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今天不上班+番外——蹭蹭无垠

1.
康熙九年正月初一，将近午时时分，暖意融融，风和日丽。这是少年康熙皇帝执掌实权后的第一个元旦，经过半年时间的权力清洗、大部分的强势豪门亲贵都纷纷向少年康熙皇帝身边靠拢了过来。随着越来越多的青年才俊们如新鲜的血液一般充斥着整个朝局，使到原本党争纷乱的朝中政局逐渐趋向于清明。
太和殿里刚进行的是一年一度的开笔、开玺大典。在随后而来、络绎不绝的朝贺声中，康熙皇帝的思绪已经跟着方才那个先行离去的人一起飘进了干清宫暖阁的小书房里。呜......~~！容若、你要等我，我马上就回来啦~~！
"人有四经十二从，何谓？岐伯对曰：四经应四时，十二从应十二月，十二月应十二脉。脉有阴阳，知阳者知阴，知阴者知阳。凡阳有五，五五二十五阳。所谓阴者，真藏也，见则为败，败必死也；所谓阳者，胃脘之阳也。别于阳者，知病处也；别于阴者，知死生之期。"

（节选《黄帝内经--阴阳别论篇》）
干清宫暖阁的小书房里一身宝蓝长服的纳兰性德右手托着腮，左手握着一本线装的《黄帝内经》坐在小圆桌前喃喃的读出声来。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原本一动不动的纳兰性德终于轻轻的伸了伸腰、望着门外的雪地风光，纳兰性德的心中十分欢喜，那是一种长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回想着方才在太和殿上让康熙的那张几乎就要憋红了的脸，就让他几乎要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纳兰性德自幼便是出了名的便嗜书如命，生性温文却又酷爱弓马刀枪。几乎是刚学会走路就看着、跟着家将们往练武场上跑，十岁出头之时便以文能填词作赋、武能箭射猛兽，而名扬京城。

自幼长在北地，也看惯了北地风光，可是纳兰性德总觉今年的雪景让人觉得格外舒畅。漫步走出庭院、寻了处背光的廊子，一边享受着园子里的冬日暖阳、一边让自己再次沉浸在书卷当中。可是没多久，两名端着茶点答应打扮的宫女一边低声调笑，从廊子边上走过。纳兰性德正看书看得出神、原本并没有多留意，却无意中嗅到身边有丝丝的香气传来。纳兰性德抬眼四周望了望、只见一袭粉红的透明丝巾放在自己身后的护栏上。
纳兰性德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那两名答应装扮的宫女正一边低声笑着说着些什么、还不住的朝自己这边打量着。纳兰性德低头看着手中的丝帕、微微的笑了笑向她们走去。
"请问两位姐姐"纳兰性德走到二人面前颔首为礼、问道："这方丝帕是你们的吗？"
年纪稍长的宫女低头笑笑、着用手肘抵了抵身边的粉衣穿着的小宫女，轰的一下、小宫女的脸全红了。小心的用眼角瞄了瞄纳兰性德的脸，低下了头、小声诺诺的说道："不......、不是我们的。"说罢便转身小碎步的跑了去。年纪稍长的宫女也脸色微醺的向纳兰性德敛了一福、也跟着转身跑了。
"哎！这帕子......"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纳兰性德无奈的轻声笑道："红袖添香、这帕子不是你们的、难道还是我的吗？"
"什么东西是你的？"从身后传来康熙凉凉的声音。"拿来我看看。"
转身看到刚下朝回来的康熙一面色古怪的从自己手中抽过丝帕、纳兰性德马上施礼道："见过皇上、皇上是刚散朝回来吗？"怎么那么快啊？虽然今天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朝上奏对，可是、听说在这元旦的朝会上光是文武百官的新春朝贺就得念上一个上午，他怎么会那么早就回来了？
"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散了。"拎着丝帕、嗅着上面传来的脂粉香气，康熙皱了皱眉头，不悦地说道："那里得来的东西、这不是女孩子用的帕子吗？"哼！什么人那么会钻空子，才那么点功夫就把东西送到容若手里了~~！
见到康熙一副气恼的模样，纳兰性德不由摇头轻笑。虽然深知他的脾气，不过见他急匆匆的回来又因为这些小事情恼得气鼓鼓的样子，容若心中更多的却是觉得玩味和好笑，回道："方才、不知道是谁在廊子边上走过，把帕子忘在了护栏上。"
忘！哼、不必用想的都知道是故意留下的。康熙恨恨的把手中的帕子揉成了一团甩给了旁边的路诚。心中念叨：怎么里里外外的人都爱在容若身边打转啊~~！防贼的都没我辛苦。
"唔......、对了那书好看吗？看完了没？"康熙瞅了瞅那被握在纳兰性德手中的书卷，故作轻松状的问道。
"书是好看、不过有些地方还是不太清楚，到了这会才看了几页。"纳兰性德笑笑的答道。
嘻！幸好！才看了几页、那些夹在书后面夹页里的小东西想必还没有被他发现吧。朕提早退朝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趁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得赶快行动！终于松了口气的康熙斜斜的望向一边的路诚、挑了挑眉。
路诚才刚把康熙甩过来的丝帕收好，便看到康熙向自己直挑眉，一下子还神色茫然的反应不过来。康熙见其状顿时气的不轻，又猛的一瞪眼。路诚心里一个哆嗦才又记起方才一路上康熙反复的叮嘱。连忙轻咳了一声、上前道："皇上方才不是觉着头痛吗？廊子外边风大、皇上不如先进到暖阁里歇会儿吧。"
"哦！对了、怪不得朕现在还觉得浑身不自在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夜里受了寒。"康熙忿忿的看了看正缩头缩脑的路诚，抬起一手扶住头、还不忘一手扯上纳兰性德往暖阁走去，口中还不忘念叨说："外边风大、你也来吧。"
不舒服吗？方才不是还说的好好的吗，一点也还看不出来啊？不舒服还走那么急？纳兰性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被康熙拖着三步并两步的匆匆走进了暖阁。
2.
放下手中的书卷、走进了里间坐下，纳兰性德定眼朝康熙脸上看去，只见他面上不但毫无倦色，而且眉宇间又气势如火，隐约中还带着凛凛的英气。纳兰性德心里只觉着康熙看起来不像是受了寒，倒是有几分像是上了火。便忍不住开口问道："是不是方才在朝里又有什么事情惹你心里不痛快了，怎么你看上去似乎有些心绪不宁的样子。"

说罢便起身从进来奉茶的太监手里的托盘上接过茶碗转而递到康熙面前。
康熙故作一副闷闷的模样接过茶碗说道："哎！你没有正式参加过朝会，所以不知道。要是在朝会里的奏报的都是国事，无论是再多的事情，我处理起来也不会觉得累。可是、如果他们只是一窝蜂似的措辞奉上，我听了就烦。那原本一两句话的事、好好说了便妥了，他们偏给弄个八股文章出来。方才在朝上也是这样、好好的大过年，又不能把他们都给驳回去。结果朕坐在太和殿上、听着他们在下面一大堆的奏贺，我脑子里就阵阵发涨。好不容易才告一段落，我就赶紧跑回来了。"

那群家伙好像是专程在朕的面前比文章、论文采似的，说起来是一个比一个长篇，人人都口若悬河的，也不知道那里面有几个说的是自己写的文章。也不知道我心里那个急啊！
纳兰性德听了更觉好笑，道："就为了这事你费不上气呼呼的吧，况且、你也不能怪到他们身上啊！新春贺表那都是老规矩了，年年的元旦都是这样的啊。他们要是不这样按礼上表便是君前失仪了，便会落得个大不敬的罪名。轻则弹劾被参、重则降职掉官。我倒是觉得难为了各大臣们年年都得花心思去熟读这么长篇的贺表。"

康熙摇头道："按我说来，这往后的贺表就不必在朝上读了、索性都交到上书房，别出一处另外放置。爱什么时候看再拿来看、要是都等他们挨着个的把那一大叠贺表都读完了，那岂不是要朕平白的陪着他们浪费时间吗。"诶~~！你人又不在那、若是有你在，要我坐等多长的时间都没问题^^!

纳兰性德听了不禁由衷一笑，用余光瞅了瞅站在外间直往里面探头探脑的路诚一眼，道："要传太医过来瞧瞧吗？路诚好像挺担心的，从刚才开始就直往这里面看了。"
瞪了路诚一眼、康熙连忙直摇头道："不、不必了！我倒是觉得这屋子里有些闷、我们还是到园子里走走吧。"
路诚你这小子！让你办点事也畏畏缩缩的，要是让容若看出来了、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
纳兰性德有些愕然地看了康熙一眼，心想：方才不是说外边风大吗？怎么这会又说......？便摇头道："您若是觉得里间闷、那我们就到外间去坐坐吧。"
外间！不可以！我们都待在那的话、路诚那小子就更没办法了。康熙心里一盘算、眼中随即闪过一丝精光。转过头来、对纳兰性德说道："还是先到园子里去吧、我有盆花要送你，就放在园子里，我带你先过去看看。快跟我来！"话声刚落、也不待人反对便拉起纳兰性德往外推着走去。临出门了、康熙回头向路诚使了个眼色，见路诚头如点蒜的直点头、才如释重负的走出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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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花要送我？还放在园子里？可是......"纳兰性德一脸玩味的看着愣在园子中间的康熙，恭身一礼、笑笑的说道："皇上频频有东西赏赐给容若、让容若受宠若惊了。只是、这大冷的天里、还有花能摆在园子里倒是十分不容易。不过、能在天家珍藏的、定然都是稀罕之物，可是怎的、就不怎么觉眼啊？要不、容若陪皇上再到园子外转转、再找找看？"
环视着园子里一大片还有薄雪覆在上面的草木，康熙一脸讪笑的转过身来，说："定是前几天夜里下雪，他们收进屋里了，待会我让人直接把花送你家里去。"
挑了挑眉、纳兰性德笑问道："皇上、您......，您今天是不是有些什么事情要吩咐？不如、就请您直接下旨把，容若也好早早办妥啊。"一整个上午看你都是这副古古怪怪的样子，还欲言又止似的，该不会又在打谁的主意了吧？
康熙闻言心中大喜，连忙上前拉起纳兰性德的手说道："其实也没别的什么事了，只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才进宫啊^^？"
看着康熙一脸神色雀跃的样子，纳兰性德忍不住的轻笑道："就算再怎么快、估计也等要到了初八那天容若才有可能进宫吧。"
"初八！为什么？再早些不可以吗？"康熙闻言微微蹙眉，嘴扁扁的嘟囔着。而与此同时在他心中念叨的却是：嘻！好日子终于近了，只要容若那天进了宫、朕就得找准时机在众人面前委他官职，届时众目睽睽之下、朕一言既出，也就由不得他再找词推托了^^!

一入仕途、陪皇伴驾，身不由己啊！嘻！夜宿禁宫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哈哈哈哈......^^！
嗅着空气慢慢溢出奇怪的气氛，再次打量着康熙那双明明正在往外散发精光的眼，再听听他那明显口不对心的嘟囔抱怨，纳兰性德心里不由得琢磨起来：又怎么了？这边嘴里还嚷着说太迟了、怎么那边又笑眯了眼似的，脸变得那么快，他又想那去了？我刚才说初八进宫......，时间上没错啊！前几天才下的谕旨、初八当天在西苑的北海里有一年一度的冰嬉大典，收到谕令所有亲贵们那天都会奉谕令进宫参加。那也都是老例了呀？年年如此、有什么不妥吗？还是......，我们是在说同一件事情吗？
瞅着自己被越握握紧的手、和康熙那逐渐笑眯了的样子，纳兰性德边偷偷的拉开点距离，边微微笑道："皇上为何事竟如此开怀？"该不是又在盘算着哪天要偷偷溜出宫吧？
"什么？没事、没事。"言不及意的康熙此时已经无心理会纳兰性德的小动作，心里直乐道：纳兰性德，呵呵！朕这次定要想个法子封了你的退路。一步封死、你再想回身跑就不能够了。而且明珠对你这个家中的长子期望甚高，只要这几天里、朕再与你阿玛说合说合，恩典于前除了容若那拗性子之外、想必也没有谁会硬要把朕的好意往外推的。既然、容若进宫的日子现已敲定，那我也该到太皇太后和太后处多走动走动，先敲敲边鼓，赶快把端敏那档子事情给早早做个定案、那容若进宫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哈......！要是有了太皇太后的首肯、其他什么别的都不必操心了。
（蹭蹭跑出来插花：皇上啊皇上、人家容若说的那个进法与您的那个进法有着些须不同啊^^!）
这时，有人从远处一路快步的走到康熙跟前禀报道："禀皇上、皇后和苏嬷嬷求准晋见。"康熙回身望去，见来人正是路诚，不由的暗自瞪了他一眼。你再晚些来不行吗？再看看已经趁机抽出手退到一旁的纳兰性德、康熙口中说道："知道了。"却在心中默念：见见苏嬷嬷倒是没什么、只是皇后也一起来的话......。
纳兰性德恭身对康熙行礼说道："皇后和苏嬷嬷求见想必是有事情要等皇上处理、请准许容若便先行告退。"
眼睛一转、康熙心想：容若先走也好。心中打定主意，康熙的目光再次落在纳兰性德的身上轻声道："你也该好好休息了、昨晚我走后想必你也没再睡下了吧。那些个书什么的、我待会再让人给你送过去。只是要你先应了我、别再一看起书来，就不分昼夜的累坏了身子。"
纳兰性德噗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点点头回答道："是、纳兰性德记下了。不过、容若方才还有卷未曾读完的《黄帝内经》放在了暖阁外间的桌子上了，若是可以的话、还望皇上命人也将它一并捎上。"
康熙闻言只是目光一闪、非但没丝毫不悦，还很爽快的一口应允。纳兰性德恭声道："谢皇上。"说罢便施礼退去。
凝视着一身宝蓝长服的纳兰性德逐渐远去的修长身姿、康熙几乎尽忘了身边的一切，只是失神的看着在红红的宫墙下那抹有如雪中幽兰般的身影慢慢的没在宫墙的尽头。
就在康熙还无法自拔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路诚提醒的声音："主子、皇后还在外面等您呐。"康熙心中思绪一动，心思也渐渐平和下来，转身向路诚问道："朕吩咐的事情可办妥了？"
路诚见康熙神色和悦不复原先的气恼、便连忙应声答道："是的、方才主子和纳兰公子一转身出门，奴才就立马按主子的吩咐把事情办妥了。"
只见康熙两眼发光、点头道："嗯、事情办漂亮了，朕就饶了你那一身打。"路诚闻言即刻连声称是。
正待康熙要移驾之际、突然心中一个激灵，一脸正色的对着此刻心中正偷偷乐开怀的路诚急声嘱咐道："这边不必你跟过来了，你现在立刻去跟上纳兰性德、给他领领路。回来后、朕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你去办。快去！"让容若自己一个人走太不安全了、别又再逛啊逛的又不知道要走到什么地方去。尤其是这年节时分宫里人员杂乱，可别又在半道碰上个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才好。看着路诚领命跑了出去、康熙才起转身离去。
3.
"刚刚出了月华门、又过了养心殿，现在......、现在这是那儿啊？"纳兰性德一边回望着刚才出来时走的路，边喃喃自语道："不会吧，人呢？都去那儿了？想找个人问问路都找不着。"
正在纳兰性德进退维谷的时候，宫墙的那头似乎隐隐的有人走来。当来人慢慢的走近，纳兰性德才逐渐看清，那边的来人原来是几个盛装的宫婢。她们正低头的说笑着，突然发现跟前有人看着，于是便立刻停下了谈笑，怯生生的低下头去，沿着宫墙的另一侧急步的走开。其中还有一两个小宫女，偷偷的抬眼看向纳兰性德，目光中显露出她们对这位年轻而又俊俏的少年有着丝丝的好奇与关切。
"请问......"还没等纳兰性德把话说完，她们突然笑了起来，飞似的都跑开了。哎！到隆宗门该往哪走啊？
"你是要去干清宫吗？"一声清脆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纳兰性德顺着声音回身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