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皇飞雪

作者:皇飞雪  录入:01-17

慈郎听不懂魔鬼的语言,尽管这个魔鬼太美丽。他抓过穴户手边的剑自卫,屋子里太小了,得去空旷一
点的地方。他撑了一下屋中的门柱一荡一滚便出了房间,却差点被绊倒。定睛一看,原本空旷的庭院里
横七竖八地躺着那些熟悉的面孔,鲜红的水洼象一只只鲜红的瞳孔,喧嚣褪去,谷中恢复宁静,再渐渐
变为死一般的寂静。
“死了……死了……死了……大家都……”
慈郎手中的剑铿然坠地,大滴的眼泪滑落下来。
“……最后问你一次,由美子姐姐……在哪里?……”
长剑缓缓抵上了慈郎的胸口。
“─……死了!!!!!!!!!!!”
慈郎哭嚎一般地朝着敌人大吼,孩子一般地发泄着自己的感情。然后觉得胸口微微一痛,待用手摸时,
摸到的是长剑的剑柄,满手鲜血,听到自己身前身后都传来血敲在青石板上的滴答声。
“我……怎么了?……”
魔鬼握住将他贯穿的长剑剑柄,轻轻望前一送,笑得凄苦如风。
“死了。”
在冰帝完成屠杀的诸位一脸昂扬的像是完成了一项千古伟业,然后很快地甩甩袖子摆了个英雄的架式退出
了谷.他们表面上不说,心里哪个不暗暗担心冰帝木神的报复,在那样匆忙的撤离的同时还不忘做些无用
的功夫,各自心照不宣地收好了惯用的兵刃,有死掉的门下弟子尸体也花工夫命人抬走,好象这么做就
可以不让别人发现他们参加过这场屠杀似的。
但是有一个人没有走。他浅褐色的头发垂在脸旁,冰蓝色的眼睛空洞洞的没有焦点,他身上的长衫被血
喷洒的好象水墨画,手里没有剑,剑鞘横在一边,那上面有青学标记的棱花青穗子。他斜倚在一块大青
石上,右手使劲撑着石块的缝隙来支撑自己全身的重量。他背后是这冰谷中的断崖瀑布,很深很深,有
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冰龙潭。激流飞溅起雾一般的珠子,像雨一样落啊落啊,落在他脸上,和泪混在一起
;落在地上没,和血混在一起。
他十四岁之前,叫做周助,嫖客用轻薄的口气叫他阿周。
他十四岁以后,叫做不二周助,朋友叫他“不二”,亲人叫他“周助”。
他二十一岁这一年,他利用的人宠腻地叫他“阿周”,又是阿周。
他想,一个断崖瀑布都有名字,我却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他探头看那瀑布,飞流直下,巡天银河,白练当空舞。多美啊,银白,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垢,高贵得无
人敢染指,看得久了都不由得要低下头去。是他最喜欢最向往的形象,却偏偏和他自己分道扬镳。
他探身去看那深潭,瀑如白龙直钻入内,它却波澜不惊,深邃如夜,捉摸不定。那里面有什么呢。真想
瞧一瞧啊……就这样像这瀑布一样直坠入里的话,也就会被那深深的蓝所包围,温柔地罩满全身吧?
“周助!!!!”
一股大力却就在这个时候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硬生生地往后拽,将他的视野拽离了飞瀑深潭,将他的身
子拽离了倚着的青石,手臂碰着了青石的边缘还在火辣辣地痛。是谁的呼吸急促到灼伤了脸庞,是谁的
心跳那么清晰地在耳边回荡,是谁的胸膛支撑着颤抖的肩膀,是谁的手紧攥着着那失去血色的手,是谁
的发吻着那柔软的发,是谁的唇在低声的颤抖地一遍一遍地说: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我求你别离开我。
“……国光,我是谁?我弄不清楚,你知道吗?”
美人抬起困惑的眼,眼中流下困惑的泪,映着那个将自己整个裹在怀里的人。
“你是不二,不二周助。”
美人轻笑一声:“你怎么知道?”
“因为爱你。”
手冢轻轻吻上他落下的泪滴。
“爱?”嗤笑一声,怀里人甩开他的臂膀独自踉跄着站起来,指着他大声质问:
“你爱谁?你那个清纯善良可爱大方人见人爱十全十美的小师弟?你看看你周围!他在哪里啊?我怎么
没看见?!!他打从开始就不存在吧?我知道你爱看人笑,我就笑得没天没地给你看;知道你喜欢鬼灵
精,就装出鬼灵精的样子来;你爱清爽自然,我就做最清爽最自然的美人儿;你喜欢人勤勉用功,我就
在你不经意看到的地方勤勉……”
“别说了。”
手冢轻轻地将摇摇欲坠的他再度拥入怀中,DED97D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别再说了。”
“你看呀!这些人都是我杀的!我利用武林正道的笨蛋,我杀了这些有辜无辜的的邪派子弟,你还敢说
什么喜欢啊爱?快点杀了我啊你不是正派的子弟么,我自己都快疯了……”
“够了!你是周助我的周助不是别人!!别说了!!”
手冢忽然大吼起来,两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猛地摇晃几下,狠狠盯着那双薄雾蒙蒙的冰蓝双眼。
“我求你……别说离开我……好不好……”
他的唇覆上了他的唇。他的泪落在他的脸上。
“你说爱……我?”
“恩。”
“哪一个……我?”
“每一个。”
“爱我的……什么?”
“全部。”
“……谢……谢……”
“谢什么?”
“谢……你……爱……我……”
一个大大的扫空了所有阴云的透明笑容,叫做不二周助的褐发美人仿佛用尽了所有气力似的在手冢国光
的肩头沉沉睡去。
“……傻瓜。”
 
 
第六章 人逝谷空情犹在 血染冰山泪不干
“这……这、这个!就是了!给、给你们,求、求大爷们看……看着木神先先先生的面子,放、我们们
一条生……路吧!”
银华的山本抖成一团说一句话顿老半天,捧着的银华信物“圣银杯”也拿不稳了快要掉下来。迹部拧了
眉头偏了脸叫声“桦地,收起来。”又厌恶地看着那一群几乎要把脸贴在地面上的人们道:“杀了你们
?我还嫌脏了手!你们的血什么时候高贵到可以溅在我衣服上的地步了?若要以不流血的方式,我还嫌
麻烦呢。”
凤在旁边无可奈何地耸肩膀:“好无聊哦,迹部,走啦。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们本来打算去六角的
,怎地就到了银华呢?”
“……那个,恩,是‘六阪迷镇’的缘故吧。以前听闻过,‘六角’名称的由来是指上山顶有六条路,
纵横交错,不是当地人一个不小心就走岔了。后来在山顶上创了这六角剑派以后,把这六条路按奇门遁
甲改了改,成了个迷阵,只要事先设好机关,非本门弟子很容易就走错了。”迹部清了清嗓子很不以为
然地回答。
“呵呵……你在找什么借口啊……也不知道是谁一脸自大地说跟着他走绝对没错本大爷是什么人的?”
凤笑着盯着他看,迹部却偏不看他,对桦地喊了声“走了!”也不理凤,大踏步地走出银华的演武厅。
凤无奈地笑笑,也紧几步追上去。
“百年老派了,现在竟也衰败成这样,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纨!子弟。”
“哼,有什么关系。也省得麻烦,反正宝贝又不会贬值。”
“你呀──”凤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得脑后风响,了然一笑,当下右脚做轴心侧身一转,衣袂纷飞卷过
暗器,同时右手紧握剑鞘,籍转身之力么指发劲,腰间长剑嗖地一声疾飞而出,直钉入偷袭者扣发暗器
的手掌里,和着血肉模糊的声音。
而迹部早身形一晃到了那人面前,嘴角轻钩笑着俯视那张因为疼痛而逐渐扭曲的脸。
“不错嘛。这样一趟来银华就算不得无趣了。”
那人看样子不过是银华的再传弟子,但却冷着眼不屈不挠迎向迹部的眼神:“丧家之犬,横行几时?你
可知名门大派早把你冰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血洗冰帝,你邪教中早无一人存活,你还有面目在这
里说话?”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山本连喝数声“住口”已然不及。
“……你们,说什么笑话?”迹部冷笑开口,“又不是被吓大的!”
“笑话?是吧!堂堂中原第一邪教,号称‘邪王’的头头也不过被困在东海边,等你们赶回去,大概谷
里的尸体都发臭了吧!”
迹部、凤和桦地生硬地咀嚼着这句话里讽刺的成分,对上那些为了保命而欲盖弥彰的眼睛,那眼睛里面
个个都有刺,刺满了嘲讽和戏谑的成分。
“桦地,凤,我们走!!”
迹部在极端安静的情况下炸雷般地吼了一声,拔出了插在那人手里的凤的剑,也不再理那帮教众,不理
凤在后面焦急地喊叫,一阵风似的掠下山岭,直往冰帝谷方向飞奔。“该死的!”他骂的时候用力地咬
到了嘴唇,几乎快渗出血来。
“迹部,你冷静一点!也许……”
凤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迹部听也不听。真的,他们在说真的。在棠棣时学会的看人眼神听人说话真
假的本事,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用上。
“迹部!!你不能再这样没时没晌地赶路下去了!会受不了的!我们已经跑了一整天了!再怎样快地赶
回去,也要两三天的路程哪!!”
凤在持续狂奔一天以后终于忍无可忍赶到迹部前面,一把扳过他的肩膀狠命地摇。
“……慈郎和岳人在那里。你也不担心穴户吗?!”迹部拍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再被凤赶到前头,当
胸推了一把。
“迹部景吾!!你不要命了吗??!!我是担心啊!!可是我现在更担心你!!亮也好,你也好,不要
随随便便就逞强啊!!”
凤连珠炮似的一口气吼出来,又朝着桦地叫:“你这个木头人也好歹劝劝你家少爷吧!”
“凤……你别管我!侑士他……”迹部撇过头眼睛不愿再看凤,那里面似乎有若隐若现的河流。
“迹部忍足没事的他不在没事的你别乱想他早不在那里了你不回去他不会在那里的……至于亮,如果…
…是真的的话,好歹着分悲伤也该由我来承受,泪也由我来流。别跟我争了,迹部。”
凤咬牙说着他觉得自己一生从没说过的残忍的话,只感到心跳都在说话的同时沉滞了,也在沉滞的同时
做着最坏的打算。然后他抬起他那清澈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算我求你了,我知道现在叫你休息
是痴人说梦,但是我们也至少买点干粮,再买三匹好马……”
至少,先救救活着的人要紧。
回来是一种错误。
当看见洞开的谷口杂乱无章的器物的时候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迹部向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停下来却发现总
给他牵马的小厮早就整个头瘪得像个茄子一样横在谷口旁的草丛里面。红配绿,丑得扎眼。
倒抽一口凉气,尽管在脑海中假设了千种局面,却没有一个是如此这般。而且更糟糕的是自己那微弱的
奢望一下子就把它们全推翻了,使现实更加血淋淋的吓人,又淹没了奢望。
凤觉得眩晕的厉害,没有哪天的太阳比这一天更加灼人。“亮……亮。”他闭了眼睛跌撞下马轻轻地喊
,却听见两匹坐骑前后尖声哀鸣,是那个娇纵的少爷夹断了自己坐骑的肋骨,又在凤的那匹背上狠命地
一蹬,整个人借力箭似的冲进谷中。两匹马一前一后颓然倒下,嘶鸣声声凄切。
凤和桦地也追如谷中。他们觉得自己的眼睛茫茫一片不再有焦点,到处是血红,一具具模糊的尸体再也
难以分辨。是哪个地方大家常一起练剑?是哪个地方有人牵着手情定永远?是哪个地方转了树枝就能看
见岳人的鬼脸,哪个地方穴户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陪凤找蘑菇,哪个地方拨开树叶的时候要小心慈郎从
上面掉下来,哪个地方老远就能听见泷和日吉的争吵声?……
乱了,全乱了。
迹部冲进了那些建得犹如亭台水榭一般的他们的居室忍足对他说“我要你,只要你”的那间卧房,心腹
的仆人横在门口,手里是一杯自己最爱的但是现在已成了碎片的龙井,茶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斜对面的
屋里是谁被犀利如此的狠剑斩做两截?迹部依稀记得是穴户的房间,照平日的性子该是漫不经心地攒上
两句再挑拨对手和自己比拼,不过今天他恨自己为什么要记起。
原来果真什么都是旁观者清。真的轮到自己,以往的自信高傲都和空气一起逃逸殆尽,只剩自己无法呼
吸。
凤看见了,他看见了,迹部叹自己再没有气力去替他捂上眼睛。那个个子高高的做事总那么认真的清纯
眼睛的男孩子就跪在那断裂的肢体旁边,没有哭声,迹部看见他俯下身子,吻上那早已僵硬冰凉的孤独
的脸。
不忍再看。
迹部蹒跚了脚步走出屋外,迎着瀑布的那边是忍足第一次吻他的地方。他瞪他,不屑地说“技术真烂”
悄悄红了脸,他笑着回“你说谎呢”一把将他拥入怀中。
躺在那里的是慈郎吧?这样想着紧走了两步又退了一大步,因为分明看见了前胸被贯穿的痕迹。不不,
我不去打搅他了,他一定也和往常一样睡着了,是了,他连靠在迹部肩上也能睡着,推也推不开,手里
紧攥着他的衣襟。
血沾到了衣襟的边角。迹部皱了眉头掀了袍子狠狠一甩,似乎这样做就能将他讨厌的鲜血的颜色甩掉。
是谁曾经嘲笑过他这个毛病,又在他生气的时候投降了似的笑起来,咬上他的耳朵,吻上他的颈子,将
他整个人裹进怀抱里……
侑士,你在哪里?
没事的,他不在这里。
迹部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睁开眼睛,他不停地暗示自己冷静,恢复原有的冰帝大弟子应有的冰冷神
气。他一脚踢开挡路的自家死尸,在慈郎的尸体前面蹲下来检查他胸前的伤口。真好剑法,干净利落,
伤口细长且薄,直入要害,大概在被杀的同时几乎不会有疼痛的感觉吧?但慈郎脸上为什么会一副要哭
的表情呢。现在真该说太好了,自己不用每天累得半死不活去叫他起床,当他的抱枕和靠垫了,永远不
用了。
好象有一块沉重的石头自天而降狠狠地砸到了迹部的背上,痛得他弯了腰腿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膝盖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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