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缦华

“水岚？”孙奕有一瞬间的惊慌，急忙确认水岚是否还在呼吸，确定水岚只是又睡著了才放下心。
这么多年他一直渴望水岚对他笑，但他却从没想过水岚的笑容会让他害怕。
刚刚那一瞬间，他真的感到恐慌，他以为……以为水岚那样舶神情是在道别。
他没看过水岚这样笑过，那样开心又满足的笑容，就好像不再醒来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似的。
可是为什么？水岚是虚弱了一点，但只要别让他挨冻他就会很好的，他不会死的。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就好像他一直在等死一样，而且已经完全没有遗憾似的，可是他不是想见那个人吗？
孙奕抱紧水岚，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水岚的想法，他是在水岚身边很久了，可是水岚很少跟他说话，总是他说他听。
“水岚，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黏定你了。”
他不会放弃的，现在要他放弃也不太可能，他相信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喜欢水岚了。
水岚缓缓张开双眼，看见熟悉的摆设，轻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还没死。
他有些失望，又有些期待。如果他还没死，是谁带他回来的？是孙奕吗？
他很希望是孙奕，但是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如果是孙奕带他回来的，他不会让他一个人躺在床上，他总是会用他的身体温暖他。
他依稀记得自己做了场好梦，他梦到了孙奕，所以很开心，只可惜他没有随著这场好梦沉睡，如果能够不醒来就好了。
水岚试著起身却觉得头昏眼花，双手撑在床上，试图让自己维持坐姿，过了好一会儿，晕眩戚才逐渐散去。
但是此时水岚却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在疑惑时，忽然有人推门进来，水岚急忙拉高被子遮住自己赤裸的身体。
“水岚，你醒了！”孙奕高兴地看著清醒过来的水岚，这五天来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了下来。
孙奕？
水岚讶异地望著笑得极为开心的孙奕。孙奕不是走了吗？还是他在作梦？
“你……不冷吗？”水岚不敢相信孙奕就这样裸著上身在屋里走动，虽然屋里燃著火盆，但他还是觉得冷，难道孙奕完全没感觉吗？，
“我？我不冷，你还是觉得冷吗？”孙奕忙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快速走到’床边。
他担心的看著水岚仍有些苍白的脸，睡了五天对他似乎没什么帮助，为什么他会虚弱成这样？
坐在床边将水岚微凉的身子拥人怀里，他才离开没多久，水岚的体温竟然下降这么快，这是怎么回事？
“孙奕！”水岚脸红了，肌肤相触让他感到难为情。
他没忘记他跟孙奕做了那件事，他甚至还记得那时的感觉，‘但就是因为记得才让他感到难为情。
他不知道孙奕为什么要跟他做那件事，他只知道自己喜欢孙奕带给他的感觉；他喜欢孙奕那样抱著他，可是他们之间不该有那种行为，因为那一点意义都没有。
“嗯？”孙奕发现水岚脸上泛起的薄红，唇边不禁逸出笑意。
他可能太急躁了，水岚应该不排斥他，是他自己太急于认定水岚后悔了。如果那时他能捺著性子问清楚，水岚就不会变得这么虚弱了。
今年特别冷，而水岚今年已经有两次冷到失去知觉，难怪他会这么虚弱。
以前水岚也会冻僵，可是他从没冷到失去知觉过；只要让他保暖，他很快就会恢复的。
水岚低下头，心想如果孙奕喜欢这样就随他，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跟精神去计较这些事，只要孙奕高兴就好，这样他死后孙奕或许还会记得他。
“水岚，对不起，我不该那样丢下你，你真的把我吓死了，别再做这种事了。”孙奕抱紧水岚，感觉到水岚的体温让他安心，他好怕水岚的身体会一直冰冰凉凉的不再回温。
“谢谢你回来。”水岚抬眼看著孙奕。孙奕应该会陪他到他死的时候吧？
“我不该离开的。”孙奕轻轻在水岚唇上吻了一下，只见水岚的脸比刚才更红了。
水岚只觉得自己脸上发热，微微垂下视线，心也热了起来。
“水岚！”
孙奕感觉到水岚没有拒绝的意思，试著再将唇办贴上，轻轻吮吻著他。
他有些讶异也有些开心的发觉水岚轻启唇办配合他，当他缓缓将舌头采人，水岚，自然的仰高头，身体更偎近他，他高度的配合举动让他差一点失控。
一个轻轻缓缓的吻逐渐加深、逐渐激烈，直到水岚差一点喘不过气的逸出呻吟，孙奕才眷恋不舍地松开他的唇舌。
水岚红著脸急急喘著气，并用力地大口呼吸，可是却觉得怎样都无法让自己吸进足够的空气。
一水岚！”孙奕非常高兴，他相信水岚应该也是喜欢他的。
不停歇的细吻落在仍喘著气的水岚颊上，孙奕收紧的双臂让水岚的心跳乱了序，呼吸也始终无法顺畅。
“孙……”水岚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他是不排斥让孙奕这么抱著，可是他好紧张，紧张到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
他可以感觉到孙奕的体温包围著他，他喜欢这种温暖的感觉，可是这么光溜溜的和孙奕贴在一起，让他非常难为情。
会难为情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喜欢和孙奕光溜溜贴在一起的感觉，他知道这种感觉很不应该，但他是真的喜欢。
“水岚，你还好吗？”见水岚喘得那么厉害，孙奕有些担心。
水岚轻轻点点头，很努力的吸气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他猜想他的时间该是差不多了，因为就连呼吸都开始让他觉得费力了。
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时间，够不够他回到那个地方看一看？
“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孙奕很怀疑地看著仍然微喘著的水岚。
他就是觉得不对劲，虽然他感觉到水岚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是比较虚弱，可是他心里为什么这么不安，是哪里出错了吗？
水岚摇摇头，心虚的不敢看著孙奕，他想孙奕应该还没有发现。
他并不是蓄意要欺骗孙奕，他只是希望孙奕能陪著他，他只是害怕会被抛下。
“好吧，先吃点东西好了。你睡了五天，让我担心死了，虽然是冬天你也不能这么贪睡，我一个人很寂寞耶。”孙奕半信半疑，但水岚除了虚弱之外确实没什么异状，也许真的是他太紧张了。
孙奕边说边想把水岚抱下床，一心认为这么多天没吃东西，水岚一定饿坏了。他只是猜想水岚今天应该会醒来，所以才会放水岚自己睡觉，用最快的速度去找东西给他吃。可是他出门前才把屋里的火盆烧到最旺，但对水岚的帮助却不大，他的体温似乎还是嫌低了点。
“孙奕，我、我还没穿衣服！”察觉孙奕的意图，水岚慌张的微微挣扎著，同时紧拉著被子不放。
？没关系，我会温暖你。”孙奕差一点笑出声来，水岚的模样就像是赖床不愿起来的孩子，还紧抱著被子不松手。
水岚猛摇头，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孙奕说会温暖他，意思就是他会抱著他，可是光溜溜让他抱著，羞都羞死人了，怎么还吃得下。
“水岚乖，把手放开，不吃饭不行喔！”孙奕恶作剧似的开始跟水岚抢被子，他可是很喜欢水岚光溜溜的模样呢！，要不是水岚大虚弱，他真想好好抱抱他，也许天气回暖的时候他就能如愿了，只好再忍耐等过完这个冬天了！
“我……先让我穿衣服！”水岚整张脸都红透了，他根本就抢不赢孙奕，孙奕要是再拉下去，他就真的什么都遮不到了！
“唉！让我看看有什么关系，你很漂亮的，不让我看太可惜了。”孙奕松手把被子还给水岚，他觉得水岚好像又开始喘了。
真的好可惜，他顾虑到水岚太虚弱，不想过度消耗他的体力，所以只好牺牲自己不碰他，没想到现在连看都不给看，真是小气！
水岚难为情极了，他虽然用被子把自己重新遮好，可是他的背仍是光溜溜的贴在孙奕身上。
他真不知道孙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喜欢看人家光溜溜的模样呢？
施建成也说他很漂亮，可是他就没像孙奕这样，而且他也没看居过街上会有人光溜溜的让人看，这样真的很奇怪。
“水岚，别不跟我说话。”孙奕的双手不安分地在水岚腰际轻安抚著，既然不给看，摸摸也不错。
“可不可以把衣服给我？”水岚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孙奕的思动作让他既紧张又害羞。
“你亲我一下，我就把衣服给你。”孙奕不想让水岚穿上衣服危，他喜欢水岚赤裸裸的在他怀里，这样的感觉好极了。
水岚顿时手足无措，孙奕刚才不是亲过他了，干嘛还要他亲他？
“不会很难的，我都教你好几次了。”孙奕只是好玩，他不以为水岚真的会亲他，他只是喜欢他脸红的样子。
水岚迟疑了好一会儿，缓缓仰起头，视线却不与孙奕相接，顿了一下才红著睑将自己的唇办贴上孙奕的唇。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从来没跳得这么快过，就像快要跳出来似的，不自觉的抚著心口转开头。
要是再这么下去，他不确定自己的心会不会真的跳出来，还是跳得太厉害就突然不跳动了。
“水岚！”孙奕很意外，也很高兴。
他有些忘形地紧紧抱住水岚，在他颈侧蹭来蹭去，细细密密的吻也不断落下。要是知道水岚会愿意，他应该要求水岚让他抱一次，而不是只要个吻而已。
“孙奕！”水岚轻唤著，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他还在等他的衣服呢！
他不确定孙奕会不会把衣服给他，因为孙奕好像越摸越起劲，他该不会等一下又……
想到这里，水岚不只脸红透了，身体也逐渐泛红。
他知道不应该，可是他有些期待，孙奕让他产生了渴望。
“唉！”孙奕很无奈也有些痛苦，因为他实在不想停下来。
如果水岚不是这么虚弱就好了，等到天气回暖，他一定要带水岚去见昊炎殿，希望昊炎殿下能驱散水岚体内的寒气。
水岚考虑了一天，决定要回去看看，回到他出生的山顶，那里有著他与父母的回忆。
能死在出生的地方应该不错，不知道孙奕肯不肯陪他走一趟？
这是他最后一次麻烦孙奕了，他只希望自己不会死在半路上，因为这段路其实有点远。
这么多年来他搬了太多次，也搬得离出生地越来越远，更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想回去的一天。
“水岚，你该搬家了吧？”孙奕的语气里带著些微酸意，不由自主的将怀里的水岚抱得更紧+
这几天变得很冷，今天又忽然下起了雪，可是他却看到上次缠著水岚的那个男人在附近鬼鬼祟祟的。
那个男人一看到他就慌慌张张跑下山去，他该不会是想来骚扰水岚吧？
在这种半山腰不太可能只是“经过”，他到底想干嘛？
水岚不是拒绝他了吗？还是他根本没有死心？
这可不行，他才不要把水岚让给别人，那个男人不过只是个人类，回去做白日梦还比较快！
“孙奕，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水岚静静的让孙奕抱著，轻声问道。
如果孙奕不陪他去，他自己还是会回去，只是这样他就得提前跟孙奕道别了。
“去哪儿？”孙奕很意外，水岚从没要他陪他去什么地方，这还是头一次。
“我的出生地。”水岚很希望孙奕会答应，因为他希望在自己断气的那一刻，孙奕能够陪在他身边。
他很明白这一趟出门就没机会再回来了，就算孙奕不陪他，他也不会怨他的，因为孙奕为他做的已经太多了。
“好啊，等天气回暖我们就出发，还可以在路上顺便找下一个住所。”孙奕觉得很开心。
水岚要带他去看他的出生地，这是不是表示他对水岚而言有特别的意义？
“我想现在去。”水岚知道自己等不到天气回暖的时候，害怕在雪还下不停的时候，他的生命就到尽头了。
就算他还有心愿未了，也没什么时间能够完成，不过他不觉得有遗憾，虽然还没有机会跟恩人道谢，但有孙奕陪在身边，他真的很快乐。
要是他还欠了谁什么，那就下辈子再还吧！这辈子他已经没有时间和余力了，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只要有孙奕陪他就足够了。
“现在？”孙奕微微皱起眉，不明白水岚在急什么。
这么冷的天气要出门，水岚的身体真的撑得住吗？
“思，那里的冬天很漂亮。”水岚有些紧张，担心孙奕会起疑。
万一孙奕起了疑心，他该跟他说实话吗？还是要继续瞒他？
他想自己应该会选择继续瞒他，生死有命，他不想让孙奕再为他担心，只希望他偶尔想起他就好了。
“水岚，我不是不陪你去，而是天气这么冷，我想还是等天气回暖再去。要是你那么喜欢那里的冬天，我们可以在那附近找地方住个几年，那你就可以在那里赏冬景；现在真的太冷了，你不适合出门。”水岚从没眷恋过什么地方的景致，住过的地方也很多，为何会突然想念起出生地呢？
“现在出门没关系。”水岚知道孙奕是为他著想，可是他知道现在不去就再也没机会了。
“水岚，你听话好吗？等天气回暖我一定陪你去。”孙奕很不放心，水岚的虚弱让他感到害怕，他绝对不能冒险让水岚在这么冷的天气到外面去，就算他陪在他身边也不行。
水岚没应声，他知道孙奕不会让他出去，如果他要去就得另外想办法了。
虽然这一趟没有孙奕陪他，让他感到有些失望，但知道孙奕愿意陪他去，他还是觉得很开心。
他只希望孙奕不会生气，他不是存心欺骗他，也不是故意要不告而别，他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好。’
别让孙奕知道他死了或许会比较好……
当父母在他面前死去时，他好难过，突然变得孤孤单单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虽然他死了孙奕不见得会觉得寂寞，但……还是别让他知道比较好。
其实他是怕自己会舍不得孙奕，而不能安心的死去。
原本以为有孙奕陪在身边，他才能安心死去，可是这两天他发现自己非常舍不得孙奕，更不愿自私的让孙奕面对他的死亡。
也许，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静静死去才是对的，虽然孙奕不会陪著他，但是他知道他是愿意陪他的，这样就够了。
“水岚？”对于水岚的沉默，孙奕有些不安。他该不会坚持要在这么冷的天出去吧？
“谢谢。”水岚抬起头对孙奕微微一笑，真心感激他多年来的陪伴。
他知道自己从没为孙奕做过什么，相识以来总是孙奕陪他，也是孙奕关心他、照顾他，他甚至没对孙奕说过任何感谢的话。
他会说话的，其实他在还没幻化人形前就会说话了，只是他觉得说话不是必要的。
所以当他遇上孙奕时，他觉得孙奕那么爱说话真的好吵，可是没多久他就习惯了，没听到他的声音还会觉得不对劲。
都快三千年了，孙奕陪了他这么久，他也早巳习惯了孙奕的声音和体温，更眷恋孙奕的怀抱。
如果再轮回过，他能不能遇到孙奕？孙奕愿不愿意再这么抱著他？
“谢什么？”孙奕微微笑著。水岚最近似乎有些不一样，不但比较常笑，也比较爱说话了。
“谢谢你陪我。”水岚知道这是他最后能跟孙奕道谢的机会。
“我陪你快三千年了，你一句谢谢就想打发我了吗？”孙奕故意捉弄水岚，觉得他越来越可爱了。“呃？”水岚茫然地望著孙奕。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为孙奕做什么，对孙奕而言他应该是个负担，他除了会给他添麻烦外，对他一点帮助也没有。
清楚这一点让他有些泄气，也更让他不明白孙奕怎会如此有耐性地一直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