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谁晓 第一部 守望白夜 上（穿越）——深渊爱无言

操纵水波推着断裂的树枝向辰砂靠近，浣花安慰道：“公子，虽然浣花向眠瑾夫人学过一点法术，也算小有所成，但是公子两次力量爆发，头发都变成那种蓝色，就证明公子比浣花厉害许多。

她这句话倒不是盲目安慰，因为辰砂自己也从书上看过，当法术修行到一定境界，术者在使用强力法术的时候头发就会变色。他的发丝曾经变成深海一般的蓝色，这是水属法术中非常强悍的水准，最高也不过是连眼睛都变色而已。

“谢谢。”辰砂诚心道谢，目光落在水面时稍微黯了黯：很强只是说说而已，这些力量发挥不出来又有什么用？他原本还想再增加一个保命的砝码，现在看来……收起纷杂的思绪，辰砂再次照着书上教的默念咒文，完毕之后，水面依然毫无动静。

“算了吧，回院子看书去。”辰砂摇摇头。记得在醒来之前的那个梦里，这个身体的原主人“绯”在生死关头也不曾使用什么法术，如果不是绯的法术力量已经用尽，就是当时绯的力量被封印住了——封印并不是那个金环，否则他现在早该可以随意使用法术了，在学习上的投入，他自信是非常认真的。再次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水面，辰砂站起来往自己院子走去。

苍炎国的早春二月里已经下过好几场小雨，雨水把草木从泥土和沉睡中敲醒，点缀诗一般的春色。今天难得放晴，空气清新怡人，主仆三人边散步边欣赏美景，一路有说有笑。

秦府面积大得不像是以玲珑精致为特色的江南园林，每次辰砂出门都要走不少路，好在他现在没有任何工作，日子非常清闲。跟两位侍女天南地北地聊着，补充过不少知识的辰砂已经不再无话可谈，许多时候还能讲一些浣花漱花都不知道的事情给她们听。

散步路过一处小院时，院墙里隐隐传出责骂和殴打的声音。辰砂愣了愣，扭头往院墙的漏窗那边一看，发现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又踢又打，还不断嘲笑辱骂。

以多欺少是辰砂最反感的行为之一，见此场面，他二话不说快步走进院子大声说：“都住手！”忽然被人喝止，院子里一群涂脂抹粉打扮得无比妖媚的少年不由得停下手里的动作往门口看过来。

跟着他身后的浣花漱花根本来不及阻止。两人对视一眼，漱花转身朝秦烽长星芒眠瑾的院子赶去。秦烽吩咐她们来当辰砂的侍婢时特别交代过，如果辰砂有什么事情不好办，就尽快去找眠瑾帮忙。

院子这边，少年们出气出得正开心，忽然被辰砂打扰，有些窝火。其中一个绿衣的少年不屑地瞥了一眼辰砂，又踢了一脚地上趴着的脏兮兮的少年反问：“干什么，没见过前辈指导新人啊？”

那日秦烽让辰砂跟府里面其余85位后宫团成员见了面，除了亭子里面的几位星芒，别的人仔细看他都是在他的头发变成蓝色之后。何况那天人数众多，隔得远的一些人也许没看清楚他的样子。绿衣少年刚说完就被旁边的青衣少年拉了一把，他不耐烦地挣了挣，直到青衣少年跟他耳语几句，他才脸色一白，低头喏喏地不敢看辰砂。

除了可能对他们的购买者有点用处，他辰砂并不比这些少年高贵，同样都是服侍别人的人……微不可觉地摇摇头，辰砂走上前穿过站着的五个少年，把地上已经浑身泥土脏成一团的少年扶起来。应该是被打得多了，这少年脸上还有些泥土都盖不住的旧伤，新添的划伤和青紫让原本比较白皙的脸看起来很是凄惨。

辰砂没有回头，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浣花的声音响起：“聆听水的低语，向吾之神祈求治愈之力。”随着她的咒文，一团淡淡的蓝光挨着辰砂扶住的少年亮起。过了一会儿，这少年脸上和手上可见的流血伤口便停止出血，青紫也淡了不少。

“你们都是住在这个院子里的？”辰砂知道，只有星芒才有独人独院的待遇，其余的81位秦烽后宫团成员全是几人一组住一个院子。如果不出所料，这6个少年应该都是住在这个院子里的。

另外五人都不敢接辰砂的话，辰砂也不催，只是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来回挨个看他们，直到看得他们通通把视线转开为止。

对现在的气氛满意了，辰砂刚准备开口，被他扶着的少年忽然说话了，声音怯怯的，像受惊的松鼠：“谢……谢谢……辰砂公子……”安抚地拍拍他的背，辰砂用不带什么感情的语调说：“据辰砂所知，秦盟主定过府里的规矩，明令禁止府中人私斗，更不要说是欺负同院的人了。这个规矩，比辰砂先进府的各位想必都是知道的吧？”

还是没人敢说话，辰砂故意停顿了一会儿，让沉默增加他们的压力。就在他准备继续说的时候，被他扶着的少年又开口了：“回辰砂公子……我们……是住一个……院子的……”

绿衣的少年忍不住嘀咕道：“他就是反应慢的要死，真讨厌……”

“回……辰砂公子……这个规矩……我们知道……”辰砂低头看怀里的少年，他直愣愣地看看回来，的确不像很灵光的样子。反应慢？虽然反应慢了些，不过这少年比这些同院的少年都懂府里的必要礼节，未必不是个晓事明理的人。

心生一计，辰砂扶着少年站起来，带着不明显的狡黠的笑容问：“既然你们觉得反应慢就不合适被秦盟主收下，那么辰砂给你们6个人出同一个任务吧，谁先达成，辰砂就把这个送给谁，如何？”他亮出一根白玉簪，果然5人都被吸引住了。星芒的待遇很高，他还一次都没为秦烽服务过，秦烽就时不时送来一些赏赐。比如辰砂现在拿着的这根镂雕白玉簪，就是秦烽上次让辰砂陪他吃晚饭之后送给他的。

辰砂从琉影那里了解过，这种白玉很名贵，是从西方空岚国运进来的。这根白玉簪制作精美，雕工细致，再怎么便宜也得百来两银子才买的下来吧。

少年们很识货，一见簪子眼睛都绿了。辰砂见他们都有兴趣，指着院子一端地上的青石板解说规则：“以那块青石板为终点，你们6个人同时从辰砂站的地方起跑，谁先到，这根簪子就归谁，辰砂说话算数。不过有一点请大家都记住，只比一次，切记不得抢跑，必须等辰砂说完‘开始’这两个字才能动，否则就算抢跑违规，即使先到终点也拿不到奖励。”

少年们纷纷表示清楚了，辰砂放开还站得不太稳的少年后退一步准备发令。等了一会儿，这少年终于说：“回辰砂公子……明白了……”

辰砂笑笑：“准备——三！二！”

少年们神经紧绷，盯着终点开始蓄力！而此时浑身脏兮兮的少年还在消化起跑发令。

“一！”这个“一”字读得很重，一发即收！语言上的重音不同很容易造成别人的误解，这一点在中文里面尤其突出。这种小小的计谋根本上不得台面，不过用来误导这几个少年，够了。

“唰唰”几声，五个少年都冲了出去，辰砂露出计谋得逞的偷笑，慢悠悠念出最后一个词：“开——始！”

少年们冲到半路才反应过来辰砂还没有说“开始”这两个字他们就动了，呆呆地停在中途。这时脏兮兮的少年涨红了脸，很努力地用最快的反应抬脚开跑，超过半路上的5个“路标”到达终点。

“行动上反应慢点，未必就是无可救药。”辰砂走过去，把白玉簪递给红着脸的少年，回头看着5个呆住的少年，“辰砂知道一位先生，即使全身只有两根指头能动，与人交流起来速度奇慢，依然可以写出惊世之作。所以请不要看不起行动反应慢的人。”用手指点点脑袋，他字句清晰：“务实而戒虚，谋定而后动。”

爽朗的笑声伴随着鼓掌声从门口传来，院子里的人一起扭头看去，秦府长星芒眠瑾大笑着一边鼓掌一边走进院子：“好一个‘务实而戒虚，谋定而后动’！辰砂，这句话我喜欢！”

“眠瑾夫人好。”大家行礼。眠瑾大步走过来，一巴掌拍在辰砂肩膀上，力度之大差点没把他这纤弱的新身体给拍到地上去：“说得好！没想到小砂你能说这么有哲理的话！”

从“辰砂公子”简化到“辰砂”，再简化到“小砂”，眠瑾大姐……咱们好像是第二次见面……辰砂哭笑不得。

“你！”她忽然把手指向辰砂，被点名的辰砂赶紧立正，然后在心里哀叹自己的条件反射：前生被店里面的大姐头们修理的记忆对他的影响居然如此深刻，都重生了还忘不掉？

“今天起你就是我眠瑾的小弟了，谁要是欺负你，跟姐姐我说！”

“是……是！”等等，他怎么可以答应得这么快！他不想再被姐姐们压迫了！

前生，还未记事的楚轩与襁褓中的弟弟楚延一同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院长婆婆年纪大了，楚轩其实是被几个同为孤儿的姐姐带大的。他从小被姐姐们照顾着，又总是被她们指挥来指挥去，长大了在店里也是被大姐头们折腾来折腾去。对于没有父母的楚轩来说，年长的女性们对他的影响太大，连重生之后都没改过来，总是不由自主地屈服于姐姐们的威严之下……

眠瑾在秦府毕竟是资格最老地位最高的后宫老大，当她环视五个少年时，这五个少年明显比之前面对辰砂的时候怕了很多，一个个缩手缩脚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辰砂并不想为难他们，刚准备向眠瑾求情，察觉到他意图的眠瑾回头给了他一个眼神，他只好闭嘴。眠瑾的威信需要维护，况且辰砂本能觉得眠瑾不会是那种仗着权力就随便处罚别人的人。

“做了秦府禁止的错事，你们五个本月用度减半，去书库把苍炎礼仪规则找出来，抄写10遍下个月交给我，抄认真了，用度恢复，不然继续抄，记住了吗？”

这样的处罚已经很轻了，五个少年松了一口气，赶紧谢眠瑾，然后乖乖出门去书库借书。解决了这边，眠瑾转向握着白玉簪的少年，手指一摆，蓝光闪过，这少年身上可见的伤口和青紫居然很快消失！比起辰砂或者浣花漱花，眠瑾的力量之强不必多说。辰砂心服口服，果然眠瑾能得到秦府长星芒的地位不是没有道理的。

“辰砂公子说得好好……”呆呆的少年忽然冒出一句话。

眠瑾“扑哧”乐了：“行了，这孩子还真是反应慢了些，不过倒是挺懂事。对了小砂，你缺不缺徒弟？星芒要帮盟主培养处理生意的人手，这孩子应该还没侍寝过，就让他住到你旁边的院子吧。如果能把他带出来，日后让他帮你处理盟主的生意就再好不过了。”

辰砂明白，自己出手帮这个少年还给了他这根名贵的白玉簪，那么他在原来的地方继续生活估计就不会太顺利。有个人陪着自己学习总比自己一个人学习来得有味道，更何况，这个少年是自己保下来的，算是自己的一份责任。

“辰砂谢过眠瑾夫人。”

他刚说完，眠瑾一瞪：“叫我什么？”

“谢谢眠瑾……姐姐？”

“这就对了！”眠瑾又一巴掌拍到辰砂肩膀上，这次他没有防备住，连连后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脚步。眠瑾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无辜揉肩膀的辰砂，扶额叹气，然后扭头对浣花说：“以后给你们公子多准备些有营养的东西吃，督促他每天活动一下不要总是看书。”

浣花低头应下，眠瑾转向刚才跑来给自己报信的漱花补充：“他对秦府还不熟，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也要像今天一样早点告诉我，千万别让他乱来。”说完转向辰砂，“你啊，新来这里就乖乖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乱跑瞎管事，有什么问题还有我呢。另外，盟主送的东西不要乱送，这次就算了。碰到不懂的事情多来我这里问问，我不在就跟琉影多说说话，难得你们两个挺投缘。既然同是盟主的人，你也早日把自己锻炼起来，我们都要为盟主减轻些负担才好。”

辰砂一个劲点头，脏兮兮的少年陪着他点头：“眠瑾夫人好。”他这个时侯才开始打招呼……

“我当然好。”眠瑾摸了一把少年的头，“首先要记得是小砂帮的你，以后尽量多帮帮他，知道吗？”

这少年好歹也是秦府的公子，自然有他自己的随侍，听说自家公子又遭欺负了，一个拿着扫帚满头大汗的小丫头提心吊胆地赶了过来，见到眠瑾和辰砂差点没趴下：“眠瑾夫人好！辰砂公子好！”

自家公子没权没势还老被欺负，这个小丫头也没有好过，扫地这样的事情原本不应该是她的工作。如果有她陪在身边，她这个总是受气的公子也不会把事情弄得这么大吧，还引来了两个星芒！想着想着，小丫头的眼睛红了。

辰砂受过去影响，很在意与自己遭遇类似的晚辈，对这样的两个孩子怎么能放心：“你也跟着你的公子一起来吧。”

眠瑾笑笑安排到：“你们马上收拾，今日就搬到小砂隔壁的院子住下吧。你们公子的名字是？”

小丫头兴奋地拼命点头：“小竹这会儿就去收拾。回眠瑾夫人，小竹的公子叫‘夜峥’！”

辰砂摸摸夜峥乱蓬蓬的头发：“夜峥，以后就与辰砂为伴吧。”

第五章 锋芒

商人的情报往往最灵通，何况辰砂还是在这个商人的地盘上。下午他刚把夜峥和夜峥的侍女小竹搬到自己隔壁的院子里住，晚上秦烽就把他叫去吃饭。

辰砂刚到秦府的时候一直以为像秦烽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在家吃饭一定很奢侈，起码也是山珍海味换着来。结果他第一次陪秦烽在家里吃饭时被这位苍炎国全商盟盟主的节俭吓了一跳：菜品特别简单，三荤两素，连量也算得很好，他们两个人刚好吃完，一点没有浪费。听漱花说，秦烽在府里的个人开支一向不多，倒不是他吝啬，而是这种节俭的习惯是从已故的秦老爷子那里传下来的，秦烽已经坚持了很多年。

今天吃饭的地点和上次一样是在秦烽的私人小院里，这个院子环境优美，很适合晚间休闲。在月下听人工小溪流水潺潺，闻虫鸣阵阵，颇有滋味。点上一盏灯笼，辰砂坐在秦烽身旁，不时给他倒酒、夹菜，秦烽不说话，他也一样安静。

烛光晚餐的气氛很好，他们却一直沉默。从辰砂的角度看过去，在不算明亮的光线里，秦烽的五官显得更加有立体感。借着倒酒的机会仔细观察秦烽之后，辰砂再次确定秦烽眉目间一点也不像他过去的老板封文谦，而且他们两人在气质上完全不同。

动作轻缓地给秦烽夹菜，辰砂在失落之余也暗暗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自己之所以对秦烽很有好感，除了是对方把自己救下之外，还因为他和封文谦一样，都是站在商业顶峰的人吧。

再次醒悟到自己已经彻底从那个世界消失，一切的一切全部成为一抹浮云，辰砂心里就有止不住的缓慢而冰冷的疼痛蔓延……但是这种情绪不能再放任下去，他浅浅吸了一口气，用一筷子青菜掩饰过去。注意到秦烽的酒杯又空了，辰砂放下筷子，端起造型优美的酒壶。冰凉的酒壶持续降低指尖的温度，清洌的酒注入酒杯，在距离杯沿处一指宽时停止上涨。

“府里水属的人很少，既然眠瑾想认你作弟弟，你也好好跟她相处，毕竟你新来这里，有她照顾最好不过。”秦烽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语气很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