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瀹点点头:“嗯,除了更加精确、操作更加仔细之外,其实没有区别。”
***
余老师正在发现文献的石屋里面,做著一些初步的纪录。以探方西北角为基准点,测
量遗物的坐标,土层的层位,编号造册。
佟佳瀹立刻就被余老师拉住,开始了这种枯燥的录入工作。考古发掘不比盗墓,它是
以保护和整理为出发点的,并无功利性在里面,所以更加精确细致。
商青跟在旁边,帮忙对每件出土器物照相,或是帮忙运土,甚至是进行一些初步的挖
掘。他自然是“家学渊源”,边忙著,边和周围的考古队人员聊了几句,大家见他年
纪轻轻,却不管是挖掘手法也好、对古器物的了解程度也好,都有不凡的造诣,不禁
啧啧称奇,直夸佟佳瀹找他来帮忙,算是找对人了。
佟佳瀹偷闲从余老师那里溜出来,看看商青干得怎麽样了,没想到这小孩早已和周围
的人打成一片,笑著摇摇头,又进去工作了。
考古队员们的生活条件其实是很艰苦的。这里本来就是人迹罕至的深山区,到了晚上
,就只好搭帐篷,架起火堆烧热了山泉水,啃著难以下咽的压缩干粮。
可他们每个人,都从不把这些放在心上。每月拿著不多的薪水,在条件艰苦的地区一
干就是好几个月,可偏偏有这麽多人,以一种在商青看来几乎是殉道者一般的心甘情
愿的激情,用一生的时间来进行这种工作。
高尚,除了这个词,几乎没有别的更适合来形容这样一群人。
***
晚上自然是余老师弟子三人挤一个帐篷。老人家上了年纪,又劳累了好几天,很快就
睡熟了。
佟佳瀹耳中听到余老师的鼾声响起来了,这才低声对商青说:“感觉怎麽样?”
商青在黑暗中咬了咬嘴唇,沈默了好半天,才低声说:“我觉得,他们太高尚了。”
佟佳瀹低声笑了:“当然了。都说倒斗损阴德,为什麽?不就是因为倒斗这种买卖,
是最缺德,最不入流的营生麽。现在觉得人家高尚了,後悔还来得及。”
“这才是你找我来的目的吧。当初下那座十凶墓之前,你就不愿让我下去,现在还是
想要劝我不要做这行。可是……为什麽你自己还在干这行呢?”
佟佳瀹低声叹了口气:“我和你不一样。我师傅,他本来是我的族叔,我小时候就没
了父母,要不是他收养我,恐怕现在……总之那老头儿十分爱惜自己的手艺,想让我
传他的衣钵,我怎麽可能不听他的?”
商青在黑暗中摸索到佟佳瀹的肩膀,拍了拍,说:“我知道其实你不喜欢这行。不然
只靠倒斗就可以发大财,干吗还要这麽拼命念书念到博士呢。”
佟佳瀹说:“我收了闻宣作徒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当初他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
被人贩子拐卖了,到街上做扒手,偷我钱包的时候被我抓住了,好像捡了一只流浪猫
,就这麽揪著耳朵带回去了。带回家去之後,我师傅说这孩子骨根好,和我一样是练
缩骨的好苗子,让我收了他作徒弟,还说见到了我也有了徒弟,这辈子就算是没有遗
憾了,所以闻宣就留下来了。可是,我只怕让他入了这行,就是误了他。”
商青笑著说:“也不算是。他之前不是做扒手的吗?都是贼而已。况且他跟了你,也
有机会好好读书了,总好的过一辈子在街上做扒手吧。”
佟佳瀹轻轻敲了商青的头一下,说:“偏你这小子有这麽多说头。”
两个人越说越投入,声音不由得高了起来。余老师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鼾声停止了
。
两个人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被余老师这个老学究知道这两个弟子的真实身份,恐怕
老命都要气掉半条。
两个人在黑暗中鬼鬼祟祟的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各自睡觉去了。
***
今天这章少了些,因为受刺激鸟。
在文开头部分,那些都是我所学专业领域的内容,在写之前,已经仔细查阅了本人近
年来的笔记和专业书籍才敢落笔,结果有人说偶在那一部分有很多常识性错误,依据
竟然是百度??汗……地球人都知道的吧,百度百科之类的可不是什麽严谨的学术性
权威。拜托你查了专业的书籍再来质疑我,我可是查了很多学界泰斗的著作才敢落笔
的。
其实写文这麽久,什麽砖没挨过?早就习惯了,但是还是受不了质疑一些我本来绝对
绝对没有出错的内容,更何况还是我所学的专业中的内容。
嗯,所以我在那个帖子底下留言反驳了,汗啊,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别人的转载贴中留
言反驳别人的留言的说……
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公愤??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大不了我以後再也不去那个帖
子去找刺激受了。
常识性错误??我冷笑一百声!!!淑女今天终於破天荒发怒了!!
盗墓罗曼史27
他们这次发现的大批文献,多是北宋杭州国子监刻印的史书,包括早已被定为绝本或
海内外孤本的《周礼疏》、《书义》、《春秋公羊传疏》等。(以後涉及专业内容的
,我会尽量给出出处,免得有人不加详考就说我犯常识性错误,关於杭州国子监刻书
的内容见於王国维的《两宋五代监本考》,王师至少不会犯常识性错误吧……)这些
都是极为珍贵的文献。还包括一些地理图志,家谱之类,具有很高的资料价值。
佟家瀹天天和余老师在一起,整理保护那些珍贵无比的宋版书,很少有时间搭理商青
。而商青呢,天天蹲在探方里,没几天就早已和考古队员们混熟了,只觉得这些人为
人谦和,又因为长年在野外作业的缘故,根本没有学究气,所以很容易打成一片。
商青混在考古队里一直干到开学,这才带著一身晒爆了的皮肤,拎著行李回家去了。
郝淑云见到儿子黑黝黝的杵在客厅里,惊叫了一声,几乎吓晕过去。商青咧嘴一笑,
露出一口白亮亮的牙齿。
郝淑云哀叹一声:“儿子啊,你怎麽连嘴唇都晒黑了?”
连嘴唇都晒黑了的商青耸耸肩:“是吗?很帅吧。”
“是啊……显的牙齿特别白……”
***
商青开学就大四了。一到大四,学校对於他们基本上就开始放羊了。上半年的话还有
几节必修课,但这个时候的必修课,已经变成了选逃课。极个别要求严格的老师如老
学究余老师,却因为那一批宋版书的缘故,这个学期并没有安排课程。就连商青上个
学期挂掉的科目,也是由助教代替进行补考的,──当然了,顺利通过。
余老师一直没有回学校,所以同理可知,佟家瀹也一定是不得空。
他在学校混了几天,一转眼,也就到了秋季的七天长假。放假第一天,佟佳瀹一个电
话,商青就收拾行李,坐著火车赶到了位於高原区的Z市。
Z市的市区虽说地理位置并不处於蒙古高原之上,但辖区之内的许多县却在坝上地区,
境内多草原和林区,由於海拔较高,气候宜人,夏季十分凉爽。
此时只是十月初,像B市这种平原地区的城市,还偶尔会感觉到秋老虎的利害,但商青
一下火车,立刻感到一阵凉意。商青缩缩脖子,这里的温度,恐怕不超过十五度吧,
还好佟佳瀹叮嘱过他,衣服带的足够多,不然可就麻烦了。
商青在火车站的出站口附近徘徊两圈,不见佟佳瀹的影子,不由得有些焦躁。
佟佳瀹只说在火车站碰头,并没有说明下一步要去哪里。商青在Z市人生地不熟的,不
见佟佳瀹的人影,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他已经坐了将近十个小时的火车,迫切的需要一张床休息,而此刻眼见天色都黑下来
了,再也等不及,於是掏出手机来打电话,刚刚接通,就听到身後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接著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果然是佟佳瀹。
佟佳瀹抱歉的对商青笑笑:“有些事情耽搁了,不好意思。”
商青指指天色:“师叔祖,您是不是打算让您可爱的徒孙在候车室里同流浪汉一起过
夜?”
商青是久已不再以“师叔祖”这三个字来称呼佟佳瀹的了,这个时候偏偏这麽叫,佟
佳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小子不高兴了,只好很没长辈面子的陪著笑说:“我本没
打算来晚的,只是真的有些事……”
商青不说话,挑著眉望著他。
佟佳瀹抬手拍了拍商青的额头:“怎麽?你也和我闹别扭?今天我已经被文宣那个臭
小鬼搅的一团糟了,要不是因为他莫名奇妙的闹脾气……”
商青皱皱眉头,说:“那个小鬼又怎麽了?”
佟佳瀹叹了口气:“唉……我也不清楚,总之他之前一直和我在这里待的好好的,这
几天马上就要行动了,不知道为什麽,偏偏闹起了小孩子脾气,说是要回去。”
“他是不是怕耽误学校里的功课?”
“有我在他怎麽可能耽误功课?”
“哈哈。”商青大笑:“忘记有你这个博士大人坐镇了。”
佟佳瀹看看表,“快别耽搁了,现在赶去汽车站,还有最後一趟长途车。”
“噢,好。”商青拖著行李,跟在佟佳瀹身後,“咱们到底要去哪里?”
佟佳瀹回头一笑:“我家。”
“啊?你家在这里?”
佟佳瀹摇头晃脑:“是我的新家。”
商青问:“你真是叫我来倒斗的吗?不会是请我来你的新家做客吧?”
佟佳瀹笑道:“都有都有,少废话了,快走吧。”
长途汽车站与火车站紧紧毗邻,十分锺後,两个人坐上了开往佟佳瀹新家的末班车。
佟佳瀹的新家,并不在Z市市区,而在C县,C县位於蒙古高原的边缘地区,也就是所谓
的坝上地区,这里是著名的避暑胜地,很多人在这里置买别墅消夏,佟佳瀹说他的新
家在C县,八成也是为了今後来避暑的吧。
出了Z市市区,立即进入了盘山公路,这条公路最近一直在整修路面,所以非常颠簸。
两个人窝在车厢最後一排的座位上,连说话的声音都被颠的断断续续的。
长途汽车颠簸了三个多小时,终於在夜里十点多的时候到站了。一下车,两个人都长
吁一口气。再不到站,恐怕一身骨头都要被颠散架的吧。
盗墓罗曼史28
两个人在C县的招待所凑合了一晚(很抱歉地说,这晚虾米都米发生……),第二天又
从C县的汽车站转车,再转拖拉机,最後又转牛车,终於,到了。
这里完全是山区,草原边缘的山区中一个小小的村落。
村子不大,粗粗看去,只有几十户人家,坐落在一座山坳里面,整个村子坐北朝南,
十分规整,建筑形式看起来也是十分统一,一色的青砖黑瓦,屋顶带有古韵的飞檐造
型,站在不远处山坡上看去时,几乎以为回到了元明时期。
商青站在山坡山看了片刻,忽然爆笑出声:“哈哈!这个村子好奇怪,怎麽把猪都拴
在门口啊!”
(这里忍不住要讲两句题外话,其实这个地方的原型,是取自张家口市的崇礼县,当
时某雨去旅游时亲眼目击了拴在门口的猪,当时只是路过,具体在那个县境内米细考
证,反正就是那附近吧……话说当时的反应和小商是一样一样一样滴……当然了,那
个地方其实是发展很完善的旅游区,交通很便利的说,坐拖拉机和牛车什麽的就请无
视吧……毕竟这也不是什麽很重要的背景资料……其实人家真的很少在文里说题外话
的哦……很少说的哦……真的真的哦……哈哈,被偶烦死了吧……啊啊,不行,实在
忍不住!!关於这个地方还是有很多话要说,这个地方真得非常美啊,草原上开满了
野花,山坡上除了松树林就是平展展的大草地,天空非常蓝,坐在草地上的时候可以
看到白云的阴影在地上划过,那是雨花钱最少,却玩得最开心的一次旅行。建议大家
都去哦。嗯,据当地旅店服务员说,我们旁边那所别墅里住的是毛爷爷的女儿……哈
哈,这次题外话真的结束了……)
佟佳瀹一掌拍到商青的後脑上,警告他说:“进了村可不要胡说八道。”
商青比较好奇:“你怎麽会想到在这里买房子?交通这麽闭塞,而且这种小山村,对
外来的人会比较好奇的吧,自然会关注比较多,对咱们行动很不利的。”
佟佳瀹笑了笑:“没关系,到了你就知道了。”
商青对佟佳瀹样样都佩服,唯独看不惯他一点,这个人太爱卖关子了!据说极度自大
的人,都有这种爱好。
也罢也罢,容忍他好了,毕竟瑕不掩瑜嘛。商青揉著脑袋,宽宏大量的想。
两个人一前一後,顺著山坡上的小路走进了村子。
村长刘大爷蹲在村口的拴马桩上,呼噜呼噜的吸著烟袋,老远的看到佟佳瀹,拉开嗓
门吼了一声:“小佟子,你朋友接来了?”
佟佳瀹笑著扬了扬手:“刘大爷啊,吃过晌午饭了?怎麽不在家歇晌?”
刘大爷在石头拴马桩上磕了磕烟袋锅子,铜质的烟袋锅子磕在大青石上,“铛铛”作
响,一如刘大爷洪亮的大嗓门:“没辙想,家里的婆娘嫌这烟味冲嘛,我老刘躲在拴
马桩上抽烟袋的事,咱村儿哪个不知道?”
说著刘大爷精神十足的打量著商青,慨叹说:“城里娃就是长得水灵,嫩的一掐就出
水儿,不比俺家土根儿,镇日里滚的土里刨出来的泥猴似的。”
商青伸伸舌头,和刘大爷哈拉两句,暗想,瞧您这名字取得,土根土根,自然是土里
刨出来的喽。
刘大爷人很热情,带著山里人的朴实和草原人的豪爽,见佟佳瀹带了朋友来,再三要
求晚上到自己家里吃饭,佟佳瀹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两个人辞了刘大爷,就顺著村中横平竖直的青石板路进了村。
商青边走著,边问佟佳瀹:“这个村子,看起来规整的很嘛。我知道你为什麽要在这
里买房子了。”
佟佳瀹呵呵一笑:“算你小子有点见识,凡是守帝、王、诸侯陵的村子,建制则十分
规整,坐北朝南,包括道路和房屋的尺寸,都有严格规定。”(这里的说法是我认识
的一位家在清西陵附近的同学说的,她家就是守陵的村子,是祖上传下来的说法,应
该没错的吧,借用一下,小说嘛,虚构而已。)
这里的房屋已经都经过了无数次翻盖,但奇特的是,家家都严守当初划定的界限,就
算是重新盖房子,尺寸也绝不会超过一分一毫,严守祖训。
商青问道:“这是哪个皇帝的陵?按说这里原先属察哈尔辖区,古时算是蒙古族人聚
居的区域,该不会是哪位元代的帝陵吧?元代帝陵迄今为止可没有任何一座被发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