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宴 
发丝相缠时,你总爱在我耳边低语: 
“若你死,我必以你所爱一切为殉。” 
我总是微笑,聆听,不语。 
而今天,我真的死了,为一杯毒酒,死在你为我筑的宫殿里,死在没有你的空冷大厅里。 
(纽约时报讯:某宝石出产国国王,于今日凌晨去世,死因为餐前酒中掺有剧毒,目前疑为某犯罪集团所为......) 
* * * * 
这是第一天,我的灵魂静静的看,静静的找寻。 
在慌乱的人群中找寻你挺拔的身影。 
那实在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啊——看,从直升飞机上匆匆而下的,不正是比任何人都更加出众,更加夺目的你吗? 
曾经不止一次听到仆从们私下谈起,那经常出入王宫的神密客人散发着无以伦比的王者气息。 
——比王更像一个王—— 
那是当然的,你才是一个王,一个世界之王。 
而这小国,不过是你藏娇的金屋。 
公主问汉武帝:“您觉得我家的阿娇怎么样?” 
小小的汉武帝一本正经的允诺;“若得阿娇,必以金屋储之。” 
(那时的他,却不能得知,许多年以后,“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的结局。) 
而你,摒弃众色,为我得到这个国,为我筑起这座宫。 
(同样的,你也无法预测我今日的死亡。) 
本着一贯的强势,你驱退欲拦阻的侍卫,单独进入我最后停伫的房间。(谅他吧,他位阶太低,不知你的身份,方有如此愚蠢的勇气。) 
然后,你见到了我。 
不,那已不是我,我的精魄已离去,余下的,只是一具尸体。 
——一具与我拥有同样容貌的尸体。 
你静静的站在我的尸体前,而我的灵魂静静的漂浮在屋顶上看你。 
看你面无表情的脸。 
是的,面无表情,没有傲慢、轻嘲、高压、恶意的怜悯等你使用的得心应手的表情,也没有你对我惯常的呵怜疼宠。 
我读不懂你的情绪。 
呵,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一向不懂你的想法,面上的表情,不过是你玩弄手段的一种。 
跟着你久了,我的情绪也渐渐退化了,笑与泪,不过是为了迎合你的反应。 
良久,良久之后,你离开了,而我却仍在。 
多么可悲,生前我在这清冷的宫殿里侯你的到来。 
死后,本因自由的灵魂却仍被束缚着。 
离不开,走不了—— 
* * * * 
这是第二天,我死之后的第二天。 
我的尸身,被注大量明矾,放进水晶棺,送入我生前最常停伫的房间。 
我知道这是出于你的命令,你惯于得到你所想要得到的一切。 
即使我已死亡,你仍执着于我的那副躯壳。 
其实又有什么不同呢? 
一个为你而存在的洋娃娃。 
看着那在一夜之间制成的水晶棺,我毫不惊奇。(这有什么好惊奇的呢?你的能力一向无远弗届。) 
却仍忍不住想笑。 
灵魂的我凝不出笑意,只有一串空洞的,没有人听得见得的音。 
水晶棺,多么的少女情怀! 
白雪公主宛如活着般睡在水晶棺中。 
路过的王子对她美丽的睡容一见钟情,执意要将她带回自己的国家。 
(水晶棺的震动震出了公主喉中的毒苹果,公主从棺中坐起,握住了王子的手,从此,两人过着幸福的生活......) 
可从没有人告诉过我,如果棺中躺的本就是个王子,而他饮下的又是无法吐出的毒酒,那么,故事又该如何接续? 
(众神静默......) 
今天,你没有出现。 
我与我的尸体独处了整天。 
没有人敢来打扰。 
因为你说:任何人没有经过允许,不得进入这个房间。 
你的命令,一向是被绝对执行的,没有人敢违抗。 
——包括身为灵魂的我—— 
第三天的午夜,你又来到我的身边。 
你的身上有着浓重的杀气。 
我不知是谁杀了我,但我同情他(或她?)。 
因为,对于伤害了你的所有物的人,你的报复没有死亡 那么仁慈。 
(纽约时报讯:某国激进派大楼于昨日发生原因不明爆炸,现场调查者发现,死者除了该党派重要成员外,尚有疑为杀害该国国王的国际犯罪集团大部分成员。根据现场遗留物分析,警方推断这是一起内讧事件。该党派领导人以杀害国王罪被起诉,预计今日内将被缉捕归案。)
你以指轻抚我的眉。我的眼,我的唇,一如——以往的轻柔。 
所不同的,如今,指下俱是一片冰冷。 
捧起我(尸身)的发,你把头轻埋其间,一如你以往每个夜晚所做的。 
(我看不见你的表情) 
良久,你抬头,仍是无情无绪的眼。 
轻轻将吻落在我冰凉无感的唇上,你轻轻的问: 
“还记得吗,我曾说过,你若死,我以你所爱一切为殉。” 
“我说过的,一定做到。” 
灵魂不语,不是不信你呵,只是——你真的知道我想要的吗? 
* * * * 
今天,是第四天,你送我的那只拥有高贵血统的猫被杀了。 
用的是最上等、最仁慈的毒药,所以,它死的毫无痛苦。 
它被制成一件很美丽的标本,送进了我的房间。 
(看,你果然不了解我,正如我也不了解你一样。我何曾对那只猫投注过一丝关怀?) 
(——养它,不过因为那是你送的,图的不过是房间里有一抹走动的身影。) 
大量的宝石送入了我尸体停伫的房间。 
无数世人原以灵魂交换的宝石,被随意的弃置在水晶棺旁。 
哈,这些毫无感情的石头,倒是与我那冰冷的尸体颇相衬呢。 
(不过,我要他们有什么用呢?)
我摇摇头,飘然而去,游荡在王宫中。 
* * * * 
(纽约时报讯:某国激进派领导人在华盛顿被捕,不过已精神失常,据专家推断,是由于某种不知名的恐惧,引致精神崩溃,使其始终以为自己处于濒死状态......) 
(纽约时报讯:由于该国被谋杀的国王是王族今存的血脉,并未留下继承人,该国王室将由此灭绝。又,该国赖以为生的宝石矿,剩余蕴含量接近为零,该国前景不容乐观,最坏可能为放弃独立,成为某大国附庸.....,)
王宫中找不到人迹,你驱逐了所有的仆从,偌大宫殿里,一片末世冷清。 
这,可是你为我选的殉品? 
以我的名字结束王室的历史,将王国自地图上抹消,成为末代君主的永远王国。 
我的灵魂冷冷的笑,我要一个王国作什么? 
你似乎忘了啊——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做一个王。 
这王位是你为我得到,你扶我坐上,却从为问过我想不想要。 
我不爱它。 
但是,你却不知道—— 
这是发生在第五天的事。 
* * * * 
(第六天,你仍然没有来,但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
你放弃了一切的动产、不动产、股票,廉价抛售。 
(而那恰巧是世界大饼上的绝大部分。) 
华尔街股票崩盘,房地产一路狂跌,世界经济一片混乱。) 
整个世界——崩坏了。 
这本就是与我无关的啊。 
你的世界,你若想毁灭,别人又有什么权利阻止呢? 
只要愿意,你可以用七天的时间重建。 
但是,仍忍不住会心一笑。 
——原来,你还没有忘记啊—— 
那日,你端了台电脑,在我房里操纵股票的升落。 
我有些轻微的恼,为着那些令人头疼的曲线。 
“这些东西,没有了才好!”我任少有的情绪冲破防线,暴露于你面前。 
而你,只是清淡的笑。 
——你没有忘记我说的话啊—— 
(我的灵魂微微的笑了。) 
第六天,你毁了世界,博我一笑。 
灵魂的一笑。 
——一个你所看不到的一笑—— 
* * * * * 
第七天,全世界的人在疯狂的找你。 
但谁也不知道,你又来了我这儿。 
曾经华丽的宫殿里,如今,只剩下你我。 
(终于只剩下你我。) 
你伴着我的尸体,我的灵魂伴着你。
你置下了一桌宴,燃起烛,在水晶雕就的杯中满斟了两杯年份久远的红酒。 
温柔的自水晶棺中扶起我,你让我偎坐在你怀里。 
你轻抚我的发,轻吻我的颊,在我鬓边低语: 
“我说过,若你死,我以你所爱一切为殉。但你却从未问过,若我死,我要的是什么?我要的殉品只有一样,即使必须由地狱最深处爬出,我也要回来带你同行!” 
“而相对的,我允许你带走一切所想要的。” 
“只不过,其中必须有我。” 
轻轻放下我,你以烛点燃泼在大厅中的汽油。 
冲天的火焰,包围了你我。 
抱着我,你静静的微笑,看火焰越烧越高。
灵魂的我,也笑了。 
却有一颗的水珠,穿透虚无的身躯,落入火焰之中。 
灵魂飘回身体,同偎向你怀里,笑迎炽热。 
(啊啊——终于得到所要,再也不需要别的——) 
烈焰狂放,吞没了你为我筑的宫殿。 
吞没了你我—— 
* * * * 
发丝交缠,你轻吻我的唇,低语: 
“若你死,我以你所爱一切为殉。” 
我微笑,回应你的吻。 
“我所爱的,只有你——” 
朱红之火,燃烧的是一场殉宴。
《终》
梨花落 
这是最后一次的梨花绽放。 
我知道,我的支、干、叶、根全都知道。 
没有任何原因,就如同人类命数已尽的死亡,作为大自然产物的我,也有这么一天。 
这叫天命。 
如果一定要说因果,那么只有一个 
——我爱上了你—— 
天若有情天亦老。 
我有情,我老,我死。 
梨花落,为我雪色衣袍拂了一色香——你总是这样说。 
你说是便是吧。我没有必要告诉你,那一身雪似梨香缘自骨血。 
我本是梨花精魄。 
静静地驻立在雪压压一树琼香下,我凝眸远眺。 
——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此又添一段新愁—— 
——我本花木,无愿自无愁—— 
转过半个山坡,绕过两株老松,便是你在山中结的草庐。 
(可怜的草堂,只在春日才迎得到它的主人;可怜的我,只在花季才见得到你。) 
只需盏茶道路,便可寻到你。 
但是我不去,我等。 
等你抱着琴青衣飘飘无比潇洒又无比无情地践踏过落花来看我。 
碎花烂若泥,你每踏过一步,我心就流一滴血。 
一种异样的残忍的被虐的喜悦——只在我心底,你永远不知道。 
因你的践踏而枯萎, 
是我的快乐。 
“真是的,今年又没能早过你啊……”你笑着抱怨着向我走来,抱琴携酒,来赏梨花雪。 
于是我也笑了:你还是没有换台词呢。 
早几年,你的第一句话总是“落花时节又逢君”,到后来那个“逢”字就有些假了。你来是看花,也是看我。而我,我总是在此处等你的。 
其实,说什么不说什么都不重要,花本无语,我只要看到你,看到你眼中只有我,便快乐了。 
放下琴,摆好酒,你落落大方地斟满两杯,递了一杯给我。 
(只有酒,没有菜。“花飞花香,美人如玉,已堪下酒”这是你的豁达你的随性你的洒脱) 
“今年还是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年年不变的问题。 
我也给你年年不变的答案: 
微笑,饮酒,不语。 
“唉……”似真似假地叹口气,你又倒酒:“那我今年也只好已我取得‘若雪’来称呼你了。” 
不是很介意的样子。 
于是我也毫不内疚地继续喝你的酒。 
若雪便若雪吧,你若叫,我便是若雪,反正我本无名。 
但是我不说,你也就不知道。 
于是就你一杯我一杯的喝酒,听你山南海北地胡扯,伴着梨花落。 
酒这东西,我是不懂不爱的。 
可你喜欢喝,尤其喜欢有人陪你喝。 
所以我给自己千杯不醉的酒量。 
所以,每一年飞舞的梨花雪里,都含着浓浓的醉意。 
先醉的人总是你。 
半醉半醒间。你常挑着愈醉愈清亮的眸子笑称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你说,我就信。 
有何不可? 
反正这山间,这花下,只有你和我。 
你说是为我,就算是为我。 
尽管你连我的发丝一根也未碰过。 
我只是你山间观梨花落的友。 
萍水相逢,片刻相聚。 
你在山外另有世界。 
那又何妨? 
反正我的世界,也不过是伴你共饮梨花的这短短片刻。 
带着笑,我一杯又一杯地喝,看你醉意越来越浓。 
酒不断入腹,连飘落的梨花也染上微醺。 
但是我清醒。 
我是那饮不醉的花精,没有泪的香魂。 
我陪你喝,却无法陪你醉。 
今年的你特别地罗嗦,往年的此刻,已经应该是你高唱“吾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的时候了。 
——醉得糊涂的你啊,哪一年抱琴而来的人不是你呢—— 
可是今年,你却顽强着挣扎着固执着不肯醉去,哪怕蒙胧间调着弦把一曲花月夜弹成了凤求凰。 
不肯醉去。 
可再大的坚持也抵不过白蓼春酿的醇绵后劲,那一双惺忪的醉眼终于合了上。 
却仍依依地拉住我的衣袖不肯放。 
“明年,明年一定要告诉我你的名……” 
“好,明年一定让你知道。” 
我微笑允诺。 
轻轻地温柔地拂开你的手,我一步步像个人类一样离去。 
一如过去的每一年。 
——你醉眠花间,一身青衣被梨花覆得斑斑点点,无限风流—— 
——我随花而逝,如雪白衫化作天边的云、山里的雾、花上的泪—— 
只不过,今年是最后一次梨花飞舞。 
我知道,你不知道。 
明年的此时,你仍会青衣随风潇潇洒洒地来。 
但梨花已不会再开。 
你再也见不到我。 
梨花落,一天一地潇湘雪,过尽无人说。 
梨—花—已—落—— 
上次《殉宴》是两人共赴黄泉,这次又试了把一生一死,下次有机会再挑战回人间至悲——生不得相守好了!哈!哈!哈! 
——间歇性悲剧狂发作的伊赋夜
[银英同人] 梦见 其一 梦里有花落之音
吾友啊,这已经是我送你的第几份结婚贺礼了?越想越觉得不划算,这种丝毫不反映成本的投资回报率,我究竟还要忍受多久呢?或者说我还能忍受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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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英同人] 梦 见 其一 梦里有花落之音 
这是一个梦,环顾左右,他清醒而冷静地下了判断。
佐证一,夹着小路恣意盛放的,是不合时节但分外艳丽的山茶。
佐证二,上一分钟,自己还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
佐证三,如果以遭到绑架来解释的话,实在很难说明自己整整缩水两个号码的身体。
对着摊开在眼前,明显属于孩子的双手,他微微皱了皱眉——工作起来大概会很不方便吧?
总之,这是一个有点奇怪的梦,还是快点醒来比较好。
虽然这样想,但是目前可以做的,似乎也只有沿着唯一的小路向前走走看了。
小路的尽头,是一家不大的店面,和奥丁街上随处可见的酒馆也没什么不同,只是还要更加简朴些。
淡红色的门虚拢着,自门缝里透出些许微黄的灯光,和轻柔到几乎分辨不出曲调的音乐。
推门,见到的是意料之中毫无个性的平和装修,绿色观景植物将原木的桌椅区格成半隐私的空间,同调的吧台内坐着埋首报纸的年轻男人——从服装推断的话,应该是调酒师一类的角色。
失职,如果军务省里有这种人的话,立刻开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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