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庆听傻眼了。秉裕明明知道忧璨在其中搞鬼,还这样理直气壮!
「我等一下要先下山,你还是跟我先下去好了!」忧璨温和的语气说:「这季节本来蛇就多,趁中午蛇的活动量小的时候下山,也比晚一点随时会跑出来挡路好多了!」
秉裕扶著瑶容双肩。「你先跟璨下山吧!璨会送你回家!」 瑶容抬眼,想开口反驳。
「我保证不惹你生气!」忧璨抢先亮出职业笑容,讨好的看瑶容。
「先跟璨下山!」秉裕重复,顿了下,又说:「大家都要忙工作,没办法分心照顾你,回去了脚上的伤记得擦点药!」
瑶容低下头,算是答应。小庆眨眼,心脏还在剧烈运动。忧璨的确惹不得,秉裕之前警告过!人家说笑里藏刀,但你看不出忧璨把刀藏哪儿。忧璨布下天罗地网,你就不知不觉往里面钻。忧璨整个早上就在计划把瑶容带著一起提早下山,虽然手段有点惨忍,这不是成功了吗?瑶容被忧璨带走。秉裕跟忧璨之间没有交谈,离开时连再见都没有。小庆还是见到忧璨回眸与秉裕不经意的视线相对,短短不到一秒的刹那。小庆帮忙拍摄的工作,发现模特儿不好当,工作人员也好不到哪儿去,摄影师尤其辛苦。秉裕取景时站著不动,一站就是半小时。
三点半收工,小庆觉得全身肌肉酸痛。 秉裕自己背著全部的摄影器材,温和的对小庆跟祥彦微笑。「辛苦了!」
小庆随著其他人一起下山,向祥彦分了点东西背著,心中五味杂陈。秉裕就是这样,所以让人喜欢他;平静的表面下,简约淡然的表达方式,藏著温暖的感情。
小庆拉住祥彦,悄声说:「你回去叫宜妃劝劝瑶容吧!」
祥彦苦笑:「劝的动吗?我昨天已经联络宜妃了,宜妃劝,她也不听的。」
「瑶容也是莫名其妙。」小庆低声咕哝:「秉裕这叫做飞来横祸吧?」
祥彦瞄了小庆一眼。「横祸上身的恐怕是你吧?没事找瑶容去认识秉裕,你又不是不知道瑶容的纪录,而且瑶容没有交往的对象,一定四处物色著下个目标,你刚好帮了大忙!」
小庆无力的叹口气,现在说我怎麽会知道,已经太晚了。
赶在天黑以前下山,秉裕先请祥彦跟小庆吃饭。
小庆忍不住问:「秉裕,你知道那条蛇是忧璨放进去的?」
秉裕微笑:「我什麽都不知道,不要问我!」
祥彦诧异的转头看小庆。「真的是他放进去的?」
小庆抿嘴。「别说是我说的!…抓蛇抓的好熟练。他好像什麽都不怕,蜘蛛、蟑螂都敢握在手里。」
「知道忧璨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不多!」秉裕平静的说:「只是找些奇怪的东西捉弄人,还好!」
小庆低下头。
「璨真的生气时,不会捉弄人。」秉裕又说:「所以当璨不再捉弄瑶容惹她生气的时候,你们最好劝瑶容别靠近璨!」
「瑶容喜欢你,所以才会那麽讨厌忧璨!」小庆抬眼看秉裕。
秉裕微皱眉。「她不是想要璨注意她?」
祥彦眨眼,小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秉裕又想了下,困惑写在脸上。「是这样啊!…」
「不是很明显吗?」祥彦好笑的看秉裕。秉裕没有回应,抽烟沉思。小庆也不敢再多说什麽。
回到家之後,秉裕就钻进暗房工作,小庆回隔壁自己家一趟,大哥那种眼神不去理会就没事了。忧璨今晚有走秀,之後会回来这边,还是回去自己的住处?小庆不安的在房里转了两圈,打电话找宜妃,宜妃已经从祥彦那边知道了大概的状况。宜妃的说法很奇怪,却不无道理。那是瑶容,秉裕跟忧璨的事情,谁也无法插手,就算瑶容被忧璨欺负,那还是他们三人之间的事。言下之意,宜妃只打算看好戏。宜妃这样,文浩也是。文浩说的更狠,最好让瑶容在秉裕跟忧璨之间栽跟斗,感情不是瑶容大小姐想要就有,玩腻了就可以丢,认为伤心的人活该。小庆还是决定过去隔壁玩。十点多,秉裕在厨房煮饭。小庆默默的过去帮忙,这是准备给忧璨吃的。
「你要不要吃?」秉裕笑著看小庆一眼。
小庆摇头。「你确定忧璨会过来?」秉裕点头。
「瑶容的事,你要怎麽办?」小庆又忍不住问。
「不怎麽办!」秉裕悠哉的回答。「等她失去耐心或失去兴趣,就没事了!」
「瑶容的个性,在她失去兴趣之前,会先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团乱!」小庆扳著脸。「而且忧璨已经知道了,你不担心吗?」
秉裕似笑非笑的望著小庆,看了一会儿。「通常在我还没想到怎麽处理以前,璨就已经帮我把问题解决掉了,我想再多也没用。」
「那你不妨对瑶容老实说,叫她别惹你!」小庆抱著希望说。
契约终止,生活没改变多少。
忧璨出差前还是常窝在秉裕这边,但忧璨的态度在不知不觉当中变了。过去习惯的命令句如今改为问句,外放的脾气收敛不少,秉裕越来越觉得陌生。
忧璨出差的理由秉裕从不过问,小庆问了个清楚。国际知名服饰公司邀请忧璨去参加服装秀,外加拍摄专辑,请柬只对汪忧璨发出,因为如此,忧璨无法明确的给个回来的日期,只说会保持联络。忧璨出发的日期,正好撞上秉裕开始新案子的日期,送行的只有小庆跟祥彦,肇逸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秉裕一定很舍不得,不敢来送行!」小庆打哈著对忧璨说。
「他要工作,也走不开!」忧璨微笑。小庆皱眉。
忧璨望著小庆,语气轻松,眼神却认真。「谢谢!…裕就麻烦你了!」小庆的心跳乱了拍子,直看著忧璨。
「他自由了!」忧璨笑著又说,转身走进离境区。「保持联络!」
看著忧璨的背影,小庆慌乱的张口喊:「忧璨!他会等你的!」忧璨只是挥挥手,没转身。小庆执意待到忧璨过了护照检验,走的看不见了才离开。忧璨是什麽意思?裕就麻烦你了?
忧璨离开之後,秉裕的作息变的不正常。祥彦跟在秉裕身边,觉得秉裕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之前可以一天就拍完的工作,秉裕拖了两三天才完成,对於照片的效果也比较挑剔,往往进暗房就不见天明不出来,至於其他方面,秉裕没什麽改变,依然从容不迫面对事情,看来也还是没什麽脾气的样子。忧璨有打电话回来,只在答录机留话,简短几句报平安,顺便问候小庆一声,忧璨的风格,讲完就挂掉。忧璨不在,文浩就常出现。小庆找文浩,主要是想陪秉裕,多些人热闹一点,秉裕毫无知觉。白天出门工作,晚上进暗房,白天没工作,就把写真集的照片摊满桌,望著照片发呆。
学生开课之後,秉裕反而乐的轻松,白天都没人打扰,有时带著相机上街逛,有时认真的排照片,考虑该不该出版璨的写真集。打过电话找璨,那头总是答录机回应,秉裕不想留言,也不知该说什麽,听到答录机就挂电话。天气渐渐转凉,秉裕考虑著该不该把大衣打包寄给璨,迟迟没动手。一封陌生的信,打乱了秉裕原有的工作步调。收到信时,秉裕刚完成上个案子,正值休息时期。信用英文打字,一堆秉裕要查字典的用词,乍看之下莫名其妙,查完生字,秉裕有种恍惚的感觉。他在不知情的状况之下,参加了某个摄影展,不明不白的得了个首奖!看仔细,这是一个亚洲摄影协会的甄选,评语勉强翻译出来是:技术巧妙,人物表情栩栩如生,不经意间吸引观赏者的心。问题是,什麽人物?这下头大了!他们该不是寄错信了吧?看信封,地址没错…。
小庆当天下午回到秉裕的住处时,进门就被揪起衣领审问。小庆一问三不知,秉裕把信给小庆看,小庆一通电话又把文浩叫过来。小庆的朋友中,英文刮刮叫的只有文浩!
「我想知道的是哪张照片得奖了!」秉裕无奈的看小庆。「你确定不是你偷寄的?」
「我问祥彦!」小庆又拿起手机。「反正我确定不是我!」
文浩到达之前,秉裕跟小庆问遍了所有认识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协会的甄选消息,然後,小庆与秉裕对眼看,一个名字忽然蹦出来,在无声的室内回荡;忧璨!小庆眨眼,对秉裕耸肩摊手:如果是忧璨,那就没我的事!秉裕看表,现在美国纽约时间大概清晨四点多,还要等晚一点才能打电话问忧璨,如果是忧璨,那秉裕就知道是什麽人物了。璨常会向秉裕要自己喜欢的照片,秉裕顶多加洗一张,从未拒绝过,况且拍的是忧璨,璨有权利保留一份,这麽说的话,璨也有权利把照片寄去参加甄选!
文浩乖乖的来帮秉裕看文件,慢条斯理的翻译著:「他们请你去参加颁奖,准备一份得奖感想,要先给他们看,颁奖典礼在十一月二十日,时间很充裕。」
秉裕的脸立刻垮了,得奖感想?「英文?」
文浩点头。「是的,英文。他们还想跟你签约,要我翻译这段吗?」
「英文?我的英文破的缝补都补不来,怎麽写感想?还要念出来?我是摄影师,又不是选美小姐,璨在就好了!」秉裕出神的念念有词。「十一月,我要自己出机票吗?还好香港很近,这样要排开工作了!…璨在就好了!」
「你回覆他们要参加,他们负责机票食宿。」文浩补充。「喂!要听签约内容吗?」
秉裕回神,正眼看文浩。「麻烦!」
「他们开出两种条件,一种专任,另一种约聘。」文浩回到文件上,仔细的把内容翻译一遍。
秉裕听著听著又开始神游,这是他的机会,机会是璨给的。专任也好,约聘也好,他的技术被专家认可,从小小的摄影师,蜕变为小有名气的摄影师,工作会接不完,还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工作接,酬劳会增加,这一切,因为璨知道他自己没有勇气参加任何比赛,帮他把照片寄出去换来的。可是璨还不知道吧?寄出之後璨就跑了!文浩没逗留,准备考研究所,连小庆也少见。秉裕算好时间,打电话找忧璨,还是答录机,这次秉裕留了话。这种心情该怎麽形容?兴奋的发抖,同时又有跨向未知世界的恐惧。
秉裕在床上翻滚了一个小时,怎样也睡不著,爬起来把文件重新看一次。电话始终没响,璨大概还没听到留言。以往像这种重要时刻,璨都在身边,帮著出主意,用他特别的方式鼓励打气,契约终止,剩下自己。秉裕丢下文件,摸了菸,开门到客厅,讶异的发现小庆也还没睡,独自坐在黑暗的客厅中沉思。
「小庆?」
小庆转头。
秉裕微笑。「去拿啤酒,我到阳台抽菸等你!」
小庆立刻往厨房跑。
「怎麽没睡?」秉裕在阳台望著小庆,接过啤酒。「我睡不著有理由,你也睡不著?」
「想一些事!」小庆温驯的回答:「想你跟忧璨都是独立的人,有点羡慕。文浩要考研究所你也知道,最近很少看到他,我有点不满。」
「文浩是个头脑清楚的人,自己的未来打算好了,你还有什麽不满?」秉裕半带讥讽的微笑。「会为自己负责的人才可靠!」
小庆点头。「我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心里就是不舒服,我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可是你愿意让忧璨出国,归期不定,你不会不安吗?」
「不安是不会,有点不知所措是真的!」秉裕重新点菸。「凡事没准头,少了可以商量的人,我没你想像的那般独立!」
小庆斟酌了下,开口说:「忧璨离开的时候在机场对我说,裕就麻烦你了。我很介意那句话,我觉得你应该要知道。」秉裕沉默。
小庆轻叹口气。「我还是觉得忧璨很爱你,只是我看你好像并不赞成我的看法!」
璨,…好想他!
秉裕转眼看小庆。「之前你问我忧璨是个怎样的人,我回答不出来,那件事我一直很在意。…距离太近了,有时会看不清楚。璨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有时固执的吓人,真正的璨,不是你看到的人。」
小庆安静的听,秉裕难得想聊天!
「璨从小就没安全感,怕寂寞,做什麽事都想有个伴,可是他是独子,父母离婚,两边都又再婚,没一个家是他回的去的,所以他常跟我混。」秉裕接著说:「璨也好胜,这点你大概知道了。」
小庆点头。「好胜要付出代价!」
「值得吗?」秉裕轻声反问。
小庆望著秉裕。「那要他自己决定值不值得吧?」
秉裕沉默的一阵子之後说:「写真集可以不用出版了!」
「为什麽?」小庆讶异的睁大双眼。
秉裕淡淡微笑。「我现在不想出版了!」
小庆想问问题,转念想了下,改口问:「你们有像这样一阵子见不到面过吗?」
秉裕看小庆。「常常这样啊!你在担心见不到文浩,他会变心?」
小庆叹口气。「怎样才能不担心呢?你一点都不担心忧璨吗?」
「担心也没用!」秉裕无奈的耸肩。「我现在要担心的是得奖感言!」
「我找宜妃帮忙好了,你写一篇中文的,她可以翻译成英文,你再背下来,怎样?」小庆站直了半转身看秉裕。
秉裕摇头。「我决定用中文讲,听不懂活该!这主意更好吧?」
小庆呆了两秒钟,接著大笑。
啤酒喝完了,秉裕进屋里拿,小庆看著秉裕回到阳台,接过啤酒,还是忍不住问了:「契约是什麽契约?」
秉裕没有讶异的表情,也没有生气。
「我那天听到你们在这里谈话,偷听到的,抱歉!」小庆仔细看秉裕的表情,猜不透秉裕是不是不高兴。
「契约终止了!」秉裕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小庆闭上嘴,还是算了!
「高三毕业的时候,璨提起契约。」秉裕又说:「十年,他会帮我走上摄影师这条路,帮我成为名摄影师,交换条件就是契约,我什麽事都要听他的,陪他玩乐,听他说话,照顾他的健康,当管家,当出气筒,当救火队,什麽都做。我踏入摄影这行,第一个正式的工作,拍摄的模特儿就是璨,工作也是璨帮我找的。」
小庆张大嘴,可是找不到话说。
「璨去美国以前把契约终止了!本来是明年才到期的。」秉裕说著,有趣的看小庆。「那只是不懂事的年代玩的游戏,但是不跟著规则走我就没理由见璨,久了就习惯了。以前璨都直接叫我做这做那,最近不命令我了,我还有点浑身不舒服,真是天生命贱!」
小庆先低下头,双肩抽搐著,接著滑坐到地上去,抱著肚子笑。
「有那麽好笑吗?」秉裕没好气的望著小庆。
「我只是…只是想到…那很像忧璨会做的事,就…忍不住了!」小庆抬起笑眯眯的双眼看秉裕。「没想到忧璨对感情这麽害羞!」
秉裕皱起眉头,害羞?「你搞错了吧?契约只是说著玩的!」
「只是说著玩的,你们两个倒是很认真的遵守游戏规则嘛!」小庆笑著站起来。「你现在会认为没有契约,就没有理由见忧璨吗?」
秉裕摇头。「现在的状况是,契约没了,人也跑了,有没有理由都没用了!」
「我想问你,」小庆半带玩笑著说:「你觉得忧璨爱你吗?」
秉裕没有回答小庆.小庆没追问,但是那个问题一直在秉裕脑中萦绕,挥不掉。忧璨没回电,秉裕等了两天,之後放弃。放弃联络璨也不是秉裕故意的,得奖的消息在圈内传开来,秉裕忽然就被一堆工作邀约炸的粉身碎骨,祥彦这个得力助手刚好开学,抽不出身来帮忙,秉裕的生活立刻昏天暗日。领奖的事情安排好,天气也变冷了。拿出大衣,秉裕怔在房里,怔了很久,璨忘了把他最喜欢的大衣带过去。璨还好吗?之前也有好几个月没见面的纪录,可是之前总是安著心,璨总会回到眼前,自己总会回到璨身边。纽约很冷吧?璨没带大衣过去,自己会去买吗?他自己住吗?回家了没有热饭等,没有人聊天,没有人可以撒娇,睡的时候身边没人,会乖乖三餐吃饭吗?还是依旧那麽逞强,连哭的时候,都没有眼泪?门铃大概响了很久,小庆还没回来,秉裕回过神,丢下大衣出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