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绿的五四班——未夕

作者:未夕  录入:01-25

绿绿发现他第二天就把家里的小药箱带来了,以后的训练中,他每天都早来晚走,呆在老师的身边,一接到命令便飞也似地跑去执行。

四三班的老师觉得绿绿的这个法子真不错,于是也成立了自己的后勤部。

好容易,队形排得差不多了,热辣辣的太阳已经披头盖脸地洒下来。开始有小女生做西子捧心状对绿绿说:“老师老师,我不舒服,我要吐。”

不舒服是有的,但多少有一点虚张声势,可是当老师的可不能怠慢,绿绿说:“罗奇,药!”

安排她坐到一边吃药喝水,又给她打扇子。

陆续又有几个说不舒服的,老师与教练们一商量,宣布休息一小会儿。

等到休息完,重新站队时,有一半儿的孩子已忘记了原先自己站在哪里的,于是又花了四十分钟重新整理队形。

等到小蜡烛们差不多记住了自己的位置,一个动作也没来得及教,又该吃午饭了。

张小然带着李汉汉与徐白给同学们分盒饭,绿绿带着罗奇给大家分汤。

李汉汉早已忙得圆脸上热汗滚滚,最后一个打汤。绿绿就把汤桶底剩下的全倒给了他,竟然有不少碎碎的蛋花,把汤司令给嫉妒得眼都红了,从此天天打汤他也蹭到最后。

绿绿把他的那点小心思全看在眼里,又好气又好笑。

给孩子们分完了饭菜,老师们才能坐在树荫下喘口气,也开始吃饭。

绿绿打开饭盒盖子一看,一块猪蹄,绿绿就呆看着那红油泛光的蹄子,下不去筷子。

张小然二话不说,把猎蹄拨到自己饭盒里,把自己的那份清炒鳝丝拨到绿绿碗里:“猪蹄最适合女性,有胶原蛋白。”

绿绿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

杏仁茶和芝麻糊都说:“这位美女姐姐真不错。”

绿绿得意地说:“是我小姨!”

芝麻糊腆着脸说:“我们也要小姨!”

张小然爽快地说:“行啊,我都收了吧。你得排个年龄,拜个把子吧。”

老师们都说好。

这么排下来,苏剑最大,杏仁茶行二,芝麻糊跟绿绿一样大,但比绿绿大几个月。

几个人就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地乱叫开来,好不有趣。

下午开始,教授团体操的动作。

这下子,杏仁茶与芝麻糊都笑不出来了。

小孩子的水平与接受能力实在是太悬殊了。

有些小女孩子,练过舞蹈,动作优美到位,一会儿就学会了,毕竟团体操是以队形的变化与整齐划一取胜的,动作上不可能太复杂。

可是有的孩子,天生缺少艺术细胞,支叉着手脚,活象小木偶,学了前面,忘了后面,队列里胳膊腿儿此起彼伏,偶尔还有调皮的男孩子把舞蹈动作转化为拳脚,相互踢打,完全不听指挥。

杏仁茶与芝麻糊的嗓子很快就哑了,小喇叭里喊出的声音全是破的,这时候,张小然接过喇叭,对两位教练说:“你们跟我说,我来喊。”

她的声音清脆有力,非常动听。而且久喊不哑,真是奇迹。

张小然说:“能喊是小学老师的基本素质之一,要会用气来说话,跟唱歌是一个道理。”

五四班大多数女孩子表现还不错,就是陈李的动作稍显生硬。可是男生就比较差劲了。

沉永恒的胳膊腿软沓,吴昀总是慢半拍,郑宵的动作不知怎么的总有点象醉拳,汤司令倒是出人意料地学得快跳得好,常被拉出去做示范。

人才啊,绿绿想,我们其实并不缺乏人才,只是缺乏一双发现的眼睛。

最让人操心的是一位叫米小寒的小男生。

这位米米同学,其实平时还是挺安静的,成绩也算不错,在五四班算是优等生了,可是,他很困难才学会一个简单的动作,并且,他完全没有节奏感,三拍与四拍对他而言是一样一样的啊!等到轮流转身摆造型时,可怜的米米简直晕头转向了。

芝麻糊气急败坏:“这位同学,叫你在三大大这个拍子上转身,记住没有,三大大,三大大。第二拍时你不能动,明白吗?再来一遍!”

一大大,二大大,坏了,胡涂的米米又转身了。芝麻糊叫:“三大大,三大大,我三大大这一拍还没有喊出来你又动!三大大,你到底明不明白?”

绿绿看不过,跳下台阶过来说:“这样,你们四个,现在我给你们一人一个新名字,你,就叫一大大,你叫二大大,你,米米,你叫三大大,你叫四大大,听教练老师的口令,喊到谁谁转身明白了吗?”

四个小蜡烛说:“明白了明白了。”

按这个方法一试,果然行了。

芝麻糊说:“咦,你还真行。我不也是这么表述的吗?他们为什么听不懂?”

绿绿笑着说:“内容是一样的,你换一个小孩子容易接受的说法就行了。化抽象为具体,拍子是抽象的,名字是具体的嘛。”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训练中,芝麻糊干脆就一直叫这几个孩子一大大,二大大,三大大,四大大。

后来,过了一年,芝麻糊他们要排一个新的大型舞蹈,去陕北采风,他才了解到,陕北人管爸爸叫大大,原来自己傻里傻气地管几个孩子叫了半个月的大大!难怪那个小老师自己不那么叫,又难怪杏仁茶也跟在里头坏笑,可恨这家伙胳膊肘朝外拐,竟然也不提醒自己,那个清眉秀目面容可爱脾气又柔和的小老师居然精得这样,活脱脱一只小狐狸!

28、太阳花,金灿灿(下)

南京的夏天热到天下闻名。在室外呆上一两分钟就会汗如雨下。

这一年的夏天格外热,足有一个多月一滴雨也没下,一味地苦热。

参加团体操训练的五四班和四三班的小蜡烛们几乎要被晒化了。一个星期下来,一个个都黑了一层,只有一个人例外。

教练杏仁茶!

第一天看他晒得红红的,第二天看他晒得更红,周六周日休息过后,再见到他,绿绿惊讶地指着他:“你你你你......你怎么比以前还白?”

几位女老师都围过来看他,啧啧感叹:“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得天独厚的人!”

芝麻糊说:“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不说了,其实他是外--星--人!”

大家都笑了,真是苦中作乐。

小蜡烛们比老师们更会苦中作乐,一到休息时间,就会掏出自带的各种玩具出来玩,因为是假期,平日里禁止带到学校来的掌上机出堂而皇之地带来了。也有的抱着在树下草窠里翻滚打闹。杏仁茶笑:“真是有使不完的劲儿啊。”

苏剑说:“因为玩对他们来说是永远不会感到累的。”

二个星期下来,动作教得差不多了,每天杏仁茶与芝麻糊都会将一些做得比较差的学生留下来开小灶。绿绿想了个法子,给这些孩子一个配了一个小老师,一下子减轻了教练的负担。

汤司令第一次有资格指导别人,认真不知怎么是好,一有空就拉着米米练习。

等到排练队形变换时,米米简直惊恐万状,每次都无头的苍蝇一般地到处乱撞。杏仁茶和芝麻糊商量着,实在不行就换人吧。米米知道了,抽抽嗒嗒地哭。

绿绿就又想了个法子,买来一枚鲜黄色笑脸别章,别在站米米旁边的那位同学的袖子上,对米米说:“米米,你每次只要跟着这个笑脸跑就行了。”

果然,米米错得越来越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杏仁茶叹道:“小学老师啊,真不是普通人!”

芝麻糊补充:“就是就是。那幼儿园老师简直就不是人。”他笑得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是神!”

天越来越热,陆续有孩子们不舒服,但他们还是坚持训练。

老师们与教练们一个人出一百块钱,弄了个基金,由张小然负责管理。给孩子们早上又增加了一次冷饮的供应。一楼的饮水机二十分钟内就空了,门房许师傅每天三点钟就起床,烧几大桶水放凉。

孩子们的动作越来越规范齐整,队形的变换也越来越熟练。开始配乐练习。

配的这首歌的名字就叫太阳花:

太阳花,太阳花,

阳光下,金灿灿,

......

......

太阳花,太阳花

实在话说,歌还是很好听的,欢快热烈,可是,听多了就有点可怕。绿绿每天睡觉时都觉得有人在耳边唱:太阳花太阳花太阳花。绿绿就摇头啊摇头,再摇头,摇得头昏眼花,一停下,那乐声又在耳边响起:太阳花,太阳花太阳花。

绿绿感到烦恼的还有一件事,汗流得多了,他起了一头的痱子,刺痒不止,绿绿干脆去理发店,把头发剪得极短极短,只留贴着头发的一层发茬。天天高兴地在两位教练面前晃着脑袋说凉快。杏仁茶真的很羡慕,“可惜我们舞蹈演员是不能随便剪头发的。”他说。

芝麻糊的小辫子越扎越高,恨不能扎成个冲天辫才好。

苏剑看绿绿剪了头发,他也去剪了个超短式,没过两天,三分之二的小男生们,都把头发剪得短短,一个个胠青的小脑袋,成了一道很有趣味的风景。

市城运办的领导来视查的时候,因为这发型大大地表扬了类思,现在剪了凉快,等到十月中旬开幕式时正好等又长出来了。

绿绿还有一个更大的烦恼,就是他特别特别地招蚊子,胳膊上腿上,密密麻麻的包包,连脸上都被咬。用了驱蚊水都没有什么用,只得时时手里捏着半截蚊香。小然老师心痛他,听说有一种草药可以驱蚊,就去药房配了,天天熬好了带来给他擦。

杏仁茶,芝麻糊与苏剑轮流帮他涂药水,芝麻糊还拿他打趣:“跟绿绿老师在一起,蚊子都不咬我们了,他比蚊香还灵。”

苏剑说:“蚊子当中咬人的都是母蚊子,这充分说明我们绿绿深受女性的热爱。”

这话被沉永恒听去了,后来,他居然做了一项研究工作,并写出相关科学小论文一篇:《蚊子到底爱咬哪类人》,获得本市教育局颁发的科学小院士奖。

接下来两天,五四班又出了问题。

副班长朱珠的爸爸,联合了另几个家长,共同向学校提出,不让孩子继续参加这一次的团体操训练了,理由是太辛苦,而且耽误学习,本来他们是打算在这个暑期让孩子上一些补习班的。接着朱珠等几个孩子就没来训练,而且四三班也有几位家长跟风,也不让孩子来了。

队列里突然空出来好几个位子,好象小孩儿豁了牙。

绿绿老师一着急,上火了,开始长智齿,巴掌大的小脸肿得胖乎乎的,那天芝麻糊开玩笑地用手指戳戳他的脸颊,绿绿立刻疼得缩成一团,把芝麻糊吓坏了。

这一天训练到一半,绿绿发现李汉汉不见了,过一会儿,他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了,原来,他偷偷跑出去给绿绿老师买了一盒上痛片。罗奇去门房许师傅那里要来了纱布和冰块,包好了给绿绿老师敷脸,小蜡烛们休息时都会过来看看绿绿老师,七嘴八舌地着主意。

私下里,他们也奇怪:“绿绿老师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长牙呢?”

郑宵很有权威地说:“绿绿老师小时候身体不好,所以牙还没有长齐呢。”

大家于是问,你是怎么知道绿绿老师小时候的事的,他不作声,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这两天训练结束后,小然老师都会陪着绿绿,一家一家地去走访那几个没来的学生家,劝他们让孩子来训练。小然老师说,擒贼先擒王,得先把朱珠的爸爸工作做通了才行。

朱珠爸爸起先怎么也不松口,说已经给朱珠报了一个数学提高班,每天都要去上课,张小然老师说:“我知道这个班是一个为期十天的奥数特训班,等这个班结束了,再让孩子来训练行不行呢?到时候,我们有联排了。”

朱珠爸爸还在犹豫,小然老师急了,拉起绿绿的手给朱珠爸爸看:“我们老师也不想假期来加班,小苗老师牙痛好几天,打吊瓶手都打青了还坚持着呢,请你多支持行不行?”

朱珠爸爸终于答应了。

谁知朱珠第二天自己跑来了,她说:“其实,爸爸只是给我找了个老师来辅导数学,每周三五晚上才上课呢。”

绿绿问她:“那你爸爸不同意你来你怎么办?”

朱珠是个圆圆脸的小女孩,她快乐地笑起来,露出一排牙箍:“我就打滚呗!”

孩子们在老师的劝导下陆续都回来了,绿绿老师一高兴,牙痛好了一半。

这一天,下午时,天上开始轰轰地打着闷雷。这边训练一结束,教练刚宣布解散,就有雨点叭叭地落下来,落在干躁的水泥地上,打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不过片刻的功夫,雨点成线,大雨就哗哗地下起来,

一下子就把一天的热气给扑走了。

绿绿跟他的小蜡烛们冲进雨地,倾刻间就被浇成了落汤鸡,兴奋得又蹦又跳,把地上的水踩得飞溅起来。

一场暴雨下来,第二天却更热了,小然老师说,要等立秋后下完雨才会凉快些。

训练还在火热地进行。苦是苦了点,但是乐趣却也挺多。光是那四个帅哥教练与老师就让小蜡烛们开心得要命了。

四个年青人中,数绿绿最不耐累,一到休息时就没精打彩地找个阴凉处窝起来,蔫蔫地象一棵晒蹋了皮的小白菜。其它三个,都属于身强体健的,休息时就会嘻皮起来,相互逗趣,那一天,也不知怎么的,苏剑就提出要跟芝麻糊比手劲儿,小然老师在一旁悠悠地劝:“小苏,不要跟舞蹈演员叫板!”

苏剑尤自挑衅。

芝麻糊也不说比也不说不比,笑模笑样地说:“咱们也别弄那些粗鲁的玩艺儿,我先给你表演一个,你就了解我的实力了。”说着,他向坐在树下乘凉的绿绿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绿绿一摇三摆地过来,芝麻糊让他站在自己身前,突然跨前一步,反手搂住绿绿的腰把他提了起来,绕着自己的腰身轮了一圈再摆出一个造型后轻轻地放下,可怜的绿绿昏头昏脑地还闹清楚是怎么回事,已然如同月亮一般绕了地球一周。

小蜡烛们疯了似地在一旁尖叫欢跳。

芝麻糊笑着对苏剑扬扬下巴说:“这招是我们的基功。”

“是什么?”苏剑问得傻头傻脑。

“基功,基本功。”

苏剑说:“这有何难,我也行。来来来,绿绿,咱俩也比划比划给他们开开眼界。”

绿绿立马跳开:“你找别人试找别人试!”

苏剑笑:“咱们是一派的啊,怎么能临阵脱逃呢绿绿。”

绿绿说:“中立,中立,我保持中立!”

苏剑又拉了杏仁茶非要比掰手腕,杏仁茶一言不发地在石凳上坐下,摆好了姿式等着。小蜡烛们都聚拢来,跳着叫着:“苏老师加油,苏老师加油。”也有的叫:“杏仁茶,加油,杏仁茶,加油!”

结局叫人大跌眼镜,胜利的居然是身架子比苏剑小了一轮的杏仁茶!

苏剑简直懵了。

小然老师呵呵笑着说:“早提醒你不要跟舞蹈演员叫板了!”

苏剑问:“张老师张老师,你是怎么预见到结果的?”

小然老师说:“你们年青人就不知道了,当年计划经济的时候,大家都吃计划粮,舞蹈演员,吃最高级别的,四十八斤粮一个月,跟体力劳动者是一样的!”

联排之前,服装送来了,男生是绿色镶金边的背心与灯笼裤,领子别致地裁剪成叶子的形状,女生是同色的背心与小小网球裙。

绿绿突然想到一件事,坏了,背心是没有袖子的啊,那米米怎么办?

可是米米笑眯眯地说:“老师啊,不要担心,我不看笑脸也不会跑错地方了。”

绿绿看着这一群穿着一色绿衣服的小蜡烛,笑着说:“真象一群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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