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我打算带过来一个人?他的身上曾经出现过炼妖炉的气息?此作何解?”秦君问出了自己思所已久却毫无所得的问题。
“……我没有见到过人,所以我不能断定。只是,炼妖炉乃灵物,也许有可能会附着在生灵身上。具体是什么情况,要我看过才知。那孩子是你什么人吗?”阳灵子笑问。
什么人?秦君笑了,流露出丝丝温柔的意味:“心之所系,情之所钟。”
“是吗?……”阳灵子笑的一团和气:“那真是恭喜你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啊。”
“呵呵,多谢。如若道长不是出家之人,就凭道长仙人之姿,思慕道长的也大有人在啊。”即使你是出家之人,还是有人追捧呢。即便如今变作如此模样,估计执着之人仍然不少呢。
“秦君谬赞了。”阳灵子依然笑着。只是眉目间却有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愁绪。情缘一事,早已化作当年的尘土,如今的飞灰。只是人世间,又少了那样一个惊采绝艳的女子。
“秦君还是出发吧。时日无多,还望秦君亲力而为。”
地宫内,宛如幽冥之境,荒茫晦暗。不时有阴暗的地底生物伺机猎食,一双双阴暗的眼,集中在白璧三人身上。赵弟弟趴伏在白璧的悲伤,莲君则是不时的注意周围的动向。
不多时,随着白璧的追踪,三人已走出迷宫,来到一个房间内。没错,这的确是一个房间,而且是修饰精致华丽唯美的房间。除了这里的地理位置不对,一切装潢布置堪称上选。淡紫的纱帘自顶部垂下,房内设有明珠若干,柔和的光线透过幕布影射出梦幻的场景。帘内,银镜立于床边小台之上,台上有妆盒一只,半开半阖,半露出盒内华美的首饰,旁边一支玉簪横躺,仿佛主人随手放置。
屋内情形,闺婉秀丽,依稀能看见当年的绝色女子,对镜梳妆。只是现在看来,确实满腔的情怀终究落了灰尘满地,终究化了黄土一堆。秦雪衣,已死。
“走吧。”莲君打断了四处顾盼的白璧,径自穿过一幕幕纱帘向前走去。这里埋葬的,已经是上一代的往事了,而时间,依旧洪流滚滚,逝者如斯。
白璧耸了耸肩,跟着向前走去。这里可是赵弟弟亲娘的闺房啊,不过多看两眼而已嘛。只是,不知赵弟弟的父亲到底是何等人物,竟然教如此女子倾心相许,却不得善终。
再往前,则是一段小桥流水,内有枯木遍布半月小湾之内,看布局确实是雅致非常,而现在却已败落。(详情参见西游记中的无底洞)
穿过桥廊曲水,白璧停在了大厅之中。周围已经无路可走,只有光滑的白玉墙壁,接合如若天衣,浑然一体,无缝天成。白璧转向莲君:“然后呢?”这里应该是有机关的,可是凭自己的水平,必然是找不到的。如果靠蛮力开路,估计这地宫都要毁了。
“等等。我先找找。”莲君的目光不停的在墙壁之上扫视着,却没有发现丝毫可疑的痕迹。莲君伸出手去,冷冰冰的石壁没有丝毫反应。
“这应该是有一个阵法的。”只是触发条件却无法得知。白璧猜测。
“恩。”莲君突然看向沉睡的赵弟弟。
“?”白璧也紧张起来,生怕赵弟弟又出什么意外状况。已经给他喂了安神药了,应该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让他陷入昏睡。虽然这安神药对身体有些不好,可是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别紧张。药没有问题的。”莲君解释道。“你看那里!”莲君指向地上的一处,那里是一点细碎的粉末,其实这种细碎的粉末到处都有,只是墙壁边上分布的要比别处多那么一点。
“那里怎么了?”白璧打量着那毫无奇特之处的粉末,只是比生石灰细腻很多,沾染了灰土,看起来也是灰白的颜色,兴许是什么特殊的土壤吧。
“那不是土壤,那是香粉。”自从进入这里以来,一路上都会有些淡淡的香味,仔细想来,和秦雪衣闺房里的味道颇有相似之处,而且渐变缓慢,逐渐变淡,很容易让人忽略。只是细细一看,就能发现这种粉末的细腻质地,应该人工磨成,也就是所谓的香脂水粉。都是女儿家的装扮。所以,这里的阵法,很有可能是秦雪衣亲自启动的。而启动的条件,也许就是秦雪衣自身特有的性质,比如血脉。
白璧显然也想通了此处关节,看向赵弟弟,眉宇间有些许犹豫之色:“这,会不会有危险。如果除了血脉,还需要其他的条件,那么阵法会不会反噬?”
“应该不会,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机关阵法而已,不需要有什么杀伤力。况且此处没有煞气,而一般杀伤性的阵法都会散发危险的气息……所以,不会有危险的。”
“你确定?”白璧犹有疑问。
“不确定。”
“&*#%”白璧无语。
“我们别无他法,不是吗?”莲君淡淡的答道。
赵弟弟的血滴上石壁的一刻,四周白玉轰隆而动,顶上似有万钧机关将四周石壁统统吊起,显现出一个更大的空间。四周都是各种不同的血色符号,还有法器分列八方,而白璧三人,正处在阵法的中央。
“这是什么?!”白璧急问。这种危险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也许,我们中计了……”莲君苦笑。黑袍从来不是易于之辈,自己竟然如此大意,就直接跟着过来了。没想到这段旅途的重点,竟然是如此的绝路。九天十地绝杀阵,炼的是生魂。不止是阵中的生魂,更是四周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的生灵。此法妖邪,有违天道,早已被正道人士列入禁法,永不出世,没想到,在这里,却见了此阵的真面目。
“黑袍当真是乖戾之极,我只当他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却没看透他竟有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气力。”白璧笑了笑,却失了以往的洒脱,想是有些悔意。死在黑袍手里,是在太不值。自己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红菱还在凤凰山,现在的自己,还不能毫无牵挂的离去。
“不用急。此阵在此已久,却迟迟未能启动。想必有些苛刻条件的。凭黑袍一人,怕是力有未逮,也许,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糟……”莲君倒是处变不惊。
白璧看着莲君,一身孑然,负手而立,笑道:“你这样的人,本就不该落入红尘。”心无牵挂,方能淡定安然,这样的气度,自己穷尽毕生也是做不到的吧。
“超然物外,情势使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不过是长期以来的处世方式而已。心里所牵挂的只有那么一个人,况且能够同生共死,那么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况且死里求生,不破不立。道理如此。
白璧转开话题:“真没想到,这里竟然是天下极阴之地。”否则如何能成就这凶阵。但事情也奇怪在这里,这里百姓安康,风水祥和,丝毫没有阴气过剩之兆,更没有什么妖孽四处为祸之患。
“天地之奇,没有定论。凡事都有例外,这里恐怕就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异常吧。”莲君细细的观察着四周,却发现阵势严密,毫无出路。阵势中心的外圈一处,一堆黑灰洒落在地。仍有丝丝凉气四溢,寒气未消。莲君叹了口气,连寒妖那样的无形之体竟然也出不去……
白璧把玩着手中的破邪珠,脸色迷茫。
二人都没有注意,原本应该静睡的赵弟弟,却悄悄的睁开了眼睛,冷酷木然。
==================================================
天外星光冷淡,破军突起,象征杀戮。
秦君凝视天际,苍穹无顶,雾气疏茫,天体黯淡。手中的玄铁通体红炽,手感却是冰冷坚硬。这就是炼妖炉的材料吗?秦君曾经收集过莲君渡劫后现场留下的遗迹,其中就包括从赵弟弟体内提取出来的炉顶残骸。那质地,分明跟眼前的材料是一样的,可是这样的号称天下至坚至硬之材质却抵不过天劫的一击。毕竟,只要是稍微上等一点的法器,在天劫之下也能抵挡一阵,绝对不会在一击之下破损的如此厉害。而莲君能够在如此天劫后还能余生,就更加的出人意料了。毕竟莲乃无心之物,虽然有着上万年的修为,可是本质上依旧是中通外直,易折易损,在防护法器破损了的情况下,威力巨大的九重雷对莲君来说绝对是致命的,除非有真正能够不惧天雷的至刚至阳之物以供莲君附着,否则莲君原本是应该灰飞烟灭的。
秦君整理着手中的玄铁块,将残骸拼凑成了炉顶的形状,除了有些地方有破损的裂痕外,倒是很完整的一只炉鼎。
秦君随意走进城郊一家铁匠铺,通红的火苗在火炉中跳动,巨大的风箱声轰隆作响。打铁师傅挥汗如雨,这个不太平的年头,人人都需要兵器防身。
学徒看到秦君,赶忙出来接待。这样一位气度尊贵的大人,想必是一位大人物。
秦君拿出破损的炼妖炉,问道:“这只炉鼎如何修补?”
学徒对着一尺见方的炉鼎端详半天,却无法断定这是什么材料。炉面通身赤色,带着磨砂的痕迹,使得炉面的花纹变得凹凸起伏,立体生动,幽然唯美。但摸上去却是触感光滑,只有纹路的凹凸感,不绵不糙,非陶非铁。这样的器物,定非凡品。
学徒可惜的看着炉鼎上破损的裂痕,这样一只炉顶,如若是浑然天成,那得是多么的优雅漂亮。可眼下却破碎成一块一块的。这些大人物啊,得到了个稀奇东西,却不知道珍惜。
“咳……”秦君轻咳一声。
学徒陡然惊醒,暗自后怕。自己怎么能在大人面前随便猜度人家。要是被人发现了,那可就小命不保了。只是,这只炉鼎,实在是有点特别,特别的怪异。
学徒说不出的怪异感觉,秦君却是知道的。这只炉鼎,即使破损了,依然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它的每一个部分,都静静散发着幽雅的气息,悄然潜入,吸引了每一个看到它的人,或妖。
“怎么修补?”秦君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这是铁匠拍了一把小学徒的头,表示对他的不满。客人在面前,他却在那发呆。铁匠打发学徒去看火,自己来接待秦君。铁匠细细摩挲着炉鼎,从未有过的触感自指端传来,痒痒的,凉凉的,一直延伸到了心底。手越发的不舍得放下,秦君更是早已被他抛到了脑后。
秦君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思越是不单纯之人,越是容易受到炉鼎外花纹的诱惑,轮到人品,这铁匠的徒弟,还是要稍胜一筹。这样的人间,的确需要新的治世了。
“轰”的一声,突然在铁匠的脑海中响起,震醒了那恋恋不舍的沉迷。感受到秦君发出的逼人气势,铁匠发自内心的产生了敬畏,一些难以抑制的欲望终于被压入了心底深深埋起。
“修补……”铁匠难为的皱起眉头。这样的上品,任何修补都只会破坏了它原有的魅力。而重新熔炼的话,自己有没有这样的技艺能够重新绘出这样的纹路,捏出这样的形状。如果没有那些裂痕,这炉鼎,根本就是浑然天成,也许连一丝雕刻的痕迹都没有,仿佛它生来就是这样。
“小人无能。无法修补这样的神物。”铁匠弓起腰。
秦君玩味的笑:“你怎知这是神物?”
铁匠恭敬的答道:“此物虽已破损,但看其雕琢材质,非普通人能够成就。而这浑然天成的磨砂纹路,更是无法让人力控制的。毕竟如果要烧制这些纹路,除非那人能够掌握火的每一丝温度和时间。以小人数十年经验,除了天神星君,能够司火,才能烧制如此器物。”
秦君看了铁匠一眼:“你倒是有眼光。即使是天神星君,也无法烧制出如此器物呢。”天下上等法器何其多,却终究比不上那些上古天成的器物。而这炼妖炉,便是上古流传而来的。
“如果硬要弥补,小人也有一拙劣之法……”铁匠吞吞吐吐。自己的法子也算法子,只是依然不能让此物恢复原状。毕竟这样一个上品,若是接了这单生意,想必赚头颇丰。
“你说。”秦君吩咐。
“只要找同材料的矿石,熔炼之后,将汁水浇注进那些裂痕之中,然后将缝合尽量的贴紧,使裂痕达到最小,也算勉强修补起来了。”起码要比现在这样四分五裂的碎块要好。
“你说得也对。”秦君转身离开。
铁匠看着施施然离去的秦君,瞪大了铜铃般大的牛眼,怎么就这样走了!!银子呢???
秦君摩挲着袖内的那块玄铁,原来阳灵子给自己这块玄铁,是这番用意。在炼妖炉的出生之地重新对它进行炼制修补。只是经过修补的炼妖炉,还能继续保持原来的功效吗?
此外,赵弟弟他们也在小城。秦雪衣留下的护身符,到底是什么东西?小城,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名副其实的小城,究竟藏着多少秘密?迎着曙光,秦君大步踏入了小城初开的城门。
才进城,秦君就感到身上气力在不易察觉的慢慢的流失。若不是自己的功力对灵气的控制极其敏感,自己恐怕也根本感觉不到。再看城内,天光渐亮,街道上却无一人,空旷的近乎死寂。这座城镇的气力,恐怕也在逐渐的流失。
秦君静立片刻,然后缓缓的朝着白府的方向走去。那里,似乎是各种生气汇集的中心。
赵弟弟手中的剑早已被白璧扔到了地洞中。那种危险的东西,在赵弟弟手中会变的杀伤力巨大。所以还是扔掉,防着点好。可是除了武器,赵弟弟还有指甲。
赵弟弟的指甲不长,甚至可以说很短。因为莲君总是很贴心的及时帮他剪掉生长过长的指甲。可是即使是这样,那样短而薄的指甲依然可以成为利刃。
轻薄的指甲悄然爬上莲君的后背,轻轻一刮,便是连皮带肉的撕裂。莲君被剧痛惊起,转身向后,却看见赵弟弟定定的看着手中的血液,目光专注,嘴角勾起一丝微微的笑意。在那张圆圆的脸上,显得十分可爱。只是,眼中,却带着嗜血的欲 望,目光聚焦之处,正是迅速转身的莲君。
莲君的血,对普通妖物来说,是有毒的鸩水,可是在赵弟弟口中,却成了香甜的汁液。赵弟弟乖乖的舔着手指,嘴角边是一抹殷红,泛着淡淡的莲香。
白璧惊异的看着眼前的突发状况,只知道赵弟弟会滥杀,却没想到他还嗜血。这样的人,太陌生。那副熟悉的躯壳之下,仿佛藏着的是一个陌生的灵魂。
赵弟弟终于将手指舔舐干净,依旧是白白的,上面有一些细细的茧子,那是练剑磨砺而成的,原本是握紧剑柄的手,现在五指曲张。赵弟弟缓缓站起身来,目光依旧执着的流连在莲君的身上。可是莲君知道,那分明是猎人对猎物志在必得的眼神。赵弟弟失了神志,却依然有本能。而这本能,却是被人诱发又经过放大的负面本能,人性中隐性的残忍和暴力。
如果当年的自己,如果有一点爱意,如果能全心的关注,如果有一点的不忍,如果有一点的心软,也不会放任他在绝望之下,衍生出如此的魔障。不是不怜惜,只是当时的自己,太冷,太硬,终于刺破了那孩子柔软的心。
莲君疼惜的看着赵弟弟,没有一丝的怨忿埋怨。莲君直直的望进赵弟弟的眸子,如何才能让你脱离绝望的梦靥,告诉我,我将不惜任何代价……
莲君的目光柔暖多情,可是赵弟弟却不为所动。身外之物,一切皆空,心中只有杀戮的欲 望。
赵弟弟猛地冲向莲君,挥手而上。(具体动作参见犬夜叉的散魂铁爪@囧RZ)却补了个空。赵弟弟的速度始终不能跟上白璧的级别。白璧尾巴一伸,已将莲君转换了位置。莲君的表情依旧淡定如水,白璧郁闷:“你就不能换个表情!”这人,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副表情。自己救了他,也不知道表示一下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