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志之夭夭小受 上——流光飞走

陌生的气息出现在花神殿内，胧纯还未来得及防备，已被来人制住动弹不得。束缚在秦君怀里，胧纯惊慌不已：“莲君！救我！！！”

莲君只是默然的看着他们，随后径自走向了水月池。

胧纯见此情景，大惊失色：“莲君！我已答应将水月池奉上，为何～～～～～为何您竟如此待我～～～～～”

莲君声色空蒙：“我是不可能在花神殿度劫的，所以这水月池我要带走～～”

“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我擅自在此幻境部下聚灵大阵，集众妖灵气，再加上水月池炼化，还有我为你护航，你为什么要走～～～～～你忽视我情意便罢，为何还要弃约毁诺，经将我出卖给秦川水府，难道我整个花神殿竟比不上水府的丁点应承～～

你，～～～你好狠的心。你明知我与花神殿二位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如今却将我出卖，你竟是要抽我骨去我血，活生生要我的命！”花神字字泣血。

虽然明知对方无情无爱，却也会顾及自己的一番心意假以辞色，可这种假象的温柔被无情的撕开，一片痴情被血淋淋的践踏，那种剧痛如针刺骨，此生难忘。

莲君皱眉：“你何必将我说得如此不堪。你此生一千五百年，不过蜗居于小小花神幻境，凭借水月池有此成就，名动一方，却不知天道正统，连祸根深种亦不自知。那聚灵大阵聚气混浊不堪，虽灵力甚巨却肮脏之至，而与花神殿同为一体的修炼方法更是荒谬之至，花神殿属性金木，与你相克，你竟将其导入修练气海，现在暂时无虞，将来却必将酿成大祸。

我十年前见你时便已发现问题，只是打算将来事了之后我再来替你重塑灵海，但如今聚灵阵一启动，等我事了后你必然来不及了。

我劫难将近，帮不得你。如今你幸得秦君青睐，方能化此危难，由秦君助你化灵散功，可保你性命无忧。

更何况，秦君比我更适合你。

至于那弃约毁诺更是无稽之谈，如千雪幸存于天劫，届时必将第一时间造访，履行承诺，胧纯无需担忧。”

花神闻言半天怔忡不语，期间神色似喜还悲，终化为凄然一笑：“莲君果然君子之风。人道是莲无心，我还不信，事到如今，方才知其实也。莲君却是事事为我着想，却将我一腔热情视作无物，胧纯乃至情至性之人，不能理解莲君做法，所以我不会感谢您的~~~~期待莲君劫成再相见之日，到时如何与莲君了结，胧纯想必已自有定夺。”

秦君抱着较弱美人，笑道：“莲君真会做人，做好人~~~~~~佳人在怀，玄珏先行一步，后会有期了。”

离了花神的花神殿瞬间失色不少，只剩眼前的水月池光辉灼灼。

水月池一人多宽，高不过总角小儿。无棱无框，就似一巨型固体水晶，形态固定不变的，而内里却是波光流动，熠熠生辉。

这样的巨物，却不过比那莲神冰魄重上三四倍而已，对莲君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８８

江北秦川，东宫莲华，凤凰仙境，花神幻殿。

这句话指的是天下间至尊，至宝，至奢，至美之四地，如今却已毁了一处。

毁了花神殿，还有东华宫。

此刻的东华宫迎来了数百年未得一见的主人。各类嬖檗娈宠、珍灵仙兽纷纷出迎。

莲状云霞至而不落，载着水月池和冰棺飘然而入。

随后便是一身月白风清的莲花君悠然降落，容光绝美，似仙似幻。

东华宫中的珍宝都是莲花君早年游历四方时所收集的喜欢之物，除却天灵地宝之外，这些生灵或为形势所迫，或有求于莲花君，当然也有那痴心于莲君之人，都心甘情愿跟随莲君，入住东华宫，成为宠物之流，但不可否认，这宠物的待遇却是极好的，温柔体贴之处胜似多情之人。对于这些生灵，莲花君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有张有弛，众人见莲君处事公平，倒也从未心生不满，纵然偶有闺怨之类，却也在莲君不偏不倚的手段下风平浪静，

东华宫上下三千余生灵，莲花君竟肯耐心的一一问候，每天一位，颇有处理公事的感觉。

＊＊＊＊＊＊＊＊＊赵弟弟终于出场了＊＊＊＊＊＊＊＊＊＊

冰棺置于后院冰玉阁内。

冰玉阁阁如其名，冰雕玉砌而成，遇热不化，遇暖不融，加之采光极好，乍看之下，似冰雪宫殿。进去一看，冰雪白墙，碧玉绿桌，美则美矣，只是墙上那寒光闪闪的玄铁铐链破坏了所有的美感。

这间冰玉阁纵然外表美轮美奂，实则竟是囚所。

可叹世间事，外表三分美，内里七分毒～～～～～～（其实是想警告赵儿子，千万表做颜控）

三天之后，莲君坐于冰玉阁玉椅之上，对这窗外四季如春的桃林，品茗赏景，怡然自得。此刻赵弟弟终于自沉睡中醒来了，不是被吻醒的，而是饿醒的。

第 13 章

赵弟弟快饿死了，从花神祭到现在，这倒霉孩子已经将近七天没有吃过饭了。

“我饿了～～～～”

“很抱歉，现在你还不能吃东西。莲神冰魄会供你每日所需能量，你现在虽然觉得饿，但是对你身体无损。～～”

赵弟弟自冰棺中坐起身来，活动了下，发现四肢有力，也未曾有不良症状，便信了莲君，饿了一阵也就饿过了。

赵弟弟走到莲君身边，迟疑的站着，不知是像平常那样做到莲君旁边还是离他稍微远点。自那日晕了之后，赵弟弟终于发现莲君对自己来说是那么陌生存在，之前的一切好似大梦一场，梦醒成空。

看着不知所措的赵弟弟，莲君轻叹：“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不会骗你的～～我对你，的确抱有目的。”

赵弟弟红了眼：“你当初在白府，～～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不错，我夜夜散发莲花清香，只有对阴阳敏感之人才闻得到。”

赵弟弟愈发激动：“那你就那么肯定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受引诱而去寻找，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会将你带回去？？要是我跑了呢，我找人救我呢？”，赵公子一脸期许的神色，就好像这个答案能让他们的相遇不那么刻意，好像这个答案能为那彻头彻尾的阴谋和利用增添一点浪漫。

莲君摇头：“我自然肯定。我十六年前下山，一直等你出生等你长大，对你也算是一清二楚了。至于你带我走，那的确是意料之外的喜事”莲君微笑，回忆着赵弟弟那时候受了惊吓的可爱的脸。

“不过，如果你不带我走的话也没有关系，三个月后红菱就会来，届时她自然会把我带进你家里。只要我在你的房间，我就能吸取你的气息恢复人身。”

赵弟弟沉默，泫然欲泣。他想问问莲君的关心，他的体贴，甚至他的喜欢，是否都是逢场作戏的玩笑表演，如果是，他的表演的确入情入戏，只是作为观众的自己却怎么样都无法欣赏。

看着莲君漠然的表情，赵弟弟终归没问出口，这种事情，只有喜欢自己的人才会赞叹勇气可嘉，而对于莲君，大概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莲君继续道：“至于怎么带你来这里，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的法力现在虽然微弱，但这点事还是做得到的。不过带你到京城，还是有我的私心的，我那时要去看胧纯，也就是花神。很遗憾没让你观看花神祭，那确实是世间美景，可惜以后大概再也没有了~~~~~

那时你气息不稳，所以必须沉睡~~~~~

你都不问问我到底要你做什么吗？”

“我不问，我不想知道，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你~~你吃了我吧！！”赵弟弟双目通红，却又强忍泪意。

莲君看着赵弟弟孩子气的表现，暗叹一声，道：“我不会吃你的~~~~~但是我对你做的事很危险，你要坚强，我希望你能活下来，活下来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我毕竟还是喜欢你的~~~”

一句喜欢彻底让赵弟弟崩溃，泪水连成珠串的滴落：“你个骗子，还说什么喜欢！你若喜欢我怎么这么骗我，平时又不理我，不冷不热～～你！　你根本在利用我，只怕你对我根本不情不愿，我不过一凡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地方～～～只是我又蠢又笨，活该上了你的当，活该叫你利用。”

莲君将赵弟弟揽入怀里：“你不蠢也不笨，只是，我，是你逃不过的劫。我的确利用了你，但我会补偿你的，希望你能活下来~~”动作轻柔，眼神清冷。

赵弟弟心里纠结万分，这个人一边温柔一边残忍，一遍温情细语，一边叫你去做危机性命之事，原来这个人，果然是自己的劫。

莲君接着说：“我乃上古睡莲所化，万年一劫，天劫雷火霹雳，是我水生一组的克星，我所寻求之物是身上蕴藏的炼妖炉鼎，此鼎至阳至刚，是助我渡劫的最好法宝。～～～取出的过程很痛苦，我希望你能活下来。”

赵公子听到这话，脸上讽刺的笑：“那～～～如果没有我，你会死？而你活了，我却会死~~反正，我的命不如你的重要，是吧？”

莲君沉默了会，没有赵弟弟，自己未必会死，而自己取了炉鼎，赵弟弟也未必会死，只是几率不大，毕竟是凡人之躯，纵有莲神冰魄，也未必能保他平安。过了许久，才缓缓道出：“是”，语气坚定，无半分犹豫。自己的命的确重要。

日至正中天，阳光射进窗棂，在冰墙上映出窗户的形状。赵公子这才发现，这窗户形状奇怪，两边弧形，上窄下宽，状似炉鼎多过窗户。

莲君低沉的声音传来：“时辰到了。”

转瞬间，赵公子被一股巨力托起，身子贴在那面冰墙之上，墙上的镣铐如活了一般，自行缠上了赵弟弟的手脚。

固定好赵公子之后，那晶亮剔透的水月池从地底缓缓升起。

赵公子看着那状似固体熠熠生辉的东西，虽不知到底是什么，却本能的觉得排斥厌恶，那种寒意逼人，激得自己浑身颤抖不已，身体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跃然欲出。

庞然大物已升至脚底，赵公子却没有踩实的感觉。

果然，在下一刻，水月池竟淹没了赵弟弟的脚继续上升，而且加快了速度。赵弟弟双脚霎时麻木，毫无知觉。水月池波光粼粼，美丽非常，赵弟弟却只觉得是灭顶之灾。刚离开的家的少年还不知什么是挫折，即使在情路上艰险，却从来不曾体会死亡的威胁。

是的，赵弟弟对死亡的概念还仅限于以前玩死的蚂蚁蜜蜂，花猫小狗。在他未曾真正认识到死亡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死亡的身影。

少年无疑是勇敢的，至少带着富有冒险精神，敢于离家出走的勇敢，而这种勇敢远不足以抗拒死亡的阴影。

现场唯一立着的莲花君，不动声色，安静沉默。但赵弟弟只能选择向他求救：“不要~~~~不要。”因恐惧而微张的双瞳失去了往日的神光。

“救我，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我，救我~~~”依旧是眼泪，懦弱的眼泪。

莲君表情冷漠，在大多数一个人的时候，莲君一直是这个表情，这也许才是他真实的表情。眼泪，又是眼泪，这就是凡人的懦弱，他们只会用眼泪表达他们的无能。

这一刻的莲君有点烦躁，这次的眼泪比刚才要讨厌的多，为什么同样是眼泪，这此的却如此让人讨厌，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无论他们表现的多可爱聪明，或是招人喜欢，也改变不了软弱的本质。

很快，水月池已经离赵弟弟下巴不到半尺，赵弟弟胸部以下都没了知觉。赵弟弟大口喘息着，只觉得嗓子热辣辣的难受，吸到了空气却进不了胸腔，窒息憋闷，赵弟弟已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他在挣扎着求生，每一次用力的呼吸好像就能换回一点生机。

然而，没顶之灾期然而至。

赵弟弟还在茫然的呼吸着，仿佛世间只剩下这一件事情。不知过了多久，赵弟弟终于发现自己还有思维，眼前是一片令人沉醉的深蓝，星光点点，却压得自己难受。这样压抑沉闷的环境中，世间都仿佛停止了流逝，赵弟弟只觉得这里只有他自己一人，没有生，没有死，只有无尽的沉寂和冷漠，亘古不变，不知过了多久，孤独油然而生，最终却又幻化成漫无边际的等待，等待着不知是什么的出现。

又不知过了多久，赵弟弟心中终于泛起一丝暖意，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温暖，然后丝丝汇集，一股洪大的暖流蔓延全身，仿佛每一根神经末稍都活络了起来，然后是骨骼，肌肉，血液，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逐渐活转。直到最后，才是思维，思维从那个寂灭寒冷的地方突然跳了出来，赵弟弟这才慢慢想了起来，想起来自己没有窒息而死，也没有麻木而死，还想起了莲君，想起了父母亲还有家里的玩伴，处处都是暖意融融。

赵弟弟突然笑了，原来击败自己的是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其实从头到尾，除了全身僵硬以及最开始的毫无知觉外，自己倒是半点都没有受伤受痛。

“难得你能这么快就醒来了，不过三年而已。”

赵弟弟不语，只觉得身体僵硬。

“水月池是我生长的地方，寒冷估计，我以为你会过很久才能想起来你还活着。”

赵弟弟隔着水月池看到隔着水幕的莲君，身影孤寂，心下暗叹，原来你生长的地方竟然是那样的。怪不得，怪不得你说你的命比较重要，原来如此，你也不过十贪恋这活着的温暖。那种活死人般的感觉浑浑噩噩，而那长久的期盼等待的感觉更是让人绝望。那么死寂的一个地方，竟然能孕育出生物。自己尚有家人朋友，甚至是喜欢的人，都可以作为念想，而那时的莲花只怕是什么都没有，独自在绝望里成长。

他不是不喜欢，而是不会喜欢，或者说是喜欢的方式不对。他所以为的喜欢不过是为了缓解万年孤寂中暗自滋生的寂寞。他的温柔不假，只是他还不懂得如何去用温柔来养护一份感情。这朵莲花看似孤高清傲，但那不过是他高出不胜寒的自我保护。

这样的莲花如何不让人怜惜，赵弟弟只觉得对莲花的感觉已经不足以用喜欢来表达。懵懂的少年心中升起混和着怜爱疼惜的复杂情感，说不清道不明，却让心里觉得饱满，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个人的好与不好，但是无论这个人好还是不好，都不能在让自己的感觉改变半分。

怔忡中，赵弟弟满心欢喜，混杂着甜蜜与苦涩，难以言喻。原来长大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第一次，赵弟弟生出了要保护一个人而不是依赖一个人的想法，而这种想法和冲动，持续而强烈，难以平息，难以磨灭。

望着莲君，赵弟弟的眼神越发柔情似水，但是隔着一层水幕，莲君却永远的错过了，错过了看清那双明丽双眼中的深沉情意，不同于东华宫的宠物所带有的仰慕钦佩，不同于花神胧纯的痴迷疯狂，不同于这世间任何一人一物，天地间只有一份的唯一的纯粹的恋慕。可惜，少年的心性还不足以将这份感情坚持到底，再深的情感也磨不过重重加深的伤害和背叛，于是他永远错过了那份唯一和纯粹。

第 14 章

转眼已三年 ，赵弟弟有点理解了以前私塾先生所说的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三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生个孩子都差不多能跑能跳就差打酱油了，可自己就这么睡过去了。赵弟弟郁闷不已，不晓得邻家哥哥和自己那五姐姐发展得怎么样了，不过邻家哥哥那个大色鬼，见着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了，想当年红菱在的时候，他往赵府跑的频率足足是过去十六年总和的十倍。不过他还算老实，也许自己那老实爹爹就把五姐姐嫁给他了呢。

赵弟弟得回忆隐隐带着点哀愁，人越长大越明白一些以前不解的复杂情感。自己在睡梦中，终究还是长大了。

莲君见赵弟弟不应答，不知情形，也就自行离去。赵弟弟看着那远去的身影又陷入了沉睡，感受着那丝丝暖意上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