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索雷勿然惊觉自己错得离谱──怎会把易远流误认为一个卑贱的男宠?
他是个拥有锐利眼神、在三军队前向他桃衅的男人,
那双眼眸、那倔强的性子,
都是他最想珍惜的一切。
……
第十二章
暮色阴沉。
索雷的脸也同样阴沉。他站在营帐前,远远看着走向他的易远流。
太阳已经落在山的后面。夜晚的黑暗笼罩着整个营地,只有夜晚巡视的军士手中的火把,是明亮的。在闪烁不定的光线中,迎着他走来的易远流脸色苍白。这是他们俩在早晨分开后,第一次见面,在索雷的记忆里,这个男人的脸总是这么苍白,可他的身体,却也总是挺得那样笔直。
这一刻,索雷忽然惊觉自己错得离谱——他怎么可能把这样的一个人,误认为一个卑贱的男宠?
看他那朝他走过来的样子,淡淡的,分明那么傲然。他的背挺得直直的,头昂着,没有血色的脸显示着身体的衰弱,几缕柔软的黑发在晚风中扬起。
可是当他大踏步走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丝床上的媚态,而是带着寒冬才有的肃杀之意。
那分明是威震四方的战将的气势……
可是他,却把这个人当成了男宠。
在距离索雷三步远的地方,易远流停了下来。
在牛鬼蛇神无不退避三舍的杀人目光中,他仍然站得很直。
索雷慢慢走近他,捻起他的一丝头发——湿漉漉的,带着温泉特有的清新气息。
亲兵报告说,易远流一大早就去了温泉,他应该并不知道这一刻起,他在他眼中的身分,已经昭然若揭。
可索雷的脑海中,却突然出现这个人泡温泉的样子。赤|裸的身体,澄净的温泉水滑过他光滑的皮肤,腾腾的热气软化了这个人冷淡的表情,把禁欲的气息渲染成诱人的春色。
那是自己曾经见过的,而在这一刻,他才忽然惊觉,原来关于他的一切,自己都记得这样清晰。
索雷忽然一把揪紧易远流的头发,迫使他仰着头看他——是的,他想起来了,那温泉中迷人的美态都是装出来的,他在勾引他——从知道他陷入困境的第一天起,他就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在勾引他。
易远流!他用一切可以迷惑住他的方法,隐藏保护自己的身分,把他当成一个愚蠢至极的傻瓜!
他怎么可以这么蔑视他?
索雷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他们相遇无疑是一个意外,可在一起后,这个人所有的反应都是假的;他所有的对答,更都是狡猾而深思熟虑的谎言。
他想尽办法保护他、怜他、爱惜他,可这一切,原来都在这个人的算计之下。他是不是看在眼中,嘲笑在心里。
这一刻,他真想杀了他!
刚才在诸位将领面前维持的镇静面具被烧出道道裂痕,重重将易远流的头发往后一带,索雷伸出另一只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易远流的头被他带得向后仰去,却一动不动,只是脸色更加苍白。
不、不能杀他。
他是怎么了?这么心浮气躁!?
索雷松开自己的手,看着易远流捂住自己的喉咙,喘着气咳嗽起来。
听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索雷心中心烦意乱。他冷冷的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易远流的回答低低的:“你并没规定我什么时候必须回来。”
索雷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抄起他的身子,抱进帐里放在榻上,然后传饭。
易远流静静躺了一会儿,等头晕目眩过去。
索雷的举动无疑有点异常,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动作都很温柔,可刚才扼住他的脖子时,他清楚看见索雷的眼中闪过的杀意。
看来说不定杀身之祸就迫在眉睫,等不到多少时候了。刚才在帐外他听得很清楚,那些将领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打算用刑榨干他脑海中的每条有用的讯息,然后把他推到阵前,砍掉脑袋祭旗。
他心中一阵难言的苦涩,他易远流戎马纵横,在众位深宫皇子中,是唯一常上战场的一位。可没想到,如今竟也要真的要在阵前死去,何况是要这般被敌人侮辱至此,甚至用作粉碎易国大军意志的工具。
绝不能这样,一定得试试找机会逃出去!就算没被杀死在逃亡的途中,也好过被推上阵前!
没时间再仔细筹划了,他闭目苦苦回想着这些天得到的一切讯息。
虽然下定决心,可逃走的希望却渺之又渺。死亡之神已经在远远对他招手,恐怕今晚开始,周围的戒备会加强吧?
晚饭端了上来,旁边的木盘上,一如既往地,放着一碗浓黑的散功药。
虽然这些天看惯了也喝惯了这碗教他苦不堪言的药剂,易远流的心,还是禁不住往下重重一沉。他居然忘了,今天又是再次服药的日子。
而这碗药喝下去,头一天是全身最没力气的,这叫他如何应对即将开始的逃亡!?
可是,他又能怎么样?索雷鹰一般的双眼就在一边,透着犀利而教他不能对视的光——他怕看他一眼,那个人就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盯着那碗黑沉沉的药,他慢慢端了起来,头一次,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横一横心,他终于仰起脖子,将药送到了嘴边。
“很苦是吗?那就不用喝了。”淡淡的声音响起来,索雷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愕然地停住,易远流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居然叫自己不要喝那碗药,为什么?尤其是在已经得知他身分的情况下?
难道说,他觉得就要处死的人,用不着再这么小心翼翼?
心里一片混乱,他垂下黑色眼睫,看似顺从地把药推在一边。身上的力气原本已经恢复了大半,假如可以不再继续服药,今晚的功力就基本可以恢复五六成。他的心忽然怦怦地跳起来,莫名的希望像是小小的火苗,悄然燃烧。
“传我的令下去,今晚整个军营加强防备。”淡淡吩咐身边的侍卫,索雷的下一句话,很快浇灭了那团小小的火焰。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易远流的掌心悄然攥紧。
草草地吃完晚饭后,索雷开始在一边阅读军报。易远流如往常一样,安静地躺在榻上。可这一刻,他的心中却思绪澎湃,苦苦思索考虑脱身之策。
和这些天一样,索雷看着军报的时候,并不和他有什么眼神交流,可不知为什么,即使是闭着眼睛,易远流也能感到一种强大的压力——许久不见的冷酷阴沉的气息,又开始若有若无地,在这间营帐里凝聚。
午夜,在各怀心事的气氛中,终于悄然来临。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移到床边,索雷开始更衣。今晚他会怎么样?易远流的全身在一瞬间绷紧。
索雷虽然这些日子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善,但在性事上却变本加厉的索要,不仅仅他自己享受着这种肉体上的欢愉,他似乎也很热衷让易远流也兴奋起来,甚至于越来越契合。
今天假如也是像往常一样被他压在床上予取予求,他恐怕就要死定了。一个体力被榨干,功力损失大半的逃犯,在重重警戒当中想要逃走,简直是痴心妄想。
怎么才能让索雷不再碰他,并且也放松警戒呢?
索雷的手指摸上他身体的时候,他还在苦苦思索中。
带着情色味道的手指滑过他的肩膀,易远流微微一震,睁开眼。
“我很累。”偶尔索雷在他非常累的时候,会放过他。
可是今天,索雷的手并没有停下,易远流心往下沉。索雷面上神色变幻不定,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易远流推开索雷的手,再次低低强调:“我很累。”
索雷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很快地又被沉默所取代。他继续轻柔地抚摸着易远流的肌肤,低下头吻他的唇。
到底要不要现在就冒险发动致命一击呢?
拜没有喝下那碗药所赐,他现在短时间勉强可以调集起一半的内力,对于索雷这种绝顶高手,一半的内力远远不够,想发动袭击的话,只能选择在他最不防备的时间。
他最不防备的时间……在床上。
易远流被动地,咬牙承受身上越来越肆意、逐渐激烈的爱抚。唇上,胸前,越来越往下面……索雷的呼吸渐渐粗起来,猛然俯身,他狠狠咬住了易远流的唇瓣,迫着易远流扬起头,承受他粗暴而热烈的吻。
那吻,在粗暴里,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缠绵热烈的意味。昏昏然的,易远流甚至有那么一刹那,沉浸在这个温柔狂野交织的吻里。
揽起易远流的腰,索雷侧过身子倒在榻上,羽翼般的吻接着从额头沿着脸往下,直到锁骨,他轻轻啃着锁骨,易远流终于从混乱中清醒,面无表情的看着营帐的顶棚,感觉到手指解开了衣服。很快,一开始的简短温柔很快变成了狂风骤雨,索雷勃发的性器已经紧紧顶在了易远流尽力合拢的双腿间。
微一用力,他坚实的膝盖撬开了易远流的双腿,不由分说,迫着他分开了。倒吸口冷气,易远流默不作声。
没有用这些天惯用的挑逗,索雷只是微一停顿,硕大的火热已经长驱直入,重重刺入了那块湿热紧窒的禁地!
“嗯……”很久没有被这么粗暴地对待了,易远流咬住了牙齿。
两具年轻的身体摩擦着,飞溅出沉默的火花,索雷感觉到他的放松,慢慢地,更深地楔入到他的身体里。
像是逐渐加大的风雨,又像永无止境。易远流的身体很快发出薄薄的汗,而身上索雷抽插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快感,从两个人紧密相连的地方升起。
肉体交合的声音,在安静的床第间响起。大力地顶动着,索雷今晚的冲击和发泄无疑比这些一天都要凶猛狠厉。
索雷他在想什么?努力让自己从细碎的疼痛中抽离出来,易远流试图让自己不要陷入快感——假如说前一阵的温存是种居高临下的恩赐,那么,现在的索雷的行为,无疑有着知晓他身分后的刻意羞辱。索雷……索雷!你难道就只热衷于在床上打击和羞辱你从没战胜过的对手!?
无声的,沉默的承受着疼痛和渐渐累积的快感,易远流用了最大的意志,在这场不对等的较量中,没有再发出一点点示弱的声音。
没有必要再去伪装柔弱了,他的唇边浮起苦笑。就算他装出再虚弱的样子来,这个人也不会再把他当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刺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索雷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偷听到他和大将们的对话,暂时对他还没有绳索枷锁相加。现在,他就如同走在钢索上,稍不留神,警觉的索雷不再给他一点点自由,而他也就会立刻命丧黄泉。
过了很久索雷才终于爆发,再归于平静,易远流没有时间的概念。或许这是他们之间最后一个夜晚了,这样亲密而邪恶的肉体关系,本来就不该发生。无论在今晚无望的逃亡中身死,还是在明天被五花大绑推上阵前,他们之间,都不会再有如今晚一般,有这般不堪的关系。
不……他不会让自己被推上两军的阵前,绝不会!
易远流紧抿着唇,带着丝冷意与绝然。身边的索雷没有再像往常一样紧紧抱着他入睡,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分以后,他终于也觉得,抱着这样个人在怀里,简直和抱着一把尖刀没什么差别了吧?
静静听着索雷的呼吸逐渐深沉,易远流克制了很久,才试探着动了动身体。
没有反应。索雷的呼吸依旧平稳。
慢慢一点点移动下床,易远流头一次在晚上,移到了帐门前。
悄悄掀开了帐帘,他向着外面轻轻学了一声极为微小的虫鸣。
“刘公子……”小涟熟悉的声音细细的怯怯的,在夜色里也几乎细不可闻。
好小涟,她真的在这里!
易远流心中微微舒了口气,事情总算有一个好的开始。傍晚时偷听到那些,让他在仓促间做了今晚一搏的决定,那时候,他趁着仅余的时间,找到了小涟简单交代了几句。
“火石都在吗?”易远流悄声间,轻轻钻出了索雷的营帐,万籁俱寂,似乎一切都没有异常。
“还在,我刚刚和那个丹蒙士兵在一起……”小涟的脸有点红。
“好。跟我来!”赞许地点头,易远流目光如电,忽然纵身向着远处巡逻的两名守卫掠去。三拐两纵,他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浓黑夜色里。
小涟大惊,足下连忙跟着急追——现在不该赶紧悄然逃走吗,怎么他反而向敌人攻击?
就在他们的身后,营帐无声掀起,索雷高大冷静的身影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易远流,你终于开始行动了吗?你今晚,又能真的走到哪里去?他眼中阴晴不定,提起身形,向易远流追去。
“啊……”一声极低而惊惧的叫声猝然划破夜空,几乎要湮灭在风声里,可索雷的心中,却蓦然一惊——那是那个易国少女小涟,她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猛然纵起身,他扑向易远流消失的方向,只是片刻之前的事情,能发生什么?
转过一座帐篷,易远流的身影赫然在望,却是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而那个小涟,正扑在他身上拼命摇晃,似乎听到什么,正抬起头,惊恐地向索雷望来……
“他死了、他死了……”她隐忍地低叫,泪光盈然,用手徒劳地去擦拭易远流身上遍布的血迹。
索雷大惊,心中似乎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猝然狂痛!
猛地狂扑过去,他大力拨开小涟,大声喝道:“怎么——”
眼前易远流的眼睛,忽然猛然睁开!一道清亮逼人,骄傲锐利的目光刺向他,索雷忽然警觉到有什么不对,可是,却已经晚了……
他那焦急之下低头查看的动作,让自己门户大开,而易远流虎虎的掌风就在这时袭上了他尚未站稳的身形!毫无防备的索雷听见风声,紧急之下,向旁边侧身,却终究避不开侧边的肋骨。易远流用尽全力的一掌,已经重重落在他的侧胸!“砰”的沉沉一声,那一半内力仍然不容小觑。
一纵而起,易远流牢牢接住了摇摇欲坠的索雷,运指如风,接连点上了他的几处大穴。
“别出声,否则这就杀了你。”冷冷开口,易远流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银亮的匕首,架在了不能动弹的索雷颈间。刚才击倒了那两名巡逻的士兵,他随手搜到了这个。
“你先走,去粮草仓那里点火,不要逞强,假如不能做到,千万不要勉强!”他急急对小涟道。
早在小涟服侍他的那些日子,他们就商量好,如果逃走,最好是调虎离山,而军队中最重要的地方就是粮草营了。小涟在营中是不引人注目的婢女,现在更由于服侍易远流的关系,可以在军中的很多地方自由走动。粮草营虽然戒备森严,但是那里有个喜欢小涟的丹蒙国男兵,几次三番曾经嬉皮笑脸地表示爱意。小涟因为别有目的,也一直和他虚与委蛇,一直若即若离地和那个士兵幽会。
只要把事先藏在粮草仓附近的火石和助燃的材料点着,就算不能真的烧掉全部,起码也能给他们争取一点时机——而时机,就意味着成功的机会!
长久的计划,是生是死,就在此夜。
小涟郑重点点头,走了几步却转过身,大着胆子看着易远流,她明亮的眸子里有种热切的光,忽然问了句。“你真的是易远流吗?”
易远流沉静地点点头。小涟的眼睛,更亮了。
看着她点头飞奔而去,易远流才转身过来,正面看着怀中的那个男人。
而索雷,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看到的,是一双原本该熟悉的眼睛。冷傲,清明,睥睨的神采和皇子的威仪终于不再掩饰。索雷几乎是贪婪地望着那双眸子里的神采,心里浮起恍惚的懊恼:是的,他早该从这双眸子里认出,他就是那个在阵前阻止了他索雷大军整整数月的易国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