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王记之 双帝——巫域

拖着西格弗利特的一只胳膊他把带出去，看着天空泄漏一般的倾盆大雨，法斯达伸手，看着掌心中片刻就凝聚了一滩水珠。
靠近他，敏感的觉得法斯达身上有一种不自然的焦躁，西格弗利特稍微拉开了自己的身体，“……怎么了？”他低低的问。
“……”看他一眼，法斯达微弱的笑了起来，却给人一种非常苍白的感觉“没什么……”他让侍从取来了一件披风，轻轻抖开披到西格弗利特肩膀上“我们走吧。”
这么说着，法斯达却还是带了一种微妙的失落感，一只手轻轻的按在胸口上——在内里的夹层有一封信，一封托利斯坦带来的信——一封从慕尼黑来的信，在这个时候给他的信会有什么内容他很清楚，他只能让自己不看，让自己不去猜想里面会有什么内容，不然他在半路上就回调头回去而不来救西格弗利特了——
现在他只想立刻回去！
把西格弗利特拉上马背，法斯达用力的在雨中一打马！
“走！全速回慕尼黑！”
当他们奔驰到半夜的时候，雨下的越发大了，雨水里开始夹了冰雹，象是神的愤怒鞭笞着大地一样——
手指大的冰雹敲打在骑士的锁子甲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虽然人可以勉强忍受，但是马却受不了了。
当第四匹马倒下的时候，就算是归心似箭的法斯达也只能勒马，宣布找一个地方扎营。
在森林里面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废旧木屋，把湿透的马匹赶进去，人和马挤着，在当间的中央生了一小堆火，骑士们簇拥着自己的君主围绕在火焰的旁边，互相说话搓着手跺着麻木的脚。
法斯达则面沉如水的抱着西格弗利特坐在最靠近火的地方。
当他从马上抱着西格弗利特下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无力依靠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和诡异的高热——那种热度即使是隔着被雨水浸透的寒冷衣服也可以感觉到，法斯达进入房间后仔细的看着怀里的人。
西格弗利特的身体有细微的颤抖和间歇性的痉挛，他细长白皙的手指紧紧的陷入法斯达亚麻的披风里，虽然虚弱却可以感觉到他的用力——
“……你怎么了。”法斯达有些急噪的说伸手轻轻摸了下他的额头——很冷，他发烧了。湿透的猫头鹰扑扇着翅膀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肩膀上，法斯达低头看西格弗利特，而有着苍白容颜的男人正抬头看他。
冰蓝色的眼睛和绿色的瞳孔交汇，法斯达稍微把放在他腰间的手用力，感觉着西格弗利特修长却纤瘦的身体靠近自己的胸膛，他低低的说道“你发烧了。”
“……那可真麻烦。”西格弗利特面无表情的说，带着隐藏不住的虚弱。
说话的时候火焰已经燃烧起来了，法斯达让侍从找出最干的毯子，把西格弗利特利索的剥光，用毯子包好丢在火焰的旁边，而他的猫头鹰正神俊站在他肩膀上的用黄玉色的眼睛看着他们。
看着怀里苍白却泛着奇异潮红的眼睛，法斯达拍拍他的面颊，让那双开始迷蒙起来的眼睛不至于闭上——真麻烦！他发誓——他法斯达以自己父亲和爷爷的名誉发誓——他一辈子除了库妮贡德之外没有这么照顾过人——
西格弗利特把手放到白皙的额头上，蓝色的眼睛象是有一层水雾一样的闪动着润泽的光芒。
“……别睡着了。”法斯达在手上稍微用力“不然你能不能醒过来就是大问题了。”
“我尽量……”西格弗利特无力的用手腕挡住了眼睛，在白皙而纤瘦的腕骨之间，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在微弱的闪烁着“多谢殿下了……”
“你不变成肺炎我会很感激你。”法斯达从侍从递过的水壶里倒了杯水出来，轻轻放到他的嘴唇旁边“喝点热水，然后再吃些药，千万要保持清醒。”
“……”无力的抬起蓝眼睛，扶着法斯达的手，西格弗利特小口的喝着水，无力的笑着“…………这次……真的很感谢公爵殿下呢……不然……我大概会被热贝尔吃掉吧……”
“那你就从现在开始好好的感怀我的功德。”逗着西格弗利特说话好让他保持清醒，法斯达吹了声口哨，飞到屋子大梁上的猫头鹰飞了下来，落到了他的肩膀上，雄赳赳的用黄玉色的眼睛看着床铺上虚弱的男人。
挠挠它的下巴，法斯达对自己的猫头鹰说“这个就是西格弗利特，以后你要保护的对象哦。”象是听懂了一样拍着翅膀，名叫托利斯坦的猫头鹰跳到西格弗利特的旁边，象是一个最忠诚的卫士凝视着主教深蓝色的眼睛，一身华丽的羽毛与火光交织成美丽的颜色。
退烧和中和的药物被递了上来。让西格弗利特和着热水吃下去，看着清澈的液体缓缓的从妃色的嘴唇流淌入隐约着白色齿列的口腔，看着修长的颈项慢慢的蠕动，法斯达小心的让他躺平在自己怀里。
这时，来的突然的暴雨也如同它的出现一般突然的消失了。
为了通风换气，骑士们打开了窗户，深蓝色，刚刚被水洗过的天空出现了月亮皎洁的身姿。
斑斓的猫头鹰站在旁边的空地上，一双半透明的黄玉色眼睛凝视着西格弗利特，月光也洒了进来，被窗外刚刚长出嫩芽的大树在夜空中过滤出一片优雅的绿色，嫩绿的树叶在月光之中被风摇曳着，让抚慰过它的月光变成青白的班驳，象是天使羽毛的碎片在空气中柔和的浮荡，如同一波无色的湖水，扫过西格弗利特闭合的眼睑上长长的黑色睫毛、妃色的嘴唇，扫过法斯达的身体，把他的影子温柔的笼罩在那清瘦的之人，仿佛是被黑夜拥抱进自己的胸膛。
——那是仿佛天使安眠一般的美丽景象。
尤其是当那双抬起的冰蓝色眼睛里被些微水气包围的时候，法斯达甚至联想到库妮贡德的美丽眼睛——。
“我还真是麻烦的缴获……”西格弗利特在他怀里微弱的说，纤细的手指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披风，他闭上眼睛，白皙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了下来。
黑色的教袍和白皙的肌肤映衬着，月光下虚弱的教士象是由月光凝结而成的美丽精灵。
把他搂在怀里，法斯达从他凌乱的黑白相间发丝之中窥探着，看到因为他用力过度而微微扭曲的淡色嘴唇和微微泛着红晕的脸庞。
真不愧是库妮贡德的哥哥……他开始有那么一点了解热贝尔的品味了……
这个男人的长相属于清雅的类型，应该不会入喜欢娈童艳丽如女子容貌的人的眼，但是在这个人禁欲的气质下其实有着相当成分的官能感觉——
他的淡薄气质和那种形于外的冰冷反而会在某一种程度上激发人的征服欲——如果可以让这样的人屈服，会是相当甜美的事情……
诶呀……要是再想下去自己不就变成和热贝尔一样的变态了吗……这么嘲笑着自己，法斯达刚搀扶着西格弗利特踏上台阶，就发现怀里的人几乎连一步都走不动——
为了不让西格弗利特睡着，他开始没话找话。
“我的托利斯坦怎么样？”法斯达问道。
“……你家的猫头鹰真通人性……养猫头鹰当宠物的人大概也只有你吧……”西格弗利特称赞，冰蓝色的眼睛看着有着丰美羽毛的猫头鹰。。
“是啊，多么有个人的风格——它是被库妮贡德拣回来之后养大的，很乖巧伶俐。”自己的宠物被称赞，法斯达也很高兴。
“不过叫托利斯坦这种不吉利的名字也真亏你想的出来。”
“这名字有什么不好？北欧神话的智勇双全的骑士啊！要是我的托利斯坦以后和别的猫头鹰共组家庭了，我就给另外一只起名叫伊索尔德。”
“托利斯坦是公的？”他微微侧头。
“不，是母的。”法斯达露齿一笑，然后看着西格弗利特“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就证明你真的没有什么大碍……我总算不用担心你会变成肺炎了。”
西格弗利特刚要说话，羽翼丰美的猫头鹰就忽然张开翅膀在屋子里盘旋几圈之后落到了西格弗利特的面前。
美丽而斑斓的翅膀象是一面华丽的扇子伸展了开来，托利斯坦歪着头，用黄玉色的眼睛斜睨着他片刻，然后叫了一声“嘎！”
“它喜欢你。”法斯达简洁的说。
虚软无力的瘫在他怀里，西格弗利特看着正拿尖尖的鸟喙好奇的叼起他头发的猫头鹰“我看出来了……”
“嘎！”象是回答两个人的疑问似的，猫头鹰又威武的叫了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法斯达忽然以一种非常严肃的口气开口说话，他直视着那双平日清澈的象是冰封大海一样清澈，如今象是融化的蓝水晶一样温润的眼睛。
“弗兰兹·冯·西格弗利特。”他以一种慎重的口气叫着他的全名，而被叫到名字的人也微微的侧头，显出聚精会神的样子“西格弗利特……你愿意做我的臣子吗？你愿意效忠于我，辅佐我吗？”
安静的听着把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这么慎重的问自己，西格佛利特安静的抬眼，本来嫣红的容颜上现在则是一种奇异的苍白。
他冷静的打量问这个问题的男人，半晌才象在猜测什么一样的开口“……你认为你有我可以向你宣誓忠诚的资质吗？”
“……难道我没有？”法斯达笑的很有深意。
他又看他一眼。
“不……你有，你比肯达陛下在成王的方面具有天分。”他冷淡的“但是，那是否值得我效忠很值得商榷。”
“那我们就到我的城堡去好好的商量吧。”
法斯达微微弯了一下嘴唇“而现在，你先睡觉比较好——反正看你的样子似乎也不大可能一睡不醒。”
这么说着，他用披风把西格佛利特包的更紧，窗户外树叶在风中被摇曳的沙沙声和淤积在叶片间的雨水打到水洼里的声音和他说话的声音一起回荡，在温软的月光之间微微的荡漾——
西格佛利特听话的闭上眼睛，长长的黑色睫毛覆盖住了那对美丽的冰蓝色眼睛。
体力和精神的双重劳累让西格佛利特很快就沉入睡梦之中。
头好疼——象是被劈开似的痛苦——好疼……意识好混乱——一切的一切都选择在这个时候暴乱——
疼痛——混乱——她觉得自己即将死去——
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周围有好多人影在闪烁，他们在说些什么——她听不清……
她努力的想要看清周围的景物，却发现一切都逐渐的暗淡下来……
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占据了库妮贡德的心灵——
冷静下来……她这么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一边和仿佛要撕裂自己的痛苦战斗，库妮贡德骨子里西格佛利特家族的强悍在这个时刻发挥了功用——
她记得自己摔倒了……然后侍女们把她扶了进来——
孩子……孩子……孩子呢？！
她的孩子怎么了？！
她的孩子呢？！她和亨利的孩子？！
想要坐起来审视自己的身体，忽然，身体中传来了一种什么东西脱离了的感觉——
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离开了她的身体——
觉得大脑里有一根弦被切断了，库妮贡德无法抑制的尖叫起来！
“啊啊啊！”让人无法相信是从那个纤细的身体之中发出的声音震荡着整个空间，那声音凄厉的象是亲眼目睹孩子死亡的母渡鸦一样——
她纤细的身体整个在床上弹跳起来，侍女们立刻按住她，却发现她的身体在不断的颤抖。
“快！快把药汤端上来！”侍女长大吼道！
孩子……孩子……
库妮贡德在这个瞬间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刹那，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人影也读消失了……
她的世界一片空白——
她的孩子死了……她知道，那个比她还要更重要的生命消失了……
那是她的孩子啊……她和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的孩子啊……
消失了……不见了……她的孩子……
库妮贡德在心里哭泣着，然后自暴自弃一般的彻底放松了自己，让意识被死亡的黑暗所吞没——
最后刺穿黑暗，到达她的世界的，是侍女的一声惊呼——“殿下！”
对不起呢……亨利……

“驭！”奔驰在山间道路上的神俊黑马忽然人立而起，其上的黑衣骑士猛的一拉缰绳，而他怀里的人则没有选择的倒在他怀里！
“没事吧？”一边安慰着怀里的西格佛利特，法斯达心浮气躁的拍着因为意外的惊吓而竖起耳朵的爱马——
他心神不宁的……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在刚才的一瞬永远的失去了……永远的回不来了——
“……”浮躁的咬紧嘴唇，驾御着爱马兜了几个圈子，法斯达一抖缰绳，双腿一夹马腹，一声驾就继续前进！
“……”在刚才也觉得一阵没有来由的心悸，西格佛利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法斯达单手握着缰绳，另外一只手不住的抚摩自己的前胸。
该不会是库妮贡德怎么了吧？西格佛利特暗自想着，不安的把眼睛掉转到积了水洼的地面——不、不会的……不会是库妮贡德出事了……不，应该是不能是库妮贡德出事了！
这么虔诚的祈祷着——
而他们的队伍披着露水不休的前进，等他们到达慕尼黑的城堡时，已经是中午了。
远远的就看到自己的主人回来了，保护着美丽城堡的吊桥缓慢的放了下来，就在吊桥的一端堪堪碰到地面的时候，法斯达已经一马当先的冲了进去，随后而来的骑士们纷沓的马蹄声敲在吊桥的上，就象是巨雷落在了地面上一样。
还没等马站稳就直接跳了下来，法斯达快步走向朝他走来的侍女长，他远远的看着侍女长惨白着脸色走来，期艾着不肯开口，一种不祥的预感逐渐的从他心底升起，一点一点的将整个心灵凝固冻结——
冷……很冷……法斯达发现自己不敢开口，不敢说话，只怕得到那个最糟糕最恐怖的结果——
就在面面相觑的这时，他身后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咬字异常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