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
海斗匍匐在地面上慢慢靠过去,发现还有另一只鞋子埋在灌木根部。
“是这里……我最初来到的地方就是这里……”
海斗一边嘟嚷着一边看看四周,灌木丛对面到处都是光秃秃露出土地的平担地面,在这里的话就有可能玩九柱戏了。但是,
(以后再考虑!现在必须得救那捷尔!)
海斗振奋精神站起来。没错,以后调查多少次都行。不过,
“找——到你了!”
等他猫着腰刚从灌木丛里走出来时,头顶上立刻响起了一刺耳的声音。
慌里慌张抬起眼的海斗看到那个涂白的脸后,屏住了呼吸。
是广场上那个耍狗的男人。
“喂喂,你不认识我了吗?”
男人看着海斗的脸,微微一笑。接着,他的声音突然变了。
“欢迎,竞争对手!”
海斗瞪大了眼睛。他确实记得这声音曾说过这句话。
“匹波……”
“正解!”
用双手擦了擦脸,把像面具一样坚硬的白粉擦下来后,匹波用海斗曾见过的满带憎恨的表情看着他。
“你看过我刚才的表现了吧?中途你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背过脸去了吧?因为太下流听不下去吗?要是那样,那可真是过意不去了。被女王嫌弃赶出皇宫之后,我就一直在演这种戏。和高高在上的女王不一样,村子里的人就喜欢这种下流玩意。所以我也不得不转变风格了。”
海斗挥开匹波的手。
“不对!你只是害人不成反而砸了自己的脚不是吗!”
匹波再次抓住海斗的手腕,吃力地把它拧上去。
“没错,我是裁倒了,但我没打算一个人堕落下去!”
海斗挥舞着那捷尔给他的短剑。但是,早已看透他行动的匹波抢先一步,用膝盖猛力顶上海斗的腹部。
“唔……”
松开了短剑的海斗,将身体折成两段,拼命忍住想吐的欲望。
“我就这样踹死你。不,用这个捅死你也不赖。
匹波把短短的武器捡起来,在拇指上拉了一刀试试快不快,然后说:
“只不过尸体,卖不了钱,实在太遗憾了。”
海斗伏灰地上,嘶哑地开口道”
“是桑地亚纳雇佣你……?
“没错,这也是被赶出皇宫那天的机缘。”
匹波似乎很愉快地说着。
“西班牙的老爷人脉还真广呢,连你在拉马斯节会回这条街都知道。就算是通知要求严加惊戒的普利茅斯,到了过节还是要另当前论了。所以老爷就把我送进一个旅行艺人的戏剧团里,潜入普利茅斯,让我看着猎物。只要发现一点疏忽,就马上袭击你。”
“叛徒……!”
海斗很蔑视地骂道,而匹波只是发出刺耳的笑声。
“你说什么大话!我只是出卖你而已,又不是出卖国家!”
匹波硬是把海斗拽起来,用那捷尔的短剑顶着他的后背。
“走,到老爷那里去。抓紧时间的话,说不定还能救你同伙一命。”
海斗被他的话打醒了。没错,既然目前要逃是不可能了。那就必须为救那捷尔竭尽全力。
海辛斜眼瞪了一眼吃惊的匹波,自己迈开步子往那捷尔他们的战场走去。
“文森特!”
大概听到海斗的声音了,并排作战的男人中有一个回过头来。虽然还看不清脸,但看那背影应该就是叫桑地亚纳的那个。
“你要是杀了那捷尔,我也会死在这里!”
海斗一边大叫,一边寻觅着重要同伴的身影。但是他没有在这群人中间。
(去……去哪里了?)
视线转到下方的海斗发觉那捷尔躺在地上。一瞬间,他还以为他已经死了,不过看他的脚还在动弹应该还活着。大概,只是受伤了。只能祈祷不是致命伤了。
“凯特。”
看到跑过来的海斗,那捷尔开口道。
海斗挤到那捷尔身边,在他身旁跪下来。
(太过分了……)
手腕,肩膀,脸下,腿。所有地方都在冒血。但是,最让海斗战栗的,是呈X形扎在地面,固定住那捷尔脖子的两把长剑。虽然目前只是微微擦到皮肤而已,但只要他想起身就绝对会割伤颈动脉。
“你没逃走吗……”
那捷尔以几乎绝望的眼神看向海斗。
“没能逃走,中途被匹波抓到了……”
“匹波?那个小丑吗?”
“嗯,他说他被这些家伙雇佣,给他们引路。
那捷尔突然怒不可遏,身子动弹了一下。
“不要动……!”
海斗慌忙压住他的胸口。
那捷尔握住海斗的手。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我也没脸再见杰夫利了。”
海斗把那捷尔的手抬到唇边,印上一吻。
“一定要见,然后,两个人一起来救我。”
那捷尔苦笑着。
“杰夫利会去的。不过,我会在这里结束了。”
一直默默不语看着情势的桑地亚纳开口了。
“没错,一找到收拾掉的机会,就要把碍事的人马上处理掉。”
海斗愤恨地抬眼看着他。
“放了那捷尔,只要你放过他,我就跟你走。”
桑地亚纳耸耸肩。
“你不认为你无权跟我谈条件么?”
海斗把脖子贴近一把扎进地面的长剑上。
“我说过吧?如果你杀了那捷尔,我也会死在这里!”
为了表示自己是认真的,海斗把脖子搁在剑刃上。
“凯特!”
“住手!”
那捷尔和桑地亚纳惊惶失惜地开口。
“我以西班牙骑士的名誉……”
海斗忍住疼痛,抬起脸来。脖子上流下的血滴沾湿了那捷尔的脸颊。
“保证会放了那捷尔。”
用颤动的手抓住海斗的手腕。
“凯特……”
那捷尔沙哑地开口道。
“我也以我的灵魂起誓,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绝对要把你救出来。”
海斗看着下面被泪水润湿了的灰蓝色眼睛,微微笑了。没想到,他居然流泪了。
“我等着你,兄弟。”
说完,海斗再次把目光转向桑地亚纳。
“明白了,我以骑士的名誉起誓。”
被绿色的眼瞳怒视的桑地亚纳说着道,他身旁站着的少年满是惊愕地看着他。
“没那个必要吧!大家一起上,把他从剑上拖回来不就行了!”
“闭嘴!”
桑地亚纳大喝一声。
“如果我不发誓,就算把他从剑刃上拉过来,他也还会用其它方法了结生命的。凯特是认真的。所以,我也要诚实以对。你们不要再多嘴,不要让我的名誉受损。”
“是……”
少年青白着脸退了下去。
桑地亚纳转眼看着海斗,冷静地开口道:
“我以骑士的名誉起誓,不会杀这个男人,在场的其它手下也不会再对他出手。这样可以了吗?”
海斗颔首,接着站起来。中途松开的那捷尔的手,摸到海斗脚上。
“有话留给杰夫利吗……? “
海斗最先想到的话脱口而出。
“我们还有得是时间说话,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那捷尔的眼睛蒙上一层沉痛的色彩。
“凯特……”
“另外,我很喜欢他,没听他的话,对不起,还有不要责怪莉莉。”
“还有呢?没有其它想告诉他的吗?”
“其它的等见到他的时候再说啦。所以,快回去治伤啊,那捷尔。”
海斗走开了。离开了那捷尔的手,温度也消失了。突然觉得一阵不安,几乎连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是他拼命忍耐着。他不想敌人看到自己悲惨的样子。
“从普利茅斯逃出去之前,对你会稍微粗鲁一点,请原谅。”
桑地亚纳对站在自己面前的海斗说。接着他叫来匹波。
“把那东西给我。”
匹波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
“提神的白兰地,心怀感激地喝了吧。”
加了鸦片的,和威尔给科林科的看守们喝的东西一样,少量的话对身体应该无害。海斗接过瓶子,老实地喝了。一口,两口。如果途中恢复清醒,自己可能会被后悔打垮,所以海斗又喝了一口。把瓶子还回去的时候,麻药的效果就已经出现了,他脚底的感觉开始变得怪怪的。
“来,睡吧。我为你拉幕。”
匹波再次伸手从怀里拿出粗糙的麻袋和粗草绳子,先用袋子把海斗的脑袋罩起来,然后又用粗草绳把他的手脚绑了个结实。
“再见了,凯特。一想到这是最后一次看你小子的脸我心里就很痛快。”
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后,匹波离开了。接着,另一个男人抗起海斗不能动弹的身体,迈开大步前进。跟着又有好多脚步声,应该是桑地亚纳他们。
“老爷,我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了,可以把约好的东西给我了吗?”
是匹波的声音。
“给你……干得不错嘛。”
接到桑地亚纳的酬劳,匹波穷笑。
“另外再多加二十镑的话,我就把那独眼男人了结了。我又不是贵族,也不是你的手下,所以不会破坏你跟凯特的约定吧?”
海斗在朦胧的意识里,诅咒着匹波。
“也对……”
桑地亚纳若有所思地嘀咕道,接着便传来哐啷一声金属摩擦的声音,还有一声惨叫。绝对是匹波的声音。
“唔……”
随着一声重物倒地的声响之后,一行人若无其事地再次继续前行。
海斗想象着匹波倒在地上的样子。已经不会再恨他了,但是也不会可怜他。
“雷欧,你去前面。”
“是。”
先是桑地亚纳的声音,接着就是刚才被严厉斥责过的少年的声音。他好象叫雷欧。让他坐前面,应该是去驾驶马车吧。
(要走街道去朴茨茅斯……还是,去其它港口?)
比刚才更加剧烈的困倦感悄悄向海斗袭来。等醒来的时候,估计已经离开英格兰了吧。
(杰夫利,我很努力地坚持了,但还是没用。那孩子去你那里了吗?现在,你在哪里呀?)
海斗回想起睡眼惺忪时看到的那个笑脸,那是和他的最后一面。
(本应该更仔细地看看他的……不知他为什么那么匆忙……说起来我还拿着箱子的钥匙呢……所以,我才说别让我保管嘛……)
意识渐渐远去。海斗深深吸了口气。
(熄灯。)
黑暗——蔓延了开来。
——第七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