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彤一看这架势,就说:「小哥,你就去吧。」然后又对谢庆说,「准老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谢庆说:「那怎么行,你也一起。」
安彤摆摆手:「你们男人自己去喝酒,我真有事,我明天来报到。」
谢庆也不再挽留她,安彤溜得比兔子还快,把安臻一个人留下。
谢庆一把揽住安臻的脖子,说:「哈哈,小臻臻,你这次要好好陪我喝一杯,王锦程最近忙得要死,杨简勾搭上新男人也不理我了,把我憋死了。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安臻淡淡地说:「那我们可能永远也回不了家了。」
谢庆一楞,说:「好你个小臻臻,口气真大,看今天我们谁先倒!」
结果谢庆倒在桌上的时候,安臻倒了一杯酒,递过去,说:「还喝吗?」
谢庆趴在桌上,颤巍巍地竖起大拇指:「你强。」
安臻支着头,看着谢庆的脑袋顶,突然问:「一个人住不无聊吗?」
一个人住,一个人支撑着事业,一个人生活,会不会无聊,会不会……寂寞。
谢庆「嘿嘿」地笑,说:「还好啦,每天都会遇见好玩的人。」
然后他就趴在桌上不动了。
安臻还是继续看着他,真是个怪人。别人喝醉都发酒疯,只有他,越喝越安静一样。
刚才还吵着闹着喝一杯就讲一个笑话,现在笑话也不讲了,只是静静地趴着。
安臻看了一会,又开始喝酒,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喝,心里却在想事情。
「喂,你准备就把我这么扔在这里吗?」谢庆还是趴着,声音却飘出来。
安臻说:「你不是说不醉不归吗?我还没喝醉呢。」
谢庆算是服了:「是我不醉不归行吗?大哥行行好,把我送回家吧。」
安臻这才放下酒杯,谢庆挣扎着起来,喊人来结账。
安臻没跟他抢单,只是看着他拿出一张钱,问:「这是一百块吗?」
安臻点点头,说:「你还没醉到把一百当十块的地步。」
谢庆满意地结了帐,然后说了句:「安臻,就交给你了。」就又倒下去了。
安臻无语了一会,才走过去,把他扶起来。
这情景似乎似曾相识,那天他也是这么扶着他,在路边拦计程车。也是因为他扶着一个醉汉,好多司机都不停。
「哼哼,我把他们的牌号都记下来,明天我要打电话一个一个地投诉。」
安臻侧头,看着自己肩上的脑袋,说:「你记性还挺好。」
「不是,我拿手机拍下来了。」
「……你不是醉了吗?」还有空偷偷摸手机一声不响地搞偷|拍活动。
「嘿嘿,我偷|拍技术很高的,我以前还想去做娱记哦。」
安臻又恍惚了一下,问:「为什么没做了呢?」
「后来有一家杂志社招人,我就去了。我跟你说,我以前是摄影记者哦。」
安臻扯扯衣领,又问:「是哪家杂志?」
「你想知道吗?想知道就求我啊。」
「笨蛋……」安臻没有再问,谢庆也没有再说。
终于拦到一辆计程车,安臻扶了谢庆上次。司机不安地问:「他不会吐在车上吧?」
谢庆说:「你要是敢拒载你就死定了。」
司机说:「得,这哥们还清醒着呢。」
到达花店之后,谢庆自己下车,对安臻说:「你别下车了,我自己上去。」
安臻对他招招手,他也笑着说:「再见,今天谢谢你陪我。」
谢庆看着车走后,才转身上楼,晃晃悠悠走到家门口,在裤兜里摸钥匙,摸了半天才摸出来,然后想开门。
他贴在门上,开了半天,骂了句:「妈的。」
对不准钥匙孔。
他弯下腰,凑近钥匙孔,眼睛越看越花,怎么也没办法把钥匙插进去。
突然,有只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帮他精准地找到位置,将钥匙送了进去。
门打开,谢庆怔住,缓缓转过身,问:「你……不是走了吗?」
安臻说:「我怕你还没爬到门口就倒了,结果比我想象的要好一点。」
谢庆笑笑:「那谢谢。」
然后两个人都站在门口。安臻没有走的意思,而谢庆也没有进去的意思。
安臻问:「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谢庆不知道怎么回答。
安臻又说:「我开玩笑的,你早点休息吧,这次我真走了。」
「嗯……拜拜。」谢庆答。
安臻朝他挥手,转身下楼。
第二天周六早上安彤准时来报到,倒是谢庆因为宿醉而显得萎靡不振,要不是因为安彤要来,他今天又想歇业的。
不过安彤体贴地递给他一罐牛奶,还是热的。
谢庆一脸感动地说:「第一天就知道贿赂老板,真好。」
「小哥早晨打电话过来叫我买的。」安彤说,「我可不敢邀功。」
谢庆「哦」了一声:「谢谢你小哥。」
安彤说:「要谢你自己去谢。」她用手撑着下巴,说,「男人们的友谊真别扭。」
「哈、哈哈……」那同性恋怎么办?
留着安彤在店里,谢庆终于可以安心地做外送了。
于是几天之后,谢庆看着店里的收入,眼泪汪汪,终于知道安彤的好处了。自己也没觉得那么累,钱也赚到了。
「小彤彤,你真是帮大忙了。」
安彤「惊慌」道:「我可不是来帮忙的,我是来打工的,别想赖我工钱。」
「当然当然。」
谢庆很高兴,安彤也很高兴,她打电话跟安臻说:「小哥,老板人很好,出手也大方,就是太冷了,好冷啊,可以冷死三万北极熊。」
「……」安臻很沈默,「你似乎非常高兴?」
「高兴,当然高兴,冷冷更健康嘛。」
安臻只有说:「你高兴就好。」
「啊,小哥,你明天能不能帮我去当班?」
「当班?」
「对啊,明天早晨老板要去进货,本来我应该照顾店里的,但是明天我有事,所以小哥能不能帮忙?反正是周末嘛。」
安臻想想,说:「其他倒是没什么,但是我不知道那些花的价格,还有我也不会包装啊。」
安彤连忙说:「老板十点不到就可以回了,早上生意不多,就是要帮老板处理新鲜的花啦。」她看安臻没说话,知道他在犹豫,继续劝,「小哥,你人最好的,帮帮忙。」
安臻叹了口气,说:「如果有生意被我搞砸了,我可不负责。」
「没事的!」
「你又不是老板。」
「我说没事就没事,我做主!」
安彤特意跑过来,把花店钥匙给了安臻,第二天早晨,安臻到了谢庆的花店,果然没开门。他打开大门,按照安彤昨天的吩咐,把冰柜里的花拿出来摆好,然后一片茫然,只能在店里坐着。
希望不要有人来。
但显然老天爷没有听到他的心声,当客人来的时候,安臻依旧一片茫然。
「我要十支香水百合。」
安臻看看花架,香水百合……应该是那个吧……
他走过去,拿出十支,递给客人,客人瞪着他:「帮我包一下。」
「不会。」
客人张大嘴。不会做个什么生意。
不过安臻似乎遇见了好人,那位客人叹了口气,问:「那多少钱呢?」
「想给多少就给多少吧。」
「……」
安臻终于等到了谢庆回来。那个人跟着一辆货车过来的,他跳下车,大喊:「小彤小彤,过来帮忙!」
结果他一见到安臻,楞了一下,然后大惊失色道:「小彤,你怎么变成男人了!」
安臻冷冷看着他。
谢庆抓抓头发,笑嘻嘻地说:「你怎么来了?」
「顶彤彤的班,她有事。」
「哦,那帮我忙吧。」
把货拿下来,货车开走,谢庆并没有急着把鲜花放进冰箱,而是带着安臻先把花处理一下。
剪掉多余的叶子,将花枝进行修整,还要保鲜处理,安臻这才知道安彤为什么要自己来。谢庆一边处理花,一边还要照顾生意,如果一个人的话,是太辛苦了。
谢庆完成一笔生意,回来的时候,看见安臻安静地坐在那里,小心翼翼地剪叶子。
他坐到安臻身边,问:「安臻,你一直都是这么安静的人吗?」
安臻抬起头,说:「我不知道。」
「哎,你这样多没意思,不如我跟你讲笑话吧。」
安臻看了看谢庆,再次低下头,自己做自己的事。
「别不捧场嘛,我跟你讲啊,从前有个人第一次在集市上卖冰棍,不好意思叫卖,旁边有一个人正高声喊:卖冰棍,他只好喊道:我也是。是不是很好笑?」
「……还好。」
「啊?不好笑吗?那我再讲一个,从前……」
「……」
真是吵死了,但是时间好像走得快些了。
从那以后,安臻老是往谢庆的店里跑,下班之后顺便坐会,或是星期六星期天直接让安彤回去,自己来帮忙。
每次他来了,谢庆就缠着他,安彤对安臻说:「小哥,你来了之后,老板更冷了,你们为遏制全球变暖做出了伟大的奉献。」
安臻说:「不要把我也牵扯进去。」
谢庆委屈地说:「小臻臻,你太见外了,不如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安臻与安彤两个人同时沈默。
在某个星期五的晚上,安臻刚吃完饭,很意外地接到王锦程的电话。虽然他们比较常见面,但都是工作上的,私下见面很少,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肯定不是公事。
「安臻,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倒是有,只是——「有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的,我们现在打麻将,三差一,你来不来?」
安臻找到地方后,一进屋,看见王锦程和谢庆咧着嘴巴朝他笑,杨简靠在一边,冲他打招呼:「嗨。」
第三章 突然的告白
王锦程跟杨简对家,安臻跟谢庆对家,王锦程输了就想抽烟,杨简说什么也不让。
「敢把我的屋子搞得乌烟瘴气,你试试看。」
安臻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这是杨简的家。
谢庆打牌喜欢大喊大叫,摸了张什么牌都要大惊小怪一下,王锦程跟着他起哄,杨简一直笑眯眯。于是,即使安臻很安静,这场牌还是打得很热闹。直到王锦程终于把牌一推,说:「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出去抽烟。」他们才决定就打到这儿。
最后是谢庆赢了,原因是他每输一盘,必会讲个笑话,大家都受不了,让他赢。
安臻看看表,快十二点了,这时王锦程对谢庆说:「赢了的请宵夜。」
谢庆不屑地说:「没问题。」
安臻本来想告辞的,但是看这幅架势,还是没有说话。
四个人一起去了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面馆吃面,坐到桌边,谢庆凑过来问:「你是跟父母一起住吧,这么晚可以吗?」
这个时候问也晚了吧。
王锦程接话:「又不是小学生,有什么不可以的。」
谢庆瞪他:「你懂什么,父母会担心。」
杨简在一边笑:「他的确不懂,双亲在国外,天高皇帝远。」
安臻说:「我打过招呼的,没事。」
「真好啊,你还有人惦记着。」杨简看着安臻,眼神很柔和。
气氛有点怪,安臻不明白杨简为什么说这种话。
王锦程知道他是想到他父母了,就说:「惦记着你的人多了去了。」他转头对安臻说,「本来今天我们是要跟他的男友打牌的,结果他今天上午跟人家分手了,这是个什么事啊。」
杨简很无辜地说:「是他甩我的。」
王锦程几乎要翻白眼了:「得了吧,肯定又是什么『你没有真正爱我,于是我只有离开你』之类的话吧,或者是什么『长痛不如短痛,在我深陷之前赶快抽身』这些吧。」
杨简说:「你怎么知道?」
「靠,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哇哈哈。」谢庆在一边笑得捶桌子。
剩下的三个人同时看他,问:「很好笑吗?」
他支起身体,反问:「不好笑吗?」
「说起来,现在我们都单身了,光棍俱乐部。」王锦程灌了口啤酒,说。
谢庆问安臻:「小臻臻,你也单身吗?」
安臻古怪地看他一眼,点头。
谢庆说:「你怎么会单身呢?你工作好,人也好,等着嫁你的姑娘肯定一堆,你还耗着干什么?」
安臻抿抿唇,问他:「那你呢?你不也是单身?」
「我们是特殊人种,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人。」安臻的口气有点冷。
再笨也听出来安臻不高兴了,谢庆讪讪地说:「吃面吃面。」
杨简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低下头,也自己吃自己的了。
王锦程看情况不对,连忙说:「谢庆是自己吃不到,就去管别人。别说别人啊,认识你的时候你说你是gay,单身,结果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个单身gay。」
谢庆张张嘴,结果说了句:「你吃你的吧!」
王锦程笑:「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吧?要不要哥哥帮你找一个?」
谢庆真的怒了:「你再说,再说我找你!」
「别,你找我是小事,我还要回去多买几件衣服防止自己被冻死!」
杨简一边听他们讲话一边笑,安臻还是很沈默,低头看着自己的面。
突然,他说:「我怎么样?」
其他人都楞了,过了半天谢庆才磕磕巴巴地问:「什、什么怎么样?」
安臻抬起头,说:「你刚才不是要解决个人问题吗?我帮你解决吧。」
傻子才听不懂他的话。
于是杨简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打量安臻。
王锦程呆子似的一动不动。
谢庆怎么也合不拢自己张大的嘴,怀疑自己不可逆地肌肉僵直了。
过了好一会,杨简说:「你怎么样也要答复人家一下啊。」
谢庆这才回过神,他咬咬牙,说:「哈哈,你比我还爱开玩笑啊……」
王锦程在心里骂死,笨蛋,这么说不伤人家心嘛。
可是安臻还是很平静,说:「我不是开玩笑,你现在也不用急着回绝我,先回去想想吧。」
谢庆楞楞地点头。
安臻接着说:「我吃完了,也不早了,家里人真该担心了,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安臻退场后,剩下三人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王锦程起身,掐住谢庆的脖子,说:「你把人家掰弯了!」
王锦程只是做做声势,也不疼,谢庆委屈地说:「我也不知道啊……」
「那现在怎么办呢?」杨简问。
谢庆苦着脸:「我还是不知道啊……」
谢庆在躲自己。安臻明确地发现了这点。
本来他们之间的相处就是自己单方面的。谢庆从来不会来找他,每次都是他主动去花店,就连上次打麻将都是王锦程叫的他。
于是,如果谢庆想躲的话,其实很容易。只要晚上跟周末的时候把店丢给安彤就好了。
安臻看花店里只有安彤一个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哥,你别急,我打电话喊老板回来。」安彤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安臻每次扑空看起来有点可怜。
安臻摇摇头,说:「我可能把他吓到了,也没什么事,我来帮你吧。」
结果一晚上安臻就陪着安彤,直到到了关门的时间了,谢庆还没回。
安彤怒了,说:「他再这样我不帮他看店了。」
安臻想了想,说:「我走了,害他不能回来的是我。」
其实谢庆早就回了,但是就是不想见安臻。他坐在花店对面的咖啡店里,看着花店里的人。等安臻走了,他才站起来,朝正在收拾东西的安彤走去。安彤看见了他很生气,他哄了一会,安彤才消气走了。
谢庆看看自己的店。不管过了多久,还是没有什么归属感,他关了灯,拉下门,准备离开。一转身就看见安臻。
谢庆吃了一惊,磕磕巴巴地问:「你怎么还没回去?」
安臻淡淡地说:「等你啊。」
谢庆吓得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