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之蔷薇——夜寮

回到卧室，看到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是和穆远。我回了E—MAIL，半躺在椅子上看天花板，还没告诉他我已经出国的事情，如果被他知道我悄无声息出来，而且短期内完全不打算回去的话，绝对会生气啊！我叹口气，直接爬上了床，决定不再烦恼这个少爷的事。

第二天去了附近的公园散步，空气好，环境好，人情也好，舒服得让人不想回去，我买了本书，在公园里一直待到了中午才回家，结果在家门口看到的人——和穆远。神色冷峻，眼神漠然，虽然想兴师问罪，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别扭，先给脸色，啊啊，这么多年了，还是小时候一样的脾气啊，我简直想要笑出来了，实际上，我也真的笑出来了！他凶狠的看我，“还不开门，本少爷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啊啊，是，少爷。”我打开门，把他迎进了客厅。“还没吃饭吧，我知道你不吃机餐的，先做点东西吃吧！”我拍拍他的肩，把他按在了客厅那个我非常喜欢的大的离奇的沙发上，“有什么事，吃过饭再说，OK？”我拽拽他的脸，无视他异常青黑的脸色，直接进了厨房。菠萝古老肉，红烧狮子头，白灼芥兰，我今天早上准备了这三道菜的材料，打算做午餐，既然和穆远也在，就多做两道吧，我看看冰箱里的材料，决定再加一个苦瓜炒虾仁和香煎茄片，既不麻烦也省时间，而且美食也可以收揽他的胃，减轻我待会被炮轰的力度。

我腌好茄子之后，回身看到他站在厨房门口，“少爷，厨房重地，闲人免进。”我朝他晃晃明亮亮的菜刀，一脸嚣张，我对厨房可是很在乎的，恰巧这个人还是天生的厨房克星，就更不能让他进了，我家的厨房可不想有什么无妄之灾，尤其我还记得他曾经毁了我们家厨房的事。我们？我愣一下，随即释怀，时间过去就好了，现在的这个地方我很喜欢，很长时间内应该不会去其他地方，安定下来之后生活就会慢慢不一样。他轻哼一声，转身回了客厅。

一个小时之后，我解下了围裙。“准备开饭，少爷。”我对着客厅的方向喊了一声，和穆远一身便装走了过来，老样子，直接穿我衣柜里的新衣服，我有些好笑，觉得还真是不知怎么说好。明明每次都很容易被我哄，被我吃得死死，不能翻身，还是一遇到事情就喜欢闹别扭，和小时候一点分别都没有，我看着他，有时候都觉得时间简直没过一样，错觉频频，这样子在商场上真的可以吗，我不免担心，封则可完全不一样，被教的很好，该软的时候软，该狠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我见的多了。在餐桌旁坐好之后，我给他添了一碗饭，满满当当，他食欲一向不错。“苦瓜，”我夹到他碗里，一脸笑眯眯的看他，纯良无害。他看也不看，直接吃掉，倒是我吓了一跳，和穆远的挑食不算严重但也不轻，不喜欢的东西绝对不吃，自从我在饭桌上说过不要浪费别人的心意他是收敛了一点，但是也是皱着眉头一脸痛苦的吃下去，没想到如今这么干脆，啊啊，我的良心开始羞愧了，真不应该欺负他的，我的坏习惯。“好了，不用勉强，不想吃就不要吃了，不然胃会不舒服，”我挡住他再次伸往苦瓜的筷子，无奈的开口。抬抬头看我，他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除了酒会和谈生意，他一般是不喜欢在餐桌上谈事情的，所以一顿饭两个人也算吃的不错。

“饭后清茶是最好的，”我把茶具放在小桌子上，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让我想想，你现在的问题，”我撑着头，一脸调笑的看他，神情放松，“为什么我会突然间就到了法国，毫无预兆，还有为什么把股权都转给了封则？只有这两个吧。最起码的。”我往后躺躺，看他阴晴不定的脸。“为什么？你明知道他什么人？”他突然激动起来，想要伸手抓我衣服，一脸的气愤和不甘。“冷静冷静，”我拍拍他的手，稍微退后一点，“简单得很，两句话，”我起身往阳台下看，街道上人群来来往往，不急不缓，像这个国家一样优雅的很，“我不喜欢做生意，还有我喜欢这里的生活，”我转身郑重的看他，徐徐开口，”就这么简单而已。”“简单？”他的声音尖锐起来，“他会吃掉你，你会一无所有的，逊逊。”和穆远的神情简直像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一样，我走过去按住他双肩，轻巧安稳，“没什么大不了，小远，相信我，真的没什么，只不过是钱而已。”我叫着很多年不再出现的称呼，把他按在了椅子上，“看着我的眼睛，小远，”我拍拍他的脸，“你为什么这么焦躁？最坏也不过是没钱了而已，你明白吗？只是钱的问题。”他眼神有些失焦的看我，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神情如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绝对会出问题，我直到现在都不信任那个男人，”他眼神清亮黝黑，不复刚才的焦躁，“逊逊，不只是钱的问题而已，你明白吗？”陡然间锐利起来的眼神让我惊诧楞了一下，我坐回去，把晾好的茶递给他，自己也喝了一口，“不会有事的，我已经处理好了，不需要担心。”我看看爽朗的天气，悠悠笑着开口，“而且，不是有你吗？”我看他，充满信心，怡然自得，他愣一下，随即笑出声来，情绪变换的比女人还快，“不错，封则再厉害，我也会站在你这边！”真是像小时候一样好哄的小孩，我眯着眼看太阳，温柔微笑，看起来不把和封则断绝关系这件事告诉他是正确的决定，公司那种东西，不用我双手奉上，也早晚属于他，我只是在自己还没有惨败的时候放弃了筹码而已，而且，游戏他应该也厌烦了，在床上压制我这么多年，也早该腻了，所以找女人才越来越频繁，我已经没办法再忍受下去了，所以远远的离开，眼不见心不烦，这就是我的选择，没办法放弃那种迷恋，就只能远远的躲开。再者退一万步说，那些东西原本也不是属于我的。“有空的话，呆几天吧！”我又添了一杯茶，看他放松的躺在藤椅上开口，果然，还是中国的藤椅最好最舒服。“也好，反正我也很长时间没有休假了。”他打了个哈欠，一脸慵懒，完全看不出刚才的激动情绪，“就当度假吧，在这里呆上几天，公司的事管他去死！”“形象，形象，”我踢他腿，不甚赞同，“不要毁坏形象。”“又没有女人，本少爷才不在乎！”他嘁一声，在太阳下眯眼假寐，风清爽又温柔，阳光和煦，又是一个好天气，我呆在阳台上，和他一起睡起了午觉。

第九章

和穆远离开法国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说是休假，其实还不是去夜店泡妞，去赌场游戏，就我看来，休假比他上班更浪费精力。在机场送他离开之后，我去了附近的购物广场，家里多多少少还是刚住下来的样子，缺乏很多生活化的配置，既然打算长住，还是布置的舒服一点来得好，另外，原来一直拒绝将房子卖给我的亚萨斯戴乐的父亲，好像知道我打算长住之后，有点想改变决定，难得的机会，不把握好可不行。

时间在还算忙碌的生活中一下子过去，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如果说没有想过封则是不可能的，但是，因为已经决定重新开始生活，所以有意识地避免自己去沉溺和过多的思念。上课，打工，一切井井有条，不需要多余的东西来破坏我现在重新构建的生活。“罗夏，你的经济学作业借我抄一下吧！”同班的华裔同学游空雨跟我上了一样的选修课，同政的法国分校比起国内算是严格的了，各方面抓的比较严，算起来在国内如果我平常没有好好学的话，现在根本跟不上老师的进度，大三，比起从前，某些方面更轻松，就有其他方面会稍微沉重一点。我把作业递给他，就见他一脸神秘的靠过来，“罗夏，今天晚上和金融系的会有聚会，你来不来？”“聚会？”我挑眉，确实很久没出去玩了，一则刚来法国事情比较多，二则确实不太有心情，想了想，除了上课，很久没有好好的跟人交往了，最近差不多所有的事情已经上了正轨，出去玩玩儿也没什么。“好啊，”我稍稍移了下身体，离游空雨远一点，虽然他性格开朗易于交往，但是我跟不太熟的人挤在一起还是有些抗拒的。“那就这么说定了！”他拍拍我肩膀，一脸眉飞色舞，“晚上九点在十三号街的BIUE NIGHT见啊！记得打扮帅一点！”我笑笑，背起包，骑上单车回家。

在家里附近的西点店找了一份短期工，虽然钱不多，但是对于我这种不怎么需要钱的人说，店里那种繁忙的气氛，甜点美味的香气，才是让我决定留下来的原因，这样一来，做法国甜点的手艺也渐渐有点长进了。和老板请了假之后，我直接回了家准备晚上的聚会。BLUE NIGHT 的话，就不用穿那么正式了，只是普通的酒吧而已，和国内的公子哥不一样，这里就我所知的同学都喜欢去一些普通的酒吧猎艳，以此炫耀和比赛。洗了个澡，在阳台上好好的放松睡了一小觉之后，时间就差不多了，简单的吃了个三明治，我整理一下东西直接出了门。

十三号街并不太远，我到BLUE NIGHT 时里面已经热闹非凡了，舞台上和吧台前面挤满了人，看看情形，想要找人实在是有点困难，大略思考一下，发了条短信给游空雨之后，我决定今晚自己找个女人。人很多，在昏暗的灯光下，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却更有气氛。我在靠近吧台的座位上坐下来，四处搜索感兴趣的。男人，女人，白人，黑人，金色头发，棕色头发，我来来回回看着，却始终没有感兴趣的。“嘿，小子，要不要跟我们玩儿？”我正四处张望，突然被人从身后搭了肩膀，粗哑的声音，浓重的酒气味道，是男人。我挑挑眉毛，转了下身，看到身后高大的几乎比我高上一个半头的法国男人一脸猥琐的看着我，眼神赤裸露骨。我身高已经一米七八，这个男人差不多一九五公分的样子，身体健硕，手臂上的肌肉一块块的隆起来，看起来甚是恶心。“不好意思，我拒绝。”我退开一点，朝他摇摇头，实在受不了那个人身上有些发臭的味道。如果在国内，不用我动手，就有人把这些搭讪的人全都收拾掉，但是现在在法国，我无论如何都不想惹事，是以态度稍稍温和了点，只是拒绝就了事。“只是玩玩而已，不用太激动，”他仍旧一脸嚣张，眼神更加放肆的在我身上来回逡巡，末了，稍稍侧过身，我这才看见适才被他身体挡住的几个同伴，全部都是人高马大的外国佬，他们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聚成一团，看见我的视线，色情的吹了几声口哨，其中一个更是下流的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裆部。我愣一下，随即笑出来，还从来没有人敢对我做这种动作呢，真是有趣啊，我动了动手腕，决定今晚放松一下。“好啊，盛情难却。”我靠近一点眼前的男人，对着他舔了舔唇，世界通用的邀请暗号。“你同伴要是想加入的话，我也不介意。”我抬起下巴点了点那边的男人们。“真是又野又辣啊，宝贝儿！”男人笑得更加猥琐，想要伸手揽我，被我错开，“带我到后门去吧，快一点的话我还能回家，抓紧时间啊！”“今晚绝对让你舒服死啊，小宝贝儿！”男人对着不远处的同伴打了个手势，随即带我走向酒吧的后门。我跟在他后面，笑得异常愉快，真是美妙的夜晚。

酒吧后面的小巷子虽然很黑，但还好不是太窄，勉强可以伸展的开。一共五个人。我看一下在地上躺着的男人们，心情更加愉快，虽然我的身手比不上封则，但是也没有差到哪去，就这样放过他们还真是有点太过仁慈了，我踢踢拍我肩的男人，一脚踩上他的手腕，就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托你的福，今晚我过得真是愉快，那么，下次再见。”身后咒骂惨叫声一片，我拍拍沾上灰尘的外套，施施然走回酒吧，我下手的地方，一时半会儿是绝对爬不起来的，暂时可以不用担心了。走到酒吧的拐角处，一个人莽莽撞撞的冲过来，我侧身让开，却仍是被撞上，瞬间腰部疼了一下，我警觉的退后一步，却为时已晚，对面撞过来的小个子男人朝我笑得猥琐又嚣张，手里还拿着类似注射器的东西。被刺的部位已经麻痹，开始蔓延到身体其他部位，麻醉剂或者迷药，我眼前开始模糊一片，软软的倒在了旁边的墙上，可恶，见效还真快，今天实在不应该大意的！“小美人，我们会好好招待你的，不用担心。”小个子男人朝我的方向走过来，伸出手摸我的脸，眼神阴狠又淫荡，我想避开，全身却一点力气也没有，慢慢地晕过去。我绝对要杀了这帮杂碎！昏迷前，我只有这个想法。

头很疼，疼得厉害，我有意识的时候第一感觉是脑子里的神经被人使劲扯一样的疼，再然后，就想到了我昏迷前的状况。应该很糟吧，现在。我试着感觉身体，却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我苦笑一下，十有八九是觉得昏迷的人不好玩才要等着我醒来吧，那么，就尽可能的反击吧，那些杂碎，绝对不会放过的。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华丽的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我才认出，那是厚厚的华丽窗幔，而不是什么天花板。我不认为那些杂碎有条件把我带到这么好的地方，我动了动身体，除了酸软无力之外，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症状。转下头，看到巨大的落地窗，映着夜景和星空，漂亮极了。有人坐在落地窗斜着的阴影里，看着这边，可惜被满满的阴影覆盖，看不到脸。应该是被救了吧，也不算松了口气，但确实轻松了一点，我坐起来，对着阴影里的人开了口，“我是被救了还是被卖了，能告诉我吗？”对面的人只是看着这里，并不回话，我静静等着，顺便看一下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像是五星级酒店的设置，最起码二十层以上，能看到巴黎的夜景，房间里的灯并没有开，但是映着星光和夜景的灯光，看的也算稍微清楚，看起来还不算太坏，我乐观的想。把身上的被子扯开，才发现自己被换了睡衣，虽然被陌生人换衣服很不舒服，但是比起被那些杂碎碰过的东西，还算可以忍受。我下了床，想要过去那个人所在的沙发，却在走了一步之后，茫然无措的倒在了地上，我的脚——完全使不上力，我撑起身体，看着害我倒地的双脚，仔细检查了一下，貌似没有大问题，应该只是麻药或者迷药的后遗症吧！我松了口气，如果脚有什么问题的话，我真的会非常苦恼的。“忘了和你说了，半天之内，你的脚恐怕不能正常行走吧！”不远处的声音，我瞬间僵直了脊背，绝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认错，是封则！他从沙发上起身，慢慢地走过来，声音里笑意满满，却让我觉得骨头都在发冷，“真是的，自己的身体要好好照顾啊。”半蹲在我面前的人，脸有一半隐在黑暗里，看不太清楚，但是那双眼睛里的恶意明显到让人脊背发毛，好似随时会有怪物窜出来，把我啃食到连渣都不剩。身体被人轻松抱起，对待女人一样的态度，我却完全不能有所反应，像从前一样趾高气扬的发脾气，因为那个人的气场，完全的压制住了我的反应，我只能呆呆地，任他女人一样抱着，放在了床上，像木偶一样，被他的线所控制，失去自由。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刚好救到我，我连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封则于我，有时看似一无所知，有时却又似了如指掌，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年的巷子里，他轻松开口，如神祗临世，骄傲宣布，“我会扫除所有的阻碍，得到我想要的一切。”那个时候，我开始意识到，他的獠牙已经慢慢伸出，我离他越来越远不是错觉，而是已经跟不上他的脚步，我第二次，体会到那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察觉不能再对他施加一点的束缚，我的锁链已被他轻易挣断。十七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对和我在床上纠缠翻滚已近两年的男人表示了完全的退却和怯懦，那个时候，我清清楚楚的认同了，他和养育我长大的男人骨子里留着一样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