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是门锁老旧以至于无法打开,但再用力转用力推、连人都撞了上去,却还是打不开这扇旧铁门——门肯定是被反锁起来了!
不是这样吧,这就叫做出入无门嘛!第一次感受到铁门居然是种如此坚固的东西,陆羽几乎有种想在门口尖叫的冲动。
惨了!这么说真的要等学长和白鹫回来吗?看着被踢被踹却还是纹风不动的铁门,心里的绝望上升到最高点;而且这里是五楼根本不可能爬窗户出去的!除非对着视窗大吼……这样做虽然有人会来救自己离开,但也未免太丢脸了,根本没这个必要。
早知道会碰到这样的情况,就乖乖的和老爸学开锁了……陆家爸爸的职业是刑警,听说为了某种方便的关系,向自己逮捕的犯人学了一手好开锁。本来很炫耀的想传授给陆羽,可惜陆羽没有向他学。
「总会有人回来吧……对,只好等了,可恶。」
无力的倒在公寓的铁门之前,肚子也越来越饿。灌起了冰箱里的白开水,陆羽终于决定先对冰箱里的冷冻食品下手。
第六章
小心翼翼的开着车,后座上载着的是被自己用毯子紧紧裹住的那个男人。他叫做姜子甫对吧?名字照族谱排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很容易就能够记得起来,大家的名字都差不多,很容易就能记得起来;虽然他是哲月最讨厌的式族的人,可是……
「啊啊、气死人家了啦!」
坐在驾驶座上粗鲁的转着方向盘的少年,四处张望着是否有交通警察在路口附近;如果被交通警察撞见自己在开车可就麻烦了,虽然自己早就超过了不知几百岁……但不得已的,外貌仍旧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
要是被员警给拦了下来,又看到后座躺着的那个——气若游丝的姜子甫,就完蛋了啦!
也不是不能幻化为成年人的样子,只是自己身为狐妖的岁数对应上人类的岁数,就是只有这样的年纪啊!如果想要改变的话,就得放弃现在的模样再加上百年的修行,和这么累的事情比起来,被员警开一千张罚单还要来得轻松多了!反正付罚款的人是哲月嘛!
不过未成年开车,加上绑架……肯定会被哲月骂得半死……唉,讨厌死了!陆紫烨气的咬紧了下唇,犯规的使用狐妖的直觉连转了好几个「安全的」违规右转、还在市区超速开到九十,可是再不把这男人送去医院,万一他死掉了,哲月肯定会更加生气,气到把自己丢进淡水河游泳。
都是这个男人惹的祸啦!紫烨忿忿不平的怪罪着;想到哲月生气的模样,陆紫烨心头上的委屈感就不断的涌现,眼眶湿答答的眨也眨不乾;谁叫哲月这几天都在赶什么报告,然后带回来的这个男人又不给自己玩——所以自己就跑去淡水找牌友玩了两天,忘记要喂这男人吃东西嘛。
人类为什么是这么不耐饿不耐渴的东西呢?就连只受伤的兔子都橕得比他们久啊。打了两天不知道几圈的麻将,终于想起哲月应该是今天交完报告——也想起了自己忘记给姜子甫在牢房里留吃的东西;赶忙冲了回家,倒在地上的姜子甫看来已经完全没有反应了。
「你不能死啦!哲月会把我吊起来的,你不能死啦!」
随便擦着慌乱的眼泪,不顾陆哲月不准自己开车的禁令,紫烨抓了车钥匙就把姜子甫给载走;市郊那边有间他们都熟识的小诊所,也只能把姜子甫送去那儿、求求苏医师救他——万一再救不活,也只好请朋友们把他吃掉了!
而因为近三天滴水未进而昏迷的姜子甫,模模糊糊地感觉自己被头下脚上的拖上了某张硬床;等自己再度回复意识之时,身旁传来了小小少年的哭声,而一名穿着白袍貌似医生的男人在看着自己。
「他醒过来了,他没事;紫烨你不用再哭了。」
白袍医生伸手往床沿旁的方向摸去,姜子甫很虚弱的勉强转过头去看,原来床沿旁坐着一个样貌清秀却哭得双眼浮肿的男孩子。医生在他的头发上胡乱抓了两下、并叫他出去,说是要做些检查。
检查?检查我吗?脑袋里还混乱成一片的姜子甫,总算了解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的事实;可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完全不认识现在眼前的两人,也从未来过这间医院。
对了……我是——我不是被那个黑发男子给打晕,之后被他给关起来了吗?被饿昏渴昏的记忆鲜明的伴随着现在的剧烈头痛而被回想了起来,那时那个黑发男子什么都没有说,便把自己用绳子绑住,丢在那间什么都没有的小房间里头。之后不管再怎么大吼大叫也无人前来闻问;姜子甫一度以为自己会被活活饿死。
可是这些人是谁昵?是他们救了我吗?至少目前为止,自己的命还在。那位白袍医生在将少年请出病房之后,开始用听诊器在姜子甫的胸前轻按。之后又做了些典型的检查,观察眼睛的状况、喉咙,然后他拉过椅子坐到床旁,写起了手上的纪录表。
「嗯,我想你复原的很好。点滴有不舒服吗?如果觉得疲倦是正常的。」
医生的声音相当的温和,大概是三十几岁的男子,「敝姓苏,这里是我诊所的病房。嗯,你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情,在这里就好好的休息吧。」
「……我怎么会在这里?」
「嗯?是陆先生的弟弟带你来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待会儿可以聊聊?」
陆先生的弟弟?
姜子甫真的越来越不了解事情的发展了。但吃力的想挪动身躯,身体却衰弱到动也动不了;不要说是离开这里,就连下床都很困难吧。
「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嘘,你不要太激动,现在好好静养个几天比较重要。不过我可以和你说,这里只是我私人的诊所,和你们的家族或是任何人都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你在这里会很安全,这样你可以接受吗?」
这位自称是苏医生的男人,很平稳的对着姜子甫讲着话,态度非常之从容且自然,接下来便不再回答任何的问题;在填好病历之后,苏医生便离开了病房。在他关上门的时候,姜子甫听见了由门外上锁的声音。
送自己进医院的是陆先生?如果是式族的陆氏用不着这么神秘吧。看来自己是落入不晓得谁的手中了。但问题是有谁会想捉自己?这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间病房很小,就只有一张床及简单的柜子、帘子,旁边有小间的卫浴设备;橕着床边放着的拐杖半走半爬的进了浴室,里面甚至还有一个蛮大的浴缸,这间病房应该是由自宅所改建成的,才会有这样的隔局吧?
所以说方才那位苏医生所说的、这间医院是他的私人的诊所——应该没错,而且应该是间很小的诊所,也许是某个巷子里的社区型家庭诊所。
整间病房都是靠空调来通风,就连浴室都没有抽风机或小扇窗户。用力的扳过唯一的大门的门锁,门锁却是完全的闻风不动;低声念了几句咒文想将门锁给硬是撬开,门锁却对咒语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想也不奇怪,既然都提起了「家族」这个词、还刻意的要瞥清关系,这位医生应该也是熟悉这行的同道中人,那么会在房间里做些手脚好让自己逃不出去,也是很合理的事情。无奈的躺回病床之上,却又想不通为何那个袭击自己的男人先是要关自己却又要救自己……
还有方才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他是怎么回事?
自己失踪得也够久了,家里的人应该已经很慌张的在找寻了。如果要用夸张的手法用咒文将这扇斗炸掉,离开这间诊所也不是不行,但外头的情况不明,贸然要动手也需要一点体力。
「只好先休息一下了,现在也急不来……嗯?」
正拉上被子打算好好的睡上一觉,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打开的门缝外探进了一个小小的头;是刚刚蹲在自己床边哭泣的少年。
少年长了一双亮晃晃的眼睛,看起来机灵却又带着几分的天真;但现在比较清醒的姜子甫见到那少年却是感到一阵寒颤。想用自己的灵感去试探那个少年的真实身分,但这一试可不得了,他根本分不出这少年究竟是那一种的妖物——但绝对是自己惹不起的大妖;尽管少年已经隐藏得很好了,那种浑厚如同海浪似的狂爆妖气,却从他的体内不断的翻搅出来。
自己感应到的说不定还只是旁支末微的浪花罢了。这么厉害的角色出现在此地,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发现呢?和自己当晚所遇见的黑发男子完全不同,应该说两人的属性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个黑发男子给自己的感觉完全就像是自家的式神;和白鹫非常的相似,以至于自己一度还以为是白鹫跟随在自己的身后。但就是因为这样的好奇才失了手,不过数招就破那个男子打倒在地,差点连命都丢了。
少年三步并成二步的跳进了病房里,刚刚擦过眼泪的双眼还有些浮肿;但少年看起来完全没有敌意或是杀气,反倒是姜子甫觉得自己紧张得快要昏头了。
「那个、那个……你还好吧,没事吧?会不会有哪里痛,我找医生给你看了育……」
「啊?」
和想像中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少年结结巴巴的扭着手,瞥开已经开始红晕的脸颊,似乎很不甘心的拿出了一盒装在袋子里的东西递给姜子甫。一阵香甜的味道从袋子里飘出,满头雾水的姜子甫伸手打开一看,原来里头装的是一整盒的肯德基蛋塔。
「……你还会不会饿?我再去买别的东西给你吃;你不要和哲月说我的坏话好不好,我会被他骂死的,你一定要把这些都吃光光喔!啊!你不会要把它吃光光吧,我只买了一盒……应该要买两盒的啦。」
「你、你想吃吗?」
望着才刚递出手,还热呼呼香甜甜的蛋塔,少年看来大受打击的点了点头。
勉强着还很衰弱的胃,小口小口的嚼着蛋塔的酥皮边,少年嚼光了一半的蛋塔之后,自顾自很开心的便和姜子甫讲起了话来。在姜子甫把剩的两个蛋塔也拿给他吃之后,少年感动得直说姜子甫是个大好人。
该说他是小孩子气还是单纯,姜子甫温和的和他聊了几句,他便高兴的拉开话匣子讲个没完;这正合了姜子甫的意思,多讲了些夸奖的话之后,少年不管是什么秘密都全盘说给姜子甫听了。
少年的名字叫做陆紫烨,而且也打听出那天在巷子里打倒自己的,是他的义兄陆哲月,对于哲月的事情,陆紫烨显得非常的慌张,可以看出这位叫做陆哲月的黑发男子在他心中是有很重要的地位。
对于陆哲月的事情他完全不敢多提,姜子甫也不敢再问;但关于自己的事情,陆紫烨倒是有问必答、回应得非常详细。
照姜子甫所见,他说的应该都是真话,完全没有虚张声势的必要,甚至还保守了点。
话说,陆紫烨原本不姓陆;陆这个姓是跟着陆哲月冠上去的。他的名字只有紫烨两个字,而他的父母,似乎都是不得了的大妖。
母亲是千年狐妖,而父亲似乎是已有神格的人士;但两人并不怎么相爱,生下了紫烨后便丢着不管。简单来说就是他们离婚了,爱情走得快、孩子也生得快,两个人都不想要紫烨的监护权,于是紫烨成了流浪的小孩。
爹不疼妈不爱的紫烨,便默默的离开已经没有父母会再回去的家;这一别大概是百年前的往事。看着别人都有家庭、有爱人,紫烨羡慕得不得了;偏偏又明白这种事情是强求不来的。但像他这样程度的大妖,靠近他的人不是怕他就是想利用他,这么多年来也只好孤零零的度日,直到遇见了陆哲月。
陆哲月当起了他的哥哥,想要个家想了几百年的小紫烨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当他哥哥的人,当然是珍惜得要命。
「可是哲月最近都不理我,一直在写那个什么报告……还在上学什么的;叫他带我去上学他都不肯,我看人家上学都很好玩的样子。」
陆紫烨都着嘴刀刀埋怨着,样子完全不像姜子甫以往所听闻过的大妖;要知道姜子甫从小就被如此教育——大妖都是非常具有危险性的,人类社会的道德法则完全不能够套用在他们身上;因为他们的力量已经不能超越太多了,他们的是非已经无法用人类的标准来套入衡量。
可是就陆紫烨的模样看来,他不是很在意自己究竟有多强,完全就像是个早熟的孩子一样,只是希望有人能陪他玩、对他好而已。
也难怪他的出没从未被发现,也许他从来没有用过他的力量。而且不管讲什么话,样子都非常的真诚。
「那我可以问你,为什么那个哲月要捉我?」
「呀啊,这个我不知道耶,哲月他是第一次捉人回来呢……他都和我说不能乱找人玩的,结果这次他自己还这样。可是我不能放你回去啦,他会生气的。」
「我是在F国小那边遇到他的,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直接杀掉自己或是埋掉不就得了吗?大费周章的还带回家去关,也许他一开始就没有要杀自己的打算。而且还有关于那位树公的事情——两者间难道有相关吗?
「F国小,我知道那里呀;哲月有时候会去那边买自助餐,那边有家鸡腿饭很好吃喔,还有沙威玛……他星期四都会去,正好下课去买晚餐嘛。」
「买晚餐?」这么说来,陆哲月和树公的事情完全无关萝?
「对呀,还有排骨饭,咸酥鸡也很好吃——肚子好饿喔。」
「等等,你说那个陆哲月,他在念书吗,是什么学校的呀?」
「他是那个什么K大学的。」陆紫烨咬着食指,对于F国小这个名词,除了吃的以外似乎没有任何别的反应。
「是这样喔……」
这事情真是发展的太意外了,但现在在这里也不能做任何事情;从紫烨的口中确认了日期之后,自己也非常的担心那件办到一半的案子,还有那生命垂危的孩子。而且陆紫烨不可能放自己走,自己更不可能打得过他。
该怎么脱离现在的困境呢?姜子甫非常迅速的思考了起来。开口道:
「这样吧,紫烨,哥哥问你喔,你知不知道那间F国小的后门,有一棵很老很老的老榕树?里面有树灵的那一棵育。」
「老榕树——我好像有看过耶,有树灵的吗?我记得有看过一棵是金色光泽的。」
「那就对了,就是那一棵。你可以帮大哥哥一个忙吗?等你回来以后我再陪你打电动喔!还可以陪你去买Wii!」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萝。」
完全不觉得姜子甫正在用尽心机哄骗小孩的陆紫烨,眼中闪出了阵阵期待的光亮,一边点头一边仔细听起了姜子甫的「吩咐」。
一大早还没有六点钟,白鹫就被程佑霖学长从床上挖了起来;学长只是很小心的叫醒了白鹫,然后折好棉被、让白鹫把还睡得香甜的陆羽抱上床。
梳洗干净、按照昨天和学长的约定,两个人一起悄悄的离开了公寓。说这间公寓有其他人在住,其实有一半是骗人的,因为另外的几名室友不是暂时待在女朋友的家里,不然就是出差而出远门去了,总之在短时间内,他们全都不会回来。
离开房间前白鹫还很担心的望着熟睡的陆羽的睑,在学长的三催四请之下才难过的转头离去。一向都只有陆羽嫌自己烦、只有陆羽跑开自己身边的份,要主动离开陆羽的身边,这还是头一遭。再次替陆羽拉上棉被,只怕他醒来之后找不到两人,会吓坏了。
「快走吧,白鹫。」
学长戴上了墨镜,看起来非常的帅气;他挥过手抓过白鹫的领子,才硬是将他拖出门外。在离开公寓的时候,学长拿出了口袋里放着的奇异笔,往门锁上画了些咒文。
「这样他就走不出去了,你放心吧。别人也没办法进来的。」
并不是不信任学长,但走出门外就是有种身边空荡荡的感觉,好像空气都变得稀薄乾冷的感觉。仔细想想是少了什么部分,好像是陆羽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