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松鼠

虽然……那个方大少爷这次居然过了这么久都还没发作……

不管自己再怎么给他脸色看，对他视而不见、恶言相向，其实自那天起……自那个莫名其妙的宣示后……他就不曾对他大声说话过……

有时候被他拒在门外，他就在门外等到半夜，才见他黯然从大门离开，然而第二天还是又准时出现在他公寓门口，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如果不是太了解方峥的为人，他真要以为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见他一面!

不过，哼，他是不会上当的!对于方峥假惺惺的温柔，他只觉得恶心!谁知道方峥这次又能假装温柔多久?!

只是他这么缠着他，到底是想干吗?!方家的财产，他根本一毛钱也分不到，也不屑去争，他这位手握大权的大爷需要对他这个被扫地出门的杂种这么费劲心思吗?

或许他想为自己无聊的上流社会生活添加乐趣，证明他还是可以将他的生活玩弄于股掌之间，像个玩具似的任他随意羞辱、耍弄?!

那个大少爷到底以为他有多蠢?!

“你到底想怎样?!”用力拉开门，连日来烦躁无名的心情让小濬无法继续保持冷漠的面具。

“送你!”如前几日一样，方峥视而不见小濬恶劣的脸色，径自笑意盈盈地将手中那团的‘东西’送到小濬面前。

“没兴趣!谁要你的……”小濬看也不看，就要像平常一样一手挥开，却突然对上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侧着头看着他，微湿的鼻头里不时发出可怜的呜咽声，棕黄色的毛发短短的，虽然有点脏，可是摸起来好柔顺、好舒服哦!小濬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在小狗黄色的短毛间摸索着，而小狗也像是很享受似的一边磨蹭着他的手。

从来没谈过恋爱、没送过人东西的方峥，实在不知道该送什么东西来讨好小濬。之前送小濬的那些东西，不要说是感动了，小濬根本是连看都不看就直接扔掉，现在看到小濬为了一只路边捡回来脏兮兮的小狗笑的那么开心，方峥很是得意，整颗心也跟着飞扬起来，像是沾了蜜似的，甜甜的。

“它很可爱厚!这只小狗是我在路上捡到哦!”方峥邀功似的开口，想将小濬的注意力从那只小狗中拉回来。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小濬尴尬地快速抽回手，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可惜可疑的红潮还是止不住，快速涌上那张清秀的脸蛋，小濬侧过头想掩饰脸红的事实，不过眼睛却藏不住情绪，一直往小狗狗身上飘去。

“你喜欢它吗?就、就当是给熊熊作伴啊!你平常去上课的时候，熊熊一个人在家一定很无聊，对不对?而且…如果你不要它，它就是没人要的小狗了……”

知道小濬的个性，方峥没有说破，只是硬把小狗塞到小濬怀中。

而小濬虽然还是冷着脸不说话，双手却小心翼翼地抱牢小黄狗，一只手有意无意地在小狗背上来回按摩着，原本紧抿着的嘴角，在低头去逗小狗时甚至小小地扬起。

呜~~真是只该死的、幸福到让人嫉妒的小狗!方峥咬牙切齿地想着。

“我现在就带你进去洗澡，洗香香的哦!呵呵~~”小濬不吝啬地对小狗狗笑着小声说道，接着像是完全忘了方峥的存在，顺手就要把大门关上。

“等、等一下!小濬!那…那我……”

“干吗?”给了他一眼不同于面对小狗时的冷淡。

“那我……可以进去吗?”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方峥就觉得自己讲的脸似乎都要烧起来了。

小濬皱着眉，很想象平常一样当作没这个人的存在，赏他一个白眼再狠狠把门甩上，可是……他现在手里还抱人家的小狗，这么做似乎…有点过份……虽然对方峥这种混蛋根本用不着什么善意!

不过方峥这阵子真的很不像方峥，口气和态度都不像以前那个又冷又高傲的方家大少爷，有时候…甚至会让他以为他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全是真的……那些不应该出现在方峥脸上的温柔是真的……那个‘正哥哥’是真正存在过………

小濬眉头的结更深了，对居然这么想的自己生起气来。

他绝对不是被他一时兴起的温柔给感动了!……只是、只是觉得方峥的举动真的很令人怀疑吧了!

对!就是觉得很可疑而已!他才不会当真的!方峥不要以为他真的那么好骗!好欺负!

谁怕谁啊?!他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了……

“随便你。”挣扎了许久，小濬才以自己听得到的音量小声说道。

不过方峥还是听到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竟傻傻地笑了起来，一点也没有平日冷峻的形象。

真好，小濬跟他说话了!还让他进去他房间……呵呵呵……

“我…我帮你洗澡!……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你一起、一起帮小狗洗澡……”呃…好紧张……

小濬的回答就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就抱着小狗往浴室去，甚至连熊熊都可以跟着过去，只留他一个人呆站在客厅里，失望的垂着肩。

自从承认了自己对小濬的心意，小濬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对他有很大的影响，他怕小濬不理睬他，当他是陌生人一样视若无睹，怕他永远也不原谅他，这阵子来的原地踏步都快把他的所有精力消失殆尽……

唉，小濬明明长的很可爱的，为什么个性却像头牛，偏偏他就是喜欢他，想要小濬的渴望一天比一天强烈，只是紧要关头，他常常会控制不住自己脾气对他说那些混蛋话，虽然事后都要捶胸顿足后悔好久。

而小濬对他的成见又是那么深……

为了小濬，从来不懂什么叫让步的他，已经低声下气无数次，甚至为了学习控制自己的脾气去看心理咨询师!

骄傲如他，如果不是……不是已经爱上了他，他会变得这么窝囊吗?为什么小濬会想不通呢?难道真要他说出口?

“那…那……你一定还没吃饭，对吧?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排骨便当哦!我去帮你弄热!”方峥朝小濬的背影大喊，可惜没有响应，他轻轻叹了口气。

正走到浴室门口的小濬却呆了下……这样的方峥不是他所熟悉的方峥，反…反倒像……

为什么……

小濬呆呆地站在餐桌旁，瞪著自己无意识摆上的两份碗筷，他在干吗啊?!

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习惯了方峥每天晚餐时的不请自来?习惯他每天带著一大堆有的没有的东西来干扰他的生活?入侵他的公寓?甚至……开始有点不排斥见到方峥……?!

不排斥?!怎么可能?!

他是那么地恨他、那么讨厌他!以暴力强占他的身子，用不堪入耳的言语羞辱他，方峥那个为我独尊、自以为是的大少爷懂的什么叫体贴?那个因为一时兴起就将别人的生活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懂得什么叫温柔?!就因为他高兴，就任意将痛苦施加在他身上，他懂得什么叫在乎?!要所有人都跟著他心情起舞，好了不起啊! 随口说句对不起就好像是什么天大的恩惠似的，反正在他眼中，自己也不过是个没人要的杂种，他又在乎什么?!

是!他不否认方峥这阵子真的很不一样，如果不是认识他那么多年，知道他的反复无常，他或许还会被他骗到，被他的假面具感动。不过那又怎样，这不过是他的另一个游戏、另一种手段!

先用温柔让他放松心防，然后再冷眼旁观，享受著看他像个小丑似的在他面前自取其辱的乐趣……以前玩不够，现在又想旧计重施!

方峥以为他还会再上当吗?!他真的当他那么好骗、好欺负?还是他以为他还是以前在方家那个没人爱、没人疼的小可怜，可以任他随意欺凌?!

他提醒著自己，他已经和方家脱离关系了，妈妈也不要他了……根本不再需要为了讨好妈妈而对他们兄弟忍气吞声，忍受他们肉体上、精神上的折磨!

他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方峥给他的耻辱、伤害、和难堪!

他不会再相信他!不会再让他有机会那样伤害他!让他就算连在睡梦中也要不停回忆那些难堪的记忆!不会了!绝对不会!绝对不原谅他!

…………………

…………………

只是……为什么心中对方峥的恨意越来越淡薄，薄到有几次竟然会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想相信他，甚至……有想原谅他的念头?!

这怎么可以?!!

如果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把过去抹的一乾二净，那他以前受的那些委屈又算什么?!他活该被男人强暴、被人当作发泄的玩具?!

小濬生气地瞪了瞪自己的双手，又瞪了瞪那两副碗筷，越看越觉得碍眼!

正准备把另一副收回去，免得占空间又看了碍眼的时候，电铃突然响了。

没有多想，小濬很自然地立刻放下东西去开门，不过来的却不是预期那人，小濬有些讶异地瞪大了眼睛，直盯著眼前有著另一张熟悉脸孔的男人。

“你来干吗?”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什么……他到底又在干吗啊?!干吗要乖乖开门?

“峥出事了。”

“呃?什么?”皱著眉，小濬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出事了……?

“峥出车祸了，在来你这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人在加护病房。”门外的方旌一脸严肃的道。

“然后呢?跟我说干吗?”最初的震惊过后，小濬很快就恢复过来，一副对这个消息没兴趣的样子。

“峥已经正式从方氏辞职了。”一阵沉默过后，方旌没头没脑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SO?”不可否认的，小濬有些讶异，不过脸上还是一派冷淡。虽然实在不懂为什么方旌要突然提到这个。

“要脱离方氏不简单，尤其是老头那一关，峥的能力老头很清楚，让他有机会在外面自立门户已经是失算，他怎么可能让峥轻易离开，不过峥……却坚持要离开，不惜跟老头翻脸……”方旌高深莫测的看了小濬一眼，“他为了这件事已经忙了好一阵子没有好好休息，本来，以峥的能力应该不至于拖这么久没解决，更别说累倒……可是峥居然开车开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昏倒，撞上对面的车流…医生说峥会昏倒是因为过度疲劳所致，他根本不应该开车的……”

语毕，又别有深意的看了小濬一眼，让小濬的心脏忍不住跟著一紧。

“跟我说这些干吗?如果你是来要求赔偿，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有。”小濬倔强地别过头。

“峥在被救醒，送进急诊室时一直喊著你的名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峥跟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兄弟来看……尤其是峥。”

“谁稀罕和你们做兄弟啊?!”

听到小濬的反应，方旌笑了。

他终于了解峥在面对小濬时那种有话说不清的沮丧。原来小濬不只脾气倔，连头脑都直的让人叹息……

峥真是可怜，感情路上居然碰上了这么一头脑筋不懂得转弯的顽牛，难怪这么多年了还搞不定这个小刺蝟………

“你笑什么?笑完了可以走了吧?我对他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方旌撇了撇嘴，故作惋惜，“你还是眼睛看不见的时候比较温驯、比较可爱呢。”

小濬身子一僵，脸色蓦地刷白，他是特地来羞辱他的?这又是方峥的游戏之一?

“你不要想那么多，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方旌仿彿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难得好心的开口解释。

“虽然不懂为什么峥会看上你，不过既然他只要你，那我也没办法只有接受啦。”方旌承认以前他是特别喜欢找这个有一半血缘的弟弟的麻烦，因为他越看他那副小媳妇的可怜样就越想欺负他。

小濬则是紧咬著唇不说话，戒备地瞪著他，心里自动将方旌口中什么‘看上他’、‘只要他’ 之后的全部略过。

方旌也不管小濬的反应，继续自顾自说道，“你不用担心，峥并没有生命危险……”

“你觉得我会吗?”

方旌帅气地耸耸肩，“他现在人在你之前待过的那家医院加护病房里，那，拿去，上面有医院的地址跟病房号码。”说完，还硬塞了一张纸条到小濬手里。

“哦，如果你肯去，他会好的更快!”

什么意思?!

小濬愣愣地瞪著那张似乎带有热度的纸条，仿彿直到此刻才有真实感。

方峥…住院了……?

那个喜欢虐待他、欺负他的人…真的出事了……?

直到看到方旌的背影走进电梯，他才反应过来，追了出去，“喂——你给我这个干嘛?你的耳朵有问题啊?我说我对他的事没兴趣!谁说我要去看他啦?!他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

他才不会去看他呢!他恨他!根本恨不得他赶快去死!见到他出事，他甚至比谁都高兴，谁会去看他啊?!

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去看他的!!

“怎么了，小濬，那间医院有什么不对吗?”在小濬的眼光第N次飘向前方的医院时，谢景文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小濬这几天真的很不对劲。

这个星期来小濬虽然每天都跟他在一起，不过感觉上好象总是心不在焉，而且向来对他们约会地点没什么意见的小濬，甚至第一次主动提议要到这附近的餐厅，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发觉，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他总是会有意无意地看着前面那家医院发呆，明显到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他有心事。

“啊?什么?”小濬尴尬地调回视线，很不好意思的发现他根本没听到景文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那间医院有什么不对吗?”谢景文好脾气地重复一次。

“没有、没有，没什么!”

“你看了它好几次了。”谢景文比了比前方的医院。

“呃…我……”

“甚至连我说话，你都没在听，没想到我这么没有魅力，还比不上一栋建筑物。”谢景文戏谑道。

“对不起。”小濬立刻低头忏悔。

“我跟你开玩笑的…”谢景文浅浅笑道。“你有认识的人在里面吧?”

“我没、没有……”

“……进去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已经走到医院门口。

“呃?”

“你看起来就是一副很担心那个人的样子!”真是令人嫉妒啊!谢景文宠溺地摸了摸小濬的头，小濬呆呆看着他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我才没有勒!”小濬飞快地反驳。谁会担心自己恨着的人啊!

景文只觉得小濬这样子看起来明明就像是小孩子在赌气嘛。

“进去吧……有什么误会，说清楚不就好了?”

“我……”小濬想否认，他根本不想去看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