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猊(神相)第一卷 神相——细雪

作者:细雪  录入:01-19

延岁推了推,见推脱不掉,便把扳指收到了身上,留了药方告退走了。

延寿随着出去,把药方交予下人,吩咐人通知了夏府,说是他家主子深夜遇刺,神相夜晚给他祈福延命,如今性命保住,无须担心。

颐中孚留在屋内,看着眉头紧锁、双目紧闭的夏远封自言自语道:“真是像极了文圭哥哥。”

第六章 相灰(一)

夏远封醒来,见得眼前水色清帐垂帘,床头矮案上,整块儿的白玉雕刻的式花插上放着几只含苞待放的桃花,若有若无的飘来淡淡的香气,似是那家小姐的闺房,赶忙起身,却突觉左肩之上传来阵阵疼痛,不由得轻哼了一声,一名俊秀的少女闻声挑帘进来,轻声问道:“大人,那里不适?”

夏远封上下打量了一下,见来人并无恶意,便道:“这是哪儿?”

女婢道:“相馆内的客房。”

原是这相馆内给南平留了间客房,每日派人打扫规整,就算是南平失了踪,却依旧如此,昨日急了,便安排他住进了这间客房内。

夏远封虽知南京能有这样摆设、排场的的相馆只有颐中孚一家,却一时无法把这精细、清洁却有些女气的房间和颐中孚联系在一处,便又问道:“可是颐中孚的相馆?”

女婢点点头。

夏远封忙道:“我怎会在这儿?”

女婢道:“您昨个被刺客淬毒的刀伤到,神相救您回来的。”

“他救我?”

女婢低头答道:“是。”

夏远封欲起身,见自己除去左肩上些许的白布,上身竟是一丝不挂,微微有些窘态,对女婢道:“我的官服哪儿?”

女婢抬头回道:“您的官服不但破了,上面也是染了污血,现在该是送去补、洗了。”

夏远封见女儿家看他,不免面上微微发红,慌张道:“现下可有换穿的衣衫。”

女婢明了其意微微侧目,道:“大人,您现在身上有伤,不宜着衣,等您将养一日,明日在起身吧。”

夏远封想了想觉得颐中孚不会如何,而自己确实力气微薄,便又躺了下来,不久便睡了。

颐中孚此时却没有这么好运,正被迫待在一个胖子面前,听着他不厌其烦的教育。

听着听着也觉得困了,刚一合眼,便被延寿偷偷推醒,继续听着说教。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胖子才觉得累了,泯乐一口茶,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是不知轻重?”

颐中孚感到这次该是到了尾声,赶忙道:“知错了。”

“你能知错?”胖子摇晃着肥重的身躯一瘸一拐的走到颐中孚身边,拿厚实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脑袋,“这次真不该听了永平的,让你来南京!”

颐中孚痞痞一笑:“您就这么不想见我?”

“你!”胖子摇头笑了笑,“算了,你们的事儿也不是为父能管的,你只记得,不要再犯险就是。”

颐中孚点点头,起身行礼告退。

胖子摆了摆手,转身不再看他。

回相馆的路上,延寿见主子脸上沉闷,便道:“爷,‘老爷’心里真的关心您的。”

颐中孚叹了叹:“‘老爷’能把我这个见不过几次面的儿子还放在心上,不容易了。”

延寿道:“‘老爷’昨个一听您中毒了,差点亲自来看您,是小的反复说您无大碍,才作罢。”

“行了,”颐中孚道:“我们此番相见必定会让主子知道,到时‘老爷’免不了被训斥一番,能拿我当人的恐怕也就‘老爷’了,我又连累他。”

“爷,您这话怎么说得,”延寿道:“主子、宫主、爷们那个不是把您捧在手心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依我说,大爷都不见得比您受宠!”

颐中孚听了,只觉得有些晕眩,心疼酸楚。

曾经自个也觉得,主子、宫主、几位哥哥对自己是真的好,给自己安排最好的师傅,吃穿用度从不比大哥差分毫,任何事物皆是不予隐瞒,对自己的性子也是放纵的。几次自己都觉得,主子对自己就像是民间爷爷对孙子一般疼爱,哪怕当年违反皇领,私自进出文园,被主子知道也没有丝许怪罪;哪怕是暗中捎信给文圭哥哥被宫主发现,也没有些许的处罚。但,一切的一切不过皆是假象罢了,一个一出生就注定命不久矣的自己,不过是亲人们的一枚棋子。

主子只不过当自己是个玩物,脱离不了他的鼓掌之中;而哥哥的纵容、娇惯都只是因为自己是个掌握权利,却毫无威胁的弟弟;宫主恐怕是唯一同情自己的,却也多般无奈在其中。

想自己半年前病发之时,爷爷主子面露喜荣,大哥更是满心欢悦,只有宫主姑姑略略带了些许的愁容,心中恐怕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眼见这般的亲人,回想这十几年,突觉得一切都似是云中雾中。

可叹!

自己身边高朋满座,却没有一个知己,难堪忧愁无奈;自己身边亲情环绕,却没有一个是真,难乃身影孤单;自己身边佳人美眷,却没有一个有爱,难掩心中寂寞。

想到此,不由脑海中出现了白衣公子,握着自己的手,坐在琴前,一阵阵清澈的琴音,随日落月初,随星光暗去,随云出日显。而这一切,随着那人的离去,只留下追忆。

“爷?”延寿见颐中孚脸色不佳,忙道:“爷,您吃些药吧。”

“不用。”颐中孚睁了眼,“这药总吃也没了效用,救的一时,救不的一世。”

车厢中一时寂静,直到了相馆之中延寿也再没开口。

第六章 相灰(二)

相馆之内,夏远封再次醒了,吃了碗参汤,又服了药,觉得身子轻便了不少,便请女婢找了件袍子披上,下地在屋中走了走,不久便累了,自行睡去。

颐中孚回来之时,去见了夏远封,他正睡得踏实,便也没有打扰,去了后院欣赏春景。

延寿在一旁端了些果子,颐中孚捡了一颗,放入口中,酸甜爽口,不由得又捡了几颗吃。

眼瞅着到了午膳的时辰,延寿瞧着颐中孚正对着天上的云彩发呆,吩咐下人在院中摆上了午膳。等一切妥当,颐中孚方才在延寿的叫唤中回了神,见了面前平日厌烦的食物,今儿他却是食指大动,吃了不少。

漱了口,洗罢手,颐中孚继续在院子里成乘凉,品了口茶道:“今儿的果子是哪儿的?”

“爷,这是‘老爷’赏的。”

颐中孚点了点头,想到父亲圆滚滚的体态,不由的慧心一笑。

这个父亲倒是家族中的异数,长相、神态、性格均与爷爷、叔叔不同,甚至与几个儿子也颇不像。然而却因此,才让这个很少见面的儿子能保有一份来之不易的亲情。

次日,颐中孚起了个大早,刚到了院中舞剑,便有侍从来报,夏远封醒来,要见他。

颐中孚自是一通装扮,翩翩美少年,愣是换作了一长髯道人,方才去见了夏远封。

今日夏远封精神决然,面色红润见了颐中孚虽没了平日的嚣张,却也丝毫没有感谢之意。冷头冷脑的上来便道:“多谢相救,今日告辞了。”

“这就要走?”颐中孚颇有遗憾道:“多修养几日又有何妨?”

夏远封肩头虽是隐隐作痛,但总不想在此逗留,“已经打扰,多有不便。”

站在一旁的延寿见了主子满目惆怅,心想都是这个长的像圭公子的夏远封引得爷又回忆起了不该记得的,可这家伙的品性却没有圭公子一半好,便鄙夷的插嘴道:“深夜来扰怎么不觉得不便,此刻到是生分了?”

夏远封怒道:“你!”

“延寿!”颐中孚狠狠瞪了延寿一眼,“休得多嘴!”

延寿识趣的退到一边。

颐中孚叹了口气,一扫刚刚的犹豫与不舍,走到桌边稳稳坐下,悠然开口:“夏大人要走,贫道自是不留,但还尚欠大人一卦,大人可曾记得?”

夏远封心想,只不过是当日要借他引来贼人,他也知我从未信服过他真有和能耐,此刻如此问不知何意,便沉默不语。

颐中孚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大人何以吝啬?不如出一个字让在下卜卦就是。”

夏远封慢慢走到桌边,坐到颐中孚对面,问道:“喔?今日不是初一、十五。”

“哈哈,”颐中孚一阵大笑:“贫道已说过,昨日子时可破例卜卦,如今只是暂缺一愿意折寿为民伸冤之人。”

夏远封只道颐中孚又在故弄玄虚,便道:“好,如今清乐坊已成灰烬,我便出个‘灰’字应景。”

颐中孚掐指一算,“大人,‘灰’字细分可见字中含义,火被压在房梁之中。”

夏远封骂道:“废话,我焉能不知着清乐坊是起火所致!”

颐中孚提了茶壶,自个倒了一杯递与夏远封,悠然而笑,“大人,我是说,火从房中起!”

夏远封接过茶杯愣了愣。

“这火,为人上两点,因此起火的诱因定与房中之人有关,或者根本就是起于两人身上,两点分与左右,可见男左女右,这人应是一男一女。”

夏远封皱了皱眉思索片刻方道:“神相是要帮我破案,而非卜卦吧!”

颐中孚淡笑,续儿道:“灰加言,即为诙,此意为诙谐,何事最为诙谐?莫过和尚得子罢了。”

“你是何意?”夏远封不解。

颐中孚一躬身,道:“大人,当日子时贫道次卦并未卜全便被打断,但却总觉的卦上缺了什么,这火左右两点,分明为两人分离,而次两具尸体在一处,必定一人不为卦上之人,以此来看,当日尸身恐怕不止两具,还望大人细查。贫道不送!”

颐中孚一摆袖子,转身离去。

夏远封呆若木鸡,半晌方道:“难道他真的是苍天派下替民伸冤之人,而不是行走江湖的骗子?”说完,夏远封立刻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狠命的摇了摇头,不会啊!天下哪有真的相士,分明都是骗子!

第六章 相灰(三)

夏远封刚到自家门前,便见到赵意赵按察从大门内走出,见了他面色凝重的拉他进了内室,遣退众人忙道:“这次事儿大了,昨日共死了十二名兵部的高手,太子殿下都以过问此事,还特命你明日起便直接来按察司司,专属调查此案。”

夏远封一愣,方道:“我本是刑部官员,南京治安不在我职内,如不是念在你我同窗,你昨日又是新婚之夜,我自是懒得去多事儿的,现在倒好,我这儿闲散一生的愿望,要被你夺了。”

赵意若哭若笑道:“此事却不是我推荐的,不如你去封信问问你父亲大人,是否与他有关,”说完,逃似的告辞离去。

夏远封无奈的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他告诫我要一生做那无用之人,如今怎会推荐与我?”

夏远封终归身体不适,换了家常的衣服,便倒在床上休息。

一觉醒来已是深夜,想要入睡,却再也睡不着,干脆起身,坐着轿子去了提刑司。

十七具尸体已被摆在停尸间里一字排开,夏远封走到那具身形较大的烧焦的尸体前,手指按在尸体的头顶慢慢摸索,恍然道:“真的诙谐!”说罢,派人去叫验尸的仵作和当日搬尸的兵丁来,自己横竖看了看那三具黑衣尸体,其中两具皆只受了轻伤,却是服毒身亡,只有一具身首分离死的悲惨些。回想当日自己只伤了两人,而另一人……夏远封恍然醒悟,自己确是小瞧了这个颐中孚的。

正巧此时半梦半醒的仵作和迷迷糊糊的兵丁来了,夏远封细细盘问一番,便信心满满、大摇大摆的去了颐中孚的相馆。

一阵风轻轻的吹过,几滴雨透过半开的窗飘落在室内,延寿刚忙关闭窗,细雨不再进来,却变得急了,不断的敲打在窗上。

一派道士打扮的颐中孚慵懒的抖了抖掉在身上的几滴雨水,吩咐道:“备些姜汤去。”

延寿动了动却未出去,“爷,这雨越下越大,夏远封应该不会来了吧。”

颐中孚有些不耐烦,拉着脸道:“叫你去备,哪儿那么多废话!”

延寿赶忙跑了出去,却不到半刻又反了回来,惊喜道:“爷,夏远封到了,正在前厅闹着要见您!”

颐中孚刚刚起身,便听得外面一阵骚乱,推门一看,正见着夏远封和几名家丁推推嚷嚷的很是热闹,轻轻一咳,立时家丁停下手,夏远封也不去纠缠,上前几步对颐中孚冷冷道:“有话说!”

颐中孚使了个眼色。

延寿嘲笑了句“看来此话甚急,夜深、雨打都拦不住您了。”便退了出去。

夏远封似是没听到,双目直勾勾的盯着颐中孚,看的颐中孚只觉得如同身子穿出两个洞一般的不舒服。

颐中孚进屋关门,轻咳一声,“现已无人,夏大人请讲。”

“你让我讲什么?”夏远封怒目反问。

颐中孚挑眉一笑:“大人不是刚说‘有话说’的?”

“我说的是你要有话对我说才是!”

“噢?”颐中孚饶有兴趣道:“我有话,我怎不知?”

夏远封瞥了瞥嘴,“你曾说过‘最诙谐的莫过于和尚生子。’今日我抹了抹那具男尸,头上却有戒痕,细问了当日的兵丁,也说这尸体是头靠在床头,因此烧得不重。而仵作处也证明,另一具女尸腹中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颐中孚浅笑道:“如此可见贫道相术出众啊!”

“呸!”夏远封对他吐了一口,骂道:“你最多就是个仵作之才,趁着我去对付刺客自行验了尸体!不明说来,却故弄玄虚!,还有,那具女尸从面目上大可辨认出就是那清乐坊的琴缘,而有人前一日还见这琴缘姑娘偷偷摸摸的进了您的相馆。”

颐中孚听了突然大笑开来:“仵作又有和不好,正反要比我这个混事儿的相士好些。至于琴缘姑娘,我并未给他算命,只劝她去寻胎儿的父亲商酌而已。”

“仅此而已?那太子的旨意总不是凭空来的吧?”

颐中孚不接口,转身摆弄着腰上的八卦图。

夏远封见了,上前抓着颐中孚的衣襟道:“我问你那!你掩饰什么!”

颐中孚一愣,夏远封此时已是右手手掌伸开,变作手刀直击颐中孚眉目之间。

颐中孚举了身边的茶杯就势一泼,夏远封举手一档,颐中孚得了空隙,窜出软椅,夏远封上前就是一掌,像颐中孚面门再次袭来,颐中孚虚晃一招,转身就要推门而逃,夏远封则横了腿直直向门扫去,逼回颐中孚,紧接着一掌打向颐中孚胸口,这掌带风声,却是注了内力,颐中孚料想躲不过去,横下一心,举掌相迎。双掌交汇之间,只听得咣当一声,夏远封以是打横的飞出撞到了墙上,墙上的那卷少了人物的山水画轴正砸在他额头之上,擦出了些道子。而对面的颐中孚却仰倒在地,口吐鲜血、不醒人事。

延寿听了响动,已是闯了进来,赶忙扶着昏迷了的自家的主子半做在小塌之上,对这夏远封怒骂道:“你这混账!我家爷救你,你却要害死他!”

夏远封走到跟前仔细查看道:“我未使什么内力,伤不到他,现在他会不会是装的?”

延寿冷冷的瞪了一眼,从怀里取了药丸出来,服侍着颐中孚服下。

推书 20234-01-18 :黑暗游戏 二 奥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