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这不是我的房间。
很不对啊,我抱着的这个不是暖炉。
非常不对啊,我头下面枕着的这个是——人的手臂?!
我触电一样猛地坐起来,然后令我脑溢血地发现段重锦一身柔软宽松锻锦睡袍,悠闲半躺半坐在床上,一只手给我当人肉枕头,一只手拿了本书卷,似笑非笑,表情诡异看着我。
我应该怎么办?!
一个转瞬间,N个想法飞快在脑中掠过。
1倒下继续睡,假装自己刚才做了个诡异的梦。
2扑倒段重锦,声泪俱下控诉他毁我清白,勒索他一大笔精神损失费。
3大喊一声:唐唐、秋秋、蓉蓉,ANDSOMANY支持我的观众朋友,我对不起你们,抹脖子。(小蓝:抹谁的啊……颜:废话,当然不是我的。)
最后,我突然冷静下来,摸摸半干的头发,神态自若道,“今天天挺冷的。”
段重锦突然笑出来,他下了床绕到我身边,把我按回杯子,然后摸了摸我的额头。
“平时看你生龙活虎的,没想到身体这么弱,淋了点雨就发烧。”
我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以前大病过一场,没及时医治,所以落下了病根。”
这话我是没骗他。三年前那场四大家族堵截之战,段非墨在我面前自刎。我无论是身、心,都受到重创。唐羿他们救我回去时,人只剩下半条命,花了一年多时间才慢慢调养恢复。
段重锦敏锐捕捉到我眼中一闪而逝的痛苦,温柔俯下身揉了揉我的头发,“以后要珍惜自己。”
那个和他拥有相似面容的人,也曾说,对自己好一点,好好的活。
我幽幽吐气。
“人在江湖飘,怎能不挨刀……”
段重锦无奈摇头,从小火炉上取下温着的药,倒进小碗。
然后坐到床边,微笑看我,“你是自己喝还是要我喂你?”
我坐起来,眨眼睛问他,“庄主,你不觉得你对我体贴过分了么?这样好吗?风言风语传出去,坏了您的名声。”
“无妨,他们爱说就说去吧。若是说得过分了,我会让他们闭嘴的。”
我又眨了眨眼睛,喃喃道,“强悍的青春,果然是不需要解释的……”
“你嘀咕什么呢?快点把药喝了。”说着,用彩釉小勺舀起一勺放到我嘴边。
褐色汤药中,浓浓的苦味在空气中漫溢。
我只闻了一下,就觉得头疼得更严重了。于是缩回被窝,蜷缩成球状背对着段重锦,坚决无比喊,“不喝!”
段重锦呆了一霎那,然后才反应过来,眼前人居然像小孩子一样闹着不吃药。
“乖乖喝了,明天带你出门踏青。”
“你当我白痴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明天要参加金陵商帮的商会。”
段重锦默然。果然用对付小孩子的方法对付这个人不行。
“不喝药你今天别想睡觉。”
“……”,头也缩进被子,装乌龟,“冬眠中……请勿打扰……”
段重锦泄气。
“好了,你出来吧,不逼你喝药了。看你这么有精神,估计也没有大碍。”
听见此话,我的头“嗖”探出被子。我可不想一直吸二氧化碳,最后导致大脑缺氧,伤害我的智商。
“但是,”段重锦一只手突然探进被子,抓住我的手腕,“我要替你渡些真气驱寒。”
在他手指触到我的皮肤时,我就快速卸去了全身的内力,让他不会因此探查出我的武功。
我把微凉的手指缩进他温热的掌心中,闭上眼睛微微一笑,“段庄主,你不要对我太好,小心我真的爱上你。”
第十三章 狗血受刑
第二日,日上三竿我才从床上爬起来。烧已经退了,只是身体还是有些乏力。
段重锦昨夜一直握着我的手,我感到他体内温暖深厚的气从我的太渊穴绵绵不绝涌入,直到今日清晨他离去时才休止。
为了让我退烧,值得损耗那么多体力么。血本无归啊,段庄主。
我用了餐,坐在暖宵阁的庭院里自己与自己对弈,因为春日太阳和暖,不知不觉竟然撑着头睡着了。
突然,院门被人粗鲁踢开。其实,早就听到了他们的脚步,早就醒了,只是懒得做出回应。我悠悠睁开眼睛,冷冷注视那一群气势汹汹、来意不善的人。
“颜公子吗?薛姨妈有请。”“伪容嬷嬷”2号趾高气扬说。她身后的人都是一副要看好戏的嘴脸。
段重锦的姨妈?哇塞,莫非是全家总动员来找茬?
我站起来,“好,有劳几位引路了。”
这一次,我被领着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傻子也知道,这什么大姨妈肯定是怕中途又有人出来碍事,故意找个旮旯里方便作案,杀人弃尸。
我被推进那个小院,院门就重重被从内锁住。
我忽然笑了,有些嘲讽的意味。我此生还没碰到过敢把自己和我关在同一个地方的人呢。
不等再有人踢我,我自动跪下,“给薛姨妈请安。”
“你就是重锦的那个男宠?一个男人,竟然没有一点羞耻之心。”一把紫檀太师椅上,一个身体发福面容却冷峻的女人发话。
明明不是,但是我要说我是小厮那是明摆着骗人,哪有小厮的生活水准这么高的?
于是,沉默着没说话。结果就被当作了默认。
“听说,你昨天仗着得宠,还给了两位小姐脸色看?你胆子倒是不小。”薛姨妈冷哼一声。
“小人不敢。”
“不敢?我还真不知道你有什么不敢的!也不知道你使了什么妖法,把重锦和秋凉都迷惑住了,”薛姨妈鄙夷瞄我,她喝了口茶,又开口,“听说你很会抚琴?去,给他拿张琴来,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能耐。”
薛姨妈身边的容嬷嬷N号,很快搬了一张琴放到我面前。
“恕难从命。”我抬头,淡淡吐出四个字。
薛姨妈不可置信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微笑,淡淡回答,“天下之大,我只为段重锦一人抚琴。”
下一秒,薛姨妈怒不可遏拍案,“反了!反了!这奴才不给些教训是不知道段家由谁做主了!”
我暗想,反正轮不到你。
“家法!给我上家法!狠狠得打!”她尖利的声音让在场很多下人觉得手脚发麻,他们清楚,眼前这个清秀傲气的青年,难逃这一劫了。
我双手被人按住,身体被强行压在地板上。行刑的是两个精壮汉子,拿着宽板藤条,这种藤条抽下来伤口不宽却极深,比一般鞭子要厉害很多。普通人受不了多少下就会被鞭笞致死。
如果我现在引内力护体,这种小伤对我来说就像被蚊子叮一样。可是……我是卧底啊……我不能随便暴露身份……怨念……我不是不愿意弹琴,问题是在看不见段重锦的地方,我弹琴那就是纯粹的魔音,那个大姨妈听了,不直接把我剁了才怪。
“给我打!”
“啪、啪、啪……”
藤条一下下狠狠抽下来,一条条细长的血痕在背后浸透衣服显现出来。
我咬牙忍住那火辣辣的疼痛,不吭一声,也不挣扎,只是用力咬住嘴唇,直至它泛白最后渗出血来。
满院的人都惊诧了,他们从没见过接受杖责的人能够忍住不叫唤,不呻吟的。
“主子,已经抽了五十下了……还要继续吗?”一个行刑者小声问。
薛姨妈脸色阴晴不定,沉声说,“接着打,今天要让这硬骨头的奴才知道点厉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藤条一下一下,重重抽上去。背后早已经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我轻轻喘息着,冷汗顺着额角大滴坠落到地上。
所有人都默不做声,心里生出一些莫名的敬意。一些人已经扭过脸不忍再看。
身体在微微的痉挛,伤成这样大概混得过关了……我用内力封住几道大穴,减轻疼痛和伤害。
TMD……怎么还没人来救我啊……我怨愤地第一百次念叨。
就在我第一百零一次念叨时,门飞了,它划着优雅的弧线,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阿门。
下一秒,按住我的力量消失。段重锦只是微微抬手,两个架住我,两个行刑的人已经死仰八叉惨叫着甩出去。
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得出,段重锦真的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锦儿,你这是做什么。”薛姨妈站起来,眼中掩藏不住有一丝惊慌。
段重锦没有理睬她,只是沉默把目光投向那个俯在地上艰难喘息的人。
薛姨妈提高了嗓音,“怎么,我替你管教下人也有错了吗?!”
段重锦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过来扶住我,他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压抑,“我来晚了。”
我艰难抬头看他,深深吐了口气。然后终于坚持不住,软软倒进他怀里。
又晕倒绝对不是我的错。
要是平时,我一个金钟罩啊铁布衫的,你就算拿刀砍我我都毫不在意。可是我偏偏要伪装自己不会武功,内力必须极其小心的控制,既要让我看起来皮开肉绽,又要实际上伤并不重,光是控制内力我就精疲力竭了。
第十四章 情难枕
后来我是被疼醒的。后背的伤口仿佛在燃烧,剧烈的灼痛感让我不得不醒过来。
一睁眼就看见一个头发眉毛胡子一把白的老头。
我迷迷糊糊奇怪地咦了一声,“怎么一觉睡醒,段重锦就老成这幅模样了……”
然后头顶传来不自然的咳嗽声。
我抬眼,看见身着古朴文雅,素而不俗的银线绣缎长袍的段重锦。他逆着光,眉宇中藏不住一抹怜惜,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苦笑。
那老人站起来,洗了洗手,微微欠身对段重锦说,“这位公子的伤已经清理好了。”
“有劳了。”段重锦点点头,送他出门。
我反应过来,原来那老头是大夫……
然后我又惊喜地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剪成一堆碎屑,扔在地上,上面沾满了鲜血和泥水,触目惊心。现在,我正赤裸着上身趴在床上。后背是什么惨样子我自己心里也有数。
段重锦走回来,坐在床边看着我。我头侧枕着胳膊,看回去,然后对他一笑,“干嘛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段重锦抬手,么指缓缓滑过我被咬得鲜血淋漓的唇,“痛么?”
我被他暧昧的动作吓了一跳,往里缩了缩避开他的手指,闷闷回答,“还行……”
然后,他拿出一个紫玉小瓶,“乖乖别动,我帮你上药。”
我一看那瓶子就知道,千金难求的碧莲清霜膏,用天山雪水滋养生长的一百多种药物川芎、五灵脂、骨碎补、天仙藤、急性子、川续断、血余炭、仙鹤草、紫珠、白及、棕榈炭……等等等等,混合而成。
段大少爷,你们重华山庄还真是财大气粗……这种关键时刻保命的东西拿出来随便浪费。
“想什么呢?又走神。”
段重锦俯身轻声在我耳边说着,手指已经沾了药膏轻轻涂抹在我背上。他指尖沿着狰狞的伤口轻柔游走,清凉的触感引起我皮肤轻微的战栗。
我努力放松身体,调笑着说,“我在想,要是这些伤在我的冰肌玉骨上烙下疤,我要向你索要多少赔偿金。”
这句玩笑话停在段重锦耳朵里,却有了其他的意思。他忽然停住,凝眸看我,“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看到他严肃的神态,我叹气摇头,“她们毕竟是你的长辈手足,这样做也是为了保全你们段家的声誉。为了我这样一个下人,不值得与她们闹得这么僵,况且,我也不想给你增添麻烦。”
“你……难道不恨她们?”段重锦敛眉。
我看他,目光清澈坦然。“不恨,”然后嘴角上扬,染上一丝放荡不羁,“就像……如果有狗咬了你一口,你不回反过去咬狗一样。”
段重锦愣了一瞬,然后笑着揉乱了我的头发。“你这个小东西。”
我大骇,“兄弟,我少说也有二十一了……您也就二十四吧……”我要是多说……都能当你爹了……
“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让你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心脏,轻轻收缩了一下。
我表面却平静,淡然笑道,“随便许诺不好。”
下一秒,他温暖修长的手指抚开我额间的乱发,轻轻的,一个吻印下来。
“只要我还在一天,我决不会再让你碰到这样的事。你记住,这不是随随便便的敷衍。我想要保护你。”
那一刻,我忘记了挣扎躲闪。
我愣愣看了他许久。在他那双幽深温暖,让人心甘情愿深陷其中不愿自拔的眸子中,迷失了方向。
记忆却错乱,一时分不清,那一年漫天雪舞,是谁执了我的手,说,我会给你幸福。
乱。仿佛跌进了一个纵横盘错的网中,理不清剪不断,被纠结缠绵的丝包裹住了心,让自己再也看不透自己。
我把头埋进手臂里,不再言语。
他轻柔小心替我上药,膏药清凉的香气在他的指尖弥漫,烛火依然妖娆地摇曳。此时,我开始怀疑这一切是真是幻。
我的心。不是早已孤独着苍老。我不是早已被放逐在无人的黄沙中,注定荒芜此生,被剥夺了幸福的可能。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让多年前寂灭的梦重又清晰。
我突然无声笑了。因为埋着头,没有人看见我凄然的神色。
段重锦上完药,轻轻扶起我。
他一边替我穿好轻薄如蝉翼的丝衣,一边低声说,“上次抱你时就想说了,轻得像抱一只猫一样,怎么会瘦成这样?”
我打了个呵欠,懒洋洋说,“还不是你们阶级压迫眼中。重华山庄虐待下人,吃不饱穿不暖……”
(小蓝:多么美妙的气氛啊……啪,被你一句话彻底破坏了)
段重锦无奈叹了口气,把我按进被子里,“你好好休息吧,我明早再过来。”
我又侧身躺了一会,可惜睡意全无脑中空白一片,于是披衣起身。自己斟了一杯凉茶,推开了一扇窗,倚栏而立,霎那间,皎洁如霜的月光溢了满屋,飘飘洒洒落了一身。
忽然,桌上长信宫灯中,火光微微一晃。一道黑影,跃窗而入。
重华山庄历来以它的守卫森严著称于世,能够如此轻易潜入的,绝不是一般的高手。而这位高手偏偏是我的熟人。
唐羿大模大样往太师椅上一躺,脚高高翘到书桌上,嬉皮笑脸说,“小颜颜,这么多天没见哥哥我,是不是整天想我想得对月吐血对花流泪啊?”
我转头,千娇百媚一笑,“你怎么知道,那你想不想让人民永远的怀念你?”
唐羿立刻坐好,双手合十,虔诚无比,“老大。我错了。”
“哼哼,组织宽大,饶你不死。”我走过去,问,“你今天来干嘛?”
“来替你讨回公道!人民群众舆论的力量是伟大的!”
我下意识有不祥的预感,皱眉,“什么?”
唐羿眼中水光闪闪递给我一叠纸,我定睛一看,只见头一张上龙飞凤舞写着:书剑八卦录,底下还有一行小字,第三百期特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