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允回头,竹允一双邪魅的眸子流转在竹允的身上。
竹御又说:“竹允,离了这里,或许你会被血色染红,不止是你的衣裳……你要想好,没准儿会牵连到你的孩子。”
竹允蠕动着双唇,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皇上见了,心急如焚,大声命令:“竹允,过来!”
竹允微微移动着脚步,竹御云淡风轻地说:“我给你自由,只给一次,以后,或许是下一刻,或许你拥有过自由的下一刻,便会被禁锢。”
所有的一切都是短暂的。幸福是短暂的、自由是短暂的,只有痛苦……似乎永无止境。
短暂的幸福太过快乐,所以现在承受痛苦时,就会显得突兀、不想接受。
短暂的自由,他是否应该接受?那么,代价又是什么?
以着不舍的目光看向皇上,皇上摇摇头,道:“生死……都在一起。”
不再有犹豫,竹允迈开步子想要走进皇上,却没想两条腿似无力一般软绵绵地跌在地上,行动不得。
竹御冷笑着,对皇上说:“您看到了,这人不值得您爱,如今逃命的时刻装着脚痛,就为了苟延残喘地活着……”
竹允慌乱的摇头,想要说不是不是不是……可是说不出来,脖子上卡着一根鱼刺,说不出话。
心口针扎一般的痛,竹允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泪,流不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进入疯狂中。
皇上拼命的摇头,皇冠自她的发上掉落下来,青丝瞬间四散在她的后背,显得极为华美。
可是,皇上的面部表情扭曲了。
她说:“你记得吗,我说过,如果我要走,便会带着你最重要的东西走。”声音有着疯狂,修长的直接轻轻地勾划着裳生的脖颈。
新红的血液自裳生的脖颈间留下,浸红了衣领,染红了裳生雪白的脖颈。
竹允想说,他只不过是希望裳生能平平凡凡的长大而已。
蠕动着嘴唇,竹允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不不不不……可每个字都无法顺利地从音带中传出来。
这一刻的竹允在外在的关系下,失了声音,腿部无力,就连支撑自己也做不到。
双眼通红通红,映照在眼里的均是那可恶的血。
难看、不想看,阖上眼睛,嘴唇不停蠕动,没想竹御强迫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又一幕。
最后一眼吗?看着裳生的最后一眼吗?
裳生哭,若有似无中,竹允似乎瞧见了裳生眼中的悲伤,灼烧着竹允的心。
疼,很疼,非常疼。千疮百孔的心,还能疼到什么程度呢。一颗心的痛楚,是不是就是一个无底洞,可以无止境的疼下去。
呼吸变得困难,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血红色,血红色中隐隐瞧见了人的轮廓。
疯狂的皇上狠狠地折磨着裳生,裳生哭,最终,似乎听见裳生稚嫩的叫唤声:爹爹、爹爹、爹爹……
对不起,爹爹无法保护你……
竹允想要用声音制止皇上,可是他发不出声音,他想要扑倒到皇上的身上,可全身无力。这样的无可奈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
不如死了的好。
想要报复,这种感觉太过强烈,让生性淡然的竹允感觉全身都要爆裂一般的难受。
那之后,皇上无数次对着竹允说: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每说一次,她的指甲便在裳生的脖颈上划出一个又一个的伤痕,一缕缕的鲜
血自伤痕中溢出。
脖颈伤痕累累,皇上的目标改成了裳生的脸颊,可看着那张酷似竹允的眸子,皇上的神智更显疯狂。
没再留情,皇上在裳生的波动脉上轻轻勾滑了出来,血瞬间喷洒了出来……流如注。
终于,金銮殿也不能幸免,被鲜血浸染了,可……金銮殿的筑成又何尝不是无数人的鲜血。
皇上呆滞地跌倒在红色的毛毯上,裳生晕倒前最后叫的,不是爹爹,是“妈妈”。
隐约中,她记得“妈妈”在国外被人成为是“母亲”,娘的意思。
竹允咬住嘴唇,鲜血模糊了他的唇瓣,鲜红红的,浸染在血色中。
无力的身子趴在地上,一步步地向裳生趴过去。
终于近了,竹允抱起裳生小小的身子,脸贴在了裳生的胸口,依旧能感觉到那小小的心脏薄弱的跳动声。
一点一点的……慢慢终止。
抬头,注视着裳生,手一点点地抚摸着裳生的脸颊,细碎的吻吻掉了裳生停留在脸颊的透明液体。
甜的,甘甜中带着苦、带着涩、带着无法言语的无可奈何。
原有来生,希望,你不再是我的孩子,更希望,你不要再受苦。
这一世,旋转的轮回的末尾中,我让你痛苦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胸口满满的苦涩,竹允不知要如何表达出来,只能紧紧抱住裳生。
模糊中,竹允听见皇上飘渺的声音传入耳中,她说:“他,裳生……他叫妈妈……”
皇上永远不会知道,竹允单独与裳生在一起的空挡,总会教他说着一遍遍的“妈妈妈妈”,因为这个音不止好发,也是为了告诉皇上她在两
人心中的地位。
唯一的女人,这种证明。
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铸成的错不会被允许改变,这或许也是一场必然,被人设定的必然。
竹允抱着孩子,看向竹允。
斜阳昏黄的光芒下,映入竹允眼中的竹御是恶魔,被血漂染成红色、嗜血的恶魔。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伸出的舌头舔舐了一番嘴角,神色魅惑。
竹允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恨意,说不出道不尽的恨意。竹允,入了仇恨的深渊中,无可自拔。
竹御微笑,走到竹允的身旁蹲下身子,舌头伸出,舔舐着竹允唇上被牙齿咬出的血红。
闻着闻着,这种味道果真能令人疯狂。
这还不是一切的终结。
皇上的眼神空洞,从怀中拿出了一把匕首,身体仿若有自我意识般,自从行动着。
刀子,想要插入自己的心脏中,可是被竹允阻止了。
竹允放下了裳生,雪白的手握住刀刃,又是一滴滴的鲜血,看似特别醒目。
皇上笑,笑的欢快,笑的兴奋、笑的愉悦……笑的……遗失了自己。
一个人伤心到了极点,便会自我封闭,可是却在心中的深处深刻地记忆着自己所要做的事。
死亡,如今的皇上追求的只有死亡。
皇上的嘴唇微微张开,说:“如若能死在你的手中,玄宣……死而无憾。”
竹允蓦然瞪大眼睛,忽然发现,无论时间如何的变迁,他都没有唤过皇上的名字。
代表着增加两人之间距离的名字,竹允从来没有唤过皇上的名字,总是她不止一次地亲昵地叫唤着他允儿。
因为他对她不存在着爱,所以忘记了她的渴望。
这时,皇上把匕首收起来,放到了竹允的手中,竹允呆呆地拿着。
皇上淡笑,这一抹笑容仿佛出自真心,恍惚了竹允的神智。
皇上的双手包裹住竹允握住匕首的双手,使着力气慢慢向自己的心口推进。
五五节
竹允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甚至能感觉到剑尖刺入皇上胸口时的那一抹柔软。
嘴唇张的大开,想要叫唤出皇上的名字,最终始终没能如愿。
皇上的身子缓缓地向后倒,竹允抱住她,到了最终,竹允也没叫她的名字。
叫不出来,怎么努力也叫不出来。
皇上的面容极为安详,就像是在睡觉,即使永远不会起来。
可仔细看,竹允终究能捕捉到她面相中的遗憾。
怎能不遗憾呢?到了最终,他都没能圆满了她的愿望。
皇上,真的是说到做到呢,说过会带走他最重要的东西,也确实带走了。
裳生,虽然对不起你,可我希望,你能在黄泉中多多照顾你的母亲,就算你的母亲曾经做过一国之王,可毕竟是个女人,内心里幼稚得紧,
你要多担待。
爹爹,其实也想马上就去找你,可是不行。爹爹要复仇。
爹爹要复仇,为你、为了你娘……之后,爹爹会找你的,不会太久的……应该,不会太久的。
报了仇,便去找你们,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团聚。
满腹报仇的欲望,是支撑着竹允活下去的动力。
满腔的悲伤无处发泄,慢慢地,竹允软倒了在红色的毛毯中。
红艳艳的毛毯,就像是雪白的毛发被血水浸染了一般的感觉。
斜阳落山,竹御弯下身抱起竹允的身子,邪魅的容颜渐渐染上一抹冷凝。
蓦然,自敞开的大门外涌入无数身穿官服的人。
众人无视掉毛毯上躺倒的一大一小,一齐下跪,对着竹御的背影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竹御慢慢步上放置龙椅的阶梯,他坐在龙椅上,而竹允软绵绵的身子无力的倾倒在他的身上。
两人,共处着一张龙椅上。
竹御冷眼扫射了一遍,说:“平身。”
君临天下的感觉,为我独尊的感觉,说不上好,可又说不上不好。竹御不知此刻的自己是什么心境。
只感觉有着一丝冷,想要藉着竹允的体温温暖自己的身,可自竹允身上慢慢流失的体温,对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冷眼看着底下的人,高高在上的滋味下……众人看起来是如此的渺小。
朝堂上的众人曾经背叛过了上一任的帝王,那么……他们就不值得信任,谁知下一次他们背叛的是不是我?
曾经背叛过他人的人,本就不受人喜欢。
竹御挥挥手,退朝。
这一早朝,从早上到了晚上,而且……一直沐浴在血的洗礼中。
竹御吩咐下人收拾了皇上与裳生的遗体,抱着竹允入了寝宫。
竹御整顿了后宫,闲杂人等均遣散了,就是连常年做事的太监、宫女也换新了。
毕竟不是自己的人,多少带着猜忌。用人便要不疑,可别人的人又怎能不疑。
后宫中众多的楼院被拆迁重建,主殿更是更改的华丽。
国库中的库银不能随便去用,竹御便用了竹府的资产,只因为他单纯地讨厌别人遗留下的痕迹。
竹御称帝的第一天,百姓说他做的好,也有人说叛国的人,能好到哪儿去。
不过税收少了,又以着朝廷的名义开了几家免费的学堂供穷人家学习,救济的银子发的多了……诸如此类的事儿,便让百姓认为此帝是造福
民间的好皇帝。
确实,作为皇帝,竹御确实是好皇帝,只是皇帝也是人,也有残酷的一面。
在外,或许人人会说他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雄出少年,可外人的言辞无形中也是一种压力。
他做的好,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久而久之他便容不得瑕疵……心中的压抑,不自觉的愤怒便倾泻到了竹允的身上。
这是错……还是对。
新建的寝宫名为“凰殿”,在无数的人倾力建造下,在短短一个月便完工了。
初春,雪融,一月前昏睡的人心里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到了如今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偶尔,昏睡时像是梦到了噩梦一般,嘴里不停地呢喃:报仇报仇报仇……
竹御坐在床缘静静地注视着竹允,竹允的眉头紧紧地皱起,竹御伸手为他抚平。
睡梦中的竹允似乎有感应一般脸颊微偏,拒绝他人的碰触,竹御的手僵硬住。
竹御总会想起,在那一日竹允义无反顾地向裳生以及玄宣踏出的步子。
那一刻,竹御只感觉一股愤怒,所以向竹允施了毒,一种无色无味的毒,可在短时间内夺走对方的体力及言语的能力。
其实这种毒还会夺走对方的听觉、视觉……夺走对方的一切,让对方在一无所有中生存着……等醒来的时候就成了一具空洞且没有思想的玩
偶。
可是这毒是失败品,所以就是竹允醒来了,他也不会成为玩偶。
而这一刻,竹御庆幸着手中的毒药是失败品。
蓦然,竹御发现竹允放置在被褥上的手捏紧了被子。
竹允慢慢睁眼,看着竹御的目光除了恨便是恨。
竹御轻笑出声,一手摸上竹允的颊,道:“真是可惜,裳生生前你没办法与他多在一起,裳生死后,你就连他的尸骨也保不住。”言语中带
着极为强烈的讥讽。
竹允瞪大眼睛,一颗心颤抖了,问:“他……”
“火化了。”竹御笑答。
“骨灰……”
“在我手上。”
“……”竹允咬住嘴唇,阖上眼睛不再看竹御。
竹御离开,竹允卧倒在被褥中,只想着如何才能报仇。
玄宣说了,竹允什么都没有,什么事也做不了,就是离了这儿也只能去红楼,以着媚惑的身子勾引人,再得到自己所能想要的。
竹允又想到。曾经玄宣说过她登上皇位的方法。
竹允懂,玄宣能登上皇位最重要的是因为她有着高贵的血统,才能轻易的登上皇位。
如果,他去勾引人呢?反正他的身子已经脏了,罐子破了都破了,何必再收藏着,扔掉算了,再也不要留着。
不过竹允又有些担心,就是凤朝男风极为流行,可男人始终比不上女人,更何况自己与玄宣……又如何能相提并论呢。
竹允的一颗心,已开始腐败,一旦开始,将会彻底。
竹御上了床,身体贴住竹允的,两人之间的缠绵持续,两人之间的肉体关系依旧。
竹允就算如何讨厌,也无法拒绝他。
对于竹御,竹允相当顺从,竹御闲来无事便会送些东西给竹允。
竹允醒来后,竹御为竹允建造了一座楼,名为凤楼。
有的时候竹允在想,这个名字取的好不贴切……另一个名字似乎就是鸟笼。
凤楼的门外时常有着无数的人驻守,监视着竹允的一举一动,甚至不允许他出去。
在这里,竹允俨然成为了竹御的男宠,唯一的男宠。
竹允听说,竹御的妃子无数,可男子唯独他一个,整个后宫中,他依旧是最特别的存在。
三月入春的夜晚,在御花园中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参加的是满朝的文武百官,以及后宫中甚少露面的嫔妃,就连竹允也被竹御要求必然出席。
竹允拒绝了宫女的服侍,径自挑选了一件暗红色的衣裳穿在身上。
黛眉、粉腮、嫣唇。
面部上轻轻沾染了一些胭脂,整个人就显得艳丽,所以这是女人的最爱。
本来苍白的面孔在脂粉的作用下显现出几抹酡红,胭脂轻点唇瓣,印上了几抹红。
昏黄的灯盏下,竹允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
百般妖娆千古媚。
修长的发简单梳了个髻,几缕青丝不守发髻的束缚,径自垂流直下,随着风的吹起飘尘飞逸,为竹允整个人平添了一股飘逸之感。
在众侍卫的护送下,竹允向御花园前行。
圆月清冷的光芒照亮大地,蓦然,几朵调皮的乌云遮盖住月亮,四处瞬间变得黑漆漆。
竹允暗红色的衣裳仿若隐藏在夜色中,如不仔细注视,似乎便会错过。
清幽的暗香传入众侍卫的鼻息间,慢慢走进了华灯初上的御花园。
枝干上挂着一盏盏绯红的灯盏,竹允才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竹允的一举手一投足间,似乎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总能在不经意间展现出几股媚惑。
竹允一双似被雾水浸染了的眸子四处扫射了一番,一眼便发现一张比起其他人更为辉煌碧眼的酒席上,竹御正坐在主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