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藤——南宫雪

作者:南宫雪  录入:01-03

想到这里,我几乎想飞到哥哥的身边去!
我把那些门关上,离开那个充满了血腥的房间。在离开房间前,我从墙边取到了油灯的灯罩。所谓的灯罩是一个玻璃的外罩,上面有刻了漂亮花纹的提手。将灯罩旋上油灯底部的螺旋,就成了一个提灯。这样,就算是在风中,也不会轻易的熄灭……
带着提灯离开那个房子,外面已经是一片黑暗了。尽管手里拿着灯,但在黑暗的包围下,那点灯光变得出奇的渺小。
身后的房子也已经重新被黑暗所湮灭了,眼前的树林就是我唯一的道路。在有些寒意的风中,我举步跨过有荆刺的野草走进了树林。


8、司家*
灯光照亮了脚下的路,没什么好怕。照到的不过是一条有些坑坑洼洼,有杂草和石头的小路而已。可是穿过树林的风却好象随着夜色越发的阴冷了……
我拉了一下衣服,企图遮挡更多寒意,但实际上根本无济于事。
“呼沙沙——!”
枝叶激烈的摇动着,灯光摇曳着……身后的好象有一股冷意追了上来,是什么?我不敢细想,但我背上确实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我默默加快了脚步,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现。
“嗷呜呜~~~,嗷呜~~~~~”
悲恸的哀鸣在上空回旋着,树林沙沙作响,什么东西越来越近了……
我左右看看,看见有什么青色的东西在树林里一闪而过。我举灯去照,却只捕捉到一截影子,那影子分明是一只小腿。虽然也是一闪就过了,但是我看得很清楚,连那小腿上的扯动的肌肉也看的清清楚楚。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我心里一惊,但随即发觉那些飞快的跑过的东西完全没有搭理我,只是一个劲拼命的往前跑……。
是我前进的方向啊……前面难道有什么东西吗?
我心想着,有些犹豫了,难道我又跑到奇怪的地方了吗?
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住的地方很特别,也常常会碰见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因此我更加明白,有时越逃避就越会碰上的道理。可是这些年来,我都一直在逃避……
逃避什么?很多东西啦,比如说考试啦、吃木瓜啦、好朋友的告白啦,还有对哥哥的爱……。可是无论那一样,最后的结果还是要我自己去面对。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就过去看看吧,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前面的地方。
于是我鼓起勇气,稳稳的朝前方走下去。
走了大约十分钟,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了。杂乱的野草开始侵占道路,然后是茂密的藤类植物,还有旁边的树根也浮出了路面,这条本来就狭窄的小道最后完全被荒野侵占了。脚下已经没有路了,树木和各种植物的浓密程度已经和深山野林差不多了。这里已经是没有人迹的地方了……
我倒呼吸一口气,心想:难道我走错路了?
可是我明明是朝前一直走的呀……应该不会错的。我举起灯想照亮前方,可是无论是左右,还是前后都是被无边的漆黑包裹着,根本分辨方向。
灯里摇曳的火光使得周围的树影好象活了一样,在风中舞动着,象妖魔鬼怪似的张牙舞爪。我忽然想起了以前在外婆家听过的山妖的故事……
山妖原本是含冤而死的人,因为怀有怨恨,于是聚集在山上不能升天。在最黑暗的黑夜里,他们会在山林中办起宴会,围着火堆跳舞。他们会把深夜没睡的人、路过偷看的人抓起来,扒下他们的皮穿在身上;然后沿着那个人的足迹去到那个人的家,把他们全家都吃掉。
外婆总是用这个故事吓唬我和哥哥,目的是要我们早点睡觉。我总是怕得缩在哥哥的怀里,而哥哥却总是笑着,一点都不害怕。
“不用怕啊,小望。沿着有许多树根的路走就能找到山妖,我一定会把他们都消灭掉,让小望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哥哥总是那样温柔的安慰我……,然后搂着我,让我听他胸膛热热的跳动。就是那让人安心的跳动,让我甜蜜的安睡一整夜。
“啪嚓、啪嚓……啪嚓……”
前面响起很有节奏的声音。什么?是什么东西?我拿着灯走过几步去照那个方向。隐隐约约的看见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动。
那个方向有点远,于是我伸长了身子和手去照,可是脚尖却踢到什么东西,接着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
“哎呀。”我痛叫了一声,膝盖重重的碰到坚硬的石头上,顿时一条腿都麻了。
那边的东西听见声音登时警戒了起来,听见“嘶嘶梭梭”一阵乱响,竟然是朝我跑来了。我暗地一惊,抓起还没熄灭的灯连忙爬起来。可是那个白白的东西已经到了我的面前!
他应该是个人吧,比我高一个头的,其他的看不清楚——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竟然把眼镜弄丢了!
“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小望少爷啊。”
熟悉的音色好象在哪里听过呢?我侧头努力眯起眼睛看,想看清他的模样,无奈近视太深怎么弄还是一片朦胧。
“你是……?”
“我是荻应一郎啊。您忘记我了吗?”
“荻先生?!”我又惊又喜,上前就紧紧的抓住的他的手。好不容易碰到熟人,怎么能放他走!我还得靠他走出这个树林哩!!
“小少爷,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呢?!”他认真又带点严肃的问,脸有些变形了,样子好象有些紧张。
“其实、其实我是迷路了……”我不好意思的说着,发现他的脸好象又变形了,不过这次到象是笑脸。哎呀,看不清的感觉真讨厌!!
“荻先生能帮我找一下眼镜吗?就在我脚附近的……”我稍稍退开一点,要他帮我找。
“在哪里啊……掉在这里附近吗?”他说着也退开一步……
“喀嚓”一声,我们登时都僵在了原地。
“抱歉,小望少爷……,我没帮上忙,还踩坏了您的眼镜了。我真是该死!”荻先生语气里充满了内疚,一副几乎要切腹谢罪的样子。
“算了、算了,你不用道歉了。是我叫你找的,都是我不好才对。”唉~,跟了我十几年的眼镜就这样没了,说没感觉是假的。可是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又不好意思说什么重话,就当作是去旧迎新吧。
“好了,我们走吧。”
我拉了拉他的手,却发现他僵在原地动也不动。
“小望……少爷,我们这是去哪?”
“啊?你不是哥哥派来找我的吗?难道说,你也是迷路啦?!”
虽然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但从他手上我分明的感觉到了闪过一丝紧张。
“没、没有,那就让我送您去宗主大人那里吧!”
他的声音明显的上扬,轻松不少。然后拉起我的手,带着我在树林中穿梭。
虽然一路上他都有逗我说笑,但我总觉得他好象一副故做轻松的样子。
其实从刚才一开始我就对他抱了很大的怀疑。
且不说他的对着我为什么会紧张,单在这么黑的树林又不带任何的灯具这点就够让人怀疑的了。说是哥哥派来找我的话,如果一见面应该要说“原来你在这里啊!”而不是“还以为是谁……”。而且之前明明看见他在前面做什么的,发出那样有节奏的奇怪声音……
这个人到底在这座漆黑的林子里做什么呢?还一副神秘的样子,真可疑!!
“我刚才在听见那边有怪声音还怕是鬼怪呢,幸好是荻先生您,不然我就惨了!”我朝他嘻嘻的笑着:“对了,荻先生刚才在干什么呢?”
“我?我……我在、在找东西。”他的声音果然有些颤抖了。
我更加怀疑了。“找东西?你怎么不带着灯啊?”
“啊?我……我,我找是我的灯嘛!我的灯掉在地上灭了,所以……遇上少爷您真好,不然没有灯的话在黑夜里也很麻烦啊!啊哈哈……”
他笑着,打着完场,总算解了困。
但是如果他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他,他未免太天真了。我总觉得他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的……我的脑子转得飞快,闪过一百种猜测。
脑海里忽然就浮现起那个废弃的院落,还有那个满是血的房间……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背上的毛都竖起来。
应该不是他干的吧?我侧头注视他的脸,可是因为没有眼镜我怎么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怎么了?”他好象注意到了我的奇怪举动。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路好象和我原来走不太一样啊。”我随便找个借口混过去。不过的确如此,这里的路和之前很不一样,不但没有绊脚的野草而且还铺了整齐漂亮的鹅卵石。而我们走了不过是5分钟左右的路程而已……
“小望少爷来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条路吗?”他有些惊奇的说着。“这条路是进这个林子唯一的道路呀!”
啊?不会吧?
“可是我明明走过一条路啊,虽然有野草荆棘,也有树根和石头,但是那条路能通到一座院落啊!”
听了我的话,荻先生忽然就站住了脚。他瞪大了眼睛,凑近看着我,脸上一副诡异的神色。
“难道,您、您已经看到那个血房间了吗?”他压着声音,神秘兮兮的说着,眼珠竟然因为恐惧而颤抖着。
“啊……”我听见那个词,不禁惘然的点了点头。
“天啊,少爷……”他深深的呼吸着一口气,双手紧紧的握住我的肩膀。“小望少爷,您知道吗,您刚才捡回了一条命啊!”
“什么?荻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轻轻拨开他的手,心里因为他的话而更加疑虑重重。难道他刚才也想杀了我吗?!
“小望少爷你知道司家是以什么传世的吗?”
“剑道吧。”记起那天初见时,他和哥哥比试的场面,我顺口答了出来。
“不对。让我来告诉你吧……是阴阳术,也就是鬼神之术。之所以有精于剑道,乃是因为要更好的运用阴阳之术的需要,所以说剑道只是一种副业而已。”
“从很久以前,司家每一代宗主都会担任国家的阴阳师一职,在阴阳界中司家可谓是名门中的名门!但是,无论是战国还是盛世,只要司家有效忠君主,必然就会被派去做许多违背良心,甚至违背人道的事情。咒术暗杀、逼供、操纵死魂偶、食尸制蛊,甚至举行死人返魂术……为了巩固君主的政权,几乎无恶不作。”
荻先生的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沉重。虽然好象隔了好久,但在着个透着寒风的夜里,我只是听着也觉得这个家族的历史真是毛骨悚然……


9、魂说*
“司家的阴阳术是一流的几乎没有办不到事情。但是君主对他们的顾忌也因为他们的卓越的能力而越来越深;被司家所残害的冤魂怨气积聚了几百年已经到临界点……后来有一天一切就被人为的引发。司家的法术在这个岛上失灵了,与司家有关系的人被大批的屠杀,亲人、朋友,甚至有关系的商人……。其中司家的一支逃到那个院落,但还是被君主的军队追上了。”
说到这里荻先生却停住了,听他的呼吸说的有些乱,看来他也有些紧张。
“后来呢?”虽然有些紧张和害怕,但是我还是很想听下去。
“……他们被关屋子里,身体被刺穿,插满了竹管,血不断地从管子里涌出来。他们在屋子里挣扎着,在血海似里翻滚直到鲜血流光而死!”
“呜……,好可怕。”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觉得掌心也一片冰凉。
“自此之后每到夜里,那个房间就会不断的涌出鲜血,发出惨叫……犹如当年再现一样。如果有生人不幸闯进去的话,就只会落得和那些祖先一样的惨死。而那条路呢,并不是让人走的,而是鬼走的栈道。听说是以前有人想让屋子里的鬼魂走出来,超度他们而做的。不过效果不怎么样就是了……”
听到这里,我才真的恍然大悟。我可真的是逃过一劫了……,不过回想起来时真是倍觉惊心啊!
“话说回来了,小望少爷你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去的呢?如果没有走这条路的话,您打哪走过去的呀?”荻先生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看着我,眼睛紧紧的逼视我。
“不知道啊,我本来从樱园出来,半路上司景良那家伙把我抓去的!”可恶的司景良,看我下次不咬断你的手!竟然敢把我抓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司景良?您说的是司无垠的独生子司景良吗?!”荻先生大声的反问着。
“怎、怎么了?”看着他这样子,我的心不安了起来。
“他两年前不是死在那个院落里了吗?葬礼我也有参加了啊?!”
……沉默,我只有沉默。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了。
仔细回想当时,司景良是最后进的大厅,并没有任何人为他做介绍。他也只是一声不发的坐在司无垠的身后而已……眼光一直落在我身上,会面过程中我们并没有说过话。但,何以我竟然知道他叫司景良呢?!
为什么?为什么?!
不知道……
此刻,我除了惊讶,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小望少爷,您真的是被‘他’带去那里的吗?”荻先生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跟着荻先生果然是没错的,走了一会,果然就看见了房子。不过在我记忆中,没有看过这样的建筑。
“这是什么地方?”我抬头看着他。
“是梅阁啊,就是宗主大人的住地啊。”荻先生微笑着说,还指了指中间那高高的屋顶:“那里就是主屋,宗主大人就在那里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提灯的人从走廊走过,他发现了我们并且大叫了起来。然后更多的人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小望少爷……,小望少爷……”一个女人哭着朝我跑来,一把就把我抱住了。
“阿、阿万?”我被吓了一跳,随即觉得心慢慢的安静下来了。我拍着她的背,小声的安慰她:“别哭了,我不是在这里了吗?”
“小望……”
一个温柔又激动的声音在前面响起,这对我来说好象是听到了来自天堂的呼唤……
我抬头看去,看见一张憔悴的脸……可是那双眼睛里闪动的光却绞缠着浓浓的深情。我看着那双眼睛,好象被卷了进去,身体所有感觉都消失了,感觉到的只有那能灼痛我的光芒。
“小望……你跑到哪里去了?!”
回神的那刹那,我已经被拥进了宽厚的胸膛中。我轻轻的动了一下,用脸颊感受那温热而细柔的触感。好温暖啊……眼泪不知道怎么的就迅速的盈满了眼眶,然后不听话的掉了下来。
以前我曾经失去过一次……如果有一天再次看不见哥哥,我可能会疯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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