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囚 下——鸠羽千夜

作者:鸠羽千夜  录入:01-27

“老臣也不敢欺瞒皇上,这法子老臣也是刚刚才创出来,按医理来说是应该有效的,但老臣还确未找人试验过。慢说找一个类似莫将军的很难,而且这方子如果用在正常人身上,是看不出任何效果来的。”

“再退一步,皇上也知道,未改进的古方至今老臣也未曾在任何一人身上用过,实际有效与否,其实臣也是不大清楚的。”

任极眉头直皱:“你说没改进的方子会很痛苦?”

“医书上确实是这样说的。”

“你为何以前未说?”

杜太医张张嘴,满脸的皱纹已经垮了下去:“这……臣当时只想到方子上的药材未凑齐,确实是臣的疏忽,老臣知……”

任极抬手打断他道:“先带朕去看看那株了不得的药草。”说罢起身,伸手招来一人吩咐让两个小宫女过来照顾刚刚被他点了睡穴的莫纪寒,便和杜太医一起走远了。

这还是一路过来莫言第一次能走到莫纪寒身边去,看他又清瘦下去不少,说不出的难受,又不知是任极点了他的穴道,伸手推他轻叫道:“莫将军,你醒醒。”

一开口又是一股苦味,旁边的柳莺立刻递过水杯给她漱口,指指嘴巴然后轻轻摇摇头,莫柳见叫不醒莫纪寒,也只好闭口,端着水杯跑到旁边去。

柳莺看着昏睡的莫纪寒叹口气,解开打包的褥子给他盖好后就张罗着烧热水,莫言回来后则是守着他发呆。

任极一路跟着杜太医在林间绕来绕去,这山顶上除去他们刚刚上来时的一小块平地,竟是处处怪石嶙峋,杜太医指了指前面道:“我们是从那处上的山,实在难爬,背着老臣的几个侍卫都挂了不彩,不过这里倒是离独龙草近,当晚老臣就找到了。”

又指了指左方:“从这里绕过去,便是了。”

说完当先走去,绕过几块耸立的巨岩,眼前是几根参天古木,根须深入岩中如将岩石牢牢抓住,有两株已经枯死,只余枝干虬劲扭曲,苍老的树皮斑驳龟裂,若非白天看到,倒是有些吓人。

那枝干开裂的裂隙处正长出几株嫩绿的小草,杜太医一见那几株小草眉目间就是说不出的欣喜,道:“那便是‘独龙珠’了。”

任极瞥了一眼,语气中似有不屑:“原来就是长得这个样子。”

走近一看,那小草更显柔嫩,现在明明已入秋,它却如同春天里刚冒出头的春芽,每株均分出三叶细长叶片,约摸一手半长,形似兰草,叶片间的脉络呈清晰的紫色,根部是紧紧包在一起的,在那里有着一棵小珠,不过小指盖大小,却是淡红色,看起来很是可爱。

任极越看越怀疑:“这是‘独龙珠’?”听名字显得如许霸气,不想看实物竟然是这么个样。

杜太医没理会他语气里的怀疑,几下爬上岩石坐到小草跟前看着,就像是个财奴看着自家满库的宝藏:“回皇上,这便是了。现在离霜降还有段时间,医书记载这几十年的时间里它的模样会一直都是这样,待到它成熟那刻,便会完全不同,时辰一过就会枯萎落籽,这便是为何一定要在霜降时采摘,早一刻都不行。”

任极也没听进去,盯着那几棵小草看了半天,见果然全无二致,不由问道:“既是都一样,那你怎么知道哪一株是今年成熟的?”

杜太医愣了愣,老老实实回答:“老臣确实分不出来,一切还是要看运气。皇上自有天佑,相信今年霜降定会看到成熟的‘独龙珠’。”

任极冷冷哼上一声:“是吗?那就有劳杜老太医你在这里守着了,最好是能有一株。”

杜太医巴不得守在这里,就算守上几年都甘愿,但一想到若是今年没有就没法替莫纪寒医伤,又瞧瞧任极的脸色,暗骂自己老糊涂,回道:“老臣遵旨。”

任极转身又回头看过那几株在山风中轻轻摇曳的小草,这才甩袖离开。等回到休息处,莫纪寒已经醒了过来,任极自知自己并未用多少内力,是以也不习惯,见莫言正在一旁相陪,柳莺则在生火准备做饭,也没有再说什么,径自去找越宁。

莫纪寒则是在任极来时勉强掩住一脸惊讶,待他走后问道:“小莫,你刚刚说什么?你说这里是哪里?”

小莫盯着任极直到他走远才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道:“大哥,还记得以前我对你说过的吧?我们这一路都在往滇地走,现在已经是在‘五老峰’呢。”

莫纪寒从未到过此处,只在地图瞥过几眼,但因地处边陲与战事无关,是以也没多加留意,一路又无法与人交谈,虽然心中有些猜测却不敢也不肯确定,直到此时方知自己身处何地。

莫纪寒呆了半晌,才愣愣道:“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莫言刚要说话,却被他猛然打断:“小莫,你别说!”

莫言一怔,然后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借着擦脸的动作轻声道:“大哥,你想想,这可是个好机会呢,不在宫里,又没有那么多侍卫,这山那么大,不可能都守着。等你的伤好了,我就想法让你逃走。”

莫纪寒瞪大眼,本已死寂的黑眸中重新掠过光华,只是语气仍有些不确定:“能么?”他逃过太多次,也失望过太多次,实在不敢再轻易尝试。

“自然。”莫言肯定点头,又轻声道:“大哥,你刚刚虽不要我说,但皇上确实是带你出来治伤的,到时你的伤全好了,功力就会恢复,只要不惊动这些人,一定能出去的。再说,杜太医其实一直都在帮你呢,到时他做做假,哪有人看得出来。”

刚说完,就见柳莺端着碗往这边走,边立刻闭了口,只道:“莫将军,一路劳顿,先用点粥吧,对肠胃好的。”

离霜降还有近半月,既然任极来了,自然不能再露宿荒山,好在此处并没有要防备的敌人,撒上药粉令蛇虫不能靠近后,越宁鸣枭便带着一干手下砍树造屋,不过几天功夫,便建了两座木屋起来。

不过他们毕竟不是木工出身,做出来的样子自然不甚好看,但好歹总能住人,任极也无法再挑剔,抱着莫纪寒将他放到干草和被褥临时铺出来的床上。

一路上山虽然水源不少,却没法好好沐浴,木屋建好的当晚任极便命人烧了热水,备齐替换的衣物,想要舒舒服服泡个澡。

只是去抱莫纪寒的时候,发现他在瞧见自己过来时扭过了头,虽然只一瞬,但那厌恶的眼神却是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令他下意识的握了握拳头。

莫纪寒虽因莫言的话燃起了些许希望,但一想到要与任极肌肤相触,心里的排斥却是克制不住的加重,几乎已经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这晚见到近卫抬来热水,一瞧就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排斥的感觉就越发明显了。

正在闭眼等待,突然听到任极对门外道:“你们两个进来,叫他们在隔壁再多准备一桶热水,我去那里。”

莫纪寒蓦然睁眼,任极身影却已不见,不一会莫言和柳莺就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方巾和衣物:“莫将军,奴婢们来伺候你沐浴。”

热水很好的消除了一身的疲惫,没有任极在侧,莫纪寒也放松了不少,他身体此刻正虚,热水一泡暖意上涌,睡意侵袭下令他缓缓合上了双眼。

这一睡便是人事不知,丝毫不知没过多久两个宫女便被人挥退,将他从热水里捞起来的正是任极。

难得睡个好觉,身边又温温热热的甚是舒服,莫纪寒头一次不愿早醒,然而在下意识的摸索了两下后悚然惊醒,想挣起身却动弹不得,猛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是半趴在任极胸膛上被他牢牢揽在怀中。

他一动,任极便也醒了,张开的双眼里没有丝毫常人刚醒时的倦怠慵懒,当即便放开了他披衣起床,直接走了出去。

第 56 章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一直如此了,白日里任极必定避不见面,总是待他睡下后才回来,也不知是沐浴的热水还是膳食中加了宁神安定的药草,每每一睡下就人事不知,醒来后也瞧不见任极的人影,只留一个还残存着体温的空处。

十余天的日子过得极快,山上温度降得早,已是十分寒冷,还没有到霜降,山上的草地树木每天清晨都已是披上了厚厚的一层霜凌,不过几日的功夫,枝头的树叶便全落了下来,草地也是枯黄一片,入目景色格外应和“秋凉”之景。

只是在这之中,那几株看似弱不禁风的“独龙珠”却依然嫩绿如初,旁边的山岩和生长的树干均被严霜所覆,它却丝毫不受影响,恣意在秋风中舒展嫩叶,仿佛依旧生长在春天的艳阳下。

连原来对这几棵草满心怀疑的任极都不由每天都要过来看上几眼,而杜老太医就真如前言般,就在“独龙珠”旁边搭了个简易的木屋,整日整日盯着珍宝似的盯着那几株“独龙珠”,迫不及待的想等着霜降来临。

待到霜降的前晚,天气已是越发冷了,晚间更是冰冷刺骨,杜太医虽然年岁大了经不起冻却执意抱着被子守在那里等着亥子交接时分采摘“独龙珠”。

这一守,就守了将近两个时辰,待到亥子交接时,但见月华似水银泄地独独笼住山顶照在那几株“独龙珠”上。

杜太医像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压低声音道:“快了。”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屏息以待,全都瞪大眼睛死死盯住那几棵依然柔弱的药草。

不多时,只见其中一株枝叶极力舒展,突地暴涨了近一倍有余,原本清晰纤细的紫色脉络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密密麻麻的布满叶片,隐约有淡淡的光晕,几乎将整片叶子都染成了明亮的紫色。

而在叶片紧紧包裹的根部,那颗小指甲盖大小的小珠上也逐渐爬满了脉络,珠子开始呼吸般的起伏,就像是有生命一般。

随着起伏,那些紫色的脉络逐渐为之吸收,从叶尖开始褪去,叶片的颜色也由嫩绿转为深褐,小珠开始胀大,原来淡红的色泽开始变得深起来,红光渐渐夺目。

所有人中,杜老太医作为取药之中站在最前,伸出一只手凝神等待着采摘的最佳时机,苍老的手指因为激动都微微有些发抖。

等到根部也完全转为深竭色,紫色的脉络褪得一丝不剩的瞬间,杜太医猛的大喝一声,出手如电的将那株“独龙珠”连根拔了起来。

再看那“独龙珠”,原来根须极浅,柔嫩的叶片已经完全成了深竭色,原本有着脉络的地方都成了浅浅的裂痕,变得质硬坚韧,摸上去十分粗糙。而那颗最中间的小珠,则已经如同幼儿的拳头大小,红光滟滟,竟似一块上等的红玉。

杜太医宝贝似的将那株独龙珠收进事先准备好的寒玉盒里,任极却劈手夺过打开再看了一眼才递还回去问道:“这就行了吧?一株够用?”

杜太医连连点头:“回皇上,够,这药一株便能有奇效,用多了反而有害无益。”

“是么?那便好,明日开始就准备着手疗伤。”

杜太医还没回话,越宁抢话道:“皇上,臣有一言。”

“皇上,我们出宫已经三月有余,回宫也要三月,这一去一回便是半年,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却是要离宫半年,朝中恐不稳。”

任极明显不悦:“越宁,朕不记得我安排你当了御史大夫,何来这一套说词。”

“臣……”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朕花了那么多功夫把人带到这里来就是要在这里治伤的,不然我带出来做什么?!”

“‘国不可一日无君’是不错,但朕不记得何时变成了‘朝不可一日无君’。越宁,朕还脚踏在启梁的土地上,难道不是在国中?那帮达官显贵朕养来是干什么用的,若是没有朕他们便什么都干不成,不如趁早归田!”

众人都被他的火气慑住,纷纷跪下,越宁低喃一句:“臣逾矩,臣知罪。”便跪在一边禁声不再说话。

任极拂袖当先离去,留下跪了一地的人当先离去,众人一时不敢擅自起身,只有杜太医顾不得那许多,捧着“独龙珠”急急忙忙赶回去为明日的疗伤做准备。

任极回去的时候莫纪寒正是好眠,上山后为了有足够的体力配合疗伤时的针法,杜太医在饮食和膳食里全加了相当的药材,以助他恢复。

伸指轻拂,睡沉了的莫纪寒终于将一直紧皱的眉头松开,表情安宁,任极默默看了半晌,轻声道:“荒废政事近半年,朕恐怕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了。”

隔天莫纪寒醒来时,只觉得周身温热,睁眼一看竟是置身于一个满是药材的木桶中,杜太医见他醒来,凑近将手里的最后一把药材放入桶中道:“莫将军,该找的药都已找齐了,老朽这便要帮你疗伤。”

“只是疏通重建经脉全身就很凶险,而你恰好心脉的伤又最重,治起来总会比常人痛苦些,若觉得疼痛难忍,尽管叫出来无妨。”

莫纪寒还没来得及说话,门便被一人推开:“可以开始了。”

抬头看去,原来是任极,今天的他脱去了长衫换作一身紧身习武装束,越发显得高大挺拔,眉目间英气逼人,帝王气质浑然天成。

杜太医见他来,施礼后道:“老臣也已准备好了。”又转头对莫纪寒解释道:“由于莫将军你心脉太弱,又不能使用自身内力,必须由内家高手先行护住才能再由老朽行针过血打通经脉。”

任极则在他说话的功夫已经盘腿坐到莫纪寒身后,双手平伸贴上木桶,说声:“开始。”内力便源源不绝隔着药浴涌入了他的后心。

不多时,两人的头顶上皆冒出丝丝白雾,杜太医睁大眼睛仔细算着内力的周天运行,在两周天后落针准确无比的刺入了莫纪寒内力郁结的经脉交汇处。

尖锐无比的刺痛顿时从那一点蔓延开来,即使是泡在温热的浴桶里,冷汗还是顺着额角滴落下来,双唇咬得出血才勉强止住闷哼出声。

与此同时,后心的内力也同时加大,两相冲击下只觉得全身忽冷忽热,经脉中如蚁啃虫噬,难受之极,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紧接着便是第二针,这一针下去,先一针落针处任极的内力便已经冲开那里的凝滞,如同打开了一个缺口,越来越多的内力开始在那时聚集回旋,等待着下一次的突破。

这样一针一针的下去行宫过血冲开郁结梳理经络,莫纪寒先还能数着杜太医下针,到后来,则已经完全无法集中精神,脑中昏昏沉沉的只有在体内游走越来越强大的内力和一下更比一下的刺痛,就连是不是真的喊出了声,他都已经记不清了。

而杜太医和任极也早已是满头大汗淋淳,等到行针终于告一段落,两人都已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的地方。

莫纪寒则已是不知何时昏了过去,任极收功后勉强用力将他从已经凉掉的浴桶中抱出披上衣服,就再没有力气做余下的事了。

杜太医顾不得擦汗,道:“老臣叫他们进来收拾,皇上您要切记今日不可再强行运功,一定要静养调息,三日后,便要继续。”

任极疲累的摆摆手:“朕要休息,你叫他们准备两套衣服再多点几个火盆送进来即可,收拾什么的待以后再说。”

杜太医立刻领命出去,门口正有越宁护法,东西很快就送了进去,任极休息片刻,替两人都换过衣服,这才倒头安心睡去。

一觉醒来日已偏西,虽然四肢还是有点无力,精神却好了很多。侧身看去旁边的莫纪寒仍然未醒,虽然双颊还是显得苍白,气色却好了很多,呼吸平稳规律。伸指一探,有微微的内力流转,弱虽弱,倒也让人放心不少。

推书 20234-01-29 :爱家男人——赤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