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谁敢再过来,当心本殿下劈了他!"看着太子圆睁着双目的样子,再看看仗剑少年腆着胸脯横眉立目的样子,达密哲元朗忍不住笑出声来。
"元慎,太子哥哥在这里,你怎么可以随便拔剑出来。"
快步走过去,达密哲元朗夺过少年手中的剑将其插回了剑鞘之中,俯耳对其轻语,"还不快点把人带走,他若是气急了,连你也逃不了。"
"我不怕!"少年一脸忿然,"这么胡来,就算是父王也不会原谅他。"
"听我的话,如果还想让英多罗红英活命,就快点把人带走。之后的事交由我来处理就好了。"
混乱之后,达密哲元朗对着太子说:"不然就这么算了吧,你把英多罗红英让给我。我叫元慎给你谢罪。"
达密哲元佑默不做声,良久,看着元朗说:"英多罗红英长得那么差,怎么会有那么个天仙似的妹妹?"达密哲元朗叹了一口气,眼中突有一道光闪过。
"这样吧,你让红英跟着我,等他妹妹长得大些了,我让他把妹妹献于你做个侧妃,你看可好?"
"真的?"达密哲元佑精神一振,"你真能说动英多罗家?"
"放心吧,皇兄。怎么说,我也是盈妃带大的,英多罗家或多或少总要卖我点面子。只要英多罗家同意,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人娶到宫里来。"
"如果你可以把这件事情办成,等我登基接位,我就把干州和凌州都封给你当谢礼。"
"好说,好说。"
元朗暗暗皱起了眉头。
看他心急的样子,看来真是当太子当得不甘了。
英多罗红英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寝室之内。
身边,似有人在嘤嘤而泣。
"宛如?宛如?是你吗?"
"是我,哥,你总算醒了!"小自己二岁的妹妹红肿着眼睛,一脸忧心地看着自己,英多罗红英伸出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傻丫头,我没事。"红英小声地说。
"什么没事!"英多罗宛如站起身,忿忿地说,"都是那个太子,视人命如草芥。如果不是我去叫元朗跟元慎来救你,你早就被他折磨死了!"
"他们?"
"雀儿来给我报信,说是你放走了太子抓来的宫女,正被太子用鞭子抽。我担心你会出事,所以去姨娘那里搬救兵。半路见了元朗,他虽然答应我去救你?但那个家伙一向跟太子不对盘,我怕有意外,所以又去叫了元慎......"
"你真是胡来。"
英多罗红英皱起了双眉。
"元朗殿下机智深沉,可是元慎一向行事莽撞,他如果强出头,一定会跟太子结下梁子,太子绝放不过他的......如果他再说我们英多罗家借着盈妃勾结皇子,本来就对爹爹诸多猜忌的皇上就更不能放过我们家了。"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他把你淹死吗?"英多罗宛如不以为然,"那个元佑,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如果将来真地让他继了位,天下岂不是要遭殃了!哥,我看你那个伴读不要做了,咱们让爹挂印辞官,咱们就跟着爹娘回中原的江南去。"
"傻丫头,哪里是这么容易地事情......"一声长叹,掩去了深深地无奈。
宛如当然不会知道,现在英多罗家族面临的会是怎样危险的局面。
英多罗红英蹙紧了眉头。
屋外隐有兵刃劈空之声。
"那是什么?"英多罗红英问。
"是元慎。"
宛如扶他起来,走到窗边,"他大概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在练剑吧。"
推开窗,带着寒意的风迎面扑来,刺得红英的脸有些发疼。
有些发红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少年的身上,在他挺拔的身体上笼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额角的汗珠闪闪发光,双唇紧抿着,眼神犀利而冷静。
是他。
熟悉的身姿,熟悉的剑路。
只是这么远远地看着,红英想起来,似乎自己都还未曾跟达密哲元慎正式地面对面地说过一次话。
可以跟皇子们直面交流的,只是经常出入盈妃宫中,和元朗一起长大的妹妹了吧。
想到这里,红英转脸看着妹妹。
英多罗宛如正红晕着双颊注视着庭院中舞动着长剑,英姿勃勃地达密哲元慎,唇角隐隐含着笑。
英多罗红英没来由地心中一紧,肺部的疼痛感再次席卷而来。
他的妹妹,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长大了......
昭元十二年,金翅王朝的皇帝离奇地死去,围绕着他的帝位,皇宫里掀起了阵阵腥风血雨。
最为常见的兄弟阋墙,诸子争位的现象也终于不可避免地再次爆发。
这一年的夏天,金翅王朝的王城发生了一场动乱。
宣布继位的太子元佑在登位大典的前夜被人刺杀身亡,过了三天,故太子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又莫名夭折,于是整个京都陷入了一片空前的混乱之中。
马车在平整地官道上急驰而过,扬起大片黄色的尘土,车后,一队骁骑急催着战马一点一点向马车逼近。
马车渐渐被灵便的马队赶上,马车上的车夫拼命挥着马鞭,却仍然无法逃脱被马队围住的命运。
急速行进的战马上,领队的将军搭起强弓,一箭将车夫射落,紧接着,立刻有一人飞身跃上马车,将惊马拉住停了下来。
马队将马车团团围住,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凝重而有些紧张。
车厢里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声音,只听得到车外马队中,有些烦躁的马儿喷着响鼻,用蹄子刨地的声响。
领头的将军有些犹豫。
太阳已经快要西沉了,斜挂在山头的日轮发出桔色的光芒,映着还未落尽的黄沙显得有些凄凉。
轻轻摆摆手,马队上的众人一齐举起了手中的强弓。
手臂挥下!十数支长箭离弦而出,将车厢射了个对穿。
依旧没有半点声响。
将军有些疑惑,翻身下马,走到了车厢的前面。
搭上车门的时候有些犹豫,不过看到密密麻麻斜插着的箭支,他挑挑眉头,放心打开了车门。
"咯答"一声,似乎是什么断裂的声音,打开车门的将军睁大了眼睛。
满满一车厢木桶,装满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刺鼻的味道。
最外一层木桶的上面,贴着一张白色的纸,上面画着一张鬼脸,写着大大的两个字"笨蛋!"将军的脸变得煞白,还没等他叫出声来,一朵火花已经跃入了桶中。
惊天动地一声响,大团的火焰喷吐而出,窜上了天空。
官道不远处的树林被震得乱颤,无数惊飞的乌鸦"呱呱"地叫着,从林中窜了出去。
一切重归平静后,路上只剩下四散的木屑和横七竖八的残肢。
鲜红的血液刺痛了人的双眼。
降到地平线的夕阳最后挣扎了一下,还是被拉了下去。
这次,真的不再有什么动静了。
"又让他跑了?"戴着硕大宝石戒指的手狠狠在椅上一拍,吓得跪在地上的人屏着气不敢吭一声。
"别气了,三哥。"
体形瘦小的华服少年喝了一口茶,"元朗那个小子一向精明得跟只狐狸一样,再加上他的身边有个比狐狸更狡猾的英多罗红英,想抓住他哪有那么容易!"
"哼,他们两个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四岁,都是毛还没长齐的小子,你们那么多大人居然三番五次被他们算计,真是一群窝囊废!我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
"三哥,骂他们也没用!五哥和七弟他们不也在追杀元朗吗?我看他们也没得什么好处去,保不准比我们的损失还要大。现在朝中有一半的老家伙站在他们那边,这事比较麻烦。而且他们还一口咬定是我们杀了太子哥哥和他儿子,情势对我们柑当不利。你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对付他们吧,元朗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暂时还威胁不到我们。"
"你懂什么!"转着手上的指环,目光凶狠的青年咬着牙说,"老五头脑简单,只有一身蛮力,想弄倒他还不容易。
太子明明是他们做掉的,想栽到我头上可没那么容易。
朝里头支持咱们的也有一半,要扳倒他们只是迟早的事。
可是元朗不同,我们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别看他小,他绝对是匹恶狼,是一根扎在我心头的硬刺。如果不把他除掉,我连觉也睡不踏实。"
"你们这帮蠢材,继续给我追。不把人干掉,就提着你们的脑袋来见我!"
"是!"
"你的手可真是细啊,可不可丛让我摸一摸啊,姐姐?"少女红了脸,眸光一转,轻轻啐了一口,嘴里骂着"小色鬼",却还是没把手抽回来。
"姐姐的小嘴一定也很香,不如让我舔一下吧。"
"小色鬼"立刻粘了上去,搂着少女的纤腰就要把嘴凑过去。
少女的脸更红了,可是看着眼着的绝美少年,身子像软了一般,没半点推拒的气力,反而心里狂跳起来,眼睛也慢慢地闭上。
"元朗!"一声清叱,少年松开了手,那少女突然失去的依撑,脚下一软,竟跌落到地上。
睁开眼,看到美少年跑去另一个清俊少年那里去,不觉得又羞又恼,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跑开了。
"红英!"达密哲元朗欢叫着,蹦蹦跳跳跑到英多罗红英的面前,"你总算来了,我可是无聊得紧呢。"
"我可看不出来你有半点无聊的样子。"
英多罗红英揽着眉,"我看你跟人家小姑娘热火得很,要是我不来你可就要得手了吧。天天在花丛里厮混,可有什么无聊的吗?"
"耶?"元朗将身靠了过去,揽着红英的腰在他的耳边吹气:"真是稀奇,莫非红英你终于发现我的好,愿意跟我在一起了吗?否则为什么这么酸溜溜地,在吃醋吗?"一把推开元朗的狼爪子,英多罗红英立起眉毛看着他。
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元朗的眼睛看到了红英微微上翘的嘴唇。
"好消息?"元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半一半。"红英沉着声说。
"那你先说好消息吧。"
元朗双手抱胸,看着面前跟自己生死与共的好友。
"好消息是,盈妃与宛如现在很安全。"
红英抬起手,将垂在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
"去,这算什么好消息。"
元朗撇嘴,"一早就把她们送出宫外,还有元慎那个毛头小子陪着,她们的安危我一点不担心。元慎一定会拼了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她们的。"
不知为什么,红英的嘴有些发苦,胸口也有些发闷。
沉默了片刻,英多罗红英突然经笑起来:"有那个毛躁的家伙在,我只会更担心而已吧。京都那边有新的消息传来了。"
"哦?是什么?"达密哲元朗的眼中闪动着精光。
"跟我们想象的一样,那里已经是一座危城。"
红英笑了一声,轻轻舔了一口有些干涩的唇角,"只要轻轻一触,立可倾倒!"元朗一击掌,放声大笑起来:"我就知道!那帮蠢材,只会窝里造反,没一个有头脑的。红英,这就是中原人说的什么来着?"
"鸥蚌相争,渔翁得利。"
"对,对,对!下次你弄只鸥来让我瞧瞧,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的。"元朗的心情显得格外的好。
"高兴得太早了吧。我还没说坏事呢。"红英眯起了细长的凤眸。
"你说吧。"元朗不太在意地说。
"追杀你的两路人马离这里都不怎么远了,所以......"红英轻笑了一声,"我们又该开始跑路了。"
"啊!"元朗惨叫了一声,"不要啊......我刚刚搞定这里的女孩子们,都还没抱上手呢!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怎么来得这么快啊!"
"那你就期待下一处的美人们吧。"
红英不为所动,拉着元朗就走,"你不知道江南出美女吗?我们就去你一直憧憬的中原江南好了......希望你不要再让那边的姐姐们为你掉眼泪!"
"我哪里让别人掉过眼泪了......我可是一向很温柔的......"元朗还在碎碎念着,人已经被红英拖出去好远,"红英你别板着脸,其实你笑起来比她们好看多了。不如你来做我的皇后好了......唉哟......怎么可以打我,我可是要当下一任金朝王朝皇帝的人哦......"
"那些话,等你有命登上帝位的时候再说吧!"
"元朗,我问你。当年如果不是宛如把元慎拖来,你会不会出手救我?"
"这是什么话......我不是已经救你了吗?"
"太子要挑断我的手筋脚筋的时候,你可没说什么话......"
"呵呵......我刚要说话,小如她们就跑来了嘛......"
"哼,想瞒我?我看你那个时候巴不得太子快点动手吧。这样一来,你根本不用等到皇上驾崩就可以把太子拖下来了吧。"
"呵呵......没有、没有啦!"
"无妨。反正那个时候我们也不熟,你会那么想也是很正常的事,我可不会怪你......"
"不会怪我干嘛使那么大的劲儿......哎哟哟,痛啦痛啦,你轻一点啦......哎呀,红英啊,咱们不要再提以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好不好?"
"哼......"
"好、好、好,我认错......我对不起你......慢一点走......你怎么还是这么爱记仇呢?"
第二章
"唉......"空旷的金銮宝殿上,年轻又俊美的帝王百无聊赖地坐在宝座上,手肘支在鎏金的龙椅扶手上,托着形状优美的下巴打了个哈欠。
坐在他的身侧,伏案的青年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手中沾满了朱砂的笔在黄色封皮的奏章上飞快地书写。
"喂,红英!"
"红英?红英!"还是没有反应。
年轻的帝王放下手,将身子探出龙椅外,伸长了脖子望向那边。
"明鸠王!"
"嗯?"青年扬起音尾,不过还没没抬眼皮一下。
"真是无趣!"年轻的帝王嘟囔了一句,沮丧地缩回了身体,"都叫你半天了,还是不理睬人家。"
手上的朱笔顿了顿,青年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太过贪玩而不理政务,今天我是应该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而不是在这里帮你收拾堆积如山的破档。"
"这些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我看见就觉得烦。"
在至亲的密友前,他还没有自称"朕"的习惯和自觉。
"陛下,"青年再次叹了一口气,翻开下一本奏章,"就算是再小的事情,身为帝王也不可轻忽,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呢?最起码,你现在应该放心国家还算安宁,没有动乱也没有饥荒。没有东西可以呈报的各地官员,只能送些鸡毛蒜皮让你操心。不过说回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打算帮帮我呢?你再不来帮忙,我今天又得留宿在宫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