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给洗月斋传话,叫丛公子带几幅字画过来。”
“是”
吩咐完这些,郑远平转身重新踏进房内,有些意外地没有在酒桌边看到叶苑,左右寻找了一遍,在偏阁那屏珠帘后看到了那人的侧影,只见他正负手欣赏着墙上那幅字画。
郑远平很自然便走了过去,掀起珠帘……
早就知道叶苑的相貌俊美无比,但是可以这么近的距离欣赏到本人,这还是头一次。郑远平带着一丝调戏的心态走近那人,刻意靠得很近,近到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人轮廓秀美的耳朵,皮肤白净光滑的颈侧,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那人个子不算矮,但是和自己相比,那耳朵的位置正好在自己的嘴唇边,只要微微倾过身就可以咬住那半透明的耳垂,乌亮柔顺的头发很随意地被挽成一个发髻,一根朴素无华的发簪从中间穿过,剩余的长发整齐地梳在肩后,靠得这么近,那人身上透着一种很独特的香味,郑远平知道,那是很多种药材混合后的味道,但原本应该是不太好闻的味道,却因为混合这个人的体香,反倒让这种味道显得格外特别,甚至有种令人不自觉着迷的魔力。
难怪他现在是一国皇帝和王爷争相宠爱的对象,这样的姿色即使是女子也甚少能与之相比。以郑远平的性格,他是从来不会拒绝美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美丽的,或者拥有自己独特魅力的人,就好象丛弦音那样,郑远平都会很有兴趣接近,甚至会很愉快地欣赏与他们在床弟间欢爱时,美人们情迷意乱的表情、抑制不住的娇吟以及欲求不满的渴望举动。
郑远平暧昧地笑着,故意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问道:“你喜欢这幅画?”郑远平知道,那话语间吐出的微弱气息会触碰到耳后最敏感的位置,那里几乎是每个男人都会有的弱点,而且是最不容易被设防的弱点。
郑远平信心十足地幻想着,那话语间浅浅的气流说不定会让眼前的美人白净的脸庞微微泛起一丝害羞的红晕,如果是那样,郑远平一定不会放过眼前秀色可餐的大好时机,但是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站在那人侧面,可以清楚地看到窗外微微透进的阳光映在他眼里,那原本深黑清亮的眸子闪动着与众不同的光泽,对于郑远平近乎于挑逗的举动那人根本没有一点反应,表情平静地好似一潭古井,没有害羞,没有诧异,没有恼怒,没有厌恶甚至连一丝回避都没有,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那幅画。
郑远平头一次有些不知所措,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这人有没有听到自己刚才的问话,如果这时候突然吻上他那漂亮的耳垂,他会不会还是这么无动于衷?
其实很多时候,当你强烈地想要征服某个人时,并不是因为对方比你强大,而是因为你被轻蔑地无视了。
那一瞬间,郑远平内心的征服欲轻而易举地被挑起,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下有一股热流以不可阻挡的势头迅速向身体里蔓延,那种被无视的恼羞成怒让他很渴望看到眼前这位美人情动时向自己哀求索取的表情,就好象丛弦音那样。
“你……喜欢这幅画?”郑远平在那人耳边低声地又问了一遍,被心中的欲望蛊惑着,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那人附着了细小绒毛的漂亮耳垂。
“清毅”对耳边喷涌的温热气息并不是没有感觉到,甚至耳垂上那轻如鸿毛的挑逗也能够感觉到,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微微垂眸,再抬眸时,那黑亮的瞳孔里依旧看不到一丝触动。
“我不喜欢这幅画。”那人平静地回道。
“哦?是吗?”郑远平根本不相信这样的回答,略带笑意地反问着,偏过头欣赏着那线条优美的颈侧,勾起食指轻轻滑过他的脸颊,享受着那光滑的皮肤带来的美妙感觉,幻想着抚摸着这样的身体该是怎样的光滑异人,那身体里最吸引人的地方也定是暖润滑腻,不可明状,难怪一国之君、一朝王爷都对他痴情迷恋,郑远平心猿意马地有些神魂荡漾,指节顺着他下颌的线条慢慢滑到他的颈后,捋着肩上柔顺的长发轻挑起了一缕放在唇边轻轻磨挲,连这柔软的发丝都透着那人身上独特的香味,“不喜欢,为何看得如此出神?”
那人慢慢转过头,很慢很慢的动作,那双黑亮得深不见底的眼眸就这么直直看着郑远平,那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和涟漪,明明他的个子比郑远平要矮,但是这一瞬间,郑远平却感觉那目光好似居高临下一般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自己,手指间仍然挑着他的一缕长发,但是郑远平却僵直了动作,无法移开视线地看着那人的眼睛。
“我只是想知道那幅画后面有什么?”那人冷冷地说道。
这看似普通的一句无疑是给郑远平当头棒喝,所有对他的非份幻想统统烟消云散了,郑远平隐隐有些不甘心,但又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绝不是一个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刚才在雅间里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这会儿贪恋他的美色居然忘乎所以,郑远平不由得收起轻佻的表情,放下手中那缕发,“画的后面当然是墙了。”
“是吗?”那人眼里隐隐透出一丝轻蔑的神色,似乎在嘲笑郑远平欲盖弥彰的牵强解释,“我当然知道这幅画的后面是一面墙,我想知道的,是这幅画的另一面有什么?”
话音落,郑远平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阴沉,可想而知当你的秘密轻而易举就被别人拆穿时,任何人都会恼羞成怒,郑远平突然出手揽住那人的腰,一个转身将他压在墙边,身体紧紧贴住他,低头滑过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语道:“别太聪明了,这样会让你死得很快。”说罢,含住他的耳垂轻咬着。
从头到尾那人在郑怀平怀中没有一点反抗和挣扎,顺从地有些出人意料。
那含在嘴里的耳垂光润如珠,极富弹性,郑远平甚至有些迷恋这种感觉。微微放开那人,郑远平惊诧地发现他的表情一直冰冷地没有一丝混乱。
冷漠地看着郑远平,那人突然开口:“不是我太聪明,而是你太愚蠢。”
那嘲讽的语气、那轻蔑的冷笑,郑远平的怒火瞬间腾跃而起,一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慢慢用力,“我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面对郑远平冲动的不顾后果的威胁,那人只是冷冷一笑,抬手扳下掐在颈处的禁锢,“下次找个更好的理由来杀我。”说罢,甩开他的手,转身掀起珠帘踏出偏阁,撩起衣摆气定神闲地坐到酒桌旁,伸手给自己斟满一杯千里醉。
郑远平紧随其后,也坐到酒桌旁,脸上的表情又恢复成那个有些傲慢的酒楼老板,就好象刚才两个人只是欣赏了一幅字画,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那人端起酒杯自顾自地浅饮着,放下酒杯后摇开折扇,开口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应该可以帮到我。”
“我能得到什么?”郑远平放下酒杯反问道。
那人斜睨了一眼郑远平,那眼神里不再是先前的嘲讽,倒是有几分认可,“你还算不错,知道这是交易。当然,你可以得到我的帮助,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郑远平不置可否的一声冷哼,“不要说得这么肯定,我对你不了解,既便察觉到你不是叶苑,但你到底是什么人?”
“翼,你可以叫我清翼。”那人回答。
“叶苑是你的化名?”
“你可以这样认为,不过,既然我们以后会合作一段时期,我不妨告诉你,叶苑只是这个宿主的名字。”
“宿主?”郑远平吃惊不小,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你是说?你是寄居在叶苑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差不多”那人平静地回答道。
郑远平半天没有说话,沉吟片刻后说道:“世间竟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若非亲眼得见,实难相信。”
那人摇着扇子鄙视地瞟了他一眼,“别这么大惊小怪,这世上匪夷所思的事多了。现在,我需要了解目前的局势。”
第七十三章:交易
两杯酒下肚后,两人的谈话也告一段落。
那人开口问道:“大盐国在西面?如果你下个月离开玉梁返回盐国,我会和你一路同行,在这之前,我要留在城里处理一些事。”
“你是指那两人?”郑远平问道。
“当然,这个宿主的身份很特殊,我必须处理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否则我很难脱身。”
听闻此话,郑远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垂眸饮酒却不说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那人问道。
“如果只是摆脱他们,想必不难。”郑远平邪恶地一笑,“不过,若是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岂非更好:这样你也可以不用再回玉梁了。”
“什么意思?”那人阴沉着脸色问道。
“你可知那曲国昭王爷的本事?那可是天下有名的战神,治军有方,用兵如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有这样的人在,曲国的边城坚不可摧。他,就是我大盐国的心头之患。”
“你是说要除掉他?”
“若能借曲凉帝之手除之,岂非大快人心?望源城,是曲国西北重镇,也是通往大盐国的重要门户,这些年,父皇屡次派兵攻打望源城,但是败多胜少,损兵折将,就是因为这位大名鼎鼎的昭王!可惜呀,我大盐国缺少象青翼公子这样足智多谋的相才,否则,攻克望源城,直捣玉梁,征服大曲,这统一天下的霸业岂非唾手可得!”郑远平猛地站起身,激动地挥舞着双手。
“要除掉他不难。”那人慢悠悠地说道。
“你可是有好计谋?”
“当然,”那人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垂眸看着杯中淡金色的酒水,似乎在自言自语,“嫉妒中的男人会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听闻此话,郑远平禁不住得意地笑了,慢慢走到那人身后,轻揽住他的肩,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真是让我看不透,不过,我欣赏你这样的人,智谋过人,冷酷绝情,对你的老情人也可以这般狠绝?”郑远平一边说着,一只手还顺着他的脊背慢慢往下摸去,滑到腰处轻轻揉捏着。
“他不是我的老情人,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那人冷冷地斜瞟了一眼郑远平,对腰间挑逗的抚弄无动于衷。郑远平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手上更加放肆地抚摸着,俯在他耳边轻轻吻着。
那人突然开口:“你想跟我上床?”
如此露骨的问话倒让郑远平有些意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但随即含住那人的耳垂,模糊不清地在他耳边问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我不会拒绝你。”明明这句话会让人热血沸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郑远平却感到一阵寒意,也许是因为这人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冰冷得就好象一条巨蟒吐着红信正在逼近你,那双灰黑巨大的蛇眼正死死地盯牢你。
郑远平不由地停下动作,奇怪地看着那人。
那人根本不在乎身后的郑远平是怎样的反应,继续说道:“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郑远平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怪异地从喉底发出。
“假如有一天,你再见到我,如果我拒绝和你上床,记住,杀了我!”
话音刚落,郑远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那人刚才在说什么?杀了自己?不会有人提出这样的条件,郑远平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仔细审视着眼前这人的背影,“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如贵族般优雅地斟酒饮酒,对身后有些惊惶的质问轻轻一冷笑,“别这么惊讶,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并不是要你杀死这个身体,而是想尽一切办法摧毁他的精神意志,在他面前杀死他的亲人,或者他关心的人,折磨他的精神,让他觉得自己是无用的,是多余的,他的存在只会给别人带来死亡和痛苦,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绝望!”那人的眼神透着一股越来越兴奋炙热的冷血,就仿佛已经看到清毅被彻底摧毁了精神、绝望痛苦的样子,禁不住从嗓子底溢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这一瞬间,郑远平突然觉得这个俊美无比的男人就好象一条花纹美艳绝伦的毒蛇,冷血,无情,明明刚才还热切地渴望与他温存交欢,但是这一刻,郑远平甚至觉得离他再近一分都会觉得寒冷。“你到底是什么人?”郑远平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再次问道。
正当两人僵持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仆人的禀报声:“老板,洗月斋丛公子送来了几幅字画。”
郑远平眼不离那人的背影,冲门外应道:“收下吧。”
房门应声被人打开,丛弦音捧着一个华丽的锦盒出现在门口。推开这扇门无论看到什么,丛弦音都不会惊讶,那温文尔雅的笑容仿佛一张凝固的面具戴在他脸上,更何况现在房内的情景是这么的和谐。
“郑老板,这是你要的货。”丛弦音一边说着,一边将锦盒放到书桌上。
“有劳了,去账房结算吧。”
“多谢郑老板,告辞。”丛弦音说完,抱拳一礼转身而出,身后的仆人立刻恭敬的掩上房门。
自始至终,丛弦音都没有看向坐在酒桌旁那位叶公子一眼,而那人也一样,从丛弦音出现到离开,一直垂眸慢慢品尝着酒菜,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身边所有的干扰都与他无关。直到房门即将合上的瞬间,那人才抬眸看了一眼丛弦音离去的背影。
房门合上,郑远平走到书桌前打开了那个锦盒,取出其中一卷画轴展开观赏着,“好一幅雪夜归乡图,不愧是名家曾舍的遗作。”斜眼看向桌边那人,“你不喜欢字画?”
“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那人冷冷回道。
“哦?那你对什么有兴趣?”郑远平收起画轴,转身来到桌边坐下,顺手端起酒壶替那人的酒杯斟满。
那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合上的房门,突然问向郑远平:“刚才那位丛老板,与你是老相识了?”
郑远平斟酒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道:“他是城西洗月斋的掌柜,我平日里喜欢去那家铺子看看,顺便搜寻些字画。”
那人狐疑地看了郑远平一眼,“你和他的关系不仅仅如此吧。”
郑远平终于忍不住大笑几声,“我真是对翼公子佩服得五体投地,恕在下愚钝,可否请公子解惑?”
“解惑?”
“翼公子为何能看出常人看不到的事?”
“你是说墙上那幅画?很简单,那幅画的上轴已经有些陈旧,木轴的颜色也暗哑不少,所以我推断这幅画挂在这里应该有些时日了,但是那画的下轴两端显得有些与众不同的光滑,一定是有人经常拿握这里,如果要欣赏一幅画,挂在墙上就可以欣赏了,没必要拿下来,所以,只可能是因为有人经常掀起这幅画。如果说在墙上安装了什么秘密,未免有些太大胆了,因为这画的四角没有任何固定装置,如果被人搜寻,只要掀开画纸就能看到,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藏在这幅画的背后。人经常会出现思维盲点,如果掀开画纸在背后的墙上没有发现什么,一般人是不会去看画纸的背面。所以那时候我会问你,那幅画的背后有什么。”
那人侃侃而谈,郑远平听得惊叹不已,“你果然厉害。”
“至于这位丛老板,我只觉得他对你的言行不象一个商人对客人的态度,倒象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用强装笑颜向自己的母亲抱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