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杉柏与祝映台————尘夜

作者:尘夜  录入:04-02

      痛!很痛!就算是骨折都没有这么痛!
      梁杉柏咬紧牙关,忍耐着等那条腿被扳到祝映台的膝盖上放好,祝映台双手用力一扯,梁杉柏的裤腿报废。
      梁杉柏抹冷汗,看不出来祝美人原来如此粗鲁还大力。
      祝映台却没梁杉柏那么没心没肺,看着他的腿,眉头越蹙越紧。看着祝映台的表情,梁杉柏也去看自己的腿。
      梁杉柏的大腿上其实看不到任何伤口,只有一边两个,小小的手印。一个青色的,一个黑色的,青色的周围皮肤呈现苍白色,皮肤的褶皱增多,仿佛在水里泡过;黑色的周围,皮肤缩紧,仿佛被火燎过。

      "就是这两个伤口?"梁杉柏不敢相信。只是被两个小孩抱了一抱,这样的伤口就算他再怎么没心没肺,也可以感觉到不对劲。
      那两个小孩,莫非......莫非有超能力?!
      "抱歉。"
      在梁杉柏胡思乱想的时候,耳朵里却传来了这么一声。
      "你为什么要抱歉?"梁杉柏看着祝映台傻傻地问。祝映台看起来很诚恳地在反思,看惯了他冰冷又强势的样子,梁杉柏倒不习惯他现在这样了。
      "我不该把你卷进来。"祝映台说,"这次我确实太自负了一点。"
      自负?梁杉柏挠头想,他被两个怪力小孩弄伤腿和祝映台的自负什么的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是有点淤青而已。"梁杉柏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祝映台,随口说道,"小孩子嘛,无意中闯点祸也正常。你看我现在已经能动......嘶--"

      乱动的结果就是梁杉柏的眉眼缩成一团,佝偻着身子蜷起来,嘴里不停倒抽着凉气。
      祝映台叹口气,按住梁杉柏的腿:"不要乱动,否则这两条腿你就丢在这里了!"
      梁杉柏咬着嘴唇,顺从地点头,疼痛使得他也没工夫去想为什么这两抱会让他终生残疾。
      祝映台起身,看看外面的天色,又回头看了看那口钟。思索了好一会,像是在做什么为难的决断。
      过了一会,他走回床边,弯腰对梁杉柏郑重其事地说:"听好,现在我要去替你找药,这可能会花费一点时间,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内,你就呆在这个屋里不要到处乱跑也不要让别人进来......"

      梁杉柏点头,想我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像被孙悟空殷殷交待的唐僧啊,而且现在这样想跑也跑不了啊。突然想到民生大计,赶紧问:"上厕所怎么办啊?"
      祝映台指墙角,梁杉柏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个扁平的黄铜器物伫立在角落里。
      夜壶......
      梁杉柏冷汗:"算了,我还是......"
      "不能出去!"祝映台厉声道,那气势简直吓了梁杉柏一跳,"绝对、不能出去!"
      被那气势压着,梁杉柏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点完了心里又郁闷得不得了,为什么他在祝映台面前就连个"不"字都说不出口呢?
      祝映台收到肯定答复,这才满意起身。不顾梁杉柏怨愤的眼神,将墙角的夜壶拿过来搁到床边,又给他身后垫上被褥,好让他坐得舒服点。做完这一切,他又谨慎地观察了房间一圈,道:"下次钟响之前我一定会回来,这段时间,你好自为之。"

      梁杉柏看那口钟。表盘上指着八点四十,还有二十分钟就敲钟了,这么点时间,估计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对祝映台的郑重其事,有点疑惑,但也没多嘴问。
      祝映台再看他一眼,叹口气,不知道是说给梁杉柏听还是自言自语,只道:"祸是我闯的,现在不管怎样也要保得你周全了。"
      说完,推开房门出去,连伞都不拿,便没入雨幕中了,剩下梁杉柏呆呆地看着房门,吹着冷风,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他走了?"阴冷的声音突兀地从门口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便从廊上阴影处转出来,站在门槛外,看着梁杉柏。
      梁杉柏眯眼盯着那张英俊却让人看了很不舒服的脸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马文才。"
      男子扬起一边唇角,带出一抹并不让人看了会舒心的"微笑"。
      "幸会。"
      "好说。"梁杉柏接口,自己也诧异为什么自己对祝家那些古老的称讳毫无抵触地接受并使用。大概武侠书看多了吧,他在心内暗忖。
      "介意我进来吗?"马文才问。
      "介意。"梁杉柏很快地回答,明明应该是很不礼貌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马文才说一点都不让他觉得不适合。
      马文才笑:"这么快就对我戒备?"
      梁杉柏也假笑:"不好意思,祝映台嘱咐过我。"
      马文才冷笑,一脚跨入门槛:"你是不是以为你不答应我,我就真不敢进来?"说着,另一脚也跨进来。
      梁杉柏不明所以却不安地看马文才,浑身汗毛直竖,莫名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马文才跨进门的时候被打破。
      "你放心,暂时我不会动你。"马文才慢条斯理道,"我只是来提亲而已,接到了映台我就会走。"
      "提亲?"梁杉柏拔高嗓门,"向......祝映台?"
      马文才轻蔑看他:"你不知情?"随即笑开:"也是,你根本就是个局外人。"
      说着,拱手道声"失礼",退出房门去了。
      第十三章 
      "等等!"梁杉柏喊,心里莫名急躁!不知道自己是为了那句"提亲"还是那句"局外人"而生气,又或者两者都是?
      马文才却好像听不到他说话,或者根本就是装作听不见,只是自顾自地走远。梁杉柏一急,把腿上的伤都忘记了,从床上跳下地就要去追。刚刚踩到地面,疼痛的感觉立刻排山倒海般地扑过来,当场两膝着地,摔倒在地上,疼得直打滚起来。

      "活该!"苍老古怪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又响起来。梁杉柏抱着身体艰难地抬头,看到那个古怪的老太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门口。
      "活该啊你!"老太的脸上依然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褶子打褶子的当中,一双小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彩,"叫你走你不听啊,得意了吧。"
      说着,走进来,弯下腰好像很有趣味似地盯着满脸痛苦神色的梁杉柏看。
      "啧啧,那两只小鬼还真是厉害啊!"老太慨叹,伸出枯瘦的手指,戳戳梁杉柏大腿的伤口。梁杉柏被她一戳,痛得几乎要背过气去,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了,整个身体团得跟只烧熟的虾子一样。

      "那一只刚才也来过了是不是?"老太看着梁杉柏,嘴里发出"桀桀"的怪笑声,拍拍手,站起来,"你啊,注定要不得好死了!"
      说完这些,她大摇大摆地哼着奇怪的调调离开了。只留下梁杉柏一个人,痛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腿是怎么了?"梁杉柏抱着腿,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努力地想要让自己模糊的神智清醒起来,"祝映台为什么还不回来!我想回家!"
      落地钟在他的上方冰冷地伫立着,闪烁着金色的光彩,表盘上的指针一动不动。
      ****
      梁杉柏从梦中猛地惊醒过来,一头一脸的冷汗,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
      "这是哪里?"他茫然地望向四周,雕花床,落地钟,还有淡淡的雨腥气。
      "梁公子,你怎么了?"有个细而阴柔的声音响起来,有人拉亮了灯。少年披了衣服,过来看梁杉柏。
      "你是......"梁山伯疑惑地看那张娃娃脸,一时间找不到脑子里可以对号入座的名字。
      "梁公子,我是银心啊,这里是祝府。"少年担忧地望着他,突然跳起来,"我给您倒杯水吧,您可能做噩梦了。"
      "噩梦?"梁杉柏喃喃自语,低头看自己身上,居然被冷汗湿透。
      "梁公子,喝水。"水杯递过来,梁杉柏一饮而尽,才找回了一点远离的神智。
      对了,这里是祝府,他是来替隔壁寝室的祝映台送成绩单的,因为大雨而决定借住一宿。这个少年叫银心,跟《梁山伯与祝英台》传说中祝英台的丫环一样的名字,是个长得很柔弱的少年,被祝映台派来服侍他......

      祝映台派银心过来服侍他?
      梁杉柏皱眉,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梁公子,您没事吧?要不要银心替您去熬点压惊的茶汤?"少年的圆眼睛中满是浓浓的担忧,那关切的神情让梁杉柏感到很过意不去。
      "不用了,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梁杉柏自己下床,走到桌边,将水杯放上去,"我的腿......"
      他奇怪地看向自己的腿:"我的腿没事吗?"
      "您的腿怎么了吗?"银心问,一脸的紧张,"是不是白日摔倒的伤口又痛了?"
      白日?摔倒?
      梁杉柏蹙眉思索,哦,对了,因为下雨的关系,他的篮球鞋防滑性能不够好,在祝府的青石条砖路上踩到青苔,摔了个大大的跟斗,擦破了点皮。
      仅仅是擦破了点皮而已吗?明明当时痛得死去活来......
      梁杉柏坐下来,把裤管撩起来看。果然在膝盖的部位有几块蹭破的地方,已经上了药水。
      为什么这里没有创口?梁杉柏看自己的大腿,为什么他记得自己的大腿部位应该有很重的伤。祝映台还说过,可能会残疾......
      "祝映台呢?"梁杉柏跳起来问,"我要找你家公子。"
      太不对劲了,总觉得有些记忆出现了短路!
      "我......我家公子正在偏厅会客。"银心战战兢兢地回答道,一面还小心地觑着梁杉柏的面色。
      "会客?"梁杉柏奇怪,"这么晚了,会什么客。"
      "是......是马家的少爷,马文才。"
      马文才!梁杉柏心里"咯噔"一声。那个王八蛋!
      第十四章 
      马文才那个王八蛋!
      梁杉柏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一股怒气从丹田"噌"地涌起来,任凭怎么压也压不住,推开房门就往外冲,把上来阻拦的银心撞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也不去管。
      他踩着雨点,在祝府影影忡忡的光影中奔跑。蜿蜒的小径积着水潭,被他踩得发出啪哒啪嗒的声响,他的身体头发很快被淋湿,发丝垂下来,遮住眼睛,不过随手捞开;眼里浸了水,酸涩不堪,他也只是随手用手背一擦。

      祝映台,你这个笨蛋啊,怎么可以跟那个人单独相处!
      梁杉柏的心里无比焦急,眼里看到的,心里想到的只有那个单薄的身影!
      祝映台!祝映台!!祝映台!!!
      那个外表看来冷漠,内心却那么寂寞的人。梁杉柏花了多少的时间才能打开他的心扉,跟他成为朋友。听他说小时候尚且开心时候的事,听他说一路走过来经历的那些可怕的磨折,看他浅浅的笑,唇线美丽地上扬......

      祝映台被人诬赖说是同性恋,祝映台被人说过像人妖,祝映台被同系的同学排斥,所有这一切,他都没有在乎过,只在提到马文才的时候,他那副多少年来练就的用于掩饰不安的冷漠伪装都无法支撑他的惶恐。

      祝映台告诉他,他从小就和马文才的妹妹马文珏订下了娃娃亲,那一年,祝父做生意亏了本,欠下巨额债款,如非马父出手相助,祝家人怕早是要给追债的逼到家破人亡。然而,生意人终归是生意人,马老爷的出手绝非慈善之举。马文珏天生有疾,心智永远停留在8岁孩童大小,如果不是订下这门亲,将来怕是绝不会有人娶的。

      祝映台本也是认命的。自他生母过世,新主母进门,他便受尽家中冷眼,加上外表过于不凡,甚至姣好过女子,加诸于身的蜚短流长多年来从未断过。他本只是不想多与人计较,久了却发现越是忍受,却越是需忍更多,然而,一路过来,他也已经不再习惯与人争辩,只是冷眼对人,不喜交际。所以他本也以为,将来娶一个这样的妻子也未尝不好,至少不用镇日面对柴米油盐的鸡毛蒜皮争吵。然而,从马文才看到他的那一刻起,他却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威胁性。

推书 20234-04-04 :契约终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