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下部困惑地叫着。水泽拿着话筒,坐到沙发上。
“我现在移到沙发上。医生呢?你站着吗?还是坐着讲话?”
‘我坐着,电话就放在沙发旁边。’
日下部的声音几乎听不出一丝丝感情。
可是,日下部一向总是如此冷淡,只有在做爱时才会有大胆的表现。
回想起来,第一次在日下部这间公寓做爱时,也是日下部先采取行动的。
虽然是水泽在极近的距离内看到日下部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孔时,身体先有了反应,可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跟同性做什么。
水泽对自己的身体条件反射似地产生反应感到难为情,企图掩饰,日下部却阻止了他。
他们接吻、拥抱在一起,之后一切就都崩散了。
一想起来,现在身体依然感到热烘烘的。
前些时候抱着日下部身体的感觉,还没有从他的掌心消失。
水泽坐在按发上屏住气息。
“医生,能不能耽搁你一些时间,请你照着我的话做?”
水泽用空着的手一边解开领带一边说。他听到话筒那端传来轻轻的笑声。
‘照你的话做?什么事?’
“松开你的领带,打开衬衫的纽扣。”
‘……水泽先生?’
日下部的声音充满困惑。也难怪,突然有人在电话那头说这种话,就算立刻挂上电话也不足为奇。
水泽明白,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如果再这样聊这些不相干的话,只怕最后日下部就会说出像一般恋人道别时说的话吧?
他突然撤走,寄回钥匙,半夜又打电话来道歉。最后剩下的就只是一句“再见”。
我不想听。
不久前,他还在我怀里,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离开。然而——然而……。
“医生?怎么了?你不喜欢这样吗?”
水泽轻轻地笑着,换上领带给,将它解开。
“我绝对不会再做这种事了。请你就听我一次。医生今天也穿西装上班,对不对?回到家也还没有换掉,对不对?”
水泽有点放弃,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
日下部总是穿西装上班。
其实他大可以不用这么正经八百的。可能是生性怕麻烦,懒得每天选外出的衣服,总是将洗衣店送回来的西装套上就出门了。
就算换了新的工作地点大概也一样吧?除非洗过澡,否则日下部总是穿着衬衫系着领带窝在屋里吧?
水泽在脑海里描绘着他没看过的日下部的新房间的样子。
他并没有从这里搬走多少东西,搬家的瓦楞纸箱应该不多吧?可是水泽可以确信日下部并没有把该归位的东西整理好。
公寓是附了家具的,日下部大概只从瓦楞纸箱里拿出必要的东西生活。
八九不离十。
除非出现一个看不过日下部邀遇的生活方式,而亲自动手尤他整理的人,否则永远都会是这样。
像自己就是因此而住在日下部家里一样。这一次会是谁住进去呢?
水泽闭上眼睛,企图甩开不断在脑海里掠过的思绪。
“医生,松开领带,请听我最后一次要求。”
他尽可能轻声细语地说出“最后”两个字。
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深深的叹息声。
一阵沉默之后,真的就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
虽然带点强迫性,但是水泽的身体内部却窜过一阵痛楚。
他企图迫使日下部做令人难堪的事情。
他企图让自己这么重视、这么喜欢的人做讨厌做的事。
水泽将解开的领带从脖子上拉下来,然后解开衬衫的第一个扣子。
“松开领带之后,解开衬衫的扣子。慢慢的,一个一个的……”
水泽一边说着一边摸上自己的扣子。一个一个解开,脑海里想像着跟他一样在阴暗的闭上眼睛的日下部的样子。
日下部是坐在堆满了瓦楞纸箱的房间中的沙发上拿着电话吗?
可能伸长了腿坐着吧?可能闭着淡色的嘴唇,屏住气息吧?
依照电话那头的指示,松开领带,解开扣子时,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应该是紧闭着眼,好像忍耐着什么一样。日下部那浓浓的睫毛,一定落下了深深的阴影。
水泽将衬衫扣子解到胸口一带,重新拿好话筒,轻轻地吐着气。
“医生,扣子解开了吗?”
没有回应。水泽又问了一次,另一头响起一个小小的,像叹息一般的声音。
“解开到哪里了?可以看到你的胸部吗?手掌可以伸进去吗?”
不行。一个居弱的声音回答道。水泽歪了歪嘴角,把手伸进衬衫里。
触摸到胸口的手掌是冰冷的。
“我现在把手伸进衬衫里了。你有什么感觉?”
水泽摸着自己坚实的胸膛,想像着彼端沉默不语的日下部的样子。
想像中的日下部把手伸进衬衫里的那一瞬间,话筒那一端传来深深的叹息声。
‘——好——冰哦!’
日下部的声音平板而不带感情。
水泽的胸口顿时绞痛起来。
这是什么样的痛啊?跟今天痛了一整天的胃痛是不一样的感觉,那是一种痛苦而悲切,无所适从的痛。
水泽用力握住那股痛感。
他还是这么地喜欢日下部。
真希望他不要离开,不要跑那么远。
可是,已经太迟了吧?日下部离开了这里,还把钥匙寄了回来。自己连同留在这里的行李一起被抛弃了。
水泽轻轻地松开手,再度抵着心脏,感受狂跳的心。
日下部应该也在电话那头感受着自己的心音吧?
现在虽然不能碰触到日下部,但是至少希望能透过电话感受他的存在。
“可是很快就会热起来的。你瞧,胸口的温度让手掌热起来了。手指头虽然还冷着,但是很快就会热起来了。”
水泽想像着把手伸进衬衫里的日下部的模样。他发现电话那头的气息微微地变法了。
不,这是自己的气息吧?
水泽轻轻地把手掌往下移,用手指头岸搓着皮肤底下看不到的骨骼。
日下部这里的皮肤落得像透明的一样。用力吸吮之后,马上就会出现红黑色的瘀痕。
“医生的胸口有我留下来的痕迹吗?”
水泽搜寻着星期一早上在明亮的房里看到的日下部身体的记忆。
吸吮的痕迹散布在左胸底下和腹部、腰骨底。
他还清楚地记得日下部那到处留下痕迹的身体的温度。连残留在两腿之间的干涸的白色痕迹也记得一清二楚。
“医生?留有红色的痕迹吗?请你回答我。”
水泽试着去回想散布在日下部身上的痕迹。他听到话筒那端传来无法忍耐似的叹息声。
‘还留着……’
语尾轻得几乎要听不见了。
日下部大概也想起留下那些痕迹时的事情吧?水泽敞开日下部的身体,在他身上各处吻着。他一定也还记得一次又一次被顶起身体,水泽在他体内释放的事情吧?
水泽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身体内部倏地热了起来。
他全身发着热,又摸上还没有解开的衬衫扣子。
“那用你的手去摸,衬衫的扣子还没有完全解开吧?”
没有回应,可是活商那边越发急促的喘息声让水泽知道日下部正照着他的话在做。
因九离得远,水择更能感受到那种喘息。
水泽知道自己在做蠢事,可是他无法抗拒。
他将衬衫下摆拉出来,抚摸着应该还留在日下部身上的红痕。
手指头已经不冰了。
‘……水泽先生也在做同样的事吗?’
话筒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日下部的气息已经紊乱得无法掩饰了。
水泽移动着伸进衬衫底下的手点点头。
“是的,我跟医生一起做。红色的印子都看到了吗?除了胸口和腹部之外,我还留在什么地方?”
水泽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可是他故意不说出来。
“还没有摸到的痕迹在哪里啊?医生?”
一阵含糊的声音过后,水泽听到小小的声音。
“医生?我听不到,请你讲清楚一点。”
‘腰骨底下的……’
语尾又快听不见了。水泽差一点笑出来,赶紧咬住嘴唇。
第一次做爱时是由日下部引导的。可是现在是我在引导日下部。
是日下部开始的,现在由我来做结束。
不,这不是我要的结束,或许完全要看日下部的心情。
既然如此,那干脆就用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来做个了结吧?
“腰骨下方是摸不到的,怎么办?”
‘水泽先生,这样……’
“医生,怎么办?”
水泽用坚持的语气问道。
话筒那端的日下部好像放弃了似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水泽隔着话筒听到松开皮带扣的金属声音和裤子摩擦的声音。
‘我看到了,看到水泽先生印上去的痕迹。’
日下部平板的声音瞬间消解了水泽心中的犹疑。
他也学着日下部,用一只手松开皮带扣,脱下裤子。
将手摸上日下部所说的腰骨底下留有红印的地方。
“医生模的地方就是这里吧?”
水泽一边吐着气一边问,他听到那一头的日下部吞了口气。
‘医生,怎么了?’
水泽一边摸着腰骨上方一边问。
他知道,日下部的那个地方应该也开始硬起来了吧?
凭日下部的敏感度,不直接摸那个地方,他应该也早前硬起来了吧?
水泽用力地闭上眼睛,想像着敞开衬衫坐在沙发上的日下部的样子。
阴暗的房间里腾陇浮起的白色衬衫和赤裸的胸部,令人晕眩。水泽耳朵抵着话筒,将另一只手伸进裤子底下。
上下移动的手是在摸瘀血的红印吗?或者正在摸其他的地方?
日下部的气息越发地急促了。气息随着衣物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快。
水泽跟自己想像中的日下部一样,把手伸进裤子里动着。
手摸着开始硬挺起来的要害,无意识地握住了。只要一点刺激就可以勃起了。
日下部现在也正这样做吧?
好想直接抚摸日下部的要害,好想让他在自己的手掌中迸发出热感。
好想用日下部分泌的水气涂在他的洞口,将自己高昂的硬块插过去。
好想在日下部体内释放。
“日下部医生……”
呼唤名字的同时,切都释放了。
一股热流进散在手中。液体从手指间滴落,孺湿了内裤。
水泽喘着气,握着已经变得无力的东西,缩起身体。他将手时放在膝盖上支撑着身体,同时听着日下部在话筒那边的喘息声。
日下部似乎也在同一时间释放了热流。他是否也感受到从手掌中滴落,渐渐冷却的液体呢?
同住一个屋檐下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自己释放咄来的热液冷去。
虽然释放过了一次快感,可是还是好想抓起日下部的东西,含在口中,感受着日下部因快感而颤抖的样子。
为什么没办法做到呢?为什么日下部要走呢?
话筒那一头的喘息声渐渐静了下来,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好像要调整气息一样。
‘水泽先生,我有话没有跟你说,我的……’
“我不想听。”
水泽来不及多想,打断了日下部的话。
水泽在日下部还没再开口之前挂掉了电话。
耳边传来电话待机的声音。
刚刚还可以听到日下部甜美的喘息声的话筒,现在只是一具吸收了体温的机械。
水泽茫然地拿着话筒坐在沙发上。
突然他又打开了电话的电源,想拨日下部的电话号码,随即又停了手。
不懂。连自己都搞不清楚。
其实,他只要打电话到日下部的医院去问就知道了。可是他知道会听到什么话。
一定只是一些跟日下部留下的纸条上所写的一样,不具任何意义的话。
水泽将话筒丢在沙发上,任待机声不断作响。他粗暴地抓起皱乱的衬衫,走向浴室,将所有的衣服一股脑丢进洗衣机里。
什么都不想再想了。如果能将一切都忘了该有多好啊!
他打开经蓬头的开关,淋着热水,用力地闭起眼……。
不可能忘得掉的。
好喜欢日下部。
“……可是医生已经不在了。”
低吟的声音被水流声给遮盖过去,消失了……
早晨的阳光好刺眼,眼睛都睁不开了。
水泽坐在分公司的会议室内,低着头,企图躲开从窗口射进来的光线。
会议室里那张长长细细的桌子上放着一叠今人感到不悦的会议资料。
水泽用不是很清晰的头脑,看着这叠厚厚的资料,重重地叹着气。
“水泽先生,关于那些资料的改善,你有具体的方案吗?”
站在白板前面,继续说明资料的原田镇子严肃地瞪着水泽。
水泽赶忙正襟危坐,一双手急忽忽地摆着。
“啊,我还在想,对不起。”
哈哈哈!水泽刻意干笑了起来。原田镜子愕然地又转头去面对白板。
他了解她的辛苦。要将这一大叠毫无意义的资料整理得更简单明了,是需要绞尽脑汁的。
水泽斜眼看着那一堆分成好几种颜色的资料。
要直接将这些资料带去见代理商说明新商品,实在是太勉强了。
印好的图片和标语看起来都很漂亮。
但是,重点太过分散,反而有种津有重点的感觉,另外,品展示分割过度,也不容易看懂。
根据来自其他分公司的传言,负责这一带子公司的地方分公司里,好像有一个脑筋比较古板的高层主管,老是认为资料越多就表示对工作越热衷,到现在还大量制作这种纸上媒体。
水泽觉得这种作法实在跟不上时代的脚步,可是身为一个小子公司的小职员又能怎样?
会议室里明亮的灯光让水泽皱起了眉头。
真是的,真不知道该拿自己的身体怎么办。星期四一大早就开会,现在正是配合下个月开始的新宣传活动的重要时刻。
想到这里,水泽茫茫然地抬起头来。
他环视着美其名日会议室,其实只是堆置促销品的房间。
“水泽?你怎么了?”
坐在对面的须贺分店长狐疑地问道。水泽大吃一惊,转头看着分店长。
“啊,对不起。我正想这里有没有月历?”
“月历?”
“晤,今天是星期四吗?”
水泽不太有把握地说。默默地站在白板前面的原田镜子突然用手掌拍了拍白板。
“水泽先生!如果你没有心参加会议就请你出去,别妨碍大家。”
“啊,原田小姐,镇静一点!”
须贺分店长赶忙安抚原田镜子。坐在水泽旁边的三木一脸愕然,低声说今天是星期五。
水泽听到原田镇子又在向分店长抱怨什么,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又说不出话来。
正想站起来,却觉得眼前的长桌在摇晃。
“喂,水泽,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他听到三木的叫声,随即就到了极限。
双脚顿时没了力气,又跌回椅子上。眼前一片黑暗,头都抬不起来了。
怎么搞的?
身体感觉好奇怪,没办法按照自己的意思活动。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对大家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
他趴在桌上休息了一下,好不容易又抬起头来。在会议室里的四个分店职员都看着他的脸,问他还好吗?水泽嘴里说没事,可是没人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