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烟花很多年——七百

第二次醒来，情况就好多了，身体骤然轻松了许多，一股淡淡的发香传来，是很熟悉的味道。

终于，他的眼皮冲破地心引力大大地撑了开了，就说怎么这么香，原来是妈妈啊。

知禾抬了抬手，妈妈立即被惊醒了，喜道：“知禾，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妈妈……”知禾撒娇地将自己的脑袋凑到妈妈怀里，“我好冷哦～”

“现在还是冷吗？”妈妈焦急地用额头贴上了知禾的额头，又重重地来回摩擦了几下知禾的手臂，不停念叨：“不行，还得盖一床被子。”

“不是不是！”一把拖住想要去拿被子的妈妈，知禾用手掌做蒲扇为自己扇了扇风，“我是说刚才好冷，身上冷，心里也冷，不知为什么一直发抖，好像要死掉的感觉。”

“不许胡说！”知禾妈动作轻柔地将知禾重新压回被子里，又不放心地摸了摸额头。

“可是睡了一觉，发了汗就好多了，你看我全身都是汗哦。”知禾从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里挤出一只手来抹了发际里的汗渍给妈妈看，“看来我是发烧了，呵呵……”

看着儿子的傻笑，知禾妈终于掖露出了笑颜。

望着他沉沉睡去的面容，她的记忆不由被拉回了过去。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从不让她操一点儿心。单瞳的离开对他的打击不能说小，那么多天的半夜，知禾都是哭着叫着单瞳和妈妈醒来。

这次也是。好像遇上了单瞳的事，知禾就会变得怪怪的。难道，他在偷偷喜欢单瞳？还是，两个人互相喜欢？今天单瞳把知禾送回来的时候眼睛也红红的……这两孩子也算青梅竹马了，不过说到青梅竹马，和单瞳一起送知禾回来的池子不也算一个吗？啊，那是“竹马竹马”……知禾妈又一次看向知禾宁静的睡颜，莞尔一笑。

十一

“严铎！你竟敢背叛我——”

第二天一大早，高一九的门口就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声，从此，严大班长便多了个“气管炎”的外号。

“说你怎么面对我，甩开球我满腔的怒火，我想揍你已经很久，别想走。说你眼睛看着我，别发抖你给我抬起头，有话去对医药箱说，别怪我——”

“行啦行啦，我知道你很生气，我解释还不行吗？快别用你的魔音灌耳来折磨我了！”

下午吃饭时间，知禾逮到机会，便抓了他的绯闻老公——严铎冲向校外的面店，并时刻用恶毒的眼神将他锁得牢牢的，仿佛严铎犯了逆天大错一般。

“事情是这样的……老板——三两牛肉面不要香菜！”

“你说不说！”

“说、说！我马上说。在外面给我几分薄面，回去随便你打！”

“哼……”知禾没好气地放下严铎的衣领，插着手道：“那快点儿。”

“是、是。事情是这样的……”严大班长边吸着大口大口的牛肉面，边费力从口腔的边角留出地方来给知禾如此这般如此这般了一番，让知禾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即他找单瞳问话的答案是什么，以及容映池和单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说……他们两个是真的在交往？而……池子真的把姚樗甩了？”知禾瞪着一双绝对不要信的双眼苦苦思索。

“这么说……他们是把所有的人都瞒住了？连姚樗这个当事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知禾似乎忘了自己也算受害人，一心扑在了那两人为什么连姚樗也瞒的疑问上。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你家池子想脚踏两只船呗！”严铎仍没心没肺地畅所欲言。

“放屁！”连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听到对池子不利的言辞就会不自觉反驳，只是反驳过后想想，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那么，自己在池子的心里，又算什么呢？可能，是连姚樗也比不上的吧。可能……自己根本就不该一直心心念念到那个绯云朵朵的下午，以及那个电话传情的晚上……

回复到正常的学习生活，每天，知禾跟严铎一起上学，一起吃饭，再一起放学回家，生活如最初般简单放松。知禾告诉自己，就算有小时候的那段抹杀不掉的记忆又怎样？就算那些不该发生的事情时不时浮上眼前又怎样？就算自己的心还为了他忐忑不安忽上忽下的又怎样？不是有句话说了吗？我喜欢你，与你无关。是啊，那么自己就抱着这样的心态好好学习吧。

单恋，是恋爱的终极形式。单恋是美好而苦涩的，所以就让自己一个人用心保护着吧。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么多年，不是我陪在他的身边，他，也应该变成我不熟悉的人了吧。

微微叹口气，知禾鼓励自己对着昏黄的太阳绽放出了一个美丽的微笑：从现在起，不再想那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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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点一线的生活是简单而枯燥的，时间如飞梭一般划过天空，让人紧张得连尾巴也抓不住。转眼，便到了高二，面临着文理分班的时刻了。

“知禾！”严大班长的超大嗓门在白底黑字的分班表前显得特别缤纷，“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严铎利用手长的优势一把勾住知禾的细肩膀，神情里止不住地得意，周围的人也趁机附和调笑他们俩。

知禾默默无言，他和池子的冷战一直延续到上学期期末考。两个人虽然同在一个班，却形同陌路，抬头不见、低头也视而不见。如今摆在眼前的分班表倒是透露了这段时间来他们互相知道的第一个消息，即知禾选了文科，而池子却选了理科。

这下，连不在一个班也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知禾努力想挤出放松的笑容，而心里却怎么也轻松不下来，整个人像是被郁闷的结界笼罩了一样，与周遭说笑的同学们隔离开来。

“知禾？”严铎也发现了知禾的不对劲，瞬间想通原因，也不多说，当即便拉着知禾的手往教学楼走去，“走～我们去看看新教室！”

似乎有被严铎夸张的语调影响一点点，知禾忍不住戏谑他：“什么新教室？我还是在8班啊！”

“哎哟，对于我来说是新教室啊！我是新同学！你这个老人要陪我熟悉环境！”

“那我岂不是成了你的学长了？叫声学长来听听！”

“学……学妹”

“妹你的头啊……”

“学妹学妹学妹学妹……”

两人打闹追逐着冲进了教学楼。不一会儿，容映池从大门的背阴里缓缓走了出来，一脸哀伤。他狠狠地盯了眼那两人背影消失的楼梯口，紧紧握了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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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知禾？也不过尔尔嘛……”

面前一个娇小的女生揣着打量的眼光将知禾从头到脚洗刷了个遍，最后得出这个结论。

我……知禾真是委屈啊，都怪严铎，说什么阳青青是一个温柔可爱的女孩子，她有几句话一定要亲口对你说，她算是老9班为数不多的美女，她观察你已经很久了云云，害得他以为阳青青要对他表白，自己一个人紧张了一节课，还绞尽脑汁地想到底要怎样拒绝才能把对女生的伤害降到最低程度。结果呢？知禾真想往严铎身上吐一滩血，看他一个人在教室角落阴笑的模样，知禾好想大声呐喊“救救我”啊。

可惜天不遂人愿。以知禾这种面对男生是恶魔面对女生却是天使的性格，他注定要与阳青青再“单独”坐一会儿了。

十二

“听容梓柯说他的青梅竹马很可爱啊，小小的嫩嫩的。可是……看你也……还好啊。”阳青青瞄了瞄知禾越来越苍白的脸，不得不把接下来已经准备好的恶毒词汇吞了下去，好整以暇地看着知禾，看他如何接过这话题。

知禾动了动嘴角，又停下，如此反复了几次，看见阳青青脸上终于有不耐的神色出现了，才说：“这是他的形容词？”

“什么？”

“就是、可爱啊……小小的、什么之类的……”知禾不太自然地将眼光侧在了阳青青的耳后。

光是听知禾的语气，就知道他把这次谈话的重点搞错了，阳青青心里不禁冒起一股火，也不知道这知禾是故意的不是，表情也好，说话也好，怎么看怎么像糯米老头。今天还是就此作罢，免得他扮猪吃老虎自己死得太难看了怎么办……

打定主意，阳青青反而笑了开来：“是啊。我听他对姚樗提过。不过姚樗都是过去式了……呵呵。我叫阳青青，是容梓柯的、初中同学。想知道什么事向我打听吧，不过我要收费哟。能成为你的新同学很高兴。”

也不给知禾反应的机会，阳青青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教室，留下知禾一人，直直盯着角落里严铎的身影，眼里全是不解。

“请问……她和你什么交情啊，你把我卖了任凭她数落几大几分钟！”

“息怒息怒，大哥喜怒！”第一天同班，严铎可不想就把知禾得罪了，而且他还计划和他同桌呢。“你坐下，听我慢慢道来！”

“长话短说！唐老师要我看了分班表去找他的。”

“不瞒大哥，阳青青正是容梓柯的初中同学。”

“……挑重点和她没说的说！”

“是……姚樗通过她接近他而又越过她和他怎么滴了。”

“什么什么？”知禾一把捏住严铎的下巴，“舌头捋直了说！”

“当年，阳青青和容梓柯快要成为班对的那一年，突然空降了个姚樗来。据说姚大小姐一眼就相中了容梓柯，于是拉拢头脑简单的阳青青，向她套取了无数情报。结果那一年，我们的男主角终于班对了，不过对象由天真女变成大班花。完了！”

“所以……你的中心思想是？”

“容梓柯那厮不是个好东西。”严铎神色突然认真起来，“人都是会变的，知禾，你不要太相信回忆。科学研究证明——”

“停——”知禾做了个手势，大吼一声。

“严铎，我们已经高二了！我们已经文理分科了!我们离高考只有两年时间了！你有脑袋就多想想自己，不要整天围着容映池转好不好！”

“我……”我还不是在帮你想！“那你的生日礼物是怎么回事？干嘛买了又不送？你在纠结什么？你在犹豫什么？还有那枚硬币，你不要放钱包里啊，拿出来还了啊！”

憋在心里好久的话终于在适当的时间爆发了出来。他真的搞不懂知禾。嘴里说的心里想的和行动上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三个不同的人，就像人格分裂一样。要么就这样要么就那样，不要模棱两可含含糊糊出尔反尔的好不好啊。

知禾瞪大了双眼死死看着严铎，一动不动。严铎的话就像晴天霹雳一样打中了知禾心底最深的地方。他一直以为他不过比酒肉朋友高级一些，从来不曾想过他竟然能够触及他内心最大的彷徨。怎么办？霎时傻了眼，他无法回答严铎的每一个字。那些，都是他不想拿出来曝晒在光天化日下的秘密；那些，都是他在疲累时从心底输入脑里的新氧。

怎么办……

严铎也死死看着知禾，镇定而冷酷，心中却早已慌作一团。他知道他不该将知禾的伪装撕掉，但他也知道不撕掉就永远不会甘心，而知禾可能也会永远活在他愉快的自我情绪中。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对峙着，仿佛谁先动谁就输了一般。

半晌，知禾掉头跑了出去，没丢下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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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科班一般都女生居多，知禾所在的班也不例外。没有了高一时那群后援会，现在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亲自动手，麻烦事多了一堆。严铎延续了老9班的班长之位，将班里的男生女生管得服服帖帖，杂事做得井井有条。不过和知禾的交流，就停在了那一次。

知禾倒是真如他所说的一般，没在表现出一丁点儿学习之外的情绪，整天不是埋地图就是埋史书，要不然就捋一大叠语数外的卷子把自己盖起来，像个隐士，让和他有数排之隔的严铎也渐渐不懂起来。

或许，真的是我想错他了？严铎猜测，知禾虽说不成熟，但对于未来还是有目标的，他的理想，比现今的情感重要多了。是这样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得加油了。遥望着知禾微微弯曲的背脊，严铎紧紧手中的铅笔，也为自己纷杂的情绪找到了最好的豁口。

“知禾——”

是池子！知禾看清站在教室门口大喊的人，心跳不觉快了一点。他叫我干嘛？知禾慢慢一步步向池子走去，仿佛从上期末到分班的时间都是假象，他听到的故事经历的事情都未存在过一般，就像回到了最初的平和，如此自然地走了过去，面上还有同样自然的笑容。只是，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的心跳声微微泄了底。

“有事吗？”

“有……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看着知禾略显困惑的脸，池子又强调了句：“下课我来找你。”也不等知禾反应就快速消失在了门口。

“我……答应了吗？”知禾滞在门边，为自己还算轻快的心深深呼吸了一口，更平静了些。他微微一笑，心道：紧张什么？又不是没吃过饭。怕自己发散思维得太不着边际，知禾连忙回到座位上，继续攻克未完的难题。只是……那平素熟悉的英文字母，骤然变成了楔形文字般，笔，是无论如何，再也下不去了。

十三

还是紧张……你能不能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啊？知禾暗自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筷子。

“这家不好吃吗？那下次我们换一家好了。”

下次？知禾抬起本来埋得低低的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池子，心跳好像因为这个词语而更快了些。下次、下次，这么说，池子是在用行动表明他的让步？就是说，他们正式和好了？

刚才，自己只是在努力平复心境而已，难道他一直在注意我？摇了摇头，知禾想把那些无聊的想法甩出去。不会，池子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想到这里，知禾眼里的星辉霎时暗了下去，“恩……池子，你之前说有事找我……”

“哦……吃完了再说吧。”

“恩。”重新把头埋下，知禾一点儿也不敢往池子的方向看了，怕只需瞄上一眼，自己就要和着焦躁的情绪吃这一顿了。

“究竟……”

“知禾……”

异口同声，在即将步入教学楼的时候。两人又同时看向对方，接着不好意思地撇开眼神。

进了教学楼，就意味着就要各自回到各自的教室了。知禾心里不禁染上一丝怨念，脚步也越放越慢。好容易等来池子的和好行动，可不能什么都没说开就又分开了啊。

“知禾，你……你最近是不是听到了些传言？”

传言？知禾皱皱眉，“关于你的吗？倒是有一点……”不知为何，只要一在池子面前，那个牙尖嘴利不可一世的知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凡是池子的问话，知禾必是三思了又三思，直到觉得答案肯定错不了了才从口中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