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 第一部——偷偷写文

作者:偷偷写文  录入:02-19

杨粱点头,“到底是养育多年,更何况此刻也可以说母凭子贵,相互都还有价值......总之这时候,母子感情还是好的。可后来,大老婆因为过度嫉恨,却对情敌用了最为人忌讳的一招--巫盅之术。”

陈则铭听着忍不住“啊”了一声。

“老爷拿住这把柄,也不声张,反趁机要求她放弃对长子的保护,并许诺可以让她表妹的孩子接任这个位置。对了,我之前忘记提到,大老婆的表妹也是小老婆们中的一个......好歹这个孩子与大老婆还有些亲戚关系,大老婆权衡左右,只能答应了。”

陈则铭听到此处,忍不住道:“可,可那长子也是他自己的骨肉啊,做父亲的怎么能如此设计自己的儿子。”

杨粱叹道:“有时候偏偏就是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许是因为人心太复杂吧。”

“长子突然发觉,从某一日起,在家中再没人肯为自己出头说话了,不但如此,人们还渐渐疏远他。他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又是大房的孩子,从来是众人哄众人抬,此刻落差之大让他难以接受。一下子就失魂落魄了。而之后的数年,新夫人与大老婆为了各自的势力,结成了两派,一个拥立自己的儿子,一个支持自己的表侄子。两派能量相当,老爷无法抉择,只得把废长子的事拖了下来。可人人都知道他即将失势,这几年,长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也就不言而喻了。我记得后来他曾经大赏过一个太监,据说是因为当年他落魄时,那太监曾给他吃了块自己省下来的糕点。”

陈则铭半晌不能开口,“难以想象......,......那大老婆就这么绝情,养了十几年,真的马上就成陌生人了?她一点都不愧疚?”

杨粱朝着他直笑:“陈兄少经世事,不明白人的心啊......但凡一个人,如果有小事对不起别人,多半会觉得愧疚,但如果是大事,也许恰巧是反过来的做法......,比如斩草除根。因为他已经无法面对他了。......而大老婆正是因为背弃过他,到后来反倒更希望能除去他,以防止他得势报复。”

陈则铭不寒而栗。

“那长子面对曾经的慈母,如今的敌人几乎崩溃......,所幸他还有个好老师。在那位教书先生的指点下,他收敛了锋芒,逆来顺受,更不再放荡。他这么一消沉,倒让本想弹孩他的人有些无话可说,加上那教书先生名声影响甚广,老爷一时间也不能不顾忌他的面子,而两位夫人为夺权总是闹事,事情居然就这么拖了下来。”

“后来呢?”

“后来,后来老爷病了,托教书先生为他经营家事,教书先生权势渐大,自然更没人能动得了长子。长子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再后来......老爷死了,继承位置的终归还是长子,此刻他与教书先生联手的权力已经远远超过另外那两支。......这个便叫做命中有时终需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陈则铭无语叹息,杨粱叹道,“他一上位,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新夫人母子和大老婆的侄儿斩断四肢,使之血尽而亡。他自小得到的幸福生活因他们而终结,恨意可想而知,可这手段如此残忍毒辣,却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大老婆大是惊恐,连夜想要逃离,却被他在半路截下,更让人惊讶的是,他却没杀她,而是将她软禁了起来。那大老婆此刻也才不到四十岁,从此终年不能踏出门半步,比起死来说,也未必就是件幸事......”

说到此处,两人对望一眼,忍不住微微叹息。

陈则铭沉默良久,“原来是这样,难怪他性子那样古怪......”

怔了半晌,突然道:“故事既然说完了,那杨兄说这个故事的用意,是不是也该说说了?”

22、

此刻天已经开始暗了,雨渐渐停下来,小二将烛台拿了上来,放在他们桌上。

杨粱在灯光下微笑,“用意?也许是希望将来某一天,事情步入绝境前能峰回路转,每个人都尚有余地可以周旋......我也说不清楚......”

陈则铭沉下脸,“杨兄说的越发玄乎了。”

杨粱不置可否,只是转着手中酒杯轻笑。陈则铭站起身,恼道:“殿帅此言话中有话,卑职听着事态严重,只怕担当不起,恳请大人明言。”

杨粱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柔声道:“......你想太多了。”陈则铭立着不动,冷道:“殿帅是担心我对陛下有异心?”

这话如此大逆不道,杨粱听了却面不改色,显然这也在他意料之中,“你就是有异心,又能怎么样?”

陈则铭怒道:“你!......”想一想,自己确实也没这个能力,不由沮丧难言。

杨粱为他斟上一杯酒,“既然没法改变什么,不如先喝酒?”

陈则铭端起酒杯,苦笑道:“这酒喝得越发郁闷了,杨兄其实是为了刺激我而来?”说着一饮而尽,坐了下来。

杨粱怔怔看他在灯下的面容,脸上有种难以言叙的神情。陈则铭觉察到后看了过去,两人目光相触,杨粱骤然一惊,随即又笑了起来。

“就当我错了,要不我给你讲讲这街上的传说解闷?”他话题一转,便把这尴尬之处抹了去,不留痕迹。

两人数月不见,此刻又已经品级悬殊,陈则铭却也不觉有何生疏之处,谈笑间,杨粱还是之前那个杨粱,在他面前,似乎现实和时间都淡化了。

时隔数月,前方传来消息,匈奴与朴吕国联姻,并指使朴吕国背叛天朝。

朴吕国虽然不大,可其位置正处西域要冲,它的叛变使得西域诸国通往天朝的道路完全中断,匈奴趁机征服了西北二十余国。此举不但使得天朝每年所得奉品大减,更让天朝颜面大失。

皇帝大怒,命杨粱即日出兵讨伐。

朴吕国地处偏远,众人都明白此战必定耗时长久,辛苦之极。但天子派出重臣,取胜迫切之心可见。

这一次出征异常地紧急,杨粱连告别也没来得及,便离京了。

陈则铭赶到他府上时,早已经人去楼空,院中只剩了几名清扫的下人。杨粱自父亲死后,杨府中居然再没有其他的亲人。

陈则铭听着那沙沙扫地之声,抬头见几片黄叶盘旋随风落下,突然惊觉此刻原来已经是初秋了。

皇帝又开始隔三茬五的召他晋见,杨粱的离去似乎让他空虚了不少。他还是那样的喜怒无常,让人琢磨不透,寻找各种方式让陈则铭觉得窘迫,并以此为乐。

陈则铭忍受着,并不反抗,但他能感觉得到,之前的那份让他险些崩溃的惧怕感在渐渐消退,这发觉让他欣喜万分,并让他有了可以支持下去的力量。

也许是因为他看到了强大背后的东西......,这一点上来说杨粱的故事功不可没。

荫荫怀孕了,陈则铭远远看着她撑着肚子在花园散步的身影一天比一天臃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皇帝偶然一次路过,觉察到他凝视的神情,便时不时将他两人叫到一起来聊聊天。

荫荫对于大着肚子见陈则铭这件事情似乎感觉万分尴尬,总是坚决推辞,但皇帝不松口的话,谁又敢违抗。

于是,兄妹见面的次数便多了。

陈则铭在皇帝的注视下,不得不千篇一律的讲叙着父母对荫荫的挂念,荫荫低着头,也不怎么搭话。

这样的会见,无异于一场煎熬。而这样的煎熬,每隔一两天便要重复一次。

陈则铭看得出荫荫早已经不胜其烦,他想再继续下去荫荫只怕真要翻脸了,皇帝可不是自己,他不会忍受荫荫的脾气。真这么做,荫荫在宫中的大好前途便毁了。

他只能柔声,尽量用语气安慰着这个本该安心休养的孕妇。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不到半个月,便骤然终止了。

因为前线传来噩耗--杨粱出师未捷,战死沙场。

23、

消息传来,皇帝三日未上朝。

第四天,大臣们依然不得不天不亮便到朝房中等候,等候不知道会不会有的早朝。

此刻谣言已经传遍京城,大臣们也都议论纷纷,据说杨殿帅死讯传来后,皇帝三夜未归寝宫,守在杨殿帅骨灰坛前,不眠不休,不言不语,也不肯入膳。但凡有人打搅,都被他打了出去。

也有人说杨殿帅便是当年皇帝当太子时候的情人,被先皇刻意压制过的往事,此刻又象翻咸鱼一样被翻了出来,虽然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

正是众说纷纭时,午门城楼上的鼓却及时敲响了。

皇帝要早朝。

龙座上的皇帝脸被玉旒挡住,看不清晰,但隐约还是能见疲惫之态。一开口便直入主题道:“今日其他事务免奏,只谈出兵再讨朴吕之事,众卿以为这一遭谁能领兵?”

杨粱已是难得的将才,朝中虽然还有不少将军,可要说超过他的却寥寥无几。这一问,众臣都面面相觑,一时间无法应对。

皇帝环视一周,见无人上前,大是失望,冷道:“我朝上下,便再无人才了吗?若是果真如此,那十日后,朕御驾亲征!”

这话一出,众臣都连声阻止,殿下立刻站出数名武将,纷纷跪请道:“臣愿往。”

皇帝一个个打量过去,将目光停在最末一人身上,久久不动。众臣都觉异样,纷纷回头看,却是个面如冠玉的青年将领,甚是俊美。

皇帝道:“陈则铭,如果是你,要多少人马?”

那将领低头,“臣愿领精骑一万,征讨朴吕,为杨殿帅报仇!”此言一出,众人都暗自嘀咕,这小子好狂啊,杨粱十数万人马尚战败而亡,他却只取一万,想出风头想疯了吧。

皇帝冷冷“哼”了一声,“一万?你去送死吗?”

陈则铭抬起头,认真道:“兵不在多,而贵在精。”

皇帝不悦拂袖,“众卿还有何提议?”竟然将出列的陈则铭晾在了原处。

众人见他年纪轻轻,却大言不惭,口出狂言,都觉他有些咎由自取,受些冷落也好,一干人等竟无人肯为他解围。

陈则铭跪在殿中,环顾片刻,见左右说得热闹,却没一人理睬自己,不由微微低首。那背却依然挺得笔直,并不塌下半分。

待太监宣布退朝,朝臣潮水般从他两侧退走,陈则铭在原处不起身也不动弹,如同磐石生了根。

隔了片刻,殿上已经寂静无人。

有太监来劝他离去,他只是摇头。那太监见他坚持,只得走了。

他一人如雕塑般,在偌大的屋子里形单影只的等候,呼吸声充满耳廓,阳光从身后的殿门射入,将他面前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灰尘在他身旁的阳光里飘忽飞舞,它们是这片静谧中唯一鲜活的东西。

不知跪了多久,听身后脚步轻微,韩公公悄步走来,到他身侧,“万岁宣你,起来吧。”

皇帝换了便装,没了玉旒的遮挡,靠在塌上的他脸色有些灰败。见陈则铭进来,他抬了抬手,身旁的宫女知趣的退了下去。

陈则铭瞥到那宫人的离去,心中突然不安起来。

皇帝朝他招手,陈则铭犹豫片刻,走到他身前跪下,“万岁。”

对方半晌没有动静,陈则铭心中奇怪,不由抬眼。见小皇帝神色狰狞,正恶狠狠瞪着自己,大惊低头。再抬头看,皇帝面上早没了表情,只神情冷淡地移开了目光。

“杨粱死了,接下来这一战自然凶险无比,你为什么请战?”

陈则铭心中砰然直跳,难道是自己看错了。迟疑了片刻,“为家为民,理当如此。”

皇帝不耐,“大道理不要讲,说真话。”

陈则铭低头怔了片刻,“......杨殿帅与我私交甚笃,有教诲之恩,他......”说着想起几个月两人还在灯下相谈甚欢,不由黯然。暗道,生平我就这一个知己,如师如友,为他复仇纵然身死,也是一偿心愿。心中如此想,不知不觉口中也同样说了出来。

却听皇帝喃喃道:“你们一个个......一个个......”陈则铭一怔抬头,却见皇帝竟然满面泪水,神情恍惚看着自己,不由大吃一惊。

皇帝似乎不知道自己哭了,只盯着他道:“你要复仇?......你有什么资格为他复仇?......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你是个什么东西!!!”语气越说越是激烈,最后竟猛地一脚踢了过来,陈则铭微一闪身,还是被踹在胸口。

本来凭他武功,躲开也不难,他却怕皇帝因此大怒,只得运气受了这一脚。谁知道本来应该不会武功的皇帝似乎是也有些功夫在身,这一脚居然颇重。

陈则铭喉口一腥,似是受了些伤,大是惊讶。

突闻一声龙吟,再抬头,见皇帝从墙上拔剑下来,不由惊道:“皇上!”

话音未落,皇帝已举剑朝他刺了过来,他不敢去夺,只得使身法左右躲闪。眨眼间,皇帝已劈了几剑,门外宫人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看到此景,不由惊叫。

陈则铭趁乱扯下桌上布帷,运劲一抖,布帷已然缠住剑刃,另一只手运指在那剑身上一弹,皇帝手中剧震,不由松手,那剑“当”地一声落地。

这一招却是杨粱曾用过的,两人切磋时陈则铭讨教了几招,如今使出来也是像模像样了。

众人都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前恍惚神色也已消退,看着陈则铭怔怔发呆。

陈则铭弯腰拾起那剑,双手平捧,走到皇帝身前跪倒,“臣罪该万死,唐突了陛下。”

皇帝脸色阴晴不定,愣了半晌,方伸手接剑。接过时却故意腕中用力,朝剑柄上压着,一路拖了过来。

陈则铭虎口一痛,忍不住咬牙,抬头看时,皇帝已把剑取了去。他握紧拳头,垂到身侧,手心温热湿滑,这一划该是出了血。

皇帝观剑身,见刃上隐约一道血痕,眼微微眯了眯,不动声色将剑还鞘。

又叫众人退下,淡然道:“卿有心复仇,朕甚感欣慰......”说着又诡秘一笑,“可朕说过永不用你,君无戏言,你要朕怎么改口?”

陈则铭一怔,有些哑口。皇帝瞧着他,笑道:“用口伺候朕,......朕给你出头的机会。”说完看着他只是笑。

陈则铭片刻后方反应过来,惊怒交加,气血翻涌,险些昏了过去。

24、

之前,两人虽然已经交欢多次,可陈则铭只是被迫为之,难有欢娱,痛苦之余还能安慰自己,此乃强权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可此刻皇帝这个要求,却分明是要陈则铭主动取悦于他,要他心甘情愿践踏自己的尊严。

陈则铭一方面明白他是刻意为难自己,心中痛恨无比,另一方面却知道这却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做到了自由便在彼端,这样的诱惑于他而言实在难以抗拒,一时间心中纷乱,难以抉择,想了片刻,头皮已经发炸般的痛,胸闷欲吐,竟然再也想不下去。

皇帝看他片刻,返回塌旁撩袍坐下,随手拿起塌上奏折翻看起来,神色自然,仿佛房中并无陈则铭其人,仿佛之前他并没说过那句话。

陈则铭两手成拳,双肩颤抖不停,面上渐显痛苦之色。室内寂静无声,只听得到他难以遏制的喘息声。

待手中奏折浏览完毕,皇帝抬起头,淡道:“想好了吗?”

陈则铭抬头,目中有些迷茫,皇帝见状挑了挑眉,下了塌,走到他面前,俯视片刻。

陈则铭脑中昏沉,逆光也看不清皇帝面容,晃晃头,定了定神,睁开眼伸手去解皇帝腰带。双手颤抖如筛,竟然半晌也没能解开。

皇帝也不动,居高临下看着他。

陈则铭只觉头越来越沉重,不得不停手,将头抵在自己臂上休息了片刻。眼角湿热,却是有泪流了下来,片刻便沁入衣内去了。

皇帝蹲了下来,伸手托起他下颚,仔细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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