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齐咚呛之男人观察笔记——未夕

我想起一件事来，就问他：“叔叔，你姓什么呀？”

他说：“我姓包。”

我有点高兴起来：“咦，是包青天的包吗？”

他说：“就是包子的包啦。”

唉，你看看这个人哦，他是不是有点不求上劲？

他不喜欢姓包大人的包，宁可姓包子的包！

后来我还弄清楚了他的名字，叫做包小溪。

唉，连名字也不威风。

我失望地准备回家了，可是，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包叔叔，你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枪？”

他的回答叫我下巴差一点要惊讶得掉下来。

他回答：“我没有枪的呀。”

我的天哪！他居然连枪都没有！

他是不是真警察啊？

“你你你你……你怎么会没有枪啊！”

他好象还有点委屈：“我一个户籍警哪来的枪啊？”

户籍警是什么？

唉唉唉！

他可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让我那么失望，所以他补充说：“我有一根警棍。”

我叹一口气说：“那你就给我看看你的警棍吧。”

他说：“哦。”

我以为他要从身后掏出一根警棍来，可是，他却跑到他的桌子前，翻呀翻呀，翻了一会儿，找出一根短短黑黑的玩艺儿来。

我以为警棍应该是长长的，上面还有倒刺的那种呀，一通电就卡卡卡地响，发着火光的。

我问：“你怎么不带在身上啊？”

他说：“走到哪里都挂着这个象什么样子嘛。再说，我也不能用它电老百姓啊，会犯错误的。”

可是，包子叔叔啊，你总归是会遇到个把坏人的嘛！

在我和包子叔叔说话的时候，那个威猛的警察叔叔和一个胖胖的警察阿姨都在笑，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虽然我对包子警察叔叔充满了失望，但是，能认识一个警察也真的挺不容易的，所以，我还是常常给他打电话，也常常跑到派出所去找他玩儿。

慢慢地，我也发现了他的一些优点。

比如他比较有耐心啊，他手挺巧的啊，折纸折得不错啊。

可是，他有时候也挺狡猾的，常常要给我一点小当上一上，最可气的是，他趁着我年幼无知的时候，骗我说，人的屁股生下来都是一整片儿的，后来因为学走路时老摔跤，摔啊摔啊就成了两半了。一开始，我是坚决想信的。

后来，我上了小学，科学文化知识丰富了，才揭穿了他的这个谎言。

什么嘛，做了警察还好骗人的吗？

我认识小包叔叔这么多年，一直在劝他想法子成长为一个真正的警察。

比如说，我常常劝他去练一练枪法啊，拳击啊什么的，可是他说算了吧算了吧，他不想当刑警。

原来，那些英勇无畏的带枪的都是刑警啊。

我说：“包子叔叔啊，你为什么就不想当刑警呢？”

包子叔叔说：“当户籍警也蛮好的呀，蛮好的。又不危险，福利也还可以。我想活得长一点，不要太忙。”

唉，包子叔叔很诚实，但是没有什么志气啊。

包子叔叔说：“你懂什么呀，包子有肉也不在褶上。”

这是什么意思？

我回家学给妈妈听，妈妈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个人好不好，不在外表，也不在他是做什么的，而在精神。

妈妈还对爸爸说：“我们段上的这个小警察很有意思，现在这个社会，年青人都想活得张扬，只有他，不温不火的，好象一杯温吞水哦。”

我爸爸笑着说：“温吞水好哦，最养人啦。”

爸爸称赞包子叔叔，是因为他也是温吞水，这么一想呢，我就越来越喜欢包子叔叔了。

现在我基本上弄清楚了包子叔叔主要的工作是什么了。

有一天，我们楼上的叔叔跟他的老婆吵架，吵着吵着就打起来啦！然后，邻居们就打电话给派出所，包子叔叔就来了。

可怜的包子叔叔，这几年来，他的个子没有长高一寸，胳膊也没有粗一分，连飞镖的水平也都没有什么进步。

他冲上前去想拉开叔叔跟他的老婆，可是，那个强壮的阿姨用力一推，她的胳膊撞在包子叔叔的下巴上，一下子就把包子叔叔撞得噔噔噔地后退好几步，还是一个奶奶把他给扶住了。

大家一看，哎呀，不得了，包子叔叔受伤了，因为那个强壮阿姨推他，他自己的牙齿就把自己的舌头给咬破了，满嘴的鲜血啊！象是革命者在吐血啊！

很壮观的。

我们楼上的叔叔说：“停手停手！你把人家警察都打啦！”

可是他的老婆不听从他的，继续在他的背上咚咚咚地捶。

可怜的包子叔叔，他呸呸呸地把嘴里的血吐一吐，继续上前拉架。

这一次，他离得远，把胳膊伸出去老长，还用手护着自己的下巴。

唉，包子叔叔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胆小呢？

结果，包子叔叔也没有拉开他们，还是我妈妈上前去拉的。

我妈妈好棒啊！

她一边拉开强壮的阿姨，一边叫：“再打，再打叫人来给你们暴光了啊！”

他们就不打了。

包子叔叔还一个劲儿地向妈妈道谢呢。

妈妈问他：“你要不要紧啊？”

包子叔叔说；“唉唉，从来没有流过那么多的血，这下子亏了。”

可是，今年的秋天，包子叔叔却做了一件了不得的英勇的事情，真叫人刮目相看。

是这样的，我们楼下有一片旧房子，正准备拆迁，有一天，忽然有一间着起火来。

老房子着火是很吓人的，火就象一条红红的怪物的舌头，一下一下舔着屋顶，墙壁，还有屋里的一切，一舔，就舔出一片焦黑，再一舔，就只剩骨头架子了。

可怕啊！

当然我没有亲眼看见，我是看电视新闻的。

就在这可怕的场景中，我的胆小的，瘦瘦的，没有什么志气的包子叔叔冲进火里，把困在里面的一个小女孩救了出来！

包子叔叔自己受伤了，有一根烧焦的木头砸到了他的腿，还好伤不太重。

包子叔叔住院了，我去医院里看他。

他一见到我，就象看到亲人一样，热情地说：“哎呀咚呛，你可来了，我差一点就要见不到你了。”

我也热情地说：“包子叔叔，你好了不起啊！你现在是英雄了，电视上都拍到你了呢。”

包子叔叔说：“什么呀，我熏得象一只烤鸭一样，难看死了。幸好是伤在腿上，要是伤在脸上就完了，本来就不帅，真伤了脸就更不能看了。”

我仔细地看了看包子叔叔，结果发现他真的不怎么帅。

不穿警服的时候，就显得更瘦更不起眼了。

我就安慰他：“但是你心灵美。”

包子叔叔说：“心灵美也没有用，不帅还是不帅。”

说完了就偷偷地从枕头下面拿出一面小镜子来照一照又叹一口气。

我发现一个问题，自从包子叔叔受伤以来，他变得注重外表了。

又过了几天，我去看他，我进他病房的时候，看见有一个阿姨坐在他床边跟他说话，包子叔叔的脸红红的。

阿姨看见我来就走了。

我问：“这个阿姨是谁呀？”

包子叔叔突然变得有点扭扭捏捏的，他问：“是我以前初中时的同学。咚呛，这个阿姨好不好？”

我想了想说：“她的头发很漂亮。”

包子叔叔说：“唉，不仅头发漂亮吧，还有哪里漂亮？”

我说：“哪里都挺漂亮的。”

其实她没有我妈妈漂亮。

包子叔叔更加不好意思的样子，扭着手指头说：“是吧是吧。”

我忽然灵机一动说：“包子叔叔，你是不是想这个阿姨做你的女朋友啊？”

包子叔叔说：“想也是妄想啊，人家是博士呢，又漂亮。我们俩个，一个是云朵，一个是泥巴。”

今天的天气真好，阳光明晃晃地照进病房。我和包子叔叔认认真真地讨论着他的终身大事。

本来嘛，做了朋友就应该有重要的事就一起讨论。

我觉得包子叔叔有点不开心的样子，就安慰他说：“可是你是包子啊，你的好处都藏在褶子里。”

包子叔叔听了我的话，快活起来：“说得对，咚呛，你真是我的知音啊。”

我发现今天的阳光是一种透明的亮橙色。

我说：“我觉得今天的阳光象蜜糖那么漂亮，我要尝它一下。”

我就跑过去蹲在那片阳光里，伸出舌头，象舔着什么东西似的。

包子叔叔笑着说：“你是嘴馋啦！”

他拿出人家送给他的好吃的分给我吃。

包子叔叔真是我的好朋友，多么了解我呀！

我觉得，一辈子象包子叔叔这样子也不错，把自己的好处藏在褶子，静静地等人家来发现。

总归有一天，有一个人，会发现的。

14．观察笔记之十：我家的表叔

我的妈妈常征女士爱唱戏。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没有大事不登门。”

妈妈一唱这出戏，我就知道表叔要来了。

我们家的表叔真的挺多的，我的维尼熊爸爸有四个表弟，人家是有困难找警察，可是他们是有困难都来找我的爸爸，大概是我的爸爸太好人了。

妈妈给爸爸起了一个新外号，叫齐唯民牌拖拉机。

这么些表叔当中，有一个最有趣了。

这位表叔最最有特色的，就是他的头发了。

他有一头彩色的头发，颜色多变，今天是棕色的，下一次就变成了红色的，象火狐狸一样，再下一次就变成了稻草一样的黄色。最近一回这位表叔来，他头发上的颜色让我吓了一跳，头顶上一小片蓝莹莹的，闪着金属一样的光泽。

我问表叔：“表叔啊，你这是什么颜色啊？”

他低下头，指着那一片蓝说：“钢蓝，这叫钢蓝。”

好酷啊！

我长大了，也想染这种颜色的头发，看上去象火星来客似的。

可是我的妈妈常征女士威胁我说：“如果你敢染这种颜色的头发，我就给你剃一个大秃瓢！”

妈妈有的时候是有一点不够民主。

我的这位表叔不仅头发漂亮，人也长得蛮好，亮亮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就弯成月牙状，皮肤比较白，鼻子也比较挺，上面撒了几粒雀斑，跟我小舅舅不是一种风格的漂亮，但是都是帅哥啊。

我小舅舅是现代派的，表叔比较古典。

妈妈老是劝表叔：“小七啊，不能老是染头发，染发剂里有治癌物质！”

我的这位表叔叫乔七七，要是他有一个兄弟的话，可以叫乔八八，或是乔六六。

可惜没有，他也没有爸爸跟妈妈，他是一个孤儿，好在他结过婚了，现在有一个家了。

表叔说：“好的好的，姐姐。”

表叔一直叫妈妈做姐姐的，他是一个蛮有礼貌的人，到我们家来时，从来都是哥哥姐姐叫得很亲热。

可是下一回来，他还是染着头发。

他有一点象我们小孩子，虚心接受，坚决不改。

但是，我妈妈还是蛮喜欢他的，因为他是帅哥。

我那喜欢帅哥的妈妈常征女士说：“老齐家的亲戚当中，就只这一个长得好啦！人也厚道。可惜……”

一开始我不知道妈妈说可惜是什么意思，后来我明白了，妈妈是可惜这么个帅哥，书读得太少了。

我的这位表叔啊，读完了初中就不读了，现在，他常常读白字呢，比如，上一回，看报纸，有一个字：骆，他就读“各”，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马上就知道可能是自己读错了，摸摸鼻子笑着说：“我读错了吗？这个是什么字啊？”

我就告诉了他，他还谢谢我，这个人其实蛮虚心的。

表叔还喜欢用成语，但是常常用错，比如他看电视剧时说：“呀，这个人的女朋友得了白血病了，他真是苦痛欲绝啊。”

我就提醒他：“表叔啊，那叫悲痛欲绝。”

又比如他说：“那个人真是厚脸无耻。”

我就又提醒他：“表叔啊，那叫厚颜无耻。”

表叔就又笑笑说：“哦。”

他一点也不害羞，还说：“咚呛真了不起。你们老师也了不起，水平比我们那时候的老师好。我们那时候，老师都是中专毕业，现在的老师都是本科毕业。”

咦，这个他知道的蛮清楚的嘛。

表叔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可是他看上去很年青，他的性格也很年青，最喜欢玩游戏，什么时候看见他，都拿着一个掌上机在玩，手指在上面象飞一样，令人眼花缭乱。要是有专门的打游戏的学校的话，我估计我的这位表叔至少可以拿一个硕士文凭。

表叔因为没有文凭，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本来他想去做装修的，可是我的维尼熊好爸爸舍不得他那么累，他说做装修容易受到甲醇的污染，是要得癌症的，还是开一个店子吧。

我爸爸就帮表叔贷款开了一家店。

表叔为了表示自己对游戏的无限热爱，开的是一家游戏室。

这样一来，他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天天地玩游戏啦！

这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工作啊！

表叔还常常请我去他的游戏屋免费玩游戏，他总是笑眯眯地对我说：“咚呛，来玩儿啊！不要钱！”

妈妈批评爸爸：“你不能太宠小七，没有原则地宠他其实是害了他。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学一门技术，要不将来怎么办啊？总不能七老八十了还打游戏吧？”

爸爸就叹气说：“唉，没办法啊，七七小时候太苦了，所以现在，我老是狠不下心来拒绝他的要求。”

我听爸爸说起过，我的这位表叔，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他的爸爸天天喝酒，还跟不同的阿姨来往，根本不管他，后来，他的姨妈，就是我的奶奶，就把他带回自己家里来养。但是，对他又不够关心，表叔不好好学习的时候，只知道打骂他，从小到大，只有我的爸爸对他好，所以他跟我爸爸也特别地亲。

唉，不健全的家庭的小孩子真可怜啊。

爸爸还说，表叔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得过一种怪病，一到晚上就睡不着觉，在黑暗里大睁着眼睛，拉着我爸爸的手说：“哥哥，我的耳朵里有人在叫我有人在叫我。”可是一到白天呢，他就犯困了，没有办法学习。

真凄惨啊！

所以爸爸很心痛这个表叔，尽他的能力来帮助他，可是这个表叔还是问题不断。他最大的问题来自于他的女儿。

我的表叔虽然只有二十九岁，但是，他却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是不是很惊人？

许多人都不相信表叔是一个有那么大的一个女儿的人，他们都会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说：“你瞎说哦！他有女儿啦？这个是他的女儿吗？啊呀呀呀！”

可不是嘛，表叔跟他的女儿站在一起，就象大哥哥带着一个小妹妹一样，谁也想不到原来他们是父女。

妈妈说：“你表叔啊，十七岁就跟人家生了一个孩子。那个时候，他自己还是小孩子呢。大小孩带小小孩，哪里会带呢，一有事就抱着个孩子坐在我们家沙发上，也不说话，象个小傻子，呱唧呱唧地眨眼睛，象怕光似的，一个劲儿地吸鼻子。真是造孽！”

妈妈回过头来又对我说：“齐咚呛同学，我先警告你！你要是敢那么早地给我抱回一个孩子来，别指望我会认他做孙子，我把你们俩统统扔到垃圾箱里去饿死算了！”

什么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虽然有一点抽动，但我是很纯洁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