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不是没分寸的人,也许他只是希望能一个人冷静冷静。"
"随便你怎麽想,我保留自己的观点。我也会联系可靠的兄弟在道上帮忙搜寻。"
但危天幸并不认同游淡之的看法。他站起来穿好外套,拄著拐杖往外走。最後留下一句。
"游淡之,你不熟悉真正的他是什麽脾气。那小子疯起来,比逼急了的兔子还要可怕。我有预感,可能会出大事。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
真正的蔚蓝吗?
他所熟知的蔚蓝是个漂亮又善良的少年,有一点顽皮,对某些事物有异常执著的欲望。例如一个稳定的家,例如爱情、谅解和包容。其中却不包括金钱。所以他们在一起的这几年,几乎没有红过脸。现在一一回想,感觉不可思议。
游淡之叹了口气,继续飞快地扫视手里的文件。他花了三天亲自驾车在城内四处寻找,落下一大堆工作业务未曾处理。不得不趁夜晚通宵加班。两只眼睛不时偷瞄一下手机屏幕,期盼能收到好消息。
已经是第四天。
危天幸比他还要著急。拖著伤腿一古脑拜访了好几个大小头目,承诺会给予首先平安找到蔚蓝者一笔数额极大的军火项目。闹得各种黑道组织倾巢而出,只差没把这地方翻过来再找一遍。而他派出去追寻客车踪迹的人也没有任何回音。蔚蓝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哪里都找不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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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我。有消息吗?"
他实在忍不住,主动致电危天幸。结果再一次得到否定的回答。自认能呼风唤雨的黑老大音调颓废至极,带有疲劳造成的沙哑。
游淡之失望地切断通话,趴在办公桌上眯起眼睛。感觉自己的眉心正在突突地跳动,又急又快。喉咙里涌起阵阵酸涩,让他很不舒服。
"先吃点东西。"
匆忙赶来的自乐打开保温壶,倒出碗香气四溢的菜梗粥。他帮不上忙,只能从旁提醒游淡之注意身体。煮一点容易消化的食物。但心事重重的游淡之总是吃不到两口就放下了。脸上的颜色一日比一日苍白,满是胡渣的下巴尖得吓人。
"抱歉......"
游淡之勉强喝了半碗,再也没有胃口。自乐拍拍他肩膀,示意他不用介意。
"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这种情景自乐很熟悉。当初邵嘉遭遇空难,他亦是茶饭不思。记挂著一个人的下落是件很痛苦的事情。越亲密便越难受。定定地凝视著他游淡之拉过他的手掌在他掌心轻轻吻了一下表示感谢。接著继续批阅文件,向部属发出指令。
等到凌晨一点多,游淡之的私人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的固定号码。等通话接通後,众人苦苦追寻的某位少年开始说话。第一句便是道歉,向游淡之说对不起。
通话信号很不好,夹杂著沙沙的杂音。游淡之腾地站起来,吼。
"混蛋,你在哪里?快给我回来!"
"哥,你听我说完。我找到那个人了。他把你给他的吗啡用光了,身上又没钱。正犯著瘾。听到我给他买了药,高兴得搂著我直叫好儿子。伸出胳膊来让我给他打药。"
话筒那边传来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他打了药以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所以我没费什麽力气就割断了他的喉咙,然後是颈动脉。刚才我摸过他脉搏,已经没有心跳了。凭什麽?凭什麽他能一次又一次地破坏我的生活?就因为他是我父亲?这不公平。现在他终於死了,再也不会来破坏我的生活。真好。"
"蔚蓝!你在哪里?告诉我你在哪里?!"
游淡之急得快疯了,但蔚蓝却没有丝毫紧张和後悔。说。
"你不用过来。我已经报警,警察很快就到。哥,我这辈子没有欠过别人什麽东西。唯独欠你一句真话...趁还有时间..."
"你他妈的别给我胡说八道!"
"哥,对不起。...我的确是在找替身,因为我没办法抛弃那个男人留在我身上的印记...他说得对,我就像孙悟空,永远逃不出佛祖的五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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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和不同的人上床,试著接受他们的爱。但总是失败。我没有办法...只能找和他有同样气息的人。对不起。对不起。"
蔚蓝的音调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哑著嗓子小声地抽泣。而原本只是隐约可闻的尖锐警笛鸣叫越来越响亮。也令游淡之心急如焚。
"蔚蓝,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
游淡之的声音似乎让蔚蓝因此稍微平静了一些。他咳了两下,说。
"其实天行他猜错了。当年的那些事情,谁对谁错我已经不想再追究。就当自己倒霉,被狗咬了一口。日子久了伤口好了就算过去了。他不应该挖开我的旧伤口,想法设法逼那条狗站起来说‘我是你爸爸'..."
"举起手!不许动!"
电话里突然传来杂乱的男性暴喝声,然後是话机被打落地面的声响。通话随即中断。只剩单调的嘟嘟杂音。
游淡之从沙发跳起来,腾腾地往门外狂奔。连皮鞋都顾不上穿。自乐忙抓起皮鞋跟上去,坚持要陪在他身边。
"自乐,照这个号码打过去。找危天幸。"
两人进了车厢,游淡之吩咐司机先往警察总局方向开。吩咐自乐通知危天幸,自己则亲自致电给警界高层询问情报。额上的汗珠沁了一层又一层,面白如纸。
虽然死的是一个社会渣滓,但毕竟是件命案。消息很快就从前线往上逐级通报。所以游淡之很快就查出蔚蓝的下落。他刚看见警察出现便直挺挺地晕了过去,直接从现场送往关押嫌疑犯的东区医院进行治疗。
病房外有警察看守,只允许亲属进房探视。负责看守的警察很年轻,热血尽责。愣是将比游淡之早一步到达的危天幸架在门外不让他进去。急得危天幸双眼发红,几乎控制不住要动手闹事。
"有话好好说,不就行个方便吗。"
另一个一直不吭声的中年警察暗地里收了匆匆赶到的游淡之塞过来的红包,立刻绽开笑容。伸手拉过小青年到旁边教育,开了病房门示意游淡之进去。
"喂!只许一个人进去!"
"我就在这里看看,不会进去。"
本想跟著游淡之後面进房间的危天幸勉强抑制住怒火,冷冷地回答。在这种敏感时刻,和警察起争执只会害了蔚蓝。为此他选择了忍让。只倚在门边安静地凝视著病床上的蔚蓝。
失踪了三天的蔚蓝又脏又瘦,头发乱蓬蓬地窝著。左手背上扎著输液针头,右手则被手铐牢牢地扣在病床的铁栏杆上。护士正为他拭擦脸上已干涸的血痕。
"身上没外伤,脑部CT结果等下出来。"
医生翻看报告,说:
"死者的死因是失血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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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
"啊,他醒了。"
就在两人对话间,昏迷的蔚蓝睁开了眼睛。他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突然疯狂地从床上跳起来,单手抓起吊著输液袋的铁架往医生方向扫去。幸好游淡之眼明手快,一把拉跌了医生。铁杆横著扫过两人头顶,狠狠地砸在床头柜上。
"蔚蓝!"
原本扎在手上的针头被硬生生扯脱,淌出血丝。另一侧手腕则早被手铐磨得鲜血淋漓。蔚蓝却完全没有疼痛的表情。眼神失去焦点,嘴巴里嗷嗷乱叫。犹如被困的小野兽。
"有情况!"
警察们再也顾不上危天幸,踢开房门冲进去试图制服蔚蓝。却被发狂的蔚蓝一脚踢倒,现场随即乱成一团。惊魂未定的医生冲出病房高声喊著要找帮手。
"蔚蓝,你冷静些!"
游淡之扑过去抓住蔚蓝双脚,喊。从地上爬起来的警察趁机涌上,压住他的双脚。赶过来增援的医生见状急忙准备镇静剂,好不容易才抓到机会把针头扎进蔚蓝手臂。
"起效了,对,慢慢放开他。不要惊动他。"
蔚蓝的手脚逐渐垂下,不再挣扎。众人舒了口气,纷纷按照医生的吩咐行动。护士开始处理蔚蓝身上新增的伤口。
"............"
自乐目睹一切,震惊得讲不出话来。他走过去,与游淡之并肩站在一起。男人凝视著床上的蔚蓝,表情痛苦得难以形容。
蔚蓝,疯了。
对了解内情的关联者而言,死的只不过是个社会渣滓。先後被多次拘留。是当地派出所的心头刺眼中钉。传说当地干警听见他死了,反倒拍手叫好。而身为杀人犯的蔚蓝反倒成了同情对象。代表律师先後出示了蔚母当年因不堪丈夫殴打自己和儿子而报警求助的档案和绿园宾馆堕楼案的相关资料,证明自己当事人不仅长期受迫,头部亦曾遭受严重外伤。又要求对蔚蓝进行精神鉴定。经有关鉴定机构鉴定,证实蔚蓝确实患有精神病。属於无刑事责任能力的人。
既然是无刑事责任能力人,故意杀人的罪名自然没办法成立。游淡之又托了不少关系,终於顺利将人从医院里接出来安置在家里休养。而危天幸则开始重新干涉当地黑道生意,扶植自己的势力。蔚蓝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他负有大部分责任。
蔚蓝的情况很不好。各路专家教授得出的结论几乎一致。药物的作用有限,病人更需要的是心理上的治疗。只要能坚持,病情绝对会好转。至於要什麽时候才会痊愈,谁都不敢打包票。他的心智退化到幼童水平。常常前一秒还玩得不亦乐乎,下一秒会突然翻脸发火。随手乱扔东西。也不愿意让别人靠近,除开游淡之和危天幸,看到其他人都会吓得躲到阳台上攀著。边哭边胡乱地伸手在半空中抓扒。而更多的时间他会选择一个人安静发呆。昂头看著空荡荡的墙壁不断傻笑。
因为没办法控制自己,他打人扔东西的时候下手的气力大得惊人。一拳下来就是一块瘀青。危天幸更加被他在挣扎时打断了鼻梁。从鼻腔涌出来的鲜血对蔚蓝造成刺激,最後不得不以镇静剂收场。
这样的日子,每天都过得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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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再揪心,日子还得往下过。幸好游淡之和危天幸都不是穷人,能够给予蔚蓝最好的一切。从医疗组到住所装潢,全部都花了大心思。
"蔚蓝,看,这是苹果。苹,果。苹,果。"
游淡之跟在蔚蓝旁边,反复地教导。玩得正开心的蔚蓝不爽,拎起塑料水杯就往他身上泼。亏他好耐心,挂著满脸的水珠继续跟在人身後面转。一句一句地不断重复,希望能从蔚蓝口中听见这样水果的名字。
"苹果,蔚蓝,这是苹果。苹,果。"
蔚蓝被逼得急了,干脆开始哭。身体攀在窗帘布上,像小狗一样撅著屁股往里面钻。任外面的游淡之怎样劝,就是躲在里面不肯出来。
"你别逼他。"
危天幸看著他哭,心里疼得难受。不由得放下文件过来呵斥。游淡之翻了翻白眼,赶苍蝇似的挥手:
"去去去,说好了你照顾半天我照顾半天。"
平时蔚蓝都是由护工看顾,另外请了专门的辅导医生。他们只有在周末的空闲时间才能不受打扰地贴身照顾蔚蓝。毕竟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问题,手头上的工作总是要继续的。他们都很无奈。
"不要说我心狠,但是你不能老宠著他。"
尽管医生们都说蔚蓝的恢复速度理想,但近两个月来他却一点进步都没有。连一些最简单的词都学不会。又因为知道危天幸心疼他宠爱他,所以老粘著他不放。根本不肯搭理认真按照医生开出来的课程进行教育的游淡之。气得游淡之不得不和危天幸约法三章。
"他会有很美好的未来和完整的人生,你不能为著一时心软而害他一辈子。"
危天幸沈默。m
游淡之没有完全说对。他并不仅仅是心软,更多的是自私。他希望蔚蓝能永远忘记从前那些伤痛和不堪。像一张白纸,可以重新接受他。又因为这样的想法太无耻,所以他从来不曾对外表露半点情绪。
"你继续吧。我不过问就是了。"
他把蔚蓝从窗帘布堆中抱出来,低头亲了亲。转身回办公桌。
蔚蓝本来还笑眯眯的。看见危天幸不理他,当即傻了眼。游淡之忙凑过去像个复读机一样念叨著苹果苹果。手上的红果子摇来晃去,就是不让蔚蓝碰。
"先休息一下吧。危先生说得对,别太急了。"
自乐准备好晚餐,擦著手从厨房里出来。蔚蓝立刻扑过去挂在他身上,睁著双亮晶晶的眼睛,嘴巴嘟起来。
"糖,糖。"
"唉,比当妈妈还要累。"
放松下来的游淡之瘫在沙发上,闭著眼睛说。易碎的东西搬走了,贵重的东西也搬走了。他们都不愿意限制蔚蓝的活动空间,干脆将住所重新装修。四周都垫上毛毯软枕,必要处又加了安全护栏。让蔚蓝在房间里自由活动。
"一定可以治好的。医生说了,他只是需要耐心和时间。"
自乐半抱著蔚蓝,到旁边的大毛毯上坐下。拿起益智玩具逗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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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
"该吃饭了。等会再给你糖。"
等一切准备妥当以後,自乐连忙哄著蔚蓝坐到椅子上。给他夹了块排骨。蔚蓝手上没拿稳,整块酱排骨就顺著衣服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底。留下一道黑糊糊的酱汁痕迹。
"很好,也该洗澡了。"
游淡之扶了扶眼镜,弯腰把掉在地上的排骨捡起来扔掉。另外夹了块给蔚蓝继续抓著啃。危天幸也往蔚蓝碗里夹了根青菜,抬头说:
"我给他洗。"
"嗯。"
自乐的手艺好。由他负责饮食,就连挑剔的危天幸都找不到毛病。从来不曾有过抱怨。而护工不在的时候,蔚蓝通常由他们两人轮流照顾。游淡之没有多想,更没有往心里去。只开开心心地享受完大厨级美味晚饭,开始利索地收拾碗筷。自乐则在客厅里摆弄新买回来的葡萄。一颗颗沿著蒂剪下来,放在水晶盘子里准备清洗。
"哥,情况不对。"
大约隔了十余分锺,自乐首先察觉不妥。蔚蓝怕水,每次洗澡都叫得惊天动地活像虐待小动物。但现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於是两人安静下来,齐齐竖起耳朵。只听到有尖尖细细的抽泣声响起,偶尔还有几下模糊的呻吟。而连著浴室的门也不知道什麽时候关上了。
"危天幸!"
游淡之上前敲了敲,发现没反应。干脆用力撞开。一眼看到蔚蓝坐在浴缸边沿,无力地向後昂著头。雪白的大腿不住颤抖,双手紧抓著正俯在他腰间不断吞吐他下体的危天幸发顶。发出不知是快乐还是痛苦的喘气声。
"你真他妈的禽兽。"
他额冒青筋,不由分说拎起光溜溜的蔚蓝一把塞给自乐带出去。然後卷起袖子咬牙切齿地瞪著危天幸看。男人却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将含在嘴里的白色体液吐在手心里。用另一只手解开皮带扣子。脱下西裤。
"喂,你要干吗?"
"我要干吗?男人能干吗?"
他比了个下流的手势:
"你要参观?"
"你!你他妈记得擦干净!不要弄脏我的浴室!"
淡之一愣,接著破口大骂。奋力地摔上浴室与厨房的大门。发出巨大声响。
"嘘。安静点。"
自乐赶过来,示意他冷静。那边裹著浴巾的蔚蓝已经在沙发上沈沈入眠。脸上身上都透著粉红色,被热水蒸得红通通。肩上有几枚暧昧的红痕。
"睡了?"
游淡之哭笑不得,认命地拿过风筒给睡美人吹干头发。再把人抱回房间大床安顿好。回来看见自乐面庞上也是一片通红。眼帘半垂,轻轻咬著嘴唇。只等他靠近,立刻主动攀著他肩膀亲吻他嘴角。
这麽劲爆的真人秀,是个男人都会有反应。况且自从蔚蓝出事後他和游淡之就一直没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所以尽管自乐并不是欲望强烈的人,眼下仍忍不住主动求欢。睁著双水汪汪的眼睛,舔了游淡之脸颊不放。