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九天 二(穿越)+番外——楚寒衣青

作者:楚寒衣青  录入:01-08

一刹那,姬辉白的身子僵在了原地。

镇远侯的事情,到底押后了。姬辉白带着宁媛仪回到了瑾王府。

宁媛仪在瑾王府中住的院子叫做德馨院,跟姬辉白的德风院相毗邻,但自从婚后,姬辉白踏进这院子的次数,却是只手可数。

德馨院的正房里,姬辉白和宁媛仪正相对而坐。

宁媛仪的脸色还是苍白,但神情却已经镇定了不少。反倒是姬辉白,自从宁媛仪説出那句话之后,便再没有做声。

一时之间,两人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宁媛仪先开口:“王爷……”

“王妃。”姬辉白打断了宁媛仪的话,他的声音淡淡的,但神色中却罕见的流露出了些许冰冷,“你説……我的孩子?”

“是……前几日妾身身子不爽,让外头的大夫看了看,这才知道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宁媛仪低声説,“妾身本想挑个好些的日子告诉王爷,只是……”

“我的……孩子?”姬辉白并不关心宁媛仪所谓的‘只是’什么,他只是再重复了一遍,重复了一遍‘我的孩子’这四个字。

到底不是蠢人,在短暂的迷惑之后,宁媛仪很快便意识到姬辉白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脸色倏然惨白,转而又涨的通红,宁媛仪猛然站起身,颤抖着声音道:“王爷,妾身纵使是不才不肖,也明白什么叫做德行!什么叫做廉耻!若是王爷还有所疑惑,妾身当以死明志!”

姬辉白没有立刻回答。

宁媛仪胸前急剧的起伏着,更觉得脑海一阵阵晕眩,似乎连天都要塌下来了。

终于,姬辉白站起了身,他道:“王妃先坐下吧。本王只是……”

停顿片刻,姬辉白淡淡开口:“太欢喜了。”

在姬辉白的安抚下,整整一夜紧绷着神经东奔西跑的宁媛仪很快便陷入饿了沉睡。只是就算在沉睡之中,她也依然紧皱着黛眉。

姬辉白没有再把时间花在宁媛仪身上,他走出德馨院,来到了德风院的书房。

书房内,青一已经在等候了。

见到姬辉白,青一什么也不説,立时便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姬辉白没有让青一起来。扶着桌子,他缓缓坐下,片刻方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人死罪。”低声説着,青一道,“那人武功绝顶,去……”含混着掠过了那一句任何男人都受不了的话,青一继续説,“应该是在王爷您大婚的时候。这一段时间,小人只感觉始终有高手徘徊附近,实在没有想到那人竟胆大妄为至斯,小人……”

“可抓到了?”姬辉白打断了青一的话。声音泠泠,听不出喜怒。

稍顿一下,青一重重点头:

“是,此人已被锁在地牢!”

第三十二章 决定

瑾王府的地牢,是一处连瑾王妃都不知道的地方……当然,瑾王妃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地牢是在德风院的地下,除了一些必备的刑具之外,倒并没有外面地牢中再正常不过的污血异味,只有那固定在墙上的火把,吞吐着狰狞的火舌。

地牢并不小,但自姬辉白成为这一任瑾王之后,只关了一个人——昨晚的黑巾人。

黑巾男子被关在地牢的最里头,用手腕粗细的铁链层层捆住缚在墙上。肩上的伤口当然没有被处理,就连用铁链捆的时候也没有特意避开,此刻甚至还微微渗着血。

男子覆面的黑巾已经被扯下,露出一张因失血而稍嫌苍白,却绝对称得上是剑眉朗目的脸。男子看起来倒不太大,似乎二十三四的模样,只是鬓边一丝一缕的雪白给他平添了几分沧桑。

“瑾王,属下已经查过,此人原本边关的一个将军,但两个月前在一次战斗中失踪……算上路程,边关和这里倒刚好相距近一个月。”

打开了铁门,青一对随之走进来的姬辉白道。

听见声音,本来微垂着头闭目的男子忽的张开眼,本能的朝着姬辉白的方向挣扎,连带着牵动锁链当当作响:

“瑾王,您——”

闷不吭声,青一上前一步,一拳狠狠的打向男子受伤的肩头。

剧烈的疼痛让男子的脸色倏然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争先恐后的从他的额头身上冒出来。神色扭曲,男子咬紧牙关,极力的克制,这才将到了喉咙的痛呼堪堪咽了回去。

但就是如此,青一似还嫌不够,并不收回拳头,而是曲着拳,缓缓的在男子的伤口上碾压。

痛的连嘴唇都在颤抖,男子却怎么也不肯漏出半分声音,只极力的咬紧牙关,不多时,便已是满嘴腥咸。

不耐烦的一挑眉,就在青一琢磨着是不是要直接把对方肩胛骨打碎的时候,站在一旁,从开头便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姬辉白终于开口:

“好了,让他説两句话吧。”

收回了手,青一依言退下。

刚刚能够稍喘一口气,男子便连疼痛也顾不上,只对姬辉白急切道:“瑾王,这一切都是我的事,媛……王妃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青一骤然变了面色,他沉喝一声,声音里满是恼怒:“你还敢説!”

此刻,青一实在恨不得能将对方挫骨扬灰——对方的举动,简直就是先狠狠的扇了他的脸,而后再将他的脸扯下来丢在污泥里头践踏!

根本不理会青一,男子只是看着姬辉白,眼中满是哀求:“瑾王,不关王妃的事,都是小人的错,您放过王妃吧,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什么时候?”姬辉白淡淡开口,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东西。

在片刻茫然后,男子眼神中泛起的竟是温柔,如水一般轻轻流动:“是……王妃大婚那一日。”

青一闷哼一声。

姬辉白静静听着。

“那一日……我本来,本来只打算在暗处看一看她和……我根本没有想过那……可是,可是,最后我看到的竟只是拿着那些物事的婆子,我……”男子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带着深深的苦涩和无法忽视的甜蜜,竟是复杂到了极点。

“我……”‘我’什么,男子到底没有説下去——其实也没有必要再説下去了。

“东华不知道?”姬辉白突然开口。

倏然从回忆中惊醒,男子慌忙点头:“王妃她一点都不知情!那时候,王妃已经被迷昏了正在熟睡!”

稍喘一口气,男子紧接着道:“瑾王,这件事都是小人的错,您要怎么样小人都没有怨言,只是王妃,王妃,她真的是无辜的,她……”

嘴唇颤抖,男子一时再説不下去。

并没有被男子的情绪影响到,姬辉白只在片刻沉默之后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想来你也不知道东华已经有身孕的事情了。”

“瑾王?”男子一呆。

姬辉白已经转身向外走去。

“瑾王?瑾王!”猛地挣扎起来,男子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变大,“你説什么?你説什么?!”

丝毫不顾男子的焦急,青一没有任何迟疑,砰的一声关紧了牢房的铁门。

姬辉白已经走出一段路了。

长长的地牢通道中,他的影子在火光下扭曲成各种形状,竟不觉生出一种狰狞之感。而身后,男子的声音还在继续,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几至悲嚎:

“你説什么?你説什么?!瑾王!瑾王——”

姬辉白回到了书房。

紧跟着姬辉白的青一猛然朝姬辉白跪下,语气断然,掷地有声:“瑾王,此时断无第三人知道,只要杀了对方,属下……属下亲自送王妃宾天,然后便在您面前自裁!”

似有些倦怠,姬辉白没有説话,只用手撑住了桌面。

桌面是红漆的,衬得那一只素白的手越发晶莹。忽的,姬辉白撑着桌面的手掌下泛起了薄薄的一层白雾。白雾甫一接触桌面,便立刻化为一层剔透的冰晶,不多时,红漆的桌子就被冰层完全覆盖。

青一的头垂得更低了。

姬辉白稍稍闭眼,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一层看上去牢固非常的冰晶便噼啪噼啪的裂开,融化,再消散于空气之中。

“起来吧。”姬辉白开口,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疲倦,“吩咐下去,让王妃在德馨院里头好好养胎。至于其他……便莫让她伤神了。”

略带迟疑的,青一站起了身:“是。瑾王,那地牢中的那个人……”

“先关着。没事的话,便下去吧。”姬辉白説。

没有再出声,青一利落的行完礼,便悄然离开。

少了一个人的书房越发冷清了。

缓缓曲起五指,姬辉白扶着桌沿慢慢坐下。

似乎真的是累了,姬辉白闭目靠在椅背上。然而不过片刻,他却又张开了眼。只是此时,那双漂亮得宛若宝石的眼中,却分明有着些茫然。

站起身,姬辉白推开了窗。窗外自是布置得漂亮,假山流水,奇花异草,每一处都匠心独具,精致不失大气,幽美不忘庄严。

从没有哪一刻,姬辉白觉得面前看了近十年的景色是如此陌生。

亦从没有哪一刻,姬辉白如此想见……想见,那一个人。

夜色溶溶,在远离帝都的山崖边,一栋孤零零的立着,一盏油灯孤零零的点着,以及一个人——

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

坐在茅屋里的人一袭白衫,容姿绝艳,是姬辉白。

这一刻,姬辉白其实能做很多事,亦有很多事必须做,然而,他却抛下了所有事,孤身一人来到山上,守着一栋破败的屋子,静静看着一盏缺了口的油灯,就如同那跳跃着的如豆火焰里面有什么无比吸引人的东西一般。

夜很静,不时有风吹过竹林,簌簌的竹叶声若有似无,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其间,还夹杂着些——

姬辉白突然抬头,从敞开了的门看向外边。

黑溶溶一片的外边渐渐显露出一个身影,身影着大红的衣服,颜色艳丽,却并不让人觉得有半分轻佻……是姬容。

看见人的一刹那,姬辉白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每次来的时候,都下意识的没有关门。不过是因为……

因为,他从来都不是‘来’,而是等待。

等待,另一个人。

“皇兄……”姬辉白喃喃着开口,神色间有了一瞬的恍惚,但很快,他便收拾了一切,微笑着道,“皇兄怎么来了?”

看了姬辉白一会,姬容坐到椅子上,缓缓道:“你府里的人让我过来。”

“我?……”先是讶然,姬辉白紧接着便想到了,“青一?”

姬容点点头,淡淡道:“他一来府里见了我就跪下,什么都不説,就连问你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那里出了什么大事。”

姬辉白的唇边有了些笑意:“这却是臣弟的疏忽了……这里,臣弟倒并未告诉旁人。”

姬容一时没有言语,片刻,他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青一什么也没説?”姬辉白问。

姬容皱眉,显得有些头疼:“依他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看就算把他架上刑架他也问不出半个字,却偏偏又死活要我过来,我都让人打发了,他也不肯走。”

话虽是如此説,但姬容身为凤王,若是不想来,却又有谁能勉强?——更不用説是特地找来这里了。

姬辉白唇边的笑更柔和了些,他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臣弟能处理的。”

姬容没有説话,他看了姬辉白好一会。

“皇兄?”姬辉白微微皱眉。

姬容突而叹了一口气,他低声道:“皇弟打算如何处理东华?”

“皇兄……”姬辉白顿了一顿,似乎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东华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姬容缓缓问,他的眉间渐渐染了些凛冽冰冷。

姬辉白沉默。片刻,他问:“皇兄是如何知道的?”

“我本来只是疑心——在大殿上,东华説出孩子之后,你哪里有半分欢喜?甚至还满脸惊疑,足见根本没有准备。再联系你平时处事的习惯和此次镇远侯的事情……我实在不相信你会在这个时候让东华怀上孩子。但到底只是疑惑,我本来也不愿多想,但今日你的属下来……”姬容微微抿唇。

“……是么。”这么应了一声,姬辉白也不再避讳,将所有的事告诉了姬容。

随着姬辉白的叙述,姬容脸色渐渐变得铁青,蓦的,他低喝一声:“好了!”

依言停止叙述,姬辉白的神色倒是平淡,似乎已经并不在意——事实上倒也确实如此。

反复的握着拳,好一会,姬容才按捺下心中翻涌的怒火,问:“皇弟可有什么打算?”

“那个孩子不可能成为我的嫡长子。”姬辉白淡淡道。

姬容点了点头。

“至于那个人和东华……”姬辉白稍顿一下。

“镇远侯出了这等事,却生生的保下了一条命,我怕他无福消受……就让东华在寺中为他祈福吧。至于那个人——那个人却是要死的。”姬容冷冷道,“光凭擅离职守这一罪名,便足以腰斩车裂了。”

羽国虽素来都有酷刑,但这一任的皇帝并不兴酷刑,姬容亦是从不曾对酷刑有半分兴趣,大多数时候只判了罪斩首了事,但此次却提到了腰斩车裂……足见他心中到底是如何恼怒了。

姬辉白却摇了摇头:“臣弟倒觉得,放他走也没什么。”

“皇弟的意思……”姬容皱眉。

“放他和东华,还有东华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走,也没有什么。”姬辉白道。

姬容一时没有説话。

姬辉白继续道:“那人的武功确实够高,连瑾王府都来去自如……倒是可以做一些其他的事。若是做成了,臣弟便改了东华的记忆,让那个人带她走。若是不成……那便按着皇兄的意思吧。”

“皇弟……”姬容开口,似乎有着低低的叹息。

姬辉白却是微笑,端的是漂亮——漂亮,而冰凉。

“臣弟之前既对东华从无怜惜之情,而今倒也不必多加伤怀了。”

第三十三章 坦诚

姬容没有接话。

火光依旧噼啪噼啪的轻轻作响,房内却似因突然到来的寂静而冷了不少。

是姬辉白打破沉默:

“皇兄,你当还有别的事要问,不是么?”

姬容眼神浮动,似想説些什么,但看着面前的姬辉白,他终究迟疑。

姬辉白微笑起来:“皇兄何不直説?皇兄既然连我对东华的态度都能注意到,又怎么会漏看镇远侯的表情?再联系平日里镇远侯的个性,皇兄当明白——明白事有蹊跷。”

姬容终于出声,他的声音很低:“那么,皇弟説,有什么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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