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知 + 番外——寒雨连江

”体重偏低？“霎时间有些哭笑不得的林寒江抿了抿嘴唇：”那您的意思是--我需要增肥？“
”没那么夸张。“老者又潇洒的摆了摆手：”以你现在的体重，要想保证你们双方，特别是你的绝对安全，我建议，嗯，只是建议啊，你最好能增重三到五公斤左右。当然你也可以不--“
”嗯，我知道了！“打断了老者话头的林寒江站了起来，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那--还有别的要求吗？“
”哦，没有了。从明天开始呢，你需要每天过来注射一次生长因子，这样造血干细胞才能大量繁殖，到时候它们进入你的血液循环，就能为移植做准备了。“
”好。那我走了，哦，对了，我--想向您提个要求可以吗？“
”哦？有什么要求你就说吧。“
”嗯--我是希望您能对外保密--也就是说，您能不能别把关于我的消息透露给医院和病人家属之外的其他方--咳，说白了就是媒体什么的--“
看着眼前微红着脸目光真诚的林寒江，老人显然有些意外。办公室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的老者有些激动，下意识的抬起了手，老人很快就点了点头：”当然，我们会替你保密的，你放心吧。“
”那好，谢谢您！“林寒江灿烂的笑容让老人也开心的微笑了出来。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消失在门口，老人的目光依然没有移开。
从红十字会大楼出来的林寒江直奔超市，一番挑挑拣拣后又转身钻进了附近一个农贸市场。一切采购完毕的林寒江走进自家小区时引来了几个大妈的好奇心：”唉吆小林呐，买了这么多东西？怎么超市大减价？“
”咳不是，家里，家里没什么菜了，我也懒得一趟趟跑，就一次多买了点儿。“
”嚯！真是，还是你们年轻人行，要是我这把老骨头都拎不回来--哎呀你手里那是什么？看着好像--唉吆是甲鱼吧？你买这个吃干嘛，大热天儿的，上火！而且这玩意儿可是难弄呐，一股子土腥味儿，不好吃！“
”我就是--咳，看着好玩儿我就买了，也算尝个新鲜--“一边敷衍着热情的大妈们，林寒江一边加快了脚步向自家楼里走。听着大妈们在身后不依不饶的嘀嘀咕咕，林寒江只能摇摇头苦笑了两声。
第二天按照规定注射了生长因子的林寒江第一次出现在了市第一人民医院。走进血液科的办公室，林寒江轻轻叩了叩敞开的门：”李皓然医生在吗？“
此时办公室里唯一一位白大褂从桌上的表格堆里抬起了头，端正的五官和沉静的表情让林寒江微微愣了愣神：”我就是--您找我有事吗？“
”哦--我，我叫林寒江，我是--“
”哦，林先生啊！你好你好！“一下子站了起来的李皓然快步走了过来，握住了林寒江伸出的手：”很高兴见到你！说实话能找到你真的很不容易，我这个病人已经等了半年多了，时间对他来说，每一秒都很宝贵。他家里人得知这个消息后真的非常激动--“
”哦，这个--说实话我也很激动。“有些不好意思的林寒江下意识的曲起左手食指摩挲了几下嘴唇：”能和一个需要造血干细胞的患者配型成功，我真的很高兴。能帮助他的话，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是啊！这真的是非常难得的缘分！“笑着点点头，李皓然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几下林寒江：”林先生这次过来是--？“
”哦，我是想看看那个孩子，当然，我是说，如果方便的话。听说他只有十九岁是吧？刚上大二--“
”当然可以，说实话我们正打算联系您过来一趟呢，特别是病人家属，非常想见见您。您跟我来吧，这边走。“迈步向办公室外面走去的李皓然微微侧着身子扭头看着林寒江，嘴角浮起一抹微笑：”林先生--是做老师的吧？“
”哦？啊，是。你怎么看出来的？“
”感觉很像啊！“李皓然笑容更深，同时也放慢了脚步让林寒江跟上来和自己并肩：”我也有朋友是做教育的，你们给人的感觉还真有点儿像--到了，就是这间病房，但是现在这个病人必须在无菌病房里接受观察治疗，不过还好现在有你，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很快他就能恢复了。“一边说着一边扭过头来看着林寒江的李皓然却发现此时的林寒江似乎并没什么心思听他说话，他全部的目光都透过玻璃集中在了病床上那张格外苍白的少年面孔上。下意识咬了咬嘴唇的林寒江轻轻叹了口气：”怎么看他都还是个孩子啊--真是造孽--“
有些讶然的李皓然愣了一会儿，眼神就这么胶着在了身边这人的身上。过了一会儿，李皓然伸手摘下了旁边墙上的电话听筒，轻轻递了过去：”来，跟他说几句话好吗？他说过，如果捐献人来了，一定要请对方跟他说说话--“
”啊？啊--“反应过来的林寒江慌忙点点头，伸手接过了话筒：”喂？那个，祝染徽？你听得见吗？“
一阵嘈杂后，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的传了过来：”你是--“
”他就是你的骨髓捐赠人林寒江林先生，小徽你不是一直想跟他说说话吗？现在他就在这里。“此时伸过手来把话筒拿了过去的李皓然对这话筒解释了两句后又把话筒推给了林寒江。来不及纠结他直接抓了自己的手，林寒江紧张而慌乱的把话筒凑到了嘴边：”对，小徽，是我，林寒江。我也叫你小徽你不介意吧？“
”当，当然不啦！“话筒那边的声音已然很轻，却明显透出一股兴奋的气息：”我--我看见你了，林哥哥你真帅！“
”哈？“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话的林寒江一下子笑出声来：”谢谢你的夸奖啊小徽，林哥哥相信你好起来之后一定会更帅的！你安心养病好吗？坚持住，林哥哥跟你保证，一定会把最好最帅的干细胞捐给你！好不好？你可要加油啊！“
”嗯嗯--我一定会的，等我好了我就找你去玩儿，我特别会打篮球--“隔着玻璃看着病床上用力点头的少年，林寒江的眼圈红了。用力抿住嘴唇忍住充斥鼻腔的酸意，林寒江笑着向里面挥了挥手：”好啊--不过我打的很烂--“
此时的李皓然已经轻轻的退开了。坐回办公室的他顺手拿回桌上的表格继续仔细验看，却又忍不住时不时的的瞥门口几眼。
再次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林寒江头有些低，红红的眼眶和鼻头让李皓然默默抽出了几张纸巾递了过去。闷闷的说了声谢谢，林寒江轻轻的做到了李皓然的对面：”李大夫，关于移植的事情--大概就在下周三是吗？“
”嗯--理论上是这样的，当然，这要在你们双方都保持一个比较良好的状态下才能进行。如果有任何一方有些意外的话--这个，也都没法保证是吧？“
”可是--“林寒江有些发急：”听他父母说，以他现在的状况，时间已经很紧迫了不是吗？“
”对。由于病情加重速度很快，他随时都有可能复发，一旦这种情况产生，骨髓移植也没有什么么意义了--“看着林寒江越来越发白的脸色，李皓然赶紧伸出手去轻轻放在了林寒江的胳膊上：”别太担心了，现在有你给他合适的配型，再加上一场不出意外的手术，他很快就会恢复了。“
感到了些许放松的林寒江感激的对着李皓然笑笑，却很快又抿起了嘴唇：”李大夫，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和您，和您商量一下。“
”商量事情可以，就是别再您啊您的叫我了，看咱俩这岁数，你就叫我小李好吧？我叫你一声小林，你也应该不介意吧？“
”啊--当然不介意。那，小李--大夫，“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的林寒江微红着脸耸了耸肩：”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让您对外保密--就是，就是媒体什么的，我不太想面对他们--真的。“
”哦？哦--小林你，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还是--“
”我是一个同志。“林寒江坐的很直，从神态到语气都很平静：”就是，就是那个意思。所以我真的不想让媒体什么的--我想我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毕竟除了我的家人和极其，极其亲密的朋友才知道--“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的林寒江微微垂下了头，声音也越来越轻了：”毕竟这种事情，还没有到了能摊开来给所有人看的地步。而且，而且我也不想再让小徽他们家感受到什么--他们已经受了太多折磨了--我--“
”我很荣幸。“此时的李皓然把放在林寒江胳膊上的手又轻轻的收紧了些，柔和的微笑让林寒江一下子收了声：”现在我也知道了这件事，那我也应该是你极其，极其亲密的朋友了吧？“看着林寒江一下子涨红了的脸庞，李皓然的笑意更深了：”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现在就向你保证，我对这件事情会严格保密的。你不用担心别的，只要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毕竟小徽现在的希望已经全部寄托在你的身上了不是吗？“
有些意外的林寒江身上所有的”悲壮“感一下子都消失了。慢慢微笑起来的他用力点了点头：”这点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的。对了，请您--你把手机号码告诉我好吗？我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和你联系。“
”当然了。我的手机号是130--“听着对方开始报数的林寒江一边说着不好意思等一下一边手忙脚乱的掏摸手机，却不小心带出了一个很花哨的小袋子。李皓然低头一看，却忍不住哑然失笑：”巧克力派？怎么小林你喜欢吃这个？“
”啊？啊--我，是挺喜欢吃的。那个，小李你说吧，130然后呢？“一下子尴尬万分的林寒江弯腰迅速抓起地上的袋子塞回包里，敷衍了几句后带着电话号码”落荒而逃“。看着急急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李皓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却又很快收住嘴角恢复了一脸的沉静。
一周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上次的初见好像就在昨天，可是现在站在李皓然面前的林寒江却让他感到有些不对劲儿。仔细打量了一下，李皓然了然的哦了一声：”这一周不见，小林你--有点--“
”胖了是吗？“林寒江的眼神很明亮，语调更是轻快：”我今天早上称的，长了大概4公斤吧！这样不是--对移植更有利吗？“
”啊，对。不过你放心，现在这样儿一点儿也不影响你的形象，反而比原来--“歪着头上下打量着林寒江的李皓然想了想，还是把”可爱“这两个字收了回去。但林寒江却显得很不在意：”唉，什么形象不形象的，这个都是小事儿！对了，什么时候开始提取干细胞呢？“
”哦，马上就开始了。现在正在准备，一会儿就开始单采（注：即提取造血干细胞）。你先坐这儿等一下吧。唉，对了，你家里人--“
”我爸妈？哦，我让他们在那边的休息区等着呢，其实我本来都没想让他们来，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有些孩子气的耸了耸肩，林寒江笑的很轻松：”说实话我现在真的挺激动的--形容不出来的那种--“
看着眼前人的笑脸，李皓然突然很想就这么揽住他，好好说些什么。但是却在伸出手的刹那回过神来，只是点了点头：”确实是没什么的--对身体没--“
”李大夫？单采机准备好了。现在可以采集了。“
”哦，好的。“门口护士的提醒让李皓然一下子记起了当前的首要任务。轻轻拍了拍此时正一脸跃跃欲试的林寒江的肩膀，李皓然笑的温和而鼓励：”好了小林，咱们走吧，记住放松就行，到时候我就一直站在边上，放心吧。“
躺在病床上的林寒江确实很放松，看着鲜红的血液顺着细细的导流管流进不断左右缓慢摆动的单采机血袋，他还有心情开着一直看下去会不会被催眠的玩笑。三个小时的采集过程其实很漫长，但是始终站在床边没有移动过的李皓然却感觉这次的采集出奇的迅速，不一会儿那个暗红色的袋子就被护士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好了林先生，采集过程已经结束了，您慢一点起来--“
已经有些僵硬的林寒江想要坐起来，却被身旁眼疾手快的李皓然一把扶住了肩背：”慢点儿，躺了这么长时间，别起的太极，否则会头晕。“指导着护士把棉球按在了林寒江的肘部内侧，李皓然搀着林寒江慢慢站起来走到门外：”咳，我现在感觉挺好的，没事儿。小李你甭这么加小心--对了，你不是马上就要去手术了吗？小徽他--“
”嗯，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他会没事儿的。你现在回家去休息--“
”我不累。“林寒江的头摇的很坚决：”我想在这里等着最后的结果，否则心里--不过你放心，我知道术后不见面的惯例，我只要知道结果就好，真的。“（注：根据国际惯例，骨髓移植后，为了保障双方的权益，特别是处于受捐赠者的心理方面考虑，捐献者和接受者一般一年之内是不要见面接触的。）
看着林寒江坚定的眼神，李皓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的，你放心，我保证以最快的速度把好消息带给你。“
说实话，这次手术进行的相当顺利。摘下了口罩的李皓然看着被推回无菌病房的祝染徽，长长舒了一口气。没顾得上和激动的满脸泪水的祝家父母多说几句，他直接穿着手术服向着走廊另一端的休息区走了过去--
”我说你可真有主意啊！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儿啊！“
”行了！别小题大做！捐都捐完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倒是你，就这么不不管不顾的跑回来，那边怎么办？我爸也是，明明嘱咐过了别告诉你的--“
”行啦，多亏着林叔告诉我，要不然我还蒙在鼓里呢！你说这事儿我会反对吗？早告诉我也省得替你担心不是嘛？--从机场一路超速回来，估计这次驾照都保不住了--“
”谁让你--哎呀，真是的，你就这么没轻没重啊？出危险怎么办？唉吆气死我了你--“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这也是着急了--那边其实都弄差不多了，合同都签了，剩下那点儿应酬不去也罢。有副总在那儿盯着呢，没事儿。唉，江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头晕吗？“
”唉吆你都问了一百八十遍了，我真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不是说过了吗这东西和--“
”和献血差不多。“看着此时正头碰头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个人，李皓然放慢了脚步，脸上浮起了礼貌性的微笑。看着慌忙站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林寒江，他笑着点了点头：”手术一切顺利，你放心吧，他很快就能恢复健康了。“
”啊！太好了！谢谢你小李！“看着林寒江惊喜的表情，李皓然把目光转到了他身边那个高大的身影上：”你好，我是这次的主治医师，李皓然，其实这次最该感谢的还是小林，如果没有他，一切都无从说起了。“
”哦，你好，我叫刘先农，是小林的--嗯，爱人。呵，是不是--挺惊讶的？“看着李皓然轻轻摇了摇头，刘先农笑的很诚恳：”咳，这件事，也算是我们的荣幸吧。能为那孩子做点什么我们也很高兴。“刘先农伸出手去，却在李皓然笑着举了举还带着塑胶手套的双手后识趣的收了回来：”那个，我听说献血什么的之后，应该补充点蛋白质之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