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退下吧。”
“是,娘娘。”
房门刚被关上,赵仲衍上前便问道。
“怎么没有太医?”
“孩子发烧罢了,是奴才们太紧张,我说了不用向你通传的。”
“烧退了?”赵仲衍边问着,一边伸手上前,探了探床上那孩子的前额。
“刚退的……我看就现在就只有寒儿能让你紧张了,可别让奴才们说我这个做皇后的,整天利用太子引起皇上的注意啊。”张萱浅笑着,语气是半开玩笑的模样。
“嘴巴长在他们身上,难不成还得把他们弄成哑巴?”赵仲衍也笑着回到,但这么说发确实没有多少意思。
“回来好到半个多月了,也不来看看孩子,也不知道这孩儿是怎么的,你跟他也没相处多长时间,他却整天把父皇挂在嘴边上……”
闻言,赵仲衍微微地笑了,注视着孩儿的眼神显得格外温柔。
“听说你去见邺国皇子了?”
赵仲衍一抬头,对上了张萱的双目,就像审视般的眼神,他才点了下头,张萱又复说道。
“有奴才说,你要邺国皇子当质子,是因为他长得像乔适?”
从张萱口中出现了乔适的名字,赵仲衍先是一愣,随后不禁蹙起了眉头。
“看来也只有乔适,能让我们的皇后娘娘如此紧张了,不过,他不是你该关心的对象!”
“你要重滔覆辙我没话说,但你这么做,只是把对乔适的感情灌注到一个替身之上,这这么可以弥补些什么?就算再怎么像,那人也不可能是从前的乔适。”
“好像皇后你对乔适的事情,比起任何人都要来的关心啊。”
“笑话,人都不在了,再关心又如何?”张萱讽笑着。
“错了,乔适没有死。”
“你在开玩笑吗?”对于赵仲衍的话,张萱并没有太大反应,在她眼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赵仲衍也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好好照顾寒儿,我明日再来。”
“恭送皇上。”
赵仲衍一离开,张萱一手抚着孩子的脸颊,长叹了口气,低声呢喃着。
“是死是活都好,我只想再见你一面,为何你却就是不来见我?”
……
翌日,乔适是被寒意唤醒的,缓缓睁开眼,身体冻得有些发颤,低头一看,自己昨晚竟然在沐桶里睡过去了,自认倒霉地起身穿好衣服躺到床上,把被子盖个严实。
“好歹我也是个挂名皇子啊,难道就没有人来照看一下?看我要是冻死了你们怎么交待!要是尚宇在就不一样了……唉,不对!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说我白痴……”
天气明明没有多冷,但身体却像冰一样,之前被砍伤的位置现在又开始有些发痛了,早知道先前就不发脾气把丫鬟们都吓跑了,现在这样是要等死吗?
小睡了一会儿,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中午时分了,却依然没有一个人到来,乔适越想越火大,猛地坐起身来,随即感觉一阵头晕,气势立刻又降了下来,嘴里发泄般咒骂了几句,然后推门而出。
“皇宫这个大,怎么就不多召些奴才?走了半天连个鬼影都没有!”该不会连在皇宫也要迷路吗?这多丢人……
乔适想着,脸都白了,又加快了脚步,终于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上前几步,看清了不远处的几个人,周围的宫女都笑看着亭中之人。
一道属于孩童声音响起,语调软软的,显得格外可爱,白玉般粉嫩的脸,那双漆黑的大眼正望着坐在对面的男子,抱着孩子的女人穿着端庄美丽,五官更是清秀脱俗,还有一个人,就是赵仲衍。
孩童嘴里喊着父皇跟母后,自然就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看了这副情景,乔适也并没有上前,只是静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离去,谁也没有发现他来过。
别人是一家子乐也融融,他乔适就孤身一人无所事事,想起来也觉得可怜,也许他刚刚应该故意上前去换赵仲衍一声,但……这么做了会有什么后果?
他又不是他的谁,那美丽的女子应该就是他的皇后吧?有这么美的女人在身边,也不会有时间管他这么一个麻烦人。不过……他大概可以把赵仲衍抢过来?让他爱上自己,然后再潇洒地抛弃他跑回邺国!
虽然只是没意义的猜想,但乔适也暗暗笑了起来,尽管这些事情不会发生, 弯腰拾起一块石子,再用力扔进湖里。
昨晚在这湖里的事情,再次在脑海中浮现出来,赵仲衍会跟着跳下,到底是因为什么?如果只是因为他跟那个死去的谁长得像,那么他又该有什么样的感觉?是厌恶吧?毕竟谁都不愿意做一个替身。
风轻轻吹过,湖面立刻漾起泛泛粼,有道声音响起,并且渐渐靠近,细听之下,有些熟悉。
“真的是这边吗?你没走错路吧,这好像刚刚才经过啊!”少年的声音有点沙沙的,却又不失悦耳,就连说话时的情绪表露无疑。
“你该相信我的吧?你最好乖乖闭嘴,让人发现了,我也帮不了你。”另一道声音显得有些低沉,语气也是淡淡的。
“你好好带路我就不说话!不过你们皇宫人也太少了点。”
“这么说,你是希望每走几步,就有一支禁军出现?”
“呃……当然不是……可是,呜……”少年的话语没有在继续,听声音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嘴巴,难道另外一个男子发现附近有人?
乔适转过身一看,假山后的身影立刻后退一步,但那个被人捂住嘴巴的少年还是看见了乔适的脸,双手立刻就挣开了身后那人的手臂,冲了上前。
还没看清情况,迎面便被人撞了一下,腰间的伤口忽然一痛,乔适咬了咬牙,双肩被紧紧握住,脑袋也被晃得有点发晕,乔适定睛一看,惊讶了。
“乔适乔适乔适乔适!”少年明亮的眼眸中是满满的笑意,一连喊了乔适的名字几次,才肯停下来好好让眼前的人看清自己。
“你……禹昂?!”看见了眼前的人竟然是彦禹昂,伤口的痛也忘了。
“你怎么才自己一个人啊?连个丫鬟也没有,还不如到军营里面呢!”彦禹昂变说着,一边望了望四周,确实没有其他人在,赵仲衍就这么放心?看来要把乔适带走也不是难事。
“说什么呢,你为什么没回邺国?”乔适立刻正色道。
“他们说找到人代替我到炎国,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是你,这根本莫名其妙啊,赵仲衍要你做什么?我就不放心嘛!”
“天……我的六殿下,你也太有胆子了吧?厉害!”乔适嘴巴上这么说,可是眼神和语气却不是这么回事,想到彦禹昂做了这么不顾后果的事,心里不禁有些后怕。
“军队送我会邺国的时候,我偷偷溜了出来,身上什么银子都没有,差点就饿死了,还好半路遇上了个人,我说我想进宫找人,他说他可以带我进来啊,最后证明他没有骗我。”
“我只能说你运气真的不错,下次再轻易相信别人,我看我就可能会在小倌馆偶遇你了!”乔适无奈地说着,彦禹昂却一脸兴趣的回道。
“原来你去小倌馆的啊?怎么没跟我说过?跟青楼有差吗?不知道炎国青楼的质素有没有邺国的好呢?”
“谁知道,我又没去过。”
彦禹昂这才忽然想起有些事情忘了,回过头去看着远处身穿白色衣衫的男子,说道。
“宣宏!过来啊!”彦禹昂招招手,那男子笑起来温文尔雅,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先前看见乔适的一瞬间,季宣宏有些愣住,从彦禹昂的口中,他知道他所说的人,一定就是自己所认识的乔适,只是没想到,当初尚宇竟就真的找到了救活乔适的办法。
季宣宏上前,双眼却离不开乔适的脸,在如今乔适的眼里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我就说一定能找到吧,这是我要找的人,他叫乔适!”彦禹昂对季宣宏说完,立刻又对身边的乔适说道。
“宣宏是宫里的御医呢!你们就认识认识吧!反正你身体又不好,以后好照顾照顾啊!”彦禹昂这话一说完,乔适就急着反驳道。
“你在胡说什么,尚宇给你吃了什么药?怎么他说什么你就信啊。”
“不是他说的,是我亲眼所见,哥你就嘴巴最强,净是狡辩吧你,我什么都听不见,哈哈!”
乔适被这幼稚的话语搞得哭笑不得,嘴角坚硬地抽搐了下,瞅了彦禹昂一眼,这才对季宣宏说道。
“在下见过季大人。”
“叫宣宏就好,在下只是区区一个御医,你是邺国皇子,在下又怎受得起这个礼?”
“大人言重了,皇子也只是挂名罢了,你的医术才是实实在在的,再说这可是炎国皇宫,大人就不必客气了。”
“好了好了,平时都不是这么有礼数的人,你就别装了,我看了还起疙瘩……”彦禹昂在乔适耳边轻声说道,季宣宏却也听见了,不由得一笑。
“季大人你……”话没说完,彦禹昂便抢着道。
“他说让你叫他宣宏的。”
乔适一愣,然后改口道。
“……那,宣宏公子,你进宫大概也有要务在身吧?”
季宣宏点了点头,乔适随口猜测道。
“是要找皇上?”就算是找赵仲衍,应该也跟太子有关。
“时候也差不多,你们记得小心点,别让什么人发现,禹昂你今晚也不能留在宫里,戌时在这边假山后等我,你要再进宫的话,我以后在帮你安排。”
彦禹昂看了看乔适,又看了看季宣宏,明显有些不乐意,但最后还是应了句,季宣宏走了以后,乔适带着彦禹昂回自己的住处。
幸好最后绕回了自己熟悉的位置,否则是不可能回到熏陵殿了,熏陵殿不算大,庭院修饰得也很好,简单干净又不失华丽,只是太过冷清是事实。
禹昂看着眼前除了自己跟乔适以外绝无第三人的地方,再次觉得这个炎国皇帝太过奇怪,人都知道乔适过来说得好听是邺国皇子,但其实也不过是个人质罢了,不派些人过来守着,难道就不怕他会做点什么事情出来?
本来以为见到彦禹昂,一定会猛的向他吐苦水,但原来不是,两人还是跟以前一样,静静地呆着,会挨着对方的背,望着窗外发呆,却什么都不说。
“我说……乔适啊,你这么一来,是不是就没有机会回去啦?”
彦禹昂这么一句话,让乔适定住了,还能不能回去,他根本没有想过。沉默了一阵,然后笑道。
“那我们把炎国灭了,到时候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吗?”
乔适是开玩笑的,但彦禹昂听了却认真了起来。
“或许……”
“别或许了,以我的能力还怕会不去啊?”
“乔适,你怎么这么笨啊?我真想咬死你!”
乔适瞪大双眼,竟然莫名其妙被说笨,而且还是彦禹昂?顿了半刻,随后有些痞气地笑了笑,伸手狠狠地捏了下彦禹昂的脸颊,被捏的人眉头一皱,往乔适颈侧就是一口。
听见乔适那声哀嚎,彦禹昂得意地笑了。
“靠,你怎么咬人脖子?”
“离我最近的就是脖子,不然我该咬哪?你来了炎国以后怎么就愣愣的啊?啊!我知道了,该不会是他们在你吃的东西上面放了些什么吧?”
乔适努着嘴揉着颈侧,双眼还不忘瞪着彦禹昂,下一刻却有道声音自外面响起。
“皇上驾到!”
两人一听,愣了。
第三十章
“怎么会在这时候过来?他不是应该在皇后身边吗?”乔适低语着,脸上不禁出现了焦虑的神情。
“现在该怎么办?”一下子盯住了房门,一下子回望着乔适。虽说两人身手不错,但这始终是炎国之地,人生地不熟,况且宫里还有禁军,怎么计算都是自己吃亏。
“现在逃也来不及了……你先躲进柜子吧,快!”乔适说着,便急忙拉着彦禹昂走到帘后的柜子前,把他推了进去。
若是让赵仲衍发现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那柜子平常就连他也很少接近,赵仲衍应该更加不会靠近,但愿不要出什么意外就好。
就在隐约看见门外身影,已经靠近得快要把门推开时,乔适舒了口气,主动上前把门敞开了,抬头看了赵仲衍一眼,赵仲衍眨了眨眼,似乎惊讶乔适竟亲自开门。
“那么大声地通传,不就是提醒我迎接圣驾么?”乔适理所当然地说着,脸上带着笑意,丝毫没有紧张的伪端,用手示意让赵仲衍进内。
听了乔适的话,赵仲衍回头望了望跟在身后的老太监,但他刚步入房内,便往四周张望了几下,就像在寻找着些什么,赵仲衍察觉了他的动作,低咳了一声,老太监便随即收回了视线。
抬头望见了乔适注视的目光,但只是一瞬间便又移开了,仿佛在提防着他的动作。但看见乔适的一刻,老太监却是惊讶万分,要跟他说这世上有人相似到这种程度,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
但今日一见,眼前的男子确实与当日的乔适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他跟随了赵仲衍多年,当日乔适的死也是他亲眼目睹,人死又怎能复生?
只道是如今眼前的男子,唯一与乔适不相同的地方,就是眼神。那个乔适的眼神,可以比任何武器来得让人恐惧,看似慵懒,却带着邪魅,那双眸中蕴涵的杀气,任谁也忽视不了。
但如今再说起乔适,全天下人都只剩叹息,对于稍知内情的人来说,更是显得唏嘘,就像自己,沉浸在思想中回国神来,赵仲衍于乔适依然在交谈中。
赵仲衍掖了下衣袖,半玩笑地说道。
“朕看你说话倒不像是这么回事,听着有点像是……埋怨?”
乔适随后便瞅了他一眼,没有招呼赵仲衍,自己倒先坐了下来,嘴里细声嘀咕着,眼角睨了下老太监,似乎有所顾忌。
“你先退下吧。”察觉到乔适的顾忌,赵仲衍便对老太监说道。
“是,圣上。”
老太监离去,房门嘎吱的一声被关上,乔适这才努了努嘴,小声说到。
“可怜我连门都要自己开啊,这跟在邺国的时候差远了……”这话明显是说给赵仲衍听的,只见赵仲衍轻轻一笑,坐下来就道。
“先前是你把丫鬟遣开的,朕还以为你喜欢自在一些,既然如此,朕明日再挑个人过来可好?”
“由你来挑吗?我不要先前那些货色的,看着就烦。”乔适半信半疑地望着眼前的人。
“言出九鼎。”
“只怕圣上并非忘记,而是无暇顾及。”乔适懒懒地道,又睨了赵仲衍一样。
“哦?”
“圣上不是应该跟皇后娘娘在一起吗?太子殿下身体欠恙,难得圣上还记得过来探望小的啊。”
“应该?你从何得知朕与皇后在一块?”赵仲衍轻笑着,眼神中带着狡黠的意味,乔适被他这么一问,抿了抿嘴。
“猜测罢了,难道不是?”
“你若是不高兴,下次可以带上你。”
乔适一看赵仲衍半调笑的语气,立刻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