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秋狂言

被小澈拉到了“澄池”的水榭旁。天空一如我和小澈初遇时那晚那样异常黑暗，“澄池”的水也还是那样寒冷彻骨。我坐在水榭上，与上次

相同的地方，所不同的是，我没有把脚伸进水里，而是用手轻轻滑过小澈的头发。在不知不觉中，我习惯了小澈的存在，习惯了用手轻轻地

滑过小澈的头发，我知道，我很喜欢这个孩子，很喜欢。
“小澈。”我静静地直视着他，“你愿意做我的养子吗？”
“我不愿意。”他马上就回绝了。
我脸色一暗，有些自嘲地一笑：“是吗？”
一双小手轻轻地贴在了我的脸上，凉凉的，不是人类所有的温度。“我很喜欢你。”小澈说，“我不做你的养子，因为我本来就是你的孩子

。”
我愣住了。我以前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可能性，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像的两个人，不过看小澈的样子也有七，八岁了，算算年龄，这个可能

性就很小了。
“想知道为什么吗？”耳边响起了小澈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
接着，我感到我被水包围了，全身像被冻结了似的，连同骨头也在颤动。我被小澈推到了“橙池”里。
“小澈！小澈！”我发疯地在黑暗冰冷的湖水中摸索着小澈的身体。“
“别叫！”耳边响起了小澈熟悉的声音。
我朝声音的方向勉强地转过头去，困难地撑开眼睛。我看到了一条龙，一条金色的龙！猛然间我耳边响起了记忆深处的一个声音：“天上黄

龙，人间天龙。”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3
“醒了！”
“醒了！”
“王妃！总算醒了。”
耳边传来了女人的声音。我慢慢地张开了眼睛，首先看到的却不是小澈，而是那个把小澈交给我的男人，那个我在梦里见到的男人。他正一

脸担忧地看着我，摸着我的头，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就像我摸小澈那样摸我的头。那种温暖的感觉使我不禁想沉沉睡去。
“好一点了吗？”用温柔的声音问着。
“恩。”我感觉我的体温正一点一点的恢复，无力地点了点头。我没有漏掉他脸上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王妃该喝药了”一个宫女送上了刚熬好，还冒着丝丝白气的药。
那人接过药，拿着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往我口中送。
我这才明白过来，她们，她们刚才竟然叫我王妃！我有一股想笑的冲动，我有过很多很多的王妃，可自己被别人叫王妃可还是第一次。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我没有喝那个男人送到嘴边的药，而是满脸笑意地问着他。
“叫我遥吧”他不容拒绝把药送到了我口中，一勺一勺地喂着我，“我叫寒遥。”
霸道的男人，不输我的霸道。
我配合地喝着药，反正是被别人伺候。
“小澈呢？”喝完药后我问他。
“他有别的事，这一段时间脱不开身，所以，我来陪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在这柔软的床塌上，久久默默无语。
“你怎么不好奇自己在哪里？”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
“要必要吗？”我轻轻地笑着，“和‘澄池’水脉相连的宫殿，除了龙宫，又会是哪呢？”
“你还是那么聪明”他不禁也笑了起来，那笑声中有一丝宠腻的味道，“也还是那么嚣张。”
“嚣张？也许吧。”我说，“也许对于你，我的确有够嚣张的。”
就这样，我在龙宫做起了客人。凡人一般是没机会看到龙宫的，所以我不急着走。说我是客人也不尽然，龙宫里所有的宫女看到我，都是一

声恭敬的“王妃”然后溜之大吉，仿佛多看我一眼会被我剥了皮似的。还有那寒遥的那个伯父，龙族的丞相，据说平时很正常，但第一次看

到我，他却恨不得杀了我，冲上来抓着我的衣服发疯地叫：“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她？！”掐住我的脖子往死里勒大叫：“为什么，为什

么这么对她？！”然后，被一旁的侍卫拉开，狼狈地拖出了我的视线，完全没有了王族的尊严。我不加理会，轻轻地整了整衣服，在我多年

的宫廷生活中，我深深的了解，有些东西还是少知道的好。不过，这种事也只发生过一次。后来，也许是寒遥知道了这件事吧，总之，我再

也没看见过他伯父。这晚，我又做梦了，梦越来越清晰，我可以看到更多人，更多我不认识的人，其中就有那个叫嚣要杀了我的，寒遥的伯

父。
龙宫很大，大到我也不知道要往哪走。我可以在这里随意乱逛，不过，有几个地方寒遥却从不让我去。有时，在我逛的时候，我脑中也会浮

现出母妃绿飘的影子，我不见了，她会担心吗？接着，我会笑着摇摇头，他好像从未担心过我吧。无论是我出生时，还是兄弟逼宫那次。小

澈还是没有出现，我冒寒遥的王妃的名号在这倒也自在，反正我照顾小澈那么久，让我在这玩得尽兴实属应该。
每每我玩累了，总会在寒遥卧房不远处的树阴底下躺下，因为，在所有的地方中，这的景色是最好的。抬头望着天空，透过海中特有的，半

透明的绿叶，整个海浮在了天的上方。依稀可见是五彩的，我说不出名字的鱼，在海中戈摇生姿。阳光透过海水，再透过这棵树的罅隙投在

我身上，把我染成了绿色，说不出的舒服，我有了一种变成为鱼的感觉。慢慢地，我会闭上眼。陷入没有那个梦的深深的沉睡。然后，当我

醒来事，可以看到不知什么时候睡在我一旁静静看着我的寒遥。再然后，我会想起第一次醒来后看到他时的情景。
旁晚，海水被天边的晚霞烧成了红色，说不出的艳丽。
“你现在很会享受吗！”寒遥笑吟吟的看着我。
“不。”我摇摇头“我任何时候都很会享受，任何时候。”
慢慢地，寒遥一有时间便会来抽空找我，有时是陪我说说话，有时却只是看看我。
侍侯我的一个宫女有一次多了一句嘴：“王比以前更重视王妃了呢！”
马上被另一个宫女瞪了一眼，悄悄的低下头再没说话。现在，连白痴也可以看出，我跟他的王妃真的有什么联系，何况是聪明如我。
这一天，寒遥又来了。他高兴地拉着我的手，用蓝绸把我的眼睛蒙上，带我去一个地方。凭着我惊人的方向感我了解到，他是要把我带去的

是以前他不让我靠近的一个地方。
“快了！快了！”他仿佛怕我着急似地“以前，我不让你去，那是因为那里荒废了很久，还没有整理好。”
还没到那，我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香味，是一种甜甜的，浓郁的牡丹花香。我厌恶的皱皱眉，恶心的味道，几天前这明明没有这种味

道的，寒遥的办事速度还真是快。很快，我就被寒遥带到了那个地方
。眼睛上的蓝绸被解下来，眼前一望无际的是一片牡丹花的海洋，整个世界只有牡丹。那娇艳欲滴的红在向天空，向四面八方扩张，很容易

迷乱人的眼睛。
寒遥看得一脸的陶醉。
“你应该种一片曼荼罗”我悻悻地说，“你不是说，说我像曼荼罗吗？”说罢，我转身要走。
“你不是最喜欢牡丹花吗？”寒遥赶忙拉住我。“这一望无际的牡丹花田，和你一样，美得动人心魂！”
“对不起，”我轻轻拉开他的手，不无内疚，“我平生最讨厌牡丹！看也不愿多看一眼。”
我平生最讨厌牡丹！只不过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过，除了这次。
“看来，我真的从未了解过你！”寒遥的声音从我身后幽幽地传来，说不出的没落。
这天晚上，我还在想白天发生的事，我是否做得太过分了。一阵敲门声蒙蒙胧胧传来，我刚打开门，马上被一个人捂住了嘴。
“求你别叫。”
我一看进来的是个小鬼，于是点了点头。
“澈水！”那个小鬼一看到我不叫了，一下扑到了我怀里，把我抓得紧紧的，我的衣服在他手中快成了碎布。
“澈水，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了，他就快不行了，”那小鬼说话语无伦次，他的泪水湿透了我的衣襟，“我永远也看不到他了，现在，只有

你可以帮我了，快，求你，快带我去看他，求你。”
从未有人在我面前哭得如此伤心，我打量着他，那眉目和寒遥有五六分像。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他听我这么一说，愣了一下，泪流得更凶了。
“我怎么给忘了，现在你只是个人类，我怎么忘了，你现在是没有能力打开遥哥的结界，我怎么忘了”他喃喃自语。“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
他抓住我狠命往外拽。飞快向龙宫深处的一个朱红楼阁跑去，那是寒遥给我划定的龙宫禁地之一，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边跑，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我说：“我叫寒远。”
来到楼阁外，寒远很快打昏了几个侍卫，把我从一个侧门带到了阁楼里边。空中弥漫的是安人心魂的龙延香，描金的房梁，软烟罗的窗子，

美伦美焕。这是龙宫最奢华的地方，比起寒遥的卧房更为奢华。我随着寒远打开了阁楼最里面的那张门，与外面的奢华不同，里边又是一番

景象，雪白的，雪白的白绫，挂满了整个房间。雪白的墙，这是没有被黑色粘染过的世界，一切都是雪白的。白得那样美好。
由于我们的闯入，雪白世界的宁静被打破了。白绫在空中划起一道又一道优美的弧线。举目望去，房中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床，朝房里的

那张惹眼大床看去，我笑了，笑得有些诡异，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一句话，世界上起码有三个人外表是相同的。

“澈水！.”寒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熟悉而又低沉。.
我转过头,寒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昏了去.被寒遥抱在怀中.寒遥吩咐手下把寒远带走后,从我身边穿了过去,来到了床边.
他轻轻揎开了雪白的帏帐,把手放在了与我宛若双生子的女人的脸上来回摩挲着.然后,女人云鬓上的那朵鲜红的牡丹花被他揉碎在手中.
“寒远怎么样了?”没兴趣他的一连串动作,我更关心的是刚刚认识的那个小鬼.
“没什么,只是变化期体力不支而已.”寒遥回答.
看着我一脸不解，他接着解释道：“在龙所支配的天上世界中
，操纵风的是白龙，操纵火的是赤龙，操纵土地的是褐龙，操纵水的则是我们青龙。在我们之上，还有能操纵一切的至高无上的黄龙。龙是

我们原神，我们的本体，一生只有两种形态，一出生是幼体，到了两百年后直到死都是成体。他正处于变化期，体力有些不足。”
“龙也会死吗？”我有些好奇。
“会的，”寒遥回答.“龙的寿命只有两万年，龙是灵魂的最终点，到了两万年后，我们回来到升龙山，等待化为升龙山的一抹尘土。我们的

灵魂是不能轮回的，不，应该说是绝大部分不能。”
寒遥没有再说话，把目光转向了床上的女人，轻轻地梳理起了那个女人的头发，一遍又一遍。
“你还有什么要问我吗？”良久的沉默过后，寒遥总算是开口了。“比如说，关于她。”
“没有，”我回答，“我该知道的，我想，你一定会告诉我的。”
“记忆之伤，”寒遥没头没脑地说：“你知道记忆之伤吗？知道了不愉快的过往，伤害的只会是自己早已破损的心。即使是这样，你能承受

吗？”
“我能，”我坚定地回答，“我的心坚如钢铁，从未破损过。”
“好吧。”寒遥拉下了雪白的帷帐，拉起了我的手走出了阁楼。来到了一个大殿内。
这座名叫水月华的大殿，我已经来过了很多次，除了大殿中间有那面叫水月华的水镜，这座大殿与其他的大殿没什么不同。
耳边响起了寒遥的声音：“水月华是龙宫的至宝。只要把自己的雪滴在里面，你就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事。而在别人眼中，它只会是一池清

水。”
我咬破了手指，血从皮肤上渗出，滴在水中，慢慢地淡开了。
隐隐约约，又是一座楼阁的影象。接着，再我眼前出现了一个令人抑郁的熟悉画面。一个小孩坐在楼阁檀木龙纹椅上，静静地轻轻地，仿佛

没有呼吸。银色的长发，紫色的双眸，我却没有认为那是小澈，因为，我知道那是我。
我没有打开阁楼的门,只是透过门上的镂空花纹向外张望.甜腻的香味充斥着我的嗅觉.举目四望,是一片鲜红的牡丹花海.在这片花的海洋中,

只有一种颜色,炫目的红,只有一种味道,浓烈的香.牡丹!牡丹!除了牡丹还是牡丹!除了牡丹就只有牡丹!就连天空也沾染上了牡丹的红色,浓艳

,美丽,还有一些抑郁.
突然,我猛地推开了门,向外狂冲.一株株牡丹被我粗暴地踩脚下.我的身后,有一群人在叫着:
“陛下停下!陛下停下!”我不去理会那声音.加快速度向前跑.那浓烈的香味不断地涌入我的鼻子,那炫目的红色不断刺激着我的眼睛.眼前并

没有路,我只知道想前跑,我只知道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发疯似地乱窜,绸衣被花枝划破,手脸被花枝划伤,鞋子被泥土弄脏,我也没

注意.我只知道,我要出去!我要出去!直到我的头越来越沉,眼睛越来越暗,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醒来的时候,我以回到了阁楼中.阁楼的门被反锁住了,外面晃动着两个人影,想必看守我的人怕我再跑掉,把我反锁在了里边.我终究没能跑掉.

摸着坐起来,我走上了阁楼的二楼。阁楼很高，所以视线很远。二楼有一扇窗户，上面雕着九条龙。一条条活灵活现，它上面雕的是龙是龙而

不是与其它窗户上一样雕的是牡丹，我很喜欢。龙在我眼中代表的是自由。看守我的那些人便是化为龙，穿过这片牡丹花丛的。而我却不能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的感情是如此强烈。
看守我的人一年年在换，再我面前他们都保持着恭敬和沉默。只要我不乱跑，他们有求必应
。在门外，他们会小声的交谈。有时，我会静静地偷听。从而，我知道了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牡丹，在牡丹花海的尽头还有另一个世界。
自从不能出去以后，我只能坐在我喜欢的这个窗户的窗棂上，把脚伸出窗外。看着这一片牡丹花田。阁楼很高，所以视线很远，我看得很远

。我发现在牡丹花田的尽头，有一些阁楼的青黑的角。那是不同于牡丹花红色的青黑，他们先我召示着另一个世界的真实存在。于是，我的

目光集中到了那儿，静静地，目不转睛的看着。有时，我就这么睡着了，一觉醒来，陪伴我的是满天的星辉，有时，我会被一阵刺痛惊醒，

我从二楼摔了下来。浑身的骨架像被拆掉，骨头在咯咯作响。虽然，我摔不死，也死不了，可是，那种痛却是难一名状的。看守我的人发现

我后会把我抬回去，送上床。不过，第二天，我又坐在了老地方。
岁月就这么流逝，一尘不变，直到有一天。
我依旧坐在窗棂上，依旧慢慢地睡着。不过，我这次不痛醒，而是被“啊！”一声惊醒。醒来时，我发觉自己又掉了下来。我的眼睛还没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