说，我老想着萧然你会吃醋吗？现在居然主动叫我去想给他的礼物？嗯，有点可疑。”郑文综斜眼看着贺一恒。
“所以，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把全副心思放在他身上。”
无来由地一阵感动，居然有人为他想这么多。除了一个“好”字外，郑文综说不出其他话来。
于是逛街变成这周的度假方式了。
想不到找份合心的结婚礼物这么困难，琳琅满目的精品，不实用又没甚意义，在某步行街走到脚都断了，还看不中一件半件。
“结什么婚，烦死人了！”郑文综坐在街边的长凳上，伸长着腿仰天大骂，借以休息一下。他已经可以预料到明天双腿一定会又酸又痛，“算了，一恒你随便去挑一件好了，我不要再走了。”

“喂喂，人家是一生一次的婚礼，怎么可以随便啊？况且他不是你‘最重要的好朋友’吗？这么敷衍不好吧？”贺一恒故意大声地重复郑文综昨天说过的几个字。想推卸？没门！

“我真的很累啊。不如我们吃完午餐再继续吧。”
“前面还有一家精品店，我们逛完那间就去吃饭，这样行了吧？”
“唉……”一口气没叹完就被贺一恒拉了起来，郑文综只得脚步蹒跚地跟着走，“那些女人为什么可以逛一整天买一大堆东西都不觉得累啊，太不公平了！”
进入精品店后，郑文综无精打采地戳戳这个玩偶，摸摸那个风铃。
“阿综，你觉得这对天鹅好不好？”
一旁的老板娘马上大肆推销：“这对天鹅是用水晶制的，晶莹剔透。两位是要买来当结婚礼物吧？比翼齐飞，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俗气，到处一捞一大把。”又饿又累，郑文综心情相当不好，没力气在这个陌生女人面前维持形象了，遇到他这个顾客，算她倒霉吧。
“那……这盏床头灯也不错，触摸式开关，亮度还可以调节。”老板娘露出更灿烂的专业笑容，向郑文综介绍一款雍容华贵的床头灯。
“哇！太夸张了吧？现在还流行这种暴发户式的东西吗？况且人家的新房早就布置好了，还用我加盏灯进去碍事？老板娘你什么品味啊？”
“阿综你来看看。”赶紧把皱眉撇嘴还打算继续说下去的郑文综拉开，老板娘的笑容已经像定格一样僵在脸上了。
“看什么啊？”
“你看这对娃娃，这个男娃娃是不是长得很像萧然？”贺一恒指着的是一对精致的陶瓷娃娃，两个小家伙穿着一套红色的冬衣，手牵着手，煞是可爱。那个男孩眼睛大大鼻子翘翘的，看上去跟萧然的感觉果然有点像。

“我可不可以只买一个男的啊？”摸着男娃娃的头，郑文综说。
“为什么只买一个？”贺一恒不解。
“买回去放在我床头啊！”这样就可以日见夜见了。
气得发抖，贺一恒用力地敲上郑文综的头顶，“不、行！”
不理在一旁摸着头但没有反省的郑文综，贺一恒自己决定着：“就送这对娃娃吧，用来装饰也挺不错的。老板娘，请帮我们包起来。”
“好的！”终于做成了一桩生意，顺便送走一个恶客，老板娘喜颠颠地跑过来，手脚麻利地拿出纸箱和彩纸，准备包装。
郑文综呆呆地看着那对娃娃，觉得好像忘了什么。萧然想要的东西，他应该记得萧然想要什么才对，他们好像有聊过这个话题……
“对了！等一下！我想起来了！”他大声喝停老板娘的动作，后者停下手，表情复杂。“一恒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晚上宿舍停电，我们爬上床后睡不着，就开始聊天，然后聊到最想要的东西或者最大的愿望之类的话题。”

“嗯？”
“我记得那天我们说的愿望都很夸张的，萧然也是，他说想要一台法拉利赛车！”回想起大学的时，郑文综眉飞色舞地说着。
“你不是想说送一台赛车给他吧？把我拆开卖了都不够钱啊。”
“我在想我们或者可以变通一下。啊，出去再说吧，别打扰老板娘做生意。”旁若无人地说了很久，才想起自己还在别人的店铺里，“不好意思，那对娃娃我们不要了。”

你们来混的啊？臭小子！哼，不送！基于顾客第一的原则，敬业的老板娘还是把这些话压回心底，硬是扯出一个笑容，“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唉，服务业不好做啊。

“好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边吃边想吧。”
“OK啊，你想去哪里吃？食街？大禾？或者仁信也不错，好久没吃那里的双皮奶了。”贺一恒报出一串，供郑文综选择。
“呃，我想，”郑文综先是有点尴尬地笑笑，然后又吞吞吐吐地说，“去……那个……那个……麦当劳行吗？”
“麦、当、劳？”黑线黑线。
“因为……我要收集那个……史努比……开心乐园餐的……我现在只差两只了！”
因此，于是，那个那个，麦当劳的角落里坐了两个奔三十的大男人，面前放着两份开心乐园餐。
“就这样吧，我们去买一个法拉利的正版模型，然后加上装饰，把它弄得像结婚花车一样。”郑文综边喝着Qoo，边说。
“模型……正版的也不便宜啊。”一份开心乐园餐塞不饱他，贺一恒想着是否要再去买一份麦乐鸡。
“一生一次嘛！你刚才说的，好了，就这样定了，等一下去看模型吧，这个我熟，好办。”如释重负般的，郑文综开心地啃着包子。
“阿综。”
“嗯？”
“那时候的愿望……你记得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当然记得！嗯……让我想想，吃完这个包子告诉你。”
包子吃完了，薯条也吃完了。“我……我忘了。”
“哼，我就知道，萧然的你就记得清清楚楚，恐怕你那时只听得到他的声音吧。”贺一恒的醋劲又发作了。
“唉，我那时……你现在再说一次，我保证会牢牢记住！”被贺一恒说中，他心虚了。
“好，我再说一次，你要记住了。我的愿望是，跟最喜欢的人，一起去爬珠穆朗玛峰。”
“哦！我想起了！”贺一恒一说，他的印象就回来了，“那时候我们还笑你太浪漫，然后接着的几个月，你的绰号变成‘阿浪’，哈哈，我说的没错吧？”这些大学时的趣事，常常都令人忍俊不禁的。

笑完，郑文综换上一张正经的表情，“换我问你了，我的愿望是什么，你记得吗？”
郑文综居然妄图考验他的记忆力？“废话，那天我们每个人的愿望我都记得。”
他呵呵地笑着，“那你说啊。”
“你说你想……想……”搜索着大脑，贺一恒突然觉得有点不对，怪了，傻强、阿贱，还有大哥龙，他都还记得啊，怎么阿综的……
“想不起来了吧？所以说别那么相信你的记忆。”
“没道理啊～～”贺一恒扯着自己的头发，努力地想着，脑里还尝试回放着那天晚上的情景。
“你想破头也没用啦，不记得的事就是不记得。”
看郑文综笃定自信的样子，贺一恒就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肯定？“你在耍我？”
“哈哈，好了，不骗你了。”笑够玩够，郑文综才告诉他真相，“其实那天，我根本没说我的愿望是什么。其实我的愿望很简单，希望一家人能平平安安而已。因为听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我不敢说。想不到就算不说，我姐他们还是走了。我有时候会想，我是不是命太硬了，我爸妈还有我姐和姐夫，是不是被我克死的？我姐出事后，我有想过把小成托给其他亲戚，因为我他也……不过我最终还是受不了一个人，还好小成现在没事，不然我一定会自责死。”

听着他的话，想起郑文综凄凉的身世，贺一恒不禁心痛，本来轻轻松松的气氛，被搞成了低气压。“阿综，可是……你现在也把愿望说出来了啊。”贺一恒说一下冷笑话，想调节一下气氛。

“啊……”郑文综顿时惊得捂住了嘴，“呸呸呸！我的小成一定会一直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你别诅咒我们！”
“呵呵，所以叫你不要迷信！什么命太硬，想笑死人啊？”
毫不感激贺一恒另类的安慰，郑文综赏给他一个白眼“我家人已经很少了，你别吓我行不行。”
“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你会多一个家人的，而且我保证一定会使自己平平安安，不死在你前面。”趁机，贺一恒表白着。
“一恒……”感动得有点说不出话来，虽然他还在考虑自己对于贺一恒的感情，但无论结果如何，他知道贺一恒都会是他生命中一个重要的角色，一个重要的存在。“如果、我说或者啦，有一天，我会陪你去爬珠穆朗玛峰。”是他喜欢的人对吧，他没说那个人也一定要喜欢他啊。如果他喜欢的人真的是自己，那就陪他去爬吧。

突然听到郑文综的承诺，虽然那承诺还是不确定得很，但贺一恒还是感动受宠若惊，愣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
“阿综，谢谢你。不过希望那个‘有一天’不要太久，我怕我会爬不动珠穆朗玛峰，只能去爬白云山了。”
“可是，珠穆朗玛峰不是说爬就爬的吧？你好歹给时间我锻炼一下啊，到时候低血压高山症，还没爬到一半就死掉怎么办？”
“锻炼……好，我们就每个周末去爬白云山吧。带上小成，三个一起锻炼，到时候也可以一起去爬珠穆朗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