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曜清言 番外合集————落熔璧

作者:落熔璧  录入:03-22

白玉对他的身体状况最为熟悉,碍著 "大哥"就在旁边,不便太过亲热,直接对慕梅道:"言初累了,竹儿还没喂早饭,你带他去吃,至於......"他瞥了柳日初一眼,不屑道:"你和枫儿看著办吧!"
柳慕梅看著爹爹疲累的神色,点头道:"爹爹,你去睡一会儿,我带竹儿,等他醒了喂他吃粥。"柳言初点头。慕梅趾高气扬地点点柳日初:"你,跟我来吧!"
柳日初期期艾艾地看了看柳言初,嗫嚅道:"我想和五弟聊聊。"
柳慕梅杏眼一瞪:"你说什麽?"
柳日初骇了一跳:"娘娘息怒!但凭娘娘吩咐。"
柳慕梅鼻子里哼了一声:"走吧!"头前领路往慕枫的屋子走去。
柳日初微微犹豫了片刻,看看柳言初,忙不迭跟了上去。
柳言初看著他们走得远了,只觉得腿酸得站不住,软软地靠在白玉的身上,闭了眼睛。白玉一把将他横抱起来,隐了身形,直接回了柳言初原来的卧室,将他稳稳地放在床上时,发现他已经睡著了。

柳慕梅昂著头朝哥哥的房间走去,一路心里暗暗思忖著怎麽收拾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伯。
柳慕枫和白槿正在房里你一口我一口不亦乐乎地互相喂著吃点心,见到柳慕梅抱著个宝宝昂首挺胸地直闯进来,有些发愣。白槿首先回过神来,欢呼:"小竹儿!父亲们回来啦?"一手伸过去将睡得稀里糊涂的小慕竹接了过去。
柳言初与白玉经常突然回府,柳慕枫和白槿已经习惯了。这次虽然预先通知了,两人也没做什麽额外的准备。
柳慕枫望望窗外那个正在探头探脑向著门里张望的老头子,皱眉道:"小妹,这人是谁?"
柳慕梅瞥了柳日初一眼,漫不惊心地道:"听说,是爹爹的亲大哥。"
柳慕枫呆了一呆,白槿好奇道:"柳爹爹不是早就已经和老家柳府的人断了关系吗?"
柳慕梅白眼朝天:"许是那家的人如今落魄了,突然想起爹爹这麽个有钱有势的亲戚来,打秋风来了!"
慕枫同意:"不错不错。他和父亲见过面了吗?"
柳慕梅点头:"刚才在府门前见过了,不过,爹爹一大早赶回来,有点疲倦,白爹爹带他回房休息了。母亲在家吗?"
白槿笑嘻嘻地:"柳夫人和茶壶柳爹爹被南宫庄主接走啦,说是住几个月再回来!"
柳慕梅拍手笑道:"好呀。这下两位爹爹可以多住几日了。"她又皱了皱眉:"那爹爹突然回来,府里下人......"
柳慕枫笑道:"就说父亲途中偶遇前来拜访的友人,就是白爹爹啦,只好折身回府了!"
柳慕梅"扑哧"一笑:"这倒是个好理由!"
柳慕枫沈思地望著门口想进又不敢进来的‘大伯',问慕梅:"小妹,这位‘大伯'怎麽安排?"
柳慕梅满不在乎:"不用理他!"
柳慕枫沈吟:"他毕竟是父亲的兄长,若我们太过怠慢了,只怕外人不解。也罢......"他提高声音:"大伯,请进来吧!"
柳日初如蒙大赦,点头哈腰地走了进来,见著柳慕枫,恭维道:"这位是慕枫侄子吧?果然人品不凡啊!"他一转眼瞥见慕枫身边的白槿,眼睛一亮,皱纹笑得更开,双眼不自觉色眯眯地眯了起来。
其实白槿和白玉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白玉傲慢凌厉,寻常人见了也不太敢正视,更不要说象柳日初这种猥琐至极的人。白槿却正好相反,性格温和柔顺,周身散发出一股祥蔼的气息,柳日初的脾气惫懒无比,禁不住美色,立刻本性毕露。
白槿眉头蹙起,眼珠一转,突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慢慢走到柳日初面前,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打量了一遍,笑语嫣然:"这位,便是柳大伯麽?"
柳日初被他笑得神魂颠倒,双手蠢蠢欲动,总算还记得这是在侄子房里,没敢真的抬手调戏,眼睛眯成一条缝:"是呀是呀,小美人,你可不能叫我大伯!我有那麽老麽?"说著挺了挺胸。
柳慕梅托著腮看戏,慕枫脸色微微阴沈,却不阻拦白槿。
白槿继续笑眯眯:"是呀是呀,大伯确实不老!大伯还很年轻呢。"
柳日初大喜:"小美人果然有眼光,我确实还很年轻!"
白槿重又打量了他一番:"大伯额际皱纹如花,鼻踏似婴,口中长牙,嘴角流涎,这般模样......"他看了看手中抱著的仍在呆睡的柳慕竹:"比小竹儿还年轻几分哪!"
柳慕梅"!"地一声一口茶喷出来;柳慕枫似笑非笑,勉强保持形象;柳日初呆愣地看著白槿怀里的柳慕竹,反应不过来。
慕枫拉过白槿,对仍在傻呆著的柳日初拱手道:"不知大伯今日过府有何要事?"他想著这位大伯品性实在不值得称道,能帮父亲推了还是推了的好。
柳日初也不脸红,大大咧咧道:"其实也没什麽事!只不过,我与五弟多年不见,甚是思念,想诉诉兄弟情分。"
慕梅听不下去,冷冷道:"爹爹从十四岁时便被赶出家门,有什麽兄弟情分?"
柳日初面带哀戚之色:"娘娘有所不知,当年实非我要将五弟赶出家门啊,只因为......"
慕枫打断他:"既然大伯已经见过父亲了,这兄弟之情也算是诉过了。小侄不远送了,大伯请便吧!"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直接赶人。
柳日初冷不防大侄子这麽直言不讳,呆在当场,隔了半晌又欺欺艾艾道:"其实,也是有事......"
慕枫又打断了他:"便是有事,父亲早已辞官归隐,帮不得忙了。"
柳日初望望慕梅,瑟缩道:"五弟帮不了,还有娘娘啊。"
慕梅正喝著茶,听了这话,觉得那茶的味儿怎麽就变了,随手放下茶杯嗔怪兄长:"大哥,我几个月不回来,家里的茶都放沈了!"
慕枫笑道:"你下次回来时从宫里顺点好茶回来吧!我和槿弟一直喝这种烂茶呢!"
柳慕梅斜睨了柳日初一眼:"你这种臭脾气,什麽蚊子苍蝇都能说话,我把茶带回来,指不定给什麽不三不四的人喝了呢!"
柳慕枫大笑:"你放心,只我与槿弟喝,绝不糟蹋了你的好茶。"
白槿不听他两人说话,开心地捏著怀里小慕竹嫩嫩的小脸,睡得快傻了的慕竹终於禁不住他的辣手摧花,不情不愿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嗯?不是亲爹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柳日初吓了一跳,屋中另外三人不再理他,一起逗弄起小慕竹来。
小慕竹哭了一阵,仍是哭不出亲爹爹来,不再白费力气,抽泣著口齿不清地喊:"爹爹,爹爹。"只望亲爹爹立刻笑脸如花地出现在眼前。
三人知道小慕竹的爹爹是柳言初,父亲是白玉,一听慕竹喊爹爹,白槿忍不住笑了:"看来慕竹还是和柳爹爹亲啊!"
柳慕枫看看柳日初仍在原地站著,心里知道他是死赖著不肯离开相府了,自己身为晚辈也不便强赶他出去,索性找了个家人,吩咐他将柳日初带出自己房间,随便给他安排个住处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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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言初小睡片刻醒来,见白玉坐在床边,抓著他一只手饶有兴趣地把玩著,忍不住笑道:"手有什麽好玩的?"想要将手抽出来。
白玉笑眯眯地抚著他的手:"只要是你身上的,都是好看的!"
柳言初微微脸红,啐了他一口:"说疯话。"e
白玉一只手仍是紧紧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腾出来,轻抚他的面颊,柔声道:"睡得好麽?"
柳言初微笑:"很好!今天起得太早了,有点不适应,睡了一会儿,精神好多了。"他望了望四周:"慕竹呢?还在梅儿那里?"
白玉笑笑:"梅儿把你那‘大哥'也一并带走了,估摸著这会儿应该在枫儿的房里。"
柳言初皱了皱眉:"我与老家柳府几十年没有联系,他这次突然来此,必定是有什麽事情。"
白玉一晒:"管他有什麽事,现在你已经不是朝廷重臣了,便是有事,也可推了他。"
柳言初一笑点头:"说得对。只不过......"他突地又笑了笑:"你看他方才的样子,梅儿有的受了。"
白玉哈哈大笑:"你真不了解梅儿,她才不会理这个什麽‘大伯'呢!说不得还会讲两句话刺刺他,事情是铁定不会替他办的。"
柳言初失笑:"梅儿的性子确实被你看得透了。"白玉得意地扬眉:"便是枫儿的性子我也是看得分明的!"
柳言初看著他不可一世的样子,忍不住地想笑。
两人低低聊了片刻,隐隐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柳言初"母"子连心,从床上翻身而起:"是竹儿!"
白玉扶著他轻笑:"别急,梅儿他们看著呢,你慢一点!"
柳言初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就著白玉的手穿戴整齐,两人并肩往柳慕枫的住处走了过去。
小慕竹仍在抽泣,哭得小脸皱在一起,看著很是可怜。慕梅端著一碗鸡蓉粥柔声细语地哄著,白槿抱在手上微微地颠著逗弄,慕枫直扮鬼脸,想要哄他开心。可惜小东西全不领情,小声地流了一会儿眼泪,卯足了劲,很不给面子地再一次放开嗓子大声嚎了起来,三人面面相觑,都有点焦头烂额。
柳言初与白玉进门时,正看见三人手忙脚乱地逗著小慕竹,不禁微微一笑。三人抬头见两位父亲进了门,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柳言初接过小慕竹,柔声哄他,慕竹一见亲爹爹果然被自己水淹金山的哭法引了过来,立即破涕而笑,为自己的胜利兴奋得手舞足蹈。
柳言初坐到桌边,慕梅将鸡蓉粥捧了过来放在他面前,柳言初左手抱著儿子,右手执匙,一勺一勺喂到儿子嘴里。
慕枫兄妹看得眼红,慕枫还能忍得住,慕梅已经小嘴一噘:"爹爹,我小时候您也这样喂过我吗?"
柳言初一愣,轻轻笑了开来:"要说,慕枫小时候我真是一次都没有喂过,慕梅小时候嘛......"他抬头对著女儿笑了笑:"梅儿,你应该最清楚了。"
慕梅脸一红,她是竹妖附体,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她自小跟在柳言初身边长大,柳言初懊恼自己不能好好抚养儿子,对这个女儿十分宠爱,喂饭这种小事是每天必备的事情,否则小慕梅很有可能就不吃饭。
柳言初看著怀中的小儿子,微微叹息:"还记得有一次我公务忙得晚了,回来见你扒在桌上哭,谁喂都不吃......"
慕梅大喊:"爹爹,不带揭人短的!"
柳言初见女儿脸红了,不忍心再逗她,低头专心喂儿子吃粥,真的不再说下去了。
白玉笑笑,决定不放过慕梅:"原来梅儿是言初从小喂到大的啊?怎麽,现在看到爹爹喂弟弟,也想再吃一口爹爹喂的饭麽?"
慕梅脸红到耳根,白槿低低地笑,慕枫搂著白槿,头埋在他肩窝里,双肩抖动。
慕梅恼羞成怒:"哥,你要笑便笑,做成这样子也不碍人眼?"
慕枫总算抬起头了:"你别害羞,就是再吃一口父亲喂的饭也没什麽嘛!"
慕梅气极,跳过去打他:"让你再说,让你再说!"
正闹著,一个下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奇怪地看了看白玉,慕枫解释:"这是我师父的朋友。"
相府的下人十分有教养,立即向白玉行了个礼,礼毕,匆匆忙忙地转向慕梅:"娘娘,陛下来了!"
柳慕梅吓了一跳,以往她翘宫,总是一帮子太监宫女来将她拽回宫里,皇甫晟知道也只是淡淡一笑,只叮嘱她以後不可一人出宫,多带几个侍卫以防宫外不安全。她不以为然,想想自己千年修练,法力高深,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想不到这次皇帝亲自跑来抓老婆了。
柳言初等人看著慕梅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暗暗好笑。
皇甫晟带著一众太监宫女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吩咐那一大帮子人留在门外,也不等人通报,直接进了柳慕枫的房间,除了白玉和柳慕梅坐著不动外,其他三人伏地跪拜。
皇甫晟很有气势地挥袖喊了一句:"平身。"望望柳言初和白玉:"柳相一向可好?"
柳言初微笑行礼:"草民过得很好!"皇甫晟一转眼看到他怀中的小慕竹,眼睛一亮,笑嘻嘻地凑了过来:"这就是慕竹吧!"伸手要抱。
柳言初微一犹豫,将死死抓住他衣袖的慕竹递了过去。
小慕竹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离开了亲爹爹温暖的怀抱,被一个从上到下黄不溜秋地人抱进怀里,龙袍冷冰的丝线触到脸上,小慕竹抬眼望了望皇甫晟讨好的笑颜,"哇"地一声起劲的哭了起来:"爹爹,爹爹。"
皇甫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抱著慕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柳言初尴尬地伸手接过慕竹,小家夥立刻停止了哭声,回过头来看看皇甫晟,犹挂著泪珠的小脸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皇甫晟气结,这下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还好是在老婆家里,周围没有外人,他干咳两声,对著慕梅柔声道:"小梅,不知朕今天能不能留在这儿一起吃顿便饭?"
这话讲得奇怪,至尊皇帝到谁家吃饭不是理直气壮的?偏到自己老婆的娘家吃顿便饭还要老婆的恩赐?众人一齐看向慕梅。
慕梅清清嗓子准备开口,柳慕枫急急忙忙插话拦住了她,非常诚恳地表态:"陛下能在舍下用餐,是草民的荣幸。"说完立即走出去吩咐仆人准备午膳。
柳慕梅望了望门外一大群人,皱皱眉:"陛下,相府厅堂太小,这麽多人......"
皇甫晟忙道:"不要紧,让他们回去,朕一人留在这儿即可。"
柳言初沈吟道:"这可不妥,陛下身系万民,身边须离不得人,留十个侍卫在府中用饭吧!梅儿,相府虽小,多几个人用膳也是不妨的。"
柳慕梅背著父亲暗暗对著皇甫晟吐了吐舌头,皇甫晟回她一个宠溺的微笑,慕梅沈醉在皇帝温柔的笑意中,晕糊糊地看著自己丈夫乐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柳言初将女儿的娇态完完全全看在眼里,轻轻摇著手上的小儿子,一丝浅笑挂在嘴边,清朗似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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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对於相府来说原本并不讲究,追根溯缘,原因还在柳言初身上。
柳言初还在右相任上时,常常忙得来不及回府用午膳,府中只有柳夫人偕慕梅,两人也不在意,草草用了就算了了事;待得柳言初辞官後,用来代替柳言初的各种各样物品不需要用膳,慕梅又出嫁了,府中用膳只剩下柳氏母子和白槿。白槿即使天天只喝水也不觉得饿,对食物的要求不在意,慕枫自小受清虚上人的影响,清粥小菜就觉得十分可口,厨子每日只需花点心思在柳夫人的膳食上即可。因此,突然午膳多了个皇帝,相府的厨房立即忙得要翻天。
待得众人稳稳当当坐在厅堂用膳食,柳家一众人都被今天丰盛的午膳菜色吓了一跳。柳慕梅望望父兄的神情,对皇甫晟道:"就因为多了你们,今天府里的厨子怕是忙得要哭了。"
皇甫晟在老婆面前永远都是温和地:"朕给府里添麻烦了!"
柳言初瞪了女儿一眼,对皇帝笑道:"陛下言重了,只多了几道菜而已!"
柳慕梅被父亲一瞪不敢再说话,乖乖地坐在皇甫晟身边,举箸夹菜。她虽是竹妖所化,其实肉身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顽皮劲未去,皇甫晟怜她年幼,平日对她百依百顺。
众人正吃著,门外一老头儿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向厅内张望。柳慕梅与皇甫晟并肩坐在主位,皇甫晟低头专心用膳,未曾注意到。柳慕梅眼尖,早就见到了,不觉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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