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季誓迷在床上翻了个身,晃晃悠悠的半坐了起来。“谁啊,那么热的天还给我盖被子,谋杀啊?”好不容易睡了会恢复了点精神的季誓迷一醒来就闹事。他用力的一把把盖在身上的被子狠狠的掀开晾在一边。要不是碍于现在的处境,季誓迷真恨不得把身上厚重的洋装也脱了。
简羽綦叹了一口气,季誓迷看起来精神分明就很好嘛,哪像是个病人?要病也一定是他这个被季誓迷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先病吧。
“是不是你?”季誓迷用逼犯人认罪的口吻问道。见简羽綦不回答季誓迷就当他是默认了:“诶哟,我知道你体贴我关心我,但是也不用这么关心嘛,我痱子都快长出来了,要不你来试试闷在被子里的感觉?你当我是蒸包啊?”季誓迷夸张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以为他的埋怨提供有力的佐证。
“是大夫帮你盖的,大夫说你烧没退需要休息。”简羽綦多希望季誓迷能看在自己身体不适的份上别再折腾他了,就好好的、安安分分的休息就这么难吗?
“对哦,我烧还没退,怪不得这两天都食欲不振。”季誓迷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
不是吧?他没听错吧?食欲不振?难道“她”刚才吃的那些都是假的吗?“她”这个样子也叫食欲不振?那食欲大开该是什么样子?早知道应该让大夫替他也看看,简羽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娶了“她”就等着散尽家财吧,光是要填饱“她”的肚子一年就不知道要用掉多少银子了,怪不得看“她”也是嫁不出去的样子。
“客官,你要我替你准备的衣裳。”一阵敲门声后,店小二拿着一件素色的衣服进了客房。
季誓迷第一个用嫌弃的眼神看了看店小二手上的衣服。就说平民老百姓苦啊,看看她们穿的这都什么啊,这个材质……这个设计……这个选色……怎么看怎么都与他高贵的身份不相称嘛。不会真要他穿这么丑的衣服出去见人吧。
简羽綦的想法则完全不同了。这件衣服不错啊,够素够普通。他要越低调越好,这样就能不会被人当“异类”的同伴看待了。
“很好,你放着吧。”简羽綦将大夫开的药方递到小二手里外加一些银子:“你去帮她抓点药回来,每天三次煎给她喝。”这种事当然是要差遣别人做的,要简羽綦亲自动手有点不太实际。
小二听了简羽綦的吩咐离开客房后,本来简羽綦也打算跟出去却被季誓迷唤住了脚步。
“你要去哪里?”季誓迷紧张兮兮的问。
“需要向你汇报吗?”简羽綦一点都不客气的回答。
“要么你带上我,要么你就别出去。”季誓迷可不放心放简羽綦离开他的视线,要是他一去不回留下他一个人,他该如何是好?
“我干嘛要听你的?”简羽綦可不是一个受命令的人。
“啊——你要始乱终弃是不是?你是不是打算丢下我一走了之?我命怎么这么苦啊——……”说着说着季誓迷就装腔作势的假哭起来,一会说自己命苦,一会说简羽綦负心,其音量大有要搞得整栋楼的人都听见的嫌疑。
季誓迷不怕丢人简羽綦还怕面子挂不住呢!几番回合后,在季誓迷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逼下简羽綦终于败下阵来。好吧,他现在就先暂时勉强留下来,总能找到个好机会脱身的。
二十一
“诶,千年冰怪,很热诶你有么有觉得?”季大喇叭站长又‘开麦拉’。
废话,这种事谁不晓得?简羽綦很想这么回季誓迷,不过还是选择安静的坐在案前边喝水边思考一下问题。
“千年冰怪,你怎么不理我?”其实这才像简羽綦的个性嘛,季誓迷就知道简羽綦会不理他,所以一点挫败感都没有。
“哈喽,千年冰怪?”季誓迷又再接再厉的呼唤着这个他自己替简羽綦起的引以为傲的绰号,根本就不顾及脸色越发铁青的简羽綦。
如果随手可以找到一根棍子简羽綦一定二话不说的给季誓迷一闷棍,好让他别再废话。“我不知道你在叫谁。”真是可怜啊,连抗议都要用这种含蓄的方式。
“当然是你啦!”季誓迷一副‘你真笨’的嘴脸,“这个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是跟你说话难道还是跟那些苍蝇蚊子说话啊?”
那可不一定。简羽綦的心底又浮现出一句对白来,但表面上他不做任何回应。
“好啦好啦,不要跟我闹别扭了嘛,那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不叫你绰号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叫你啊?难道你要我叫你‘喂喂诶诶’啊?”
其实说实话,叫‘喂’和‘诶’都比叫一个那么露骨的绰号好。
“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不叫你绰号了。”季誓迷的口气好像吃亏的人是他一样。
不过简羽綦定力够好,完全不受季誓迷的影响。
“哎,大不了我先告诉你我的名字你总不吃亏了吧?我叫季、誓、迷,帅哥你叫什么呀?”
喇叭站长不愧是喇叭站长,简羽綦都这样不理他了他还一个人在一边唧唧歪歪个不停。“简。”简羽綦从金口中挤出了他的姓氏。
“Jane?”季誓迷拔高了音调。“你怎么不叫Rose?”一个字的名字?眼前这个冰人真的叫Jane吗?他到底哪里人啊?怎么会有英文名字?或者说那根本不是英文,而是哪个他未知的语种?吐鲁番?乌兹别克斯坦?还是什么更奇怪的地方?
这边简羽綦也搞不懂季誓迷在说什么,他说他姓简,但这跟肉丝又有什么关系?
“你到底叫什么?”季誓迷企图做最后确认。
作为一个皇子,并且是一个极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皇子,在民间随便曝露自己的身份是件很危险的事,片刻的思索后简羽綦答:“简羽哲,我叫简羽哲。”
说到这个名字时,简羽綦的眼底掠过一抹隐隐的谁也不易察觉的疼痛,所以他才列外的反复又说了遍‘自己的’名字。
“哦……早说全名嘛,害我误会。”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比如简大牛啊,简小明啊之类的名字,遮遮掩掩的干什么嘛真是!
“那么简兄,能不能劳烦你替我开个窗啊?很闷诶。”只有在拜托人做事的时候季誓迷出奇的有礼貌,居然连‘简兄’也喊出来了。
简羽綦这次没有多做抵抗,只是在投出一个嫌弃的眼神后起身完成使命。还是任劳任怨吧,免得长舌妇又发挥他的一技之长摧残他的耳膜。
简羽綦相当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后背对窗户坐了下来。
屁股刚碰到凳子没多久季誓迷又想到了新花样折腾他。“我说老简啊,唱个歌我听听吧。”季誓迷摆足了一副老爷腔,把简羽綦从简兄降格成了老简,多像是在叫一个管家。
天气已经够闷热了,现在还有季誓迷这个超级炸药时时刻刻不忘替简羽綦升温,简羽綦自己都很难把握下一秒他会不会爆炸。一下子要替他开窗,一下子又叫他唱歌,接下来是什么?要他跳舞给他看?她当他卖艺的?
明知道简羽綦不会搭理他,季誓迷就是喜欢提出这些不切实际的要求,然后细细品味简羽綦慢慢变青的脸,真是要多滑稽又多滑稽,笑死他了。
季誓迷跳下床活动活动筋骨,就算是个病人运动也是很必要的嘛。可这小子就是自己活动不够,还硬要拖别人下水。季誓迷下床时一个没站稳,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以致他也不打个招呼的,像跳舞一般向简羽綦扑了过去。
就在这同时,窗外一支精准无误的箭也向简羽綦飞去。
结果原本瞄准简羽綦的箭误伤了无意中推开简羽綦的替死鬼季誓迷。
瞬时,一阵剧痛席卷了季誓迷所有的意识,受伤的左肩顷刻一片殷红。
简羽綦眼明手快的一把扶住即将跌倒的季誓迷。不过这个举动又不小心扯痛了季誓迷肩膀上的伤口,血大片的隔着衣服涌出。
季誓迷的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来,从他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那是一种锥心刺骨的疼痛。痛到他连叫喊疼痛的余力都没有,是剩疾速失去血色并微微颤抖的唇。
二十二
如果是以前的简羽綦一定会二话不说的追出去,非把暗算他的家伙追到手不可,可是这次他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横抱起受了伤的季誓迷,着急的带他去医馆。
此时此刻一路疾走的简羽綦甚至没有闲暇去思考是谁派来的杀手,他只感觉得到怀里季誓迷痉挛的身体。
“喂,你要坚持住啊,医馆马上就到了。”说话间简羽綦的步速并没有丝毫减慢。
可是被抱着的季誓迷由于疼痛的关系却感觉已经过了几个世纪,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是无比煎熬。简羽綦这家伙是乌龟吗?怎么那么慢,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到医馆啊?要不是季誓迷现在是在没有力气去数落简羽綦,否则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
简羽綦到了医馆第一时间把季誓迷轻放在床榻上,然后动作粗野的一把拉过正在替其他病人看诊的医生。“都给我到其他地方看病去!”简羽綦随手丢了些银票在那些排着队的病患面前,那些小伤小病的患者也就很配合的离开了。
简羽綦大力的动作差点没把大夫的手臂拽出淤青来。
“快看看她!一定要医好她!”连简羽綦的额头都急出了汗珠。
大夫一看,这不是刚刚出诊看过的那个病人吗?本来只是发烧而已,怎么一转眼就中箭了?
大夫先是替季誓迷把肩膀上的箭拔了出来,惹得季誓迷一阵哀嚎。随后大夫又撕开季誓迷肩膀上的衣料,一大片血迹和发紫的伤口触目惊心的映入简羽綦眼里。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简羽綦焦虑地询问,普通的箭伤怎么会出那么多的血?
由于刚拔出了箭,大片的血不断地从季誓迷的伤口里涌出,季誓迷的脸色一片惨白。
“看来是箭上有毒,外加她本身就有病在身,完全没有任何抵抗之力,所以毒素随着血液在她的身体里迅速扩散,她的情况很危险。”大夫一边忙着帮季誓迷止血一边向简羽綦解释。
“你这个白痴啊?为什么要跑来救我?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很开心是不是?”简羽綦怒气冲冲地责问季誓迷。是的,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救他?千年冰怪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季誓迷心里抗议着:我只是想要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哪料到正好推开了被人暗算的你。你以为我是诸葛亮啊?什么事都能算计好。要是早知道我才不会去救你呢!知不知道有多痛啊?
不过也好,既然千年冰怪认为自己是救命恩人那他何乐而不为呢?
“你快点想办法啊!你不是医生吗?”简羽綦在一旁穷紧张,不断的打扰季誓迷这个严重病患和医生,最后被医生请了出去。
简羽綦焦躁不安地等在门口,他不能让季誓迷就这样为了他死掉,他从来都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尤其是跟他无亲无故的人。
说起来简羽綦怎么也想不到季誓迷居然是个那么善良的女人,竟会奋不顾身的来救自己。经历了这件事简羽綦对季誓迷有了一番颠覆性的认识,他要收回曾经对季誓迷种种恶劣的评价。
不过最令简羽綦错愕还是,这个世上除了亲人之外竟还存在愿意为他而不顾自己安危的人。
二十三
很久,门终于开了。
“她怎么样?”简羽綦迫不及待的问。
大夫无奈的摇着头道:“箭上的毒十分罕见并且剧毒无比,令夫人的体质又十分虚弱,也许她撑不了多久了。”
简羽綦听罢一脸凝重:“你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
“你不要吞吞吐吐的,你快说啊!”简羽綦都快急出病来了。
“是药引,如果有那个药引或许还能救她一命。”大夫面露难色。
“什么药引?”不管什么药引他都要弄到。
“是……是天山雪莲,只有用这个做药引才能治好她。”虽然是这样说,但天山雪莲十分稀有珍贵,一般人根本就没有得到它的机会,所以大夫认定了季誓迷“大势已去”。
“天山雪莲……”简羽綦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
回过神,简羽綦进屋进一步确认季誓迷的伤势。
“你感觉怎么样?”简羽綦看到季誓迷的伤口虽然用纱布包着,可仍不断的渗出血来。
糟透了。季誓迷想这样回答简羽綦的,可是说话对季誓迷来说实在是太消耗体力了,所以季誓迷改用眼神战术,只见他用满目哀愁的眼神望着简羽綦只为了传达一个讯息:还不是为了你。
“我知道你很难受,你忍着点,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你放心吧。”简羽綦蹲下身子握起季誓迷的手并给他安慰。
放心?他都这样了这个死千年冰怪还让他放心?是啊是啊,他不但可以放心,可能以后都可以永久的安心了呢!真没想到他季誓迷要沦落到客死他乡的悲惨地步,而且还死得那么的不明不白。别以为简羽綦和医生刚才在门口说的话他不知道,他可是全都听见了呢!
简羽綦不放心的看了季誓迷一眼,然后起身欲走。
不过他没走成,季誓迷尽自己所能的拉住了刚才简羽綦握他的手不放。
“怎么啦?”简羽綦回头问道,语气第一次那么友善温和。
“……你去哪里?”季誓迷终于勉强的开了口,不过声音真的很轻细。
为了听清楚季誓迷的话,简羽綦再度蹲下了身子,这绝对是他这生中为数不多的屈尊降贵。
“我去办点事,晚上就回来,你一定要好好的在这里等我。”简羽綦看着‘为他’重伤的季誓迷,恻隐之心大动。
哪知在这种情况下季誓迷竟吃力的、浅浅的扯出一个笑容道:“……你该不会想要丢下我一走了之好甩了我吧?……”都这个节骨眼了季誓迷竟还担心这种问题。没办法,谁让他在这里无亲无故又身无分文呢?
季誓迷那僵硬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我不管……你不能走……”季誓迷依旧拉着简羽綦的手不放,惨白的脸上已经不见丝毫血色。
简羽綦心头闪过一丝特别的感觉,这感觉是……心疼?
没有时间想太多,简羽綦取下身上那半块被季誓迷不小心弄成两半的玉佩交到季誓迷手上。“那我把这半块玉寄放在你这里,你知道这块玉对我有多重要的,所以我一定会回来。你会没事的,相信我,你等我。”
季誓迷松开拉着简羽綦的手还简羽綦自由。他轻轻的握着简羽綦交给他的玉佩,脸上的笑意又深刻了几分。
他一定是在做梦吧,他笑。否则怎么会遇到这样的傻瓜会把自己那么珍贵的东西交给像他这样一个‘陌生人’呢?
回想起来从他们初次见面到现在,季誓迷除了给简羽綦不断的添麻烦就没有做过什么其他有贡献的事了,简羽綦应该很反感他才对,但是现在这个家伙居然误以为自己救了他就立马掏心掏肺的对他……看来这次真的是遇到个超级大傻瓜了……
所以不管这个傻瓜说的是真的是假的,不管这个傻瓜会不会跟他对他承诺的一样再回来,季誓迷都决定放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