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天涯 第二部——Vesuvius

尖刺，进入身体时只像蚊子叮咬一般，但上面的化学物质，却是见血封喉……”
身后一片寂静，我走出侧厅，早有人把守在那里，见我出来便引领我至门口。
门被打开，才发现一切皆已截然不同——数十名全副武装的保镖已将这屋子彻底封锁，而齐格等三人虽仍守候在原地，却是站在枪口下不能

有任何异动。
“您没有事吧，先生？”齐格第一个看到我，立即出声询问。这时有人上来将他们的装备奉还，只是子弹想毕已被除去。
轻点了下头，便示意他们上车离开。
驶出海岸区，才轻轻吁了口气，闭上眼，只觉像刚打了场恶仗般筋疲力尽。
让齐格将车停到路边，我摇下车窗，任冷风吹了半晌，才静下心来。
这一次，虽然全身而退，却是输得极为彻底！
吉布森?奥尼尔，还真就是我最大的克星呢。
下车拨了凯斯的电话，“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我毫不客气地道，“我可不认为我们的事还能瞒多久！”
“你着急了么？”凯斯的声音很悠闲，“可我这边警方的卧底没查出来，怎么敢轻易动手呢？再说那老头子又不肯死——这一次竟又被他熬

过来了，医生说他至少还能活三个月，我又能怎么办？你总不至于让我找人把他干掉吧，他可是我的亲祖父呢。”
“少和我说这些没用的！”我严厉地道，“若是事情暴露了，对你对我都没有益处！”
“你那边出什么事了么？”凯斯终于正经起来。
“是的，”我道，“已经有人开始调查我了！”
“是埃里克？”凯斯扬声问。
“不能确定。”我撒谎道，“不过有这个可能。”
凯斯沉吟了片刻，才道：“那你要小心些，我们可不能到这里功亏一篑——我这边的事就快出结果了，两小时前我已将口风放出去，今天夜

里便能将那些挖墙脚的耗子一网打尽。”
我吃了一惊——幸亏是在电话里知道这件事情，否则怕是脸色便已露出弥端。
“希望能如你所愿！”我勉强镇静道，按下结束键。
思考了一下，便又拿出另一部手机打给李，“那个女孩儿近两个小时都做了些什么？”我问，语气竟已有些焦躁。
“7时18分从公寓出来到咖啡店喝了杯咖啡，7时40分进入自然博物馆，参观后进入顶楼的观星室观星直到现在。”李的汇报很是详细。
“可有其它人来过？”我问，同时抬头看了眼夜色。
“没……”
未等李说完，我已气极败坏地打断了他的话。
“立即行动！”
撂下电话，手脚都已发凉，额间却是渗出薄汗。
再次看向夜空，心更加沉到了底。
李在室内可能看不到，可是我在外面却看得极为清楚。
——夜色阴沉，暗黑色的苍穹中，一颗星也没有。
第 21 章
在路边焦躁地徘徊了近四十分钟后，李终于开车将周琦带了过来。
她吸入过量的乙醚，正自昏迷不醒，黑黑直直的长发散在脸上肩上，将精致的面孔遮去了大半。
轻轻松了口气，腿有些软，我扶着一旁的树，在路边坐了下来。
完全没有料到，这几十分钟竟是这样的煎熬。
这才发觉自己对于这个儿时的玩伴，似乎比想象的要在乎的多。
心，突然隐隐不安起来。
在李简略的汇报中，才知道李进入观星室时周琦正在打电话，她非常警觉并试图反抗，可惜在李面前无异于以卵击石。
并不在乎周琦是否将消息传了出去——她为之效力的警方，对我来说也已构成威胁，此次凯斯向其开战，其实胜算极大，对我也深有益处。

如今之所以插手，只是不希望周琦成为其中的牺牲品，凯斯的残忍，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周琦有机会领教。
可是帮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要使周琦真正远离危险，也只有想办法让她自己知难而退才行。
而这，也正是让我头痛的事情呢！
吩咐李将周琦带到匿名租用的游艇底仓严加看管，才匆匆赶回住处。
一路上昏昏沉沉，简单洗漱后就上床睡了。
入梦很快，梦境却一改以往灰暗苍凉的颜色，变得郁郁葱葱起来，阳光暖暖地撒在清山绿水之间，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在其中奔跑，白色的裙

子轻快地飘着，手上还有一捧各色的野花。
为什么会有熟悉的感觉呢？仿佛曾经亲身经历过一般。
“江唯！快来啊！”那女孩子终于回转了头，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开心的叫着，“快来这里！……”
是小时的周琦！
是了，我想起来了，那是儿时的一次郊游，周琦拉着我在山里疯跑了整整一下午，很累，却很快乐。
可是为什么会突然记起这些呢，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快来啊！”周琦已不知何时变成长大的模样，她继续向前跑去，黑色的马尾跳动着，阳光变得有些刺眼，而她正渐渐融进里面。
不及思考便下意识地追上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温暖，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阳光更炽热了，像是能将人熔化掉。
想要和她一起奔跑，可是手臂却突然被人拉住了，错愕地回头，看到埃里克正站在身后，“你要去哪里？”他脸上似笑非笑，却别有一番冷

酷讥俏之意，“和这个女孩儿？”
猛地翻身坐起，四周漆黑一片，而呼吸，异常急促。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对于周琦，自己内心深处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周琦正是我所喜欢的那一类型的女孩儿——聪明却不狡黠，倔强却不偏执，美丽并不娇艳，个性却不张扬，如邻家女

孩儿般亲切可人，又如水之精灵般活力四射。
可这又能怎样呢？我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喜欢任何人的权力，更何况，周琦已是别人的女朋友，而那个人，也是我的朋友。
眼睛，不受控制地偷偷湿润起来。
就这样不知坐了多长时间，轻轻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什么事？”我抬起头问，声音竟是有些嘶哑。
“先生，”齐格在门外回答，“陈曦先生打来电话，说是有极为紧急的事找您。”
“接进来。”我说，同时打开床头的灯，昏暗的光线里，时钟正指向凌晨二点十五分。
“你好，陈曦。”拿起话筒，我道，“出什么事了么？”
“是的，非常糟糕！”陈曦的声音异常焦躁，“我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江唯，我只能找你！你帮帮我，救救周琦吧！……”
我暗暗叹息——陈曦，你为何要察觉得如此之快！
“别急，你慢慢说，”我道，“周琦怎么了？”
“她失踪了！”陈曦狂乱地道，“……她被人绑架了！那些人会杀了她！”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惊异道，“可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就是今天晚上，我不知道具体是些什么人，”陈曦嘶声道，“但我知道一定和一个人有关，他叫凯斯.海因莱斯，你认识他的，是不是？”
“凯斯？”我皱眉，“你确定？”
“是的是的是的！”陈曦一迭声地道，“我可以发誓——你让他放了周琦吧，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沉默了数秒，我才道：“我需要联系一下，看看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么？”陈曦停顿了一下，才道，“这里好像是Pershing广场，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什么也不要做！”我道，“就在那里等我，我二十分钟内到！记住，不要做任何事！”
得到陈曦肯定的答复，我放下电话，茫然地对着墙壁怔了一会儿，才吩咐齐格备车。
陈曦会认为周琦的失踪与凯斯有关，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只是不确定，面对陈曦那毫不掩示的信任和痛苦，我是否还能面不改色地继续

演下去。
并不希望，自己对任何事都是带着虚伪的面具，可是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了什么才是真实。
不同于白日的喧哗，凌晨时分的Pershing广场显得格外凄凉，风在大片的空地上穿梭盘旋，整齐排列着的白色灯柱照亮了部分场地，却也使

四周的黑暗更加浓重。
下了车，我环顾四周，很快便看到了陈曦，他正在广场南面的石阶上烦躁地走来走去，手里燃着一只烟，红色的火星忽明忽灭。
快步走上前去，却见陈曦身上黑色的外衣大敞着，衬衫领口也早已扯开，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完全没有了初见时清爽的模样。
不由皱了皱眉——现在虽是晚春，但夜风依然很冷，轻易便能穿透衣衫，寒气彻骨。
可是陈曦却似乎完全没有寒冷的感觉,他也看到了我，手里的烟立刻划成一条弧线落到地上，人却冲了过来。
“怎么样？”不等我说话，陈曦已猛地抓住我的手臂，用力之大，让我痛得几乎出声，不过他并没有注意这些，只是疾声道，“有周琦的消

息了么？”
“还没有，”我说，见他眼中的光迅速黯淡了下去，便又补充道，“但是我已托人打听，一有消息，会立即给我回信……”
陈曦没有说话，他慢慢弯下腰蹲了下去，头深深埋进臂弯，声音哽咽。
“……都是我的错，”他说，“我应该坚持带她离开的，哪怕是强迫也好，她虽然会生气，但至少不会出事……”
目光落在这个伤心的男人颤动的肩膀上，我伸出手想要安慰他，但终究还是慢慢收回。
“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么？”我在他身边的坐下，石阶冰凉如水，仿佛能将人的血液也一起冻结，“周琦怎么会惹上那些人？当然

，我想你明白我指的是那些黑道组织。”
陈曦用手胡乱抹了一下眼睛，抬起头看我，布满血丝的湿润双眸里，沉重的悲伤清晰可见。
“是的，我明白，”陈曦也坐了下来，他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放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整个过程里，他的手都抖个不停。“

原因会让你大吃一惊的——周琦不只是个普通的留学生，她在办理出国手续期间被国际刑警招募为联络员，在这里协助他们传递消息，周琦

有热情，有胆量，有头脑，又富有正义感，当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国际刑警？？！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我动容道，“可是这是非常危险的，她难道不知道可能会出现的后果么？”
“她太乐观，以为这世上真的存在正义必将战胜邪恶的真理，却不想想自己要面对的究竟到底是怎样一些残暴之人……”
我叹气，看着粗糙的地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按理说，周琦这种身份应该保密，即使是对她的男友。”
“周琦本怕我担心，不想让我知道，可是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我？我太了解她了，”陈曦苦笑道，“如果你从小到大都紧跟在一个人身边，花

尽心思想要讨她欢心，想要知晓她的喜恶，你自然会非常了解她……我拼命劝她退出，偏偏她是那种一旦拿定主义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她

说不想只是平平淡淡地过这一生，还让我不要担心，说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危险，我不忍让她留有遗憾，只好妥协。幸好周琦很谨慎，这

两年一直都相安无事。可是就在前不久，她那一组突然出了事，几乎所有组员都暴露了身份，而且死状极惨，我这才真的害怕了，第一次和

周琦吵了一架，我说如果她也在乎我的感受，就和我回国，最后她终于同意了，本来所有手续都办好了，可是周琦却突然反悔了……”
说到这里，陈曦停了下来，他狠狠将烟摁熄在石阶上，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内心似乎十分痛苦。
我自然不想问是什么让周琦改变了主意，因为就在陈曦的公寓里，我也听到了周琦的解释——她决定留下的理由，很大程度上与我有关。
可是不问又怕陈曦起疑，只好硬着头皮道： “为什么要反悔呢？本来是可以躲过这场劫难的。”
陈曦沉默着没有回答，他又从烟盒里往外拿烟，我有些不忍，按住他的手，道：“还是少抽些吧，对身体没有好处……”
“没关系……”陈曦推开我的手，重又拿出一支点燃，刺鼻的烟草味再次弥漫开来，白色烟气中，只见他神情落寞地道，“我只是想让自己

有些事做……”
我再次叹息，将目光慢慢投向远处的暗影里:
“说说你是怎么发现周琦出事的吧，是什么让你认为这事一定与凯斯·海因莱因有关呢？”
第 22 章
“周琦今晚有行动——我们有过约定，她将娃娃面向外立放在窗台上，就说明她接到了任务——我本没想太多，可是晚上周琦突然向我发求

救信号……”陈曦拉开衣袖露出一块做工精良的腕表，“这是我特意订制的情侣表，可以互发信息，还可以定位，我其实非常害怕用到它，

但终究还是躲不掉……”
不由从心底感到赞叹——眼前这个养尊处优的大男孩，始终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支持和保护着他所爱的人，有这样的男友，周琦还真不是一

般的幸运呢！
“有定位的话，应该能找到周琦才是……”我看向陈曦。
“已经没有信号了！”陈曦道，神情沮丧，“这个破东西，买时还觉得挺高科技的，真到用时就成一块废铁了！”
我无语——若不是这世上已对应发明出信号过滤及屏蔽器，那他手上的东西绝不会是什么废品。
“凯斯?海因莱因一直都是周琦调查的主要目标，而你和他认识，我也是听周琦说的……”陈曦继续道，他没有看我，而是垂下眼帘，脸上微

微露出犹豫的神色，“我知道不管你和凯斯?海因莱因是什么关系，这件事都一定会让你非常为难，但是为了周琦，我只能来找你……”
我依旧无话可说，索性继续保持沉默。
陈曦盯着地面，这种渐渐扩散的寂静让他愈加不安起来，他又开始想吸烟，可是手却抖得厉害，试了数次也打不着火，只使得手里的打火机

发出暗哑的摩擦声。
伸手接过打火机替他按着，陈曦凑近了点烟，红色火苗被风吹得摇曳不止，映得他的脸也是忽明忽暗。
身体已经冻得麻木了，反而不再像初来时那样感觉寒冷，我随意把玩着手里精致的银色打火机，好一会儿才道：“你——很爱周琦么？”
陈曦深深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是的，”他神情苦涩地说，“我爱周琦，在我还不懂什么是爱的时候，我就已经爱她了——这种说法在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