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友————梓寻

作者:梓寻  录入:04-10

旧权贵,新富豪,你方唱罢我登场,熙熙攘攘,何处凄凉?

我自法拉利上下来,为程程拉开车门,无论是对待女伴还是男伴,我向来姿态温和,不叫他们说出半个不字,风流体贴,算是我在欢场里的声名了。

程程於三个月前同我交往,他是大学生,不足二十岁,人十分伶俐,在床上也分外机敏,性情还算柔和,我十分喜爱此类,不必打点太多心思应付,只消一个电话,以及一笔相当数目的费用,便可尽情享用,众生皆须生存,阿弥陀佛!


我同程程一齐入场,他尚有些局促,四下微微打量。我为他端了一杯橙汁,附耳轻笑道:“你且去露台上转转,我应付完便去找你!”他点点头,向露台走去,步履有些急促,看样子是想尽快逃离此地。


我微微一笑,擎起酒杯向场中最欢腾处走去,人群簇拥地,正是柳江南。

他抬手向我示意,笑道:“秦欢!”我亦举杯还礼。

柳江南是我大学时的同窗,若我将来有了孩子,理应称他一声“世伯”。

柳江南同身侧的男孩子调笑几句,才向我走来。那孩子极为美貌,眉梢吊起,看样子在床上也十分热辣,这符合柳江南一向的审美习惯。但柳江南才是我见过的最美而不知收敛之人,有些过头,惊心动魄,若说红颜薄命,他应死在七岁之前。


柳江南向露台上努努嘴,方笑道:“尽是清粥小菜,为何你也吃不腻,我看都看腻了!”

我因笑道:“我还没挑剔你,你倒指派起我来?我这样的好聚好散,哪里比得了你,每次分手都弄得惊天动地,路人皆知。”

原有一次,他恰巧碰上个烈性毒辣的,若不是我正好找他有事,便被人强暴了去。我坐在他床前连声称赞那男孩子英雄气概,柳江南自是哭笑不得,若不是被下了肌肉松散剂,怕是要跳起来追杀我。可即使如此,他也并无半分收敛,仍是率性行事,不计後果。


又闲言几句生意上的事,我便向露台走去,柳江南在身後轻笑道:“哪次我送你个极品尤物,让你食髓知味,便不会如此怠慢自己了。”我并不理他。

程程正坐在阴影里的藤椅上,仿佛与那金碧辉煌的高贵下流隔开,他肩膀并不瘦削,此刻却使人顿生怜爱。我轻轻走过去,手放在他肩上,柔声问道:“怎麽了,这里太无趣了?我们马上就走。”


程程摇摇头,带著惯常的笑容,道:“没有,这两天复习功课,有些疲倦。”我并不喜爱这种笑容,却欣赏这种笑容,现下出来的年轻人,易喜易怒,不是做人肉生意的态度。


我一手拉他上车,自公文包里取出一页购房合同,因道:“你母亲年纪大,适合居住清静之地。”送人房产,最是实惠,可租可卖,灵活自由,自己的床上娇客,几年不见,若因钱财用度仍流落风尘,并不是什麽体面事。


程程抿著唇接过去,低头轻声道:“谢谢秦先生。”

我或许真是年纪大了,喜欢教训人,只道:“他日你若有所成就,可尽情挥霍金钱,万万不可薄待枕边人。”

程程点点头,轻声道:“秦先生是好人。”

我几乎笑出声来,道:“我可不是什麽好人,俗客罢了,同你方才看到的有钱人一样,勤勉过几年,也艰难过几年,正值三十岁的风头上,可进可退,亦难进退。”当日我亦以新鲜肉体求得融资,不提也罢。那时候,父亲债台高筑,我方大学毕业,四顾茫然,何必计较将身待人。


相较之下,柳江南算是幸运又幸运之人,他家老头子十分争气,交到他手上的也是完壁江山,袖手可治,这也造就了他果敢冲动之品性,敢想敢为,做好不少大生意,也吃了不少暗亏。我比不了他,做些什麽,非要左右思量,三步一顾,唯恐覆了当年旧辙。


突然手机响起,正是柳江南,要我过去,我向来打发不了他的口舌,只好将程程送回学校,又连连抚慰,致歉道:“生意上出了小差错,不得不去。”

程程并不计较,凑过来同我接吻,口里还有橙汁的残味,他亲吻起来有些不得法,但是无妨,等他到了我这般年岁,要比我娴熟的多。

赶到柳江南寓所,掏钥匙开门,他正半卧半坐在沙发上,松松垮垮披著件雪白浴衣,骨量极佳,那些不易见天日部位的皮肤异常白皙,几近透明,其实也没什麽衣服能遮住这锋芒毕露的躯体。


我在他对面坐下来,有些抱怨道:“你可败坏了我一夜春情!”

柳江南一笑,随手脱下那浴衣,带些调侃道:“我可以亲自补偿!”有几次他遇上麻烦,只因素日里得罪人太多,便央我出头,并宽衣以待,只道:“我是懒虫,不愿思量他法偿还你人情,你将就吧!”


我并不推辞,欣然受用,床第之外,大家亦是绝好的朋友。

我自己倒了杯红酒,轻抿一口,才道:“这次又出什麽事儿了?”他自己的公司素来无事,可家族产业下的便不好说了,出了事儿,全推给他处理,仿佛天经地义。他虽浪荡,於亲情上头,却十分软弱,比不得我冷言冷语,由他们自己荣衰。


柳江南一一道来,的确有些棘手,却不是不可办到,只笑我不体贴自己家人,却每每替他善後。

我便道:“你可去找荣家老四,迎刃可解。”

柳江南苦笑道:“你难道没听说前几日我同他们家老六大打出手?”他如此冲动,竟然能全身至今,实属异数,且前几日我尚在西德,今夜是归来後第一次出入社交场,我又不是长舌妇,哪里听那麽多飞短流长。


我略略沈思,道:“我去找他便好,你大可放心。”

柳江南笑道:“我就知道你最可靠。”便起身坐到我身边,由额头吻起,直至唇齿交接,技巧娴熟到令人骨酥体软,又兴致勃发。

片刻他已将我压在沙发上,四肢缠上来,我尚衣冠楚楚,却攀著一全裸身体,想想就忍不住笑。他哪里容我笑场,兽性大发,孜孜不倦地开疆拓地,四处点火。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臀部,将他抱起来,向卧房走去。


柳江南有些吃惊,他向来以为我文弱非常,双手按在我肩上,脸上有些泛红,恶狠狠道:“你这家夥,最会扮猪吃虎,怪不得生意场上无往不利,还被人称作菩萨商客,真是混蛋透顶!”


我将他抛在床上,手指沿著他的尾椎向下滑,轻笑道:“那麽我便将这混帐名声作实,免得妄担虚名!”

他经我慢慢撩拨,慢慢喘息起来,通体泛红,如陷桃花,我时时怀疑他常对著自己这般身体,又如何对别人产生异趣,曾有促狭者戏言:“柳三公子只需对著镜子,平生相思概已酬!”


兴许是这几日他公事劳累,眼下隐有黑圈,也没有多少心思打点我,一次欢情,便沈沈睡去,实在是辜负他往日床帏伟岸之名。

我不再揉搓他,只为他拉上毯子,便去阳台吸烟。不知什麽时候,我们便达成潜规则,我为他平事,他只需奉上一夕床第之欢,这不奇怪,怪异的是我们仍是朋友,可以常心相待,赤胆忠心,侠骨累累,又可嬉笑怒骂,插科打诨,共同进退,各自寻欢。


清晨时分,我将牛乳面包煎蛋直托到他床前,逼他起床。他粘粘缠缠,蜷在被底,半晌才露出一只狭长的凤眼,咕哝道:“烦死了,上完床就该赶你走!”又呜呜咽咽道:“受了你大学四年的虐待,为什麽还要承受?”又咏叹道:“这难道就是宿命吗!”


我因笑道:“是你误交友人!”

他翻身而起,一口吞下牛乳,面对金黄的煎蛋逃之夭夭,飞速地穿戴起来,一边笑道:“你若破产,出去做保父,也必然生意兴隆。”又过来拍我的肩膀,笑道:“我若膝下有子,一定会录用你,严慈俱佳。”


我微微一笑,出门驱车向公司而去。

打电话同荣家老四约了中午吃饭,生意场不大,既要相互冲撞,也须相互妥协。

我先一分锺抵达,求人便要作出姿态来,但也无需过於低三下四。荣四款款而来,态度和雍,一见我便笑道:“幼弟年轻不懂事,果真是兄长难当。”果然是伶俐人。


我因笑道:“哪里的话,六公子我是耳闻的,聪明义气,同柳三不过是小孩子们的稚气罢了。”  

各自安坐,尽是场面功夫。荣四并非排行老四,实际是长子,名作荣思驻,被人取笑为四柱,长此以往,竟将“荣四”这一不俗不雅之名叫起来,圈内人皆以此名唤之,无论尊卑长幼。


      俊友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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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的自是刀光剑影,好在我已铜头铁尾,又兼良心刻薄,拿出对待男伴的态度体贴荣四,他虽不豫,却无从回拒,离去时才道:“我素日里与秦先生柳公子交接不多,今日方知无论是金刚怒目,还是菩萨低眉,都是一般风骨,流言误我良多!”言罢,从容而退。


我掏出手机知会柳江南,大局已定,并告诫他以後少招惹荣氏,省得我替他收拾骨头都无处可寻。电话毕,突然想起,这是多少次我在收拾残局,为他?

或许只是因为他漂亮得过分,我又喜爱如此尤物,他日遇上嫡仙降世,必然弃旧从新。拨通程程电话,暑期将至,早就允他出去,两天後我至瑞士公差,可以携他前往。


他究竟年轻,十分雀跃,也或许是卖身者道德使然,不得冷落金主,连连问询行期。我因笑道:“我现在便过去接你,细节可以详谈。”

他一钻进车里,便耸著鼻子嗅了两下,才向我道:“秦先生最近忙碌非常,怎会有此行程度假?”

我便笑道:“是你去度假,我去公差,长约一星期。可以尽情拍照,欧洲建筑不是你最爱的麽?我又无暇扰你,你可以肆意游荡。”

程程嘴边泛笑,轻声道:“秦先生素来思虑周详,令人放心,只不知岁月漫游过去,谁人有福消受?”

路过珠宝店,想起家母生日在即,便进去购得祖母绿戒指一枚,程程沿戒指柜台一一看来,钻石璀璨生辉,半天才道:“世间富贵尽聚於此,若无富贵,幸福也是淡茶水,了无趣味,若有富贵,闲杂祸事,也只是茶碗里的波涛,漫了杯中的金山寺。”


我扶他腰出来,道:“晚吃苦,莫如早吃苦,後半生辛酸,莫如前半生坎坷,他日你儿孙满堂,亦可以此语告诫。”

程程咯咯笑道:“你不过三十岁,何必处处卖老?看看你朋友柳江南,尚年轻气盛,敢为人争风。荣六下作,玩伤一男模,恰是柳江南的旧欢,他便出手相助,不顾荣家经营黑白两道,狠狠教训荣六一番,当时真是大快人心。”


我心中苦笑,报应不爽,幸好荣四明白事理,知道进退,不然亦难收场。我不怕小人,却怕小人大权在握,让你无从下手,处处晦气。柳江南爱做这等英雄救美之事,白饶我赔人笑脸。


寻处法国餐厅吃晚饭,人生无处不相逢,柳江南也在,相陪昨夜的小男友。任他眼尖,一下就望见我,连连招手,我只好过去与他同桌,那男孩子软软地伸出手来,笑容里带著天然魅惑,道:“秦先生,昨夜未有讨教,我是傅篱。”


我握了下他雪白的指尖,笑道:“是我怠慢傅先生,需得请罪。”

程程早就见过柳江南,还被这厮言语调戏过,故而熟捻。

四人坐定,还没吃上两口,傅篱便几乎倾倒在柳江南怀里,两人切切低语,时而轻笑,整个餐厅都有些敢怒不敢言,程程只是低头切著牛扒,食不知味。

我遂起身笑道:“和人有约,先告辞了!”程程如释重负,连忙起身道:“柳先生再会!”

柳江南懒洋洋地仰起头来,问道:“和谁?”

我道:“荣六!”他不再言语,目送我出门。

程程同我回到寓所,才慢吞吞道:“柳先生真是锋芒毕露,行事不羁。”

我撇撇嘴道:“没了事业,他比寻常的二世祖还招人厌!”

程程轻笑道:“可秦先生并不讨厌他?”

我打电话叫了外卖,才道:“认识太久了,心里计较不起来。”不知道老来忆旧,提到柳江南,会不会只是一拍脑门,道:“哦!柳江南?他是我最漂亮的朋友。”


程程笑著摇头,自己切了块芝士蛋糕,大快朵颐起来,这屋子里的甜点,都是为他准备,剩下的红酒,却是为柳江南。

热腾腾的海鲜饭顷刻送到,蛤肉雪白,仿佛曾生在柳江南身上,他细皮嫩肉,吮在口间,比这蛤肉还要质理细韧。程程不喜蛤肉,自己拿指尖拈著寿司,吃的津津有味,特别对那一方豆腐,情有独锺,细细把味。


食色,乃人之两欲,饱暖思淫,实属正常,同程程沐浴至半,床第之兴大生,战斗间隙,程程趴在我身上,软语道:“柳江南身边的人物,相貌气质皆同傅篱,媚骨外生,个个尤物。”


我抚著他汗湿的後背,道:“他是老妖精,自然偏爱同族,我是凡人,没有许仙的癖好。”

程程低头噙住我的喉结,牙齿细细,意在撩拨,我翻身压住他,再兴战事,一时间,满室低吟,春色无边。

床并不小,我却不喜与人共用,程程入睡後,便披衣去书房,那儿尚有张矮榻,柳江南每次得罪我,上门讨饶,便委委屈屈在矮榻上休息,只待我笑语欢如故,才放心归去。


我在书架间盘亘片刻,清落落的灯光投射在上面一水晶相架上,熠熠生辉。我过去凝视,乃二十岁时同柳江南摄於保加利亚,身後是无边盛放的玫瑰山谷,两人皆是素白西服,看起来有些古板,稚气驽钝。柳江南还用过一段玫瑰香水,我同他出入太多,母亲几乎怀疑我交了女友。


两日後,飞去瑞士,我自去办理公事,程程抱著专业相机,四处拍摄,几乎乐而忘归。一个星期,只有晚上见面,寥寥不过数语,我劳累无话,他只忙著冲印检点。


至最末一日,我方有闲暇,与他同游瑞士,晚上在一家老餐馆订座,氛围与菜品都极好,我每次来瑞士,总会到这儿来,仿佛朝圣一般。

程程也十分喜欢,平日不吃的菜品,也一一尝来,轻声称赞。

突被人一拍肩膀,我尚含著一口鱼子酱,半天才抬起头,竟是封玉堂,大学时的学长,上到三年头上,竟辍学打点家族事务,一出道便干净漂亮,早已风生水起,隐然一方。


况且我同他尚有一夕欢情,当日四处碰壁时,从容上了几张床,其中便有封家紫帐。

我起身笑道:“封学长,多日不见,一向可好?”并为他拉开座位。

封玉堂坐下来,笑道:“红尘俗务,不提也罢。”又看向程程,问道:“这是……”

我接道:“程豫榕,我现在的男友。”

程程伸出手来,笑道:“封先生,幸会了!”

封玉堂亦伸手一握,道:“程先生!”

往事没有多少,几句便可道明,将近十年光阴,禁不住唇齿开合几次。

封玉堂问道:“在瑞士逗留多久?”

我恭敬回道:“已经一个礼拜,明日的班机。”

他仿佛叹了一口气,道:“有空便多联系,时光不待人。”

程程突然起身道:“我的照片到了时间,不及时取出,恐怕伤损。你遇旧友,理应多叙话几句,我回宾馆等你。”便向封玉堂略略点头,自行离去。

我知道他的照片早已收好,但不好开口点破,只好任他离去,暗道他莫不是以为封玉堂是旧情人。

封玉堂方轻松笑道:“他倒年轻,我们没有的本钱。”这等本钱,卖给我,我二十岁的本钱,也曾卖给封玉堂,但只一笑道:“同年轻人一起,自己也年轻起来,不然无味的日子,怎麽打发?”


封玉堂笑道:“我却以为你分毫未变,同大学时的光景一般,还以为你刚自外太空归来,年青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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