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此番比试……规则如何?”辰砂到底是在秦烽手下吃饭的,不想办法帮他一把,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秦烽看了辰砂一眼,刚才规则说得很快,辰砂没听明白也是正常的:“用上等马、中等马、下等马赛马三场,胜过两场即为赢家。”这次一捐银子,他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水运生意也没有多少收入了,是不是该想办法把这生意……
辰砂心里闪过一个典故,顿时定下五分:“顺序可是从上等马比到下等马?三皇子说随便盟主挑选皇家宝马,自己却拿私下驯养的宝马参赛,这番比试有失公平。”
秦烽手一用力,上好的茶杯碎裂。
那就没问题了。辰砂微微一笑:“盟主,辰砂有一计,此番会不会输给诸位皇子,还未定呢。”
听说三皇子做主,要用赛马胜负来同商盟盟主秦烽比试一番,决定要不要分担秦盟主的巨额捐款,各个皇亲国戚贵族子弟都兴致勃勃地前往皇家赛马场观看。又听说三皇子公平,让秦烽先行挑选三匹宝马,众人纷纷称赞皇家仁厚。
秦烽并不含糊,进了马圈很快挑好了马,并让马童先行照料着好马,自己出来拜谢皇子厚恩。三皇子早早把自己选的上中下等三匹马拉到场上,接受周围人们的称赞。三匹马从外表上看都不凡,不过就算不识货的人也看得出三匹马的差距。最极品的那匹通身火红,只在额上有一抹白色,余下两匹稍稍次些,一匹黑马一匹白马,毛色纯正,也是同等级中的绝品。
展示过自己的马,三皇子带着得意的笑容问秦烽:“秦盟主可是准备好了?哈哈哈,看来这场比试还是很让人期待的,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秦烽镇定地点点头,嘴角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似乎他已经胜券在握:“那便如三皇子所说,开始吧。”
第十四章 火誓
皇家养出来的宝马自然不必说,只可惜跟那匹火红色宝马列在一起就是差了好几分。一声令下,两匹马同时起跑,顿时尘土飞扬。
火红宝马似劈云的闪电,起步没多久就将后面那匹马甩了三个马身。三皇子端着茶边品边看,不时欣赏一下秦烽的表情,但秦烽总叫他失望,居然还是一脸成竹在胸的笑。
第一场上等马比试完毕,秦烽的马被火红宝马丢了半个场子,在场各人纷纷唏嘘,直叹这秦盟主眼光不好天运不佳。
然而这种言论到了第二场比试就完全止住。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开眼,秦烽挑的中等马一开始就显露出不凡的实力,最后以大约五个马身的优势打败了三皇子的中等马。
这下一胜一负,三皇子眼睛都快瞪脱眶了。底下安静不少,不过还是有窃窃私语飘得到处都是:“秦盟主忽然转运了,这马居然败了三皇子殿下的宝马……”
“可不是嘛,三皇子爱马那是人皆有之,收了那么多好马,就是中等马也能比得上别人的上等马,居然输给了一匹中等马……”
“别瞎说,那匹中等马好歹也是皇家挑出来的宝马,平日里也跑过不少,三皇子这下有点险呢……”
不过是被一匹马超水平发挥意外败了一次,三皇子还沉得住气,挥挥手,让第三场比试开始。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第三场比试再次以秦烽的获胜告终,他挑选的那匹下等马跑得很带劲,开头还跟三皇子的下等马齐头并进,后面就越跑越快,生生把对手甩开小半个赛场!
秦烽诚心诚意行大礼:“三皇子,承让了,秦某定努力筹集每年一万两的捐款,随三皇子殿下一起为吾皇分忧,救受灾百姓于水火之中。愿吾神为吾皇加护,愿吾神庇佑苍生。”
辰砂在旁边看见三皇子脸上青白变化的色彩,很是愉悦。这时背后传来同样带着笑意的声音:“下等马对上等马,上等马对中等马,中等马对下等马,三场两胜。聪明。”
春日午后的暖风带着赛马场周围草地的清新香气,那个被稍稍压低的成熟磁性的声音仿佛填进了醇酒的香味,混在草香中绵绵地缠住辰砂。原本平静的心湖就这么被搅出几圈涟漪,久久不平。
趁着秦烽与三皇子客套,辰砂回头一看,那陈少爷正在自己身后不到三步处望着自己笑。辰砂抬手行礼,也小声说:“陈少爷过奖,不过是小把戏。”旁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秦烽和三皇子身上,他这小男宠又用极低的音量说话,所以根本没有人管他在做什么。
陈少爷这次摇摇头:“五星芒太谦虚了,正是五星芒的妙计为秦盟主保住了九十万两银子,盟主的损失才大大减少。”
辰砂只是笑笑不语。
陈少爷又走近一步,明亮的深褐色眼眸对上辰砂清透略带喜悦的黑眸,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地说:“我的真名是陆宇辰。”
陆宇辰?辰砂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对方报了真名,他总不能不礼尚往来,于是友好地点点头:“在下是秦盟主府中的五星芒辰砂。”
那陆宇辰明显是早就知道辰砂的名字,也略略点头。忽然三皇子那边传出一声怪吼,惊得众人纷纷看过去。三皇子暴怒地拔出身边侍卫的剑,一剑斩断了那匹黑马的脖子,又连连刺了白马好几剑,接着杀气腾腾地看向那匹火红的宝马。红马受惊,嘶鸣不已,旁边的侍从拉得很是吃力。
现场女眷们吓得惊叫,三皇子身旁得宠的官赶紧上前安抚衣食父母。三皇子深吸几口气,甩下血淋淋的剑,换上还挺正常的笑容对秦烽说:“这些畜牲不争气,不如不要。恭喜秦盟主,既然是上天公正,那么本皇子自当守诺为救助百姓捐银子。近日天气变化多,本皇子略有不适,先告辞了。”
作为皇族,三皇子变脸的功夫倒是练得很熟,明明刚才还杀得如屠夫一般,下一刻又换成了天家风范。辰砂心里为那两匹好马叹息,跟着秦烽行大礼恭送拂袖而去的三皇子以及他带来的一行人,然后与秦烽一同坐上自家马车回府。
来不及跟辰砂道别,陆宇辰有点遗憾,看到不远处躺倒在地的两匹马,他转而低叹:“可惜了两匹好马。”
旁边一个摇扇子的公子把他的话补全:“更可惜名草有主。”
陆宇辰瞥了他一眼:“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在跟我公费旅游?”
那锦衣华服的公子摇着扇子打哈哈:“你又在说奇怪的话了,咱们不是出门做公事的吗。反正这些日子朝炎城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余下二十来天,咱们要到名草的主上那里打扰打扰——”忽然压低声音,他笑中带了几分算计,“相信秦盟主对咱们带来的生意很有兴趣,留金主住几日是小菜一碟吧。”
陆宇辰远远看着辰砂坐的马车,回想着相处时间甚短的两次相遇,略略点头。旁人走得差不多了,他和那华服公子唤来侍从牵马,骑马离开。
二人骑马行进的速度只比散步稍快,华服公子一边与轿子里的美人们眉目传情,一边和陆宇辰聊天:“话说回来,你怎么他这么感兴趣?”
陆宇辰看着前路,沉默一会儿,送过去一个字:“砂。”
华服公子对着美人们挥的手顿了顿:“就因为这个字,你就自报家门了?”
自报家门的人全不在意:“反正秦盟主早就知道我们了,既然要去他府上拜访,诚心谈生意,这种基本的信息总是要让他知道的吧。”
华服公子懒得提醒他,要坦白什么也得先跟秦烽坦白吧,即使对方早就知道他们的来历。
陆宇辰自觉刚才的理由漏洞太明显,手握紧缰绳,忽然生硬地转了话题:“今日就住进去?”
华服公子无语,这人忽然急色了不成?再想靠近那棵名草也不能当天就去拜访吧!
可惜他这友人这次确实特别有动力,牵紧缰绳说了声“驾”,便策马而去。
华服公子不能丢下陆宇辰,急忙跟美人们挥手告别,也驱马追上去,一时道路上尘土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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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烽今日大胜一场,心情好得几欲现在就畅饮一番。辰砂也被他的心情感染,一路上都带着笑容。
进了秦府的门,秦烽叮嘱官家,今日无论谁来拜访或者道贺都先行谢过,请他们明日再来,然后叫厨子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并派下人告诉府中所有人,今日准备大宴庆祝一番。
几个时辰之后,夕阳晕染了天地,昏黄的光浸没了花园。整个秦府喜气洋洋,大家围坐在桌旁,欢声笑语不绝。从花园中央的亭子里看出去,围满人的圆桌似一朵盛放的莲,花园仿佛是装满会发光的金色莲花的池塘。
亭子不算小,但是坐下七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风涟公主坐在秦烽左边,按道理这是正牌夫人的位置,秦烽由得她去,对自己右边有身孕的眠瑾很是关照。
必败的比试竟然获胜,秦府里的人纷纷道贺。有一技之长的公子夫人们即兴发挥,接连表演了数个不错的节目。之前辰砂当替身救回来的宫廷乐师之子宁雪若也抱琴上来演奏,一曲完毕,掌声连连。
宁雪若现在的情况已经好多了,秦烽听过他的演奏,也端着酒杯微微点头。辰砂见机会正好,跟秦烽提出让宁雪若去他开的青楼当乐师,秦烽欣然同意。
酒过三巡,眠瑾因为身体缘故已经有些困倦,秦烽现在最重视她,便让余下的人继续吃,自己先送眠瑾回去休息,走的时候一并叫上了辰砂。
回到眠瑾的院子,秦烽亲自扶着眠瑾坐下,并把下人遣出去,然后转向跟在他身后的辰砂道:“辰砂,把你的星芒花配饰给我一下。”
辰砂解下腰间的星芒花配饰递给秦烽,秦烽右手手掌向上捧着金镶玉星芒花配饰,左手盖在配饰上,郑重地念道:“苍炎火神在上,吾于此立誓:吾将满足吾之星芒辰砂的一个愿望。愿吾神庇佑苍生。”
星芒花配饰发出淡淡红光,眠瑾看着秦烽把配饰递给辰砂,惊讶地问:“盟主……火誓?”
辰砂自己从书籍里了解过,所谓火誓,就是火属之神的子民立下的最高誓言,立誓者必须做到所立的誓言,否则将被自己的神明抛弃。对于极为重视主神的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被自己神明抛弃简直比凌迟他还要悲惨。
“盟主,这个太……” 手心的星芒花配饰还有些发热,辰砂现在急需一个自保的砝码,既然秦烽给了,他便不再客气,低头感谢道:“今日之事乃是辰砂分内事,盟主也赐予辰砂火誓,辰砂实在受之有愧。盟主的大恩,辰砂无以为报,往后辰砂看到这星芒花配饰,定会想起盟主的器重,若能继续为盟主出力,辰砂才会略感心安。”
秦烽摇摇头:“不为过,收好吧,今日之事你是最大的功臣。好了,我回去继续晚宴,看你有点累,等会儿就不必跟我回去了,早点休息。”
辰砂感叹秦烽观察得真仔细,明明自己的座位跟他既不相对又不相邻,属于很容易被忽略的一个位置,他也能发觉自己今日略有不适。
秦烽很快出去了,辰砂扶着眠瑾坐到床边,眠瑾欣慰地拉着他的手说:“这样太好了,至少以后你可以借助盟主的力量自保。”
辰砂也很欣喜,有了这个火誓,他从那个风飏手上把自己救下来的几率就增大了好几成:“辰砂只求一个安稳的生活,有了火誓,辰砂在危难时至少可以向盟主求助……说来这火誓真是意外的惊喜呢。”把被子给眠瑾整理好,辰砂轻轻抱了抱眠瑾:“姐姐需要休养,辰砂先告辞了,别忘记早点休息。”
出门之后辰砂替眠瑾叫来侍女,然后回到自己现在暂住的夜峥的小院。
现在整个秦府的人都在宴会上,刚才浣花漱花本想跟回来,辰砂让她们留下了。小院里安安静静,辰砂回到房间自己点上灯,从袖子里拿出油纸包的一些菜摆到桌上。
“虚空,要不要吃一点?”这些菜虽然挤压过了,看相惨了点,不过味道辰砂是知道的,尝起来绝对不差。
没人回答,只是桌上的灯火晃了晃,明显不是风吹的。
辰砂笑笑:“那辰砂就叫契约圣兽来品尝了。”说罢拿出竹笛,站到窗边吹奏了一段欢快的曲子。没过一会儿,小蝙蝠扇着翅膀扑进来,在一团烟雾中化作人形。
路克昨天晚上才在辰砂这里吸过血,所以今日肚子还饱着,不过吸血鬼也可以吃血液之外的食物,看到辰砂带回来的菜肴,路克欢呼一声,立刻坐到桌旁开吃。
辰砂也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水,一边慢慢喝一边看路克吃菜。路克左一口烧鸡有一口香菇,嚼得不亦乐乎。
“你好像有一点不舒服?”注意到辰砂今日脸色不太好,路克吞下嘴里的东西,看着他问。
辰砂又浅浅抿了一口茶水:“的确,辰砂有些头晕。”
“春天最容易感冒了。”说着路克伸出手在辰砂额头上探了探,“嗯,果然有一点热,叫郎中来看看?”
辰砂没料到路克会做这个动作,愣了愣,看到他收回去的油光放亮的手,哭笑不得地指指自己被盖了个油手印的额头:“现在可没有热水来擦呢……”
路克也发觉自己办了坏事,赶紧站起来:“我扶你去床上躺一会儿吧,然后给你烧点水洗洗……”声音越来越低,因为他发现自己再次伸手往辰砂衣服上盖了两个油手印。
辰砂低头看着自己颇有艺术性的衣服,心道这件这么好的衣服才穿一天就得洗了。路克红着脸夺路而逃:“我我我去烧一点热水来帮你擦一擦你你你先坐一会儿!”
路克是个没做过什么事情的少爷,这一点辰砂早就知道,闻言赶忙站起来准备追:“不必……”猛地站起来时他眼前忽然一黑,幸好及时扶住了桌子。
撑着桌子缓了一会儿,辰砂的头越来越晕,可是为了防止路克弄出更大的问题,他还是赶紧走到门外寻找路克。借月光一看,他发现路克还没出去,而是站在院墙下抬头看什么。
“路克?不用去了……”辰砂走过去,这才注意到路克是在看一只从院墙上路过的花猫。那只花猫似乎好看到了一个境界,路克专心地凝视着它,并未回头。
辰砂奇怪,又走近一些,没发觉花猫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于是转头看路克。路克原本漂亮的湖蓝色眼睛居然变成了如满月一般的浅金色,妖异神秘,让辰砂不知不觉就移不开视线。
渐渐沉溺、沉溺……
“辰砂,喂!辰砂!”路克抓着辰砂的肩膀用力摇晃,“别陷进去啊!辰砂!”
辰砂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被他晃得越发头晕,用力推开他,转身扶着墙一阵干呕。路克愧疚得快哭了,在辰砂身旁急得团团转,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这种幻术太强了,普通人受不了,我不该随便用让你也看到,对不起对不起!”
虚弱地摆摆手表示没关系,辰砂捂着嘴青白着脸,无力地靠到路克身上,指了指自己房间,路克也顾不得自己三度在辰砂身上盖油手印,小心地搀扶着他回到房里。
躺到床上时,辰砂晕晕乎乎连说话都有些勉强:“路……路克……没……关系……”感到自己的状况越来越奇怪,辰砂撑着提高声音喊:“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