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病 第二部 + 番外——傀儡偶师

1 
我们去游乐园？ 
孙浩牵着我的手突然问我。
啊？好啊。去游乐园。我开心地点头。
那我带你去坐摩天轮。他说。
摩天轮转的很快。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到了最高的地方。整个城市的灯光，都照映在我的眼睛里。
孙浩！你看，好漂亮。
我兴奋得扭头，愣住了。
孙浩不在我的身后。摩天轮的包厢里没有他。
我吓得发抖，连忙拿出手机，拨打他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是空号
空号

 
孙浩！我猛地睁开眼睛，失去的恐惧让我浑身战栗。呼吸从急促渐渐平息，我看着天花板上没有亮起的白炽灯，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孙浩送给我的闹钟在床头柜上滴滴地响着，我缓缓坐起。
那种半梦半醒之间的真实却有虚幻的感觉让我迟钝。
汗水混着泪水，让脸上一片湿润，我狼狈的用睡衣擦了擦，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孙浩
刚刚梦中，他握着我的手的感觉，是多么的真实。真实到我可以触摸到他的温度，我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香水的味道，我可以看见他的笑脸，可以看见他的眼睛。
孙浩泪突然一下子又流了出来。
我咬着牙齿，狠狠地把自己的眼泪擦掉。
这些都是多么久远的记忆。
这个已开始就不存在后来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从我的生活里离开已经超过两年。
算了，好久已经不想了，今天也不要再想了吧。
我下床，伸手关掉了闹钟的按钮。
天气晴朗，不到七点北京这个城市已经开始喧闹。
我离开了广州，来到了首都。不再作SOHO，变成了规矩的上班一族。跟所有在北京工作的白领一样，早晨很早起床，挤着没有空调的BUS，花费两个小时左右到达公司，开始繁忙的一天。
2006年9月21日，孙浩离开我第八百七十二天，一切都按照生活的轨迹继续前行。
只是生活在某个地方，脱了一个螺丝钉。
天还没有亮，外面一片灰色，我打开灯，拉开窗帘，外面的空气有些冷，北京的九月已经开始渐渐进入深秋。
我伸了一个懒腰，推门走出去，先烧上热水，然后进了卫生间刷牙。
洗了把脸。
主人马桶旁边一个怯怯的声音传过来。
我擦干脸，低头去看他：怎么了？ 
我他一脸憋着快哭出来的表情。主人，我已经在这里一夜了。
哦我淡淡地说，你对我把你捆在这儿有意见？ 
他吓了一跳，连忙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蹲下去，跟他的视线平行，哟哟，这儿都成这样了啊？我用牙刷顶顶他的阴 茎，不是很舒服吗？ 
唔他浑身开始发抖，眼眶已经开始红了，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手很痛。
捆了一个晚上不是应该没感觉了吗？我笑着问。
很痛哭了。
我叹了口气。
头痛。
不过也是，昨天晚上他给我按摩腿的时候，我一个不顺心就把他双手反捆到水管上，任他怎么哀求，也没有再管他。谁都受不了吧。
我解开他的绳子，他整个人顿时脱力的倒到我身上来。
别装可怜啊。我敲了他脑袋一下。
膀子都青了。他哀怨地看着我。
不喜欢？我问。
喜欢。
我看着他：你贱不贱，我这么对你你还喜欢？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是，我很贱。
今天女朋友要跟你去约会吧？我轻声问他。
嗯他脸色有些僵，是。的
有女朋友了还要让我这么对待才有快感，你是不是比一般的M更贱。
嗯是。我他急促的呼吸着，身体变得僵硬而敏感，我是很贱，贱得不行了。
我叹口气，放开他，让他一个人沉溺在刺激里。
关上卫生间的门。
穿好衣服。
喀的一声，锁上房门。
 
我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变成一个S。我从S这个角色里也没有获得任何的快感哦，不是，我获得了一种宣泄的快感，这种感觉很迷惑了我一阵子，让我以为其实自己是个S。
可是后来我发现了，我找到了一个替代品，我处处在模仿着孙浩，他说话的方式，他调教的方式，甚至是他笑的方式。而我虐 待M的时候，我所得的快感，是把自己替代入M的感受里获得的。
所以我把自己当作孙浩的最好替代品了。
 
2 
走在街道上，我还在想刚刚那个男孩儿的反应。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有了自己心爱的人之后还要跟别人性交。我也问过他是否喜欢自己的女朋友。他说喜欢。
可是他的行为，让我没有办法明白他究竟是怎么在喜欢自己的爱人。我主张SM是因爱而虐，无爱则无欲。
也许是离开孙浩太久了吧。
又或者是也许我离开真正的SM圈太久了吧。
当孙浩消失之后，我又一次接触了这个世界，我发现这个圈子已经不是四年前我所感觉到的地方。如果说四年前的我所看到的是一个真实的充满渴求的SM世界，在孙浩离去之后，我再次看到的这

个世界就变得光怪陆离。
原本，安全理智的SM成了欲望的温床，有妇之夫和有夫之妇，嫖客和妓女，骗子和强盗，道貌岸然和甜言蜜语SM成了所有纵欲者的借口，SM成了所有不道德的腐烂着的行为的保护色。
孙浩说过：SM是享受欲望，而并非纵欲，也非滥交。我深深地认同他的观点。
孙浩啊
我突然觉得好笑。
为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两年，我还是时时记的这个人的存在。也许这个世界上除去我，再也没有人会这般记得他的存在吧。
在公司上班照样如同以往那般无所事事，外面的天空压抑着一片土黄色的空气，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得特别清楚。北京就如同所有大城市一样，快节奏，人口多，空气差。我一直不知道在离

开他之后我会选择来到这儿，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来这里。在我的希望中，我愿意选择一个小城市，没有太多的压力，有清洁的空气和快乐的心情，那么淡淡的过一辈子。
也许是因为我收到了一纸聘书？ 
也许是因为我急于逃离那个充满回忆的城市？ 
或者也许曾经孙浩说过他最喜欢的城市是北京？ 
两年来，我没有忘记他，反而更加清晰的把他印入我的脑海。
孙浩你在哪儿？你过得还好？你究竟为什么要离开？我是否还能再见到你？
我看着楼下那些犹如蚂蚁般的人群，还有这个大的找不到边儿的城市，不禁眩晕。
 
喂？下午下班之前我的手机响了。
赵辉，是我，小熊啦。
我笑了一下：我的手机有订阅来电显示的。你不用特别提醒我。
这个小熊是我来北京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开始是在SM群里认识的网友，当时我是以S的身份在找M，她正好也在找能够让自己现实的S。不知道为什么越谈越有趣，两个人便相约见面，虽然最终没

有建立主奴关系，却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我不是怕你想我吗？她在那边咯咯地笑着，喂，晚上出来一起吃饭吧？
啊我——我刚想开口拒绝，她就打断了我的话。
拜托！叫你几个星期了啊？！你是不是要出来？昨天跟你的M淫乱了一个晚上不够？你是不是打算死在他身上？她在电话那边大吼起来。
且不说我的同事能不能听见她这么强悍的话，她自己好像也是在大马路上的吧？
好好，我知道了，我出来我出来。我叹气。
这还差不多嘛。对了啊，我要给你介绍一个人。她笑着说，感觉似乎今天特别兴奋得样子。
哦。我淡淡地说，心不在焉。
我找到主人了。她接着说，扔下一颗炸弹。
我呆了呆：主人？ 
对啊。
听到她那么雀跃的声音，一瞬间我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跟她说，然而话到嘴边，全都咽了回去：你确定？ 
当然啊！他可是与众不同的。我一跟他说话我就知道了。他就是我的S。
我觉得大脑里有根筋跟着她的话一起崩了：聊几句你就知道他是你要的了？！
肯定啊！ 
她那种痴呆疯傻的回答让我气不打一处来。
猪脑！我骂了一句，挂了电话。
结果不到五分钟她就发信息来：记得今天晚上出来玩哦，老地方，我就不重复了。你不来就等着。哼哼。
本来不想去的，可是她说了是见她的S，我突然很担心她的S究竟是如何的，想了想，还是打算去老地方见她的S。女人一旦预见了对她胃口的人就会渐渐失去理智，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希望不会是骗子或者是假S吧。
不然的话，她可就惨了。
我在心里暗暗祈祷。
 
3 
去和平门的时候路过经常去的那家SM用品店，很仔细的研究了个遍，却没找到什么特别好的东西。北京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SM发达的异常，却很难找到什么上手的工具，就算找到了，质量

也是远远达不到要求，还非常非常地贵。
这点让我非常非常地怀念广州那些琳琅满目的情趣用品商店。
孙浩在广州的时候也对淘SM工具乐此不疲奇怪。
我摇摇头。
怎么从昨天晚上开始就频繁的想到孙浩这个人？ 
我打个哈哈。说不定我这几天就能够见到他呢？ 
哈哈。
哈哈哈
 
辉辉！我刚进酒吧，小熊就连蹦带跳的在人群中间冲我挥手。这里这里！
酒吧的音乐放得老大，每一个低音都跟敲在胸口上似的，我从群魔乱舞的人群里面挤过去，挤得我满身大汗。
小熊在舞池对面的吧台上喝着酒，跟旁边的男人嘴对耳的说什么，然后两个人看着我哈哈大笑。看来那个男人就是她的新S吧。我不得不承认她起码找了还长的凑合的男人，只是我觉得这个人让

我不舒服，白衣白裤，连眼镜都是白框，白得一塌糊涂。正好小熊传着白色的吊带，两个人倒是配在一起了，我却觉得实在是没有品味之极。
好不容易挤出升天，我边擦汗边打招呼：嗨。
喂！外套脱了吧！小熊哈哈大笑，在噪的震耳欲聋的声音里对我喊。
啊？然而音乐却大得可怕，我什么都没听见。你说什么？！ 
我说——
她说让你把外套脱了。一只手，轻轻地搭上我的肩膀。我听见耳边一个声音安静地说。
我的动作停滞下来。
声音是那么的安静，却穿透了所有震耳欲聋的音乐，一下子刺到我的大脑里。脑袋嗡的一下，犹如炸开一般，疯狂的乱响。
呼吸都一瞬间停止。接着急促的，犹如恐惧一样的紊乱起来
是他吗？ 
不是他吧？ 
不可能吧
可是这声音谁会用这样的声音讲话？在梦里，无数次的听见的，看见孙浩开口说话的
傻瓜。我似乎又听见了孙浩那一声温柔的叹息。
我连忙转头。的3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孙浩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呆了。
小熊从吧台跳下来，跳到舞池里，拉住我的手：喂！你傻了吗？还不快来？！她拉着几乎石化的我往吧台走过去，接着扭头对孙浩说：Skinner，你也要跟上啊！ 
嗯。孙浩回应了她。
我更加呆了。
这么说不是我的幻觉？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情？ 
我不明白
然而小熊很明显没心情等我把事情弄明白，她拉着我走到那个白糊涂男人面前：这是赵辉，我好朋友。这是我S，老方。
老方？穿的这么白，为什么不干脆叫老白算了？ 
我也不知道我哪根筋搭错了，这个时候还能胡思乱想。
这是我S的朋友。她又指着孙浩说，叫叫Skinner你中文名字叫什么啊？
孙浩笑着在老方身边坐下：我叫孙浩。刚刚不是跟你说过吗？ 
小熊偷偷冲我吐舌头：我忘了。
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孙浩：我知道他叫孙浩。
呃？小熊看看我，你们认识啊？ 
嗯，老朋友了。孙浩淡淡的说。
我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老方笑着对小熊说：孙浩今天肯来可是给了你朋友的面子啊。你说你朋友要来见我的时候，正好孙浩在我旁边，听说你朋友的大名就一定要跟来。
原来赵辉这么有名了？小熊吃惊地说，那孙浩是M吗？ 
M？我？孙浩眨了眨眼，了然，然后看我，原来你最近在当S啊？
话题就在大吼的传递中艰难的进行。
我没有心思在参与到任何话题里面去。
我的思绪就跟光怪陆离的灯光一样，焦躁不安。原本我也想过，如果再次见到孙浩，我会怎么样。
他离开一个月的时候，我还在不停的找他。对他的出现抱有期望。
他离开半年的时候，我每天在家里沉沦，如果他再出现，我暗下决心一定要狠狠揍他一次。
他离开一年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很恨他，我恨他为什么不告而别。
他离开两年的时候，我不再恨他，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认人不清，恨我自己轻易付出了感情，更恨我自己竟然这么久都依然对他无法忘怀
如今他就在我的面前。
我问自己，你想干什么？你有什么想问他的？ 
我发现自己竟然抓不住任何想法了。
 
4 
散场的时候，小熊和老白去了。
我转身也准备走，孙浩突然叫住我：赵辉。
我回头看他。
你住哪儿？ 
我看看他，考虑自己要不要说。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他说。
我有车。我开口，这是今天晚上第一次我对他说话。
那你送我回去？他微微的笑了，走到我的身边，天气有些冷了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往马路上走去。我听见他的脚步声，我知道他跟了上来。
街道上很安静，尤其是从吵杂的舞厅里出来，空气有些冷，一直下着雨。阴森森的，让我冷得发抖。
你现在做什么？我突然问。
我？他走到我身边，在上学。他说。
上学？我有些吃惊，你上什么学？ 
大学啊。他搭上我的肩膀，刚刚入学。倒是你，怎么会到北京来？
他无所谓的态度突然激怒了我。
为什么到北京来？我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
我停了下来。
真的？ 
真——他还没有说完，我紧紧握住的拳头就一下子揍上了他那张欠扁的脸。
他根本没有预计到这个，往后踉跄了两步。
我又是狠狠一拳下去。
他没有站稳，一下子倒在路边的水洼里。
两只拳头都非常非常的痛，我咬着嘴唇走到他的面前。他捂着脸，低着头，狼狈不堪地坐在雨地里。
我看不清他的眼睛。
你说眼眶涩涩的，我的声音都被压得走调，你说，你说我们是情人。你记得吗？你说要用感情来承载这段虐恋你记得吗？你说你要跟我在一起。
他低低的叹息：我从来没有对你做出过承诺。
我自嘲了一下：对，你没有给我任何许诺。所以你可以随时抛弃我，在你喜欢的时候，我就在你的身边，在你不需要的时候，你就可以随便消失，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这就是你的承诺。

你想过要对我负责吗？主人！我对着他大喊。
他的肩膀震了一下。
如果你想有一天要抛弃我，又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温柔？我问他，一丝一分，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体贴入微？你记得你说过的话么，你记得你给我的快乐吗？ 
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他低着头，晃晃悠悠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