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多不愿意,他到底还是爬到了该到的楼层,跨上最后一步时,一个藏在楼梯间昏暗灯光下的不清晰身影让他骤然浑身紧张。
莫问之!
心狂烈的跳了一下,原本无精打采的南天簌地被震醒了。
是莫问之!除了他,还有谁?
「谁?」他发出颤抖的一个问,身躯随着肩膀和膝盖的发软而不断微颤。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欢呼雀跃--他来了!他来了!
该死的,南天,你起码也有一点出息吧!
「出来!我拔枪了啊!」他恫吓着,却用了一种极渴望的语气,谁都听得出那里面的迫不及待,威胁着低声说,「莫问之,你要是......要是再象以前那样,我会不客气的!」
混蛋,这个时候,那禽兽不是应该象饿极了的老虎一样扑出来,压住他,狠狠的吻他,撕他的裤子吗?
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南天强烈到极点的兴奋心情滞呆了一下,语气里带了点狐疑,「出来,你到底是谁?」
「是我。」阴影中的人缓缓走了出来。
南天简直觉得自己被一盆冬天的冰水从头淋到脚。
他闷了一会,才苦涩地笑了笑,打个招呼,「麦克。」
「问之正在你房间里,我带他来的。」
南天心脏猛跳两下。
他挑挑英挺的眉,尽量平静地「哦」了一声。
「我想,作为问之的心理医生,在你们见面之前,先和你私下谈谈。」
楼梯间没有坐的地方,南天和麦克在发凉的阶梯上坐了下来。
「南天,你把问之吓坏了,你在他面前自残?」
南天就猜到麦克会这样开场,他总把一切都说得仿佛是南天造成的错。南天觉得恼火,奇怪的是同时也觉得内疚,甚至只瞅了麦克一眼就把目光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也把我给吓坏了。」南天吁着气,愤愤地回了一句。
「你激发了他的病情......」
「别和我说他的病情!」南天预料到危险似的截断麦克的话,他不要再被误导,他讨厌总被内疚包围,为什么莫问之的病情总要怪在他身上?
「麦克,你和我说实话。」南天直视麦克,瞧着麦克的眼神就象警察审视犯人一样,他在警校里面学过,不管心里想什么,如果你想问到口供,目光就必须坚定、犀利、充满压迫。南天努力射出符合条件的目光,「莫问之是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的,对吗?那天晚上我自残,他就知道该住手了,他并不象你所说的那样,对自己的暴行毫无自控能力,或者,他只是需要一个可以挟制他的契机,对吗?」
「南天......」
「少和我说什么专业名词!你明明知道的,我亲眼看见了。他很想绑住我,对我随心所欲,我知道那是他的强迫症,但是他忍住了,不是吗?他是可以慢慢改过来的。」南天一口气说完,目光带着一丝温柔和期待看着麦克,低声问,「我开始相信你的话了,他是爱我的,所以他不能容忍看着我被他以外的人伤害。其实我很感动,麦克,真的。你不知道,我......我发现这个的时候有多高兴......」
「你不明白......」
「至少比从前明白一些了。我很喜欢他,我不想和他分开,你不相信我吗,麦克?」
看见南天的眼神,麦克犹豫了一下。
「我相信我们会慢慢磨合。」南天微微笑了笑,「起码我们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对吧?」
麦克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他,「你觉得自己胜利了吗,南天?」
「不,我觉得我和莫问之之间有指望了。」南天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尘土,想到莫问之就在他的房间里等着他,他的心就涨得满满的。他低头看着仍然坐在阶梯上的麦克,「我不知道他见到我会有什么反应。」
麦克无奈地叹气,用一种仿佛认输似的口气回答,「经过这几天的沉淀,他会很冷静地考虑你说的每一个字。你那个晚上的行为已经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他已经明白你的警告有多认真了。」
妙!
这正是南天想要的答案。
南天松了一口气,「那我进去和他谈谈。」
「南天。」
南天停下脚步,等着麦克说话。
「你真的爱他吗?」
南天身躯震了震,簌然转过身来,大步走到麦克面前,弯下腰,用一种似乎被羞辱了的表情瞪着他,「我不爱他?我不爱他会肯这样一步一步地退让?你试过被人拷着在床上玩上整个晚上吗?麦克,你太偏心眼了,心理专家也应该公平一点。他是你的病人,他所有的为所欲为都是因为病情,而我呢?我就应该一直让一直让一直让到自己发疯吗?爱是需要尊重的!」他盯着麦克,一字一顿清晰地说,「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情。」
「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强迫症。」
当南天无所畏惧地跨向通往自己房间的公用走廊时,麦克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声音,轻轻回响在空洞的楼梯间。
第六章
门把扭动的咔嚓声在半夜的走廊里异常清晰,南天的心跳被它挑唆得加快了频率。
本来想静悄悄开门的,虽然有麦克的话做保证,不过南天还是非常在乎莫问之见到他的反应,他可不希望一开门就见到一个虎视眈眈的恶魔或者一个凌空飞扑过来的禽兽,否则咔嚓咔嚓一阵手铐的冰凉,岂不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推开门,他把头心虚地探进去。
一道火辣的视线第一时间抢入他的视野,和他正撞对上,面对悠然坐在房中小沙发上,落落大方的莫问之,南天扪心自问,自己似乎确实欠了一点风度。
他索性把门推开,大胆地走了进去,「莫问之。」
「HI,南天。」
如麦克所言,莫问之确实沉淀好了。从容淡然地坐在沙发上,一切都完美得叫人嫉妒,连翘的二郎腿都挑不出瑕疵。
只是这样打招呼的语气,陌生得叫南天不安。
「见过麦克了?」
「见过了,在楼梯间。」南天绕过莫问之的身边,在靠窗的地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可恶的心脏蹦蹦蹦蹦,从进门开始就没让他好受过一秒,不过无论如何,现在的心情要比刚才在无人街道的心情好多了。
毕竟,莫问之就在面前。
南天酸楚地感觉自己想死他了。
「我们......好几天没见了......」白痴的对话。他看向莫问之,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又对上了,才不过温馨对望了片刻,电光火石间,莫问之的眼睛深处跳了一跳,仿佛燃点了火把般的光芒。南天骤然警觉,把脸一沉,「你要是又乱来,我就把我自己的小拇指切下来!」
唯恐恫吓的力度不够,他竖起左手的小拇指,用绝对认真的神态瞪着莫问之,「我对天发誓,只要你惹毛了我,莫问之,我就当着你的面切断它。就算你扑上来制住我,也只是得逞一时,你不可能一辈子看紧我的。你明白吗?」他放缓声音,用异乎寻常的语调说最后一句话。
莫问之的神态始终没什么改变,俊脸上半冷静半无辜的表情还是诱人得很,只有南天才能察觉他的眼光发生了微不足道的变化。
「我明白。」莫问之说。
南天放下心头大石,莫问之眼里可怕的光芒终于被他扑下去了。
「今晚来我家。」
「嗯?」
莫问之又说了一遍,「今晚来我家。」非常温柔的目光。
南天心里顿时暖暖的。
「好......」他低下头,答应了。
接下来的事情没南天想象中的惊天动地。
出门的时候麦克已经不知所终。莫问之的车就在楼下,直到和莫问之一起坐在车后厢上,南天的神经一直紧绷。
变态永远是不可预测的,也是永远说话不算数的,要随时防备他反悔---这个和莫问之相处用血泪换来的经验,南天不敢丝毫有忘。
「我不会强迫你。」莫问之显然明白他在想什么,静静地转头,看着坐在他旁边的南天,微笑,「我听清楚你的警告了。」
谢天谢地,他那个毛孔悚然的,令人心悸又不得不倾倒的招牌笑容还在。南天感谢了一会老天,又开始担心,莫问之冷静得吓人,笑得也还是那么邪恶啊。
「你现在的心情,应该很复杂吧?」南天试探着开口。
毫无疑问,这也是一句很白痴的探问。
莫问之把头枕在靠背上,他的轮廓从侧边看出非常优美。「你想知道我的心情?」莫问之反问,不一会,他发出低沉的笑声,「你不会想知道的。」
南天觉得非常无趣,他闭上嘴巴,保持沉默一直到轿车停在别墅门口。
诡异的莫问之比变态的莫问之更讨厌!
踏过别墅的门槛,南天开始预估这个晚上也会很难熬,没想到进了门后,莫问之变得比刚才殷勤多了。
「我准备了晚餐。」他拖着南天的手,把南天牵到准备了蜡烛的饭厅,风度翩翩地为南天拉开椅子,眼眸温柔地简直可以淌下水来,「有你喜欢吃的牛排,特意从新西兰空运过来的。」
「是吗?......」南天打个哆嗦。
不会打算把我喂饱了之后就活宰掉吧?
「这几天,我都在准备你回来时吃的东西。」莫问之拍拍手掌,端着菜的厨师穿戴整齐从厨房里出来。
南天看着一道接一道散发诱人香味的菜肴摆在面前,即将被宰割的危险感越发强烈。他咳嗽一声,警告的眼神瞄着莫问之,「我再说一次,如果你......」
「如果我乱来,你就切掉自己的小拇指。」莫问之流畅地把他要说的话背了出来,温和的表情看不出任何负面情绪,指指南天面前的牛排,宠溺地说,「吃把,我已经完全清楚了。」
南天将信将疑地看看他。
没办法,谁叫眼前的家伙前科累累。
南天自问实在没本事看破他的面具。
他索性放弃,开始攻击面前令人垂涎的牛排。这么晚吃饭实在不象话,但是他真的饿坏了,天知道这些天来他到底吃了些什么垃圾在肚子里。吃了第一口后,南天就开始眉飞色舞地快乐锯牛排了,莫问之就在身边,而一切都在好转,不能说他的心情没有变得愉快。
每吃一口,他就不禁朝莫问之瞄一眼。开始还是很警戒的,但莫问之凝视他的眼神棒极了,是叫人心动又心疼的那种,南天隐隐约约察觉到莫问之是爱他的,那种爱就藏在莫问之的眼睛里。
他津津有味凝视南天吃相的专注表情也美轮美奂。
南天交错在美食和美色的双重诱惑之中,等他啃完了一块牛排,骇然发现莫问之已经不知不觉站在了他的身后。
(第三张插图,两人在饭厅,南天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吃到差不多的牛排,莫问之站在身后,半弯腰,温柔地把手按在南天的手上)
这么靠近的距离,只要莫问之愿意,他可以依仗体力和速度把南天制服。
不会的......
南天后仰起头,带着孩子般的澄清的渴望看着莫问之,他的心在这个时候脆弱不堪,假如莫问之象过去一样,南天觉得自己一定会绝望而且发疯。
莫问之把手轻轻按在南天拿着刀叉的手腕上。
「我想吻你。」他说。
南天简直高兴坏了,这一刻他瞧见了莫问之眼里的温柔。莫问之在探问他的意思,而不是唯我独尊的行事,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足以让南天感动得想放声大哭。
南天眨了几下眼,似乎想确定这不是梦境。他再次努力后仰了头。
「这是答应的意思吗?」莫问之问。
南天拼命点头。他等不及了,干脆甩开莫问之轻轻按着他的双手,主动站起来,把唇送到大坏人嘴边。
也许是他太主动了,莫问之竟然愣了一下,南天亲昵地抱着他,在他美好的唇上大亲一下,呵笑着,「是不是感觉不错?」
「还算可以。」莫问之低声喃喃,他的喉结在抽动。
南天露出莫问之最喜欢的阳光笑容,把手攀在莫问之肩上。
「我爱你。」他连连亲吻了莫问之很多很多下,不好意思地问,「很肉麻吧?不好意思......」
「没有。我喜欢听。」莫问之笑着摇头,小指开始撩南天额头的发丝。
这种情况很少有,从前总是莫问之抱紧南天,而今天,却是南天抱紧了莫问之。对于身体上的接触,南天终于第一次显得比莫问之更积极。
南天不知道怎么说出自己的激动,原来他期待莫问之的温柔,已经期待了如此漫长的日夜。莫问之正在为他做出改变,他知道要挟是不对的,但是,该死,他却这么高兴可以和莫问之难得平等地交流一下爱意。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吧?并不需要总是把我绑起来。」
「南天。」
「嗯?」
「我不会食言。」莫问之凝视着他,「我不想伤害你。」
南天看着他,知道自己又被融化了。
什么是一发不可收拾?这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厨师和仆人保镖们识趣地全部闪人。
他们在接吻中跌跌撞撞地移动,丝毫不理会吃到一半的盛宴和被撞得东倒西歪的椅子,靠着野兽一样的本能,摸索到最熟悉的房间。
热吻中的南天在浑身酸软发胀的迷糊中瞄到了房中新换的大床,从前的那张已经牺牲在莫问之的盛怒下,新床带给他崭新又舒适的感觉。
他任由莫问之把他带到床上。
莫问之的动作越来越热情,如果开始主动的是南天,那么现在已经风水轮流转了。南天惬意享受着莫问之的照顾,毫不掩饰地用身体告诉莫问之,他也已经忍耐了很久。
灼热的吻从额头一直往下,细碎热烈的蔓延到下腹。
忽然,莫问之习惯性遏住南天手腕的动作,让南天睁开了迷离的星眸。
莫问之若有所察地停下动作,直起上身,用漂亮得厉害的眼睛看着他。
一切进行得很棒,南天不希望自己的大惊小怪破坏了好不容易换来的良宵。他笑起来,主动往莫问之脸颊上献上一个吻,咬着他的耳朵,「不需要绑着我,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呆在这。」
他企图把手抽开,但莫问之的手劲可没有他此刻的眼神那么温柔。
南天丝毫未能动弹。
「你还是想把我绑起来?」南天保持着情人的亲昵语调。但他的心,却已经有点发凉了。
莫问之没回答,只是握着南天的双腕,一言不发地看着南天。
不用回答。他的眼神就让南天清楚明白了一切。
他不是想。
而是很想!
「莫问之,我们也许会在一起很久很久。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南天轻声说,「我们可以换一个方式相处。」
「......」
「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
「可是你......总是骗了我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南天努力露出笑容,可惜那笑容已经变得苦涩,「好吧,也许这确实是你的病,也许你真的无能为力。我认了,你控制不了,你永远都控制不了。」
他深吸一口冷清的口气,把它们狠狠压进肺里,接着又狠狠地全吐出来,「我就知道自己是头猪!」
就在这个时候,莫问之放松了力道。
他放开了南天的手腕,缓缓把手缩了回去,并且缓缓往后退了一点。
南天惊讶地看着他,「你......」
「我总得有些进步吧。」莫问之偏着头,纵容般地,笑看着南天惊讶的表情。嘶哑的声音让南天察觉他真的忍得很辛苦,就近可以听到他努力遏制的喘息。
「这是......很大的......进步......」南天揉揉眼睛。
没出息,他感动到哭了!
「我很难受。」
「我知道。」
「你知道个头!」莫问之坐在床边,忽然爆出一句南天的常用语。
他喜怒无常的脾气没好转。
前一刻他还在笑的。
南天啼笑皆非,「我知道你忍得很辛苦......」他用尽所有的温柔来说这句话,靠近莫问之,用手爱抚莫问之的胸口。
结实的胸膛簌然一僵,莫问之邪恶的眼神又冒出来了,阴恻恻地扬唇警告,「别过来。」
看着他那个样子,南天觉得又可怜,又好笑。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莫问之打量他一下,「你本来想说什么?」他坐在床边,连个指头都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